《三国之特工皇帝》 第1章 索命毒酒 皎洁的明月挂在廊檐上,昏蒙的月色为高墙内的角楼、宫室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给这洛阳的宫墙平添了几分苍凉。 刘辩站在高阁的窗口,双手扶着窗台,微微朝外探出身子,视线在窗外鳞次栉比的宫室和纵横交错的小路上逡巡着。 连续几天,他每天都会站在这里观察窗外的地形,从窗口能够看到的宫室和路径,几乎已完全被他熟记于心,就连近处的巡逻卫士换岗时辰和巡视路线,他也丝毫不差的全部掌握。 严格的说他并不是真正的汉少帝刘辩,虽然占据着这副皮囊,可潜伏在这皮囊深处的灵魂却是个在两千年后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特种兵。 他曾经无数次参加过反恐、缉毒,也曾数次受命潜伏到不友好国家,从事一些刺杀、拯救的任务。生为一个和平年代的军人,他的手上却并没少沾染鲜血。 有件事这几天一直让他感到很困惑,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莫名其妙来到了两千年前的东汉末年。尤其让他感到郁闷不已的是穿越之后居然会成为已经被董卓废了的汉少帝刘辩。 两天前,从服侍并监视他一举一动的宦官口中,他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关东诸侯起兵讨伐董卓,如今已是打到了虎牢关外。 对东汉末年这段历史多少有些了解的刘辩知道,董卓专权,废了他而立刘协为帝,杀他不过是迟早的事。而今关东诸侯又已经打到了虎牢关,再不想办法逃走,恐怕就真要被董卓给害死在这里。 真正的刘辩已经死了,此时占据着这副皮囊的刘辩却不想刚夺舍活过来就被人给害死。 虽然脑海中还残存着一些真正刘辩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大多都是围绕着宫廷内部的争斗,对他逃离皇宫并没有半点帮助。 要活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提前做好逃跑的准备。不过他对眼下这副孱弱的小身板,是打心眼里不满意。就这小细胳膊小细腿,柔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给刮的飞起来似的,如何能支撑的起连续穿过多道宫墙逃离皇宫? 眼下危机已然来临,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加强锻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观察好四周环境,尽量把逃离时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位,以确保万无一失。 正站在窗口朝外张望,刘辩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了下来,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离他只有两步远近的地方。 刘辩微微侧了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娇小身影。穿越过来的这几天,他始终无法把身后这位才十二三岁的唐姬与他的王妃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像唐姬这样的年岁在他以往生活的时代里,不过才刚刚是个处于懵懂中的初中生。 站在他身后的唐姬穿着大红宫装,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乌墨般的青丝简单的绾了个飞仙髻,一双带着淡淡忧伤的眸子正凝望着站在窗边的刘辩。 红润的唇儿蠕动了几下,唐姬好似有话想对刘辩说,犹豫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门外的木质回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辩拢了拢衣袖,用宽大的袍袖遮住手中握着的东西,随后转过身,看着房门,对站在一旁的唐姬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取我性命的人此刻便在门外了!” 唐姬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嘴唇,她好像也已嗅到了一股死亡临近的气息,眸子中竟已是闪烁着点点泪光。 风儿从窗口灌入屋内,烛台上的白烛火苗摇曳,在屋内铺洒了一层昏蒙蒙的黄光。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中年文士带着两名宦官走进屋内,站在左边的宦官手中还捧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白玉造就的酒杯。 柔和的烛光照射在酒杯上,酒杯折射出莹润的光泽,煞是好看。 看了一眼摆在托盘上的那只白玉酒杯,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向走进屋内的中年文士问道:“李将军平日协助董太师操劳国事,如何有闲暇前来本王居所?” 领着两名宦官走进房内的是个穿着月白袍服、身形消瘦且身量不算太高的中年文士。进了屋内,他在看着刘辩时,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慧黠且阴毒的光芒。 他的皮肤很白皙,白皙的甚至显现着一丝不健康的病态,就连交叠着放在身前的那双纤长的手,也白的有些不像活人的手掌。 若不是下巴上飘着的一缕山羊胡须印证着他男人的身份,中年文士给人的感觉会更像个生性阴毒的妇人。 “太后薨殁,下臣恐弘农王忧思过度,特意备办了水酒一杯,前来敬献殿下!”来到屋内的正是董卓帐下谋臣李儒,听得刘辩的询问,他脸上挂着一抹禽畜无害的笑意,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对刘辩说道:“这杯酒稍加了些药材,饮了可以驱邪、祛病!” “太后……”当李儒说出“太后薨没”几个字的时候,唐姬圆睁杏眼,小手掩着嘴,惊惧的朝后退了两步,两行清泪已是顺着脸颊滑落。 刘辩也是身体轻轻一震,有些悲愤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李儒。 “本王身子康健的很,无须食用药材。”片刻过后,刘辩敛起悲愤,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对李儒说道:“酒中的药材恐怕是要送本王归天的吧?” 被刘辩揭穿了心思,李儒敛起笑容再不掩饰,朝捧着毒酒的宦官招了下手,那宦官双手捧着托盘,向刘辩走了过来。 “慢着!”刘辩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宦官,对李儒说道:“本王虽说已然被废,可终究也是皇室血脉,岂能从一阉人手中接过毒酒?莫非在本王临死之前,李将军也不愿亲自奉酒?” 双手捧着托盘,宦官止住脚步,神色中带着几分为难的扭过头看着李儒。 “好!”盯着刘辩那张表情有些让他琢磨不透的脸看了好一会,李儒点了点头,走到手捧托盘的宦官身旁,从托盘上取下酒杯,走到刘辩面前,双手将酒杯高举过顶,微微躬着身子对他说道:“请弘农王饮了此杯!酒意浓重,黄泉路上方不感到苍凉!” 刘辩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去接李儒手中的酒杯,而是把视线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唐姬。 “唐姬,你我夫妻一场,本王今日饮了这杯中之酒,我夫妻二人便要阴阳相隔,再无相会之日!”刘辩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的对唐姬说道:“不知在本王即将离世之前,可否有幸欣赏唐姬歌舞?” 手中捧着玉杯的李儒见刘辩还在延搁时辰,微微皱了皱眉头,朝唐姬狠狠的剜了一眼,意图阻止她为刘辩歌舞。 唐姬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李儒眼色似的,神色惨然的朝着刘辩福了一福,柔声说道:“陛下要看唐姬歌舞,臣妾焉有不从之理。” 刘辩早已被董卓废了帝位,唐姬还称他为陛下,俨然还是把他当成皇帝一般,李儒听了之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冷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这俩人在李儒的眼中,如今已是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送刘辩上路,李儒原本应该带队卫士一同前来,可想到刘辩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帝,就没多费那心神,只带了两个宦官便匆匆赶来了。 与死人较真,在李儒看来不过是凭空的给自家增添烦恼罢了。 向刘辩福了一福,唐姬慢舒广袖、翩翩舞了起来。 她比刘辩还要年少两岁,这时节身段还没有完全长开,小胸脯儿并不算是十分饱满,就连那两瓣臀儿,也还透着几分青涩的滋味。 虽说缺了些成熟的韵味,可唐姬毕竟是嫁给帝王的女子,长相自是不消说,定然是万里挑一的绝品。 随着她的翩翩起舞,大红的绫罗长裙犹如一团火焰般上下翻飞,竟给这寒意料峭的早春增添了几分暖意。 “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夭摧。死生异路兮从此乖,奈何茕独兮心中哀。”广袖翻飞、倩影摇曳,伴随着曼妙舞姿,唐姬轻启朱唇,吟唱了起来。 她吟唱的词句透着浓浓的哀伤,可刘辩在听的时候,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水波不惊的淡然笑容。 一曲舞罢,唐姬收起舞姿,奔到刘辩身前,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再没能抑制住心内的哀伤,嘤嘤的哭了起来。 “莫要如此!”刘辩一手搂着唐姬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捋着她的秀发,深深的闻了闻她发间那女子特有的芬芳,轻声说道:“我该走了,你要保重!” 唐姬紧紧的抱着刘辩,心中那份不舍,不用说出来,已是十分明了。刘辩一旦离世,身为女人,她的后半生将会极其凄苦。 从李儒看着她时那轻佻的眼神,唐姬就感觉到,身为女子的她将会沦为男人们的玩物,纵然她曾经是一国之君的皇妃,也改变不了这女人天生的宿命。 第2章 夜下小楼 “弘农王,该上路了。”小夫妻死别前的依依不舍,早已让一旁的李儒感到十分的不耐烦,他嘴角挂着一抹森冷的笑意,话中带着几分玩味的对刘辩说道:“人终有一死,今日便是殿下大限之期,如此纠葛,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殿下只管上路,待殿下走后,下臣自会照料王妃。” 缓缓松开搂在刘辩腰间的双手,唐姬颓然的向后倒退了两步,她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手按着地面,身体微微朝侧面倾斜,满脸凄怆的望着神色坦然的刘辩。 一旁的李儒可能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又催了一句:“弘农王,莫要再耽搁了,眼下时辰已晚,耽搁下臣歇息倒是小事,若是耽搁了王妃安寝,下臣如何担待的起!” 刘辩扭过头,有些怨恼的瞥了李儒一眼,冷声说道:“眼下时辰却是已晚,唐姬也该早些安寝,倒是有劳李将军费心了!” 李儒微微躬着身子,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偷眼朝瘫坐地上的唐姬瞥了一眼,手中捧着的毒酒朝前又递了一递。 刘辩朝李儒手中捧着的毒酒看了看,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弘农王,该上路了!”与刘辩耽搁了这许多工夫,李儒的耐性早消磨的差不多了,见刘辩还没有接酒杯,他眉头微微皱了皱,挺直身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的狰狞了起来,猛的伸出一只手掐着刘辩的后颈,另一只手端着酒杯,抬手就要把毒酒灌进刘辩的嘴里。 李儒没有发现,在他伸手掐住刘辩后颈的时候,刘辩的嘴角竟然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他缩在宽大袍袖中的那只手猛然捣出,重重的撞在李儒胸口,发出了“蓬”的一声闷响。 手中酒杯已经凑到刘辩唇边的李儒圆睁双眼,先是闷哼了一声,随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刘辩,眼神里满是错愕和不解。 一只手紧握成拳抵在李儒的胸口,在拳眼与李儒胸口之间,一片殷红的血渍正缓慢的渗透出来,刘辩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朝着李儒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看着刘辩脸上那抹怪异的笑容,李儒脸上的表情复杂了起来,可惜他的胸口已是深深的扎进了一支女人绾发髻时用的簪子,生命早一丝丝的从他体内抽离,想叫却已是出不了半点声音。 为防止刘辩伤人或自杀,他居所的利器早被全部收缴,李儒却没想到,一个已经被废了皇帝竟然也会用簪子这种细小的物事杀人。 “我不想死,只好请你先死了!”刘辩敛起笑容,轻轻的冷哼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森冷的抬高声音对李儒说了这么一句,随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推了下李儒的胸口。 生命一丝丝的从李儒躯壳中抽离,当刘辩的手掌推到他胸口的时候,他仰面倒下,一双并不算大的眼睛瞪的溜圆,已经没了神采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刘辩,在他胸口则多了个还汩汩冒着鲜血的小洞。 两个宦官见刘辩杀了李儒,惊的大张着嘴巴睁圆了双眼,一时竟是吓的没回过神来。 片刻之后,其中一人先一步回过神,他正要怪叫,刘辩已是纵身上前,握着簪子的那只手猛力一挥,还沾着李儒鲜血的发簪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咽喉。 咽喉中插着发簪,宦官两眼圆睁,眸子里的神采渐渐的黯淡了下去,身体也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把另一个宦官给吓的差点没了魂儿,他惊恐的睁圆眼睛,一股热流从两腿之间喷涌出来,霎时把裤子洇的一片濡湿。 屋内弥漫着一股和着血腥的尿骚味,刘辩皱了皱眉头,抬起染满鲜血的手,指着墙角对那宦官说道:“面对墙壁,在墙角站好!” 双腿不住的打着哆嗦,使出浑身的力气,宦官才好不容易转过身,浑身颤抖着朝墙角蹭了过去。 他还没蹭到墙角,刘辩已经抬脚跟了上来,一只手臂从他身后绕过搂住他的脸颊,另一只手掌推着他的后脑,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宦官的颈子竟被刘辩给生生的拧断,在刘辩放手之后,身子也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眼前的一切把屋内的唐姬给吓傻了,她嘴巴张成了“o”型,惊愕的望着脸上森寒杀气尚未消退的刘辩。 拧断了最后一个宦官的颈子,刘辩微微的有些气喘。 这副皮囊太过虚弱,虽说在穿越过来的这几天里,他已是暗中做过一些锻炼,可终究是积弱太深,一时难有大的改观。 在拧那宦官颈子的时候,原本他只要一手扶着宦官的脸,另一只手从侧面推上一把就可以。可这个身体太弱,手臂的力量不够,他只能用胳膊箍住宦官的脸颊,借助着整条手臂的力量,才能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 拧断了最后一个宦官的颈子,刘辩走到瘫坐在地上的唐姬身前,伸出一只沾血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你我二人快些换上宦官的衣衫,趁着天黑,离开洛阳。” 嫁到皇宫已是有些时日,唐姬还从来没想到过刘辩竟会有如此利落的杀人手段,她从瘫坐的地方看去,被刘辩拧断脖子的宦官,就好似自己想死似的,刘辩的手只是轻轻一推,他就很配合的把颈子扭到一旁,折断了颈骨。 被拉起来之后,她还是一脸的惊惧,浑身微微发着颤,下意识的想抽出被刘辩紧紧握着的手,可抽了一下却没能抽出来。 朝唐姬那张吓的有些发白的脸看了一眼,刘辩放开她的手,往她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扭身蹲在一具宦官的尸体旁动手解起了那宦官的衣服。 “快换上!”把相对干净的那套衣服丢给浑身还微微发抖的唐姬,刘辩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这套衣服干净,上面没沾血。” 唐姬此时虽然对刘辩很是惧怕,却也知道,若是不趁早逃离,一旦被董卓发现李儒死了,他们早晚还是一死。她颤巍巍的接过刘辩递给她的衣服,走到一旁将身上的宫装脱下,套上了宦官的衣裳。 她换衣服的时候,肌肤在烛光的照射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散发着浓郁的青春气息,在任何男人看来,都绝对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可刘辩此时却没有半点多看她一眼的心情,危险就在眼前,门口还有着负责看守他们的卫士,对他来说快些逃离这里才是要紧,什么美色春光,都没有性命来的重要。 二人换好衣服,刘辩走到窗边,伸头朝外看了看,随后转身返回屋内,将铺盖撕开,把铺盖面拧成粗条,相互衔接在一起,结成一根粗长的绳索。 看着刘辩娴熟的动作,唐姬一颗芳心不住的澎湃着,虽然还是很害怕,可心内却多了几分期待和激动。 自从被软禁在这座阁楼,她对将来就已是完全不抱有希望。她从来没敢想过,自小生长在皇宫,从未见过血腥的刘辩竟会在危急的关头干净利落的解决了要杀他的人,而且还颇有担当的要将她也给带出皇宫。 绑好绳索,觉得长度已经够了,刘辩又用力的扯了扯,确定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这才把绳索的一端绑在唐姬的腰间,而另一端则绑在了屋内的一根圆柱上。 领着唐姬走到窗边,他先示意唐姬站在一旁,随后躲在窗边,向外望了望。窗外没有巡逻的卫士,在阁楼的对面有着一丛足以容纳三五个人藏身的草木。确定四周安全,且又选好了下楼后的藏身处,他又重新估摸了一下绳索的长度,认为确实足够放到楼底,这才指了指窗口,示意唐姬爬上去。 虽说心内有些狐疑,可刘辩终究曾是一代帝君,身为他的王妃,唐姬自是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怯怯的爬上了窗口,唐姬扭头朝站在身后的刘辩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安和惶恐。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朝唐姬点了下头,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唐姬抿了抿嘴,低头朝楼下看了看。 阁楼很高,在夜色中,楼下黑黢黢的,根本看不到地面。双手抓着绳索,唐姬浑身微微的发着抖,就连嘴唇都因为紧张而稍稍的有些泛白,再一次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刘辩。 心里清楚唐姬一定是没有从如此高的地方直接下去过,刘辩朝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别怕,我拽着绳子,另一端也绑在柱子上,你不会掉下去的。闭上眼睛,不要往下看。” 在唐姬满是恐慌的目光注视下,刘辩用力的拽紧绳索,将绳索的一头快速绕在手臂上,这才对唐姬说道:“我会一点点把你放下去。” 双手紧紧的扯着绳索,把唐姬一点一点的朝楼下松去,眼看着她的双脚落到了地面,刘辩才放开扯着绳索的手,朝站在阁楼下正一脸惶恐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的唐姬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快躲进对面的树丛。 第3章 纵火引混乱 刘辩原本完全没有必要带着唐姬,带上这样一个累赘,只会降低他逃离皇宫的成功率。可唐姬在为他跳舞时流露出的那份真情,却让他不忍将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姑娘丢在这里。 仰头看到刘辩摆手,胸口如揣了只小兔子般“蓬蓬”乱跳的唐姬赶紧手忙脚乱的解开拴在腰间的绳索,顺着刘辩手指的方向钻进了阁楼对面的树丛。 看到唐姬躲好,刘辩这才翻身跳上窗口,双手紧抓着绳索顺着阁楼的外墙滑了下去。 逃下阁楼,双脚刚一落地,刘辩先是朝挂在窗口的那条绳索看了看,随后身子一闪蹿到对面的树丛里。 钻进树丛,他蹲在阴暗的角落伸着头朝小路上张望,两团晃动的火光出现在小路的尽头,正朝他们这边慢慢的移了过来,看到那两团火光,他扭头压低声音对躲在后面的唐姬说道:“过会你千万不要动。” 看着一脸凝重的刘辩,唐姬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 走过来的是两个持着火把的宦官,他们一边走,还一边相互小声嘀咕着什么。 俩人只顾说话,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阁楼窗口垂挂下来的绳索。 眼见那两个宦官就要从阁楼旁走过,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猫着腰蹿出树丛,朝着二人快速移了过去。 就在他快要摸到二人背后对他们下手的时候,一个宦官突然扭头朝阁楼方向啐了口唾沫。 啐完唾沫那宦官“咦”了一声,停下脚步伸手扯了扯他伴当的衣袖,指着垂挂在阁楼窗外那条由铺盖面料绑成的绳索,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的说道:“你看,那里挂着的是何物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阁楼看了过去,另一个宦官也发现了垂挂在窗外的绳索,赶忙跑到近前检视了一下,随后仰头看了看阁楼窗口,恐慌的对先发现状况的宦官喊道:“不好!弘农王跑了!” 心知出了大事,两个宦官不敢耽搁,连忙掉过头打算跑去叫巡逻卫士。 就在他们刚转身的那一刹,先转身的宦官感到颈子上一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跟在后面的那个宦官则是小腹猛的一疼,腹部重重的挨了一脚,被踹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蜷曲起身子,歪倒在一旁痛哼着。 踹翻了后面那个宦官,刘辩双手掐住被他卡着脖子的宦官咽喉,所有的手指同时朝着喉结使力,硬生生的将宦官喉头软骨捏了个粉碎。 喉结软骨被捏碎,宦官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的轻响,整个人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见刘辩杀了他的同伴,蜷缩在地上的宦官顾不得小腹上如同刀搅般的疼痛,一骨碌爬了起来,拔腿就想跑。 刘辩哪里会让他逃走,宦官刚爬起来,他就纵身冲了上去。冲到宦官身侧,他的一条腿朝那宦官背后一跨,同时伸出一条手臂如同闪电般扫向那宦官的颈子。 颈子被刘辩的手臂一勒,小腿又被他那条伸在后面的腿一别,宦官顿时失去了重心,两腿一趔,仰头朝后跌了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撂倒宦官,刘辩跨步上前,双手扯着他的一条胳膊,用力向后一拧,把那宦官拧了个翻身,来了个大背花。 紧接着他屈起一条腿,朝着宦官的脊背上狠狠的跪了下去。 被刘辩拧着胳膊,后心又重重的挨了一膝,宦官吃痛,条件反射的把头向上一仰,正要出声惨叫,刘辩已是抽出一条胳膊,把手臂往他的脑袋上一搂。 一条手臂勒住他的脑袋,刘辩的另一只手紧接着按上了他的后脑,两条手臂同时一用力,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拧折了那宦官的颈子。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刘辩就解决了这两个宦官。杀了两个宦官后,他先是从地上捡起一支还没熄灭的火把,小跑到阁楼下面,将垂挂在窗口的绳索点燃,随后又将那支火把甩进了敞开着的阁楼窗口。 火焰顺着绳索朝阁楼的窗口爬去,刘辩这才折回头,转身去拖那两具尸体。 杀两个宦官的时候,虽然他的动作是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可这副身板太过单薄,无论是捏碎对方咽喉还是拗断对方颈子,他都只有靠着两只手一起使力,才能完成原本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完成的动作。 拖拽着一具宦官的尸体进了唐姬藏身的树丛,把尸体往唐姬脚边一丢,刘辩又跑了出去,拖拽另一具尸体去了。 面前放着一具死尸,唐姬惊的浑身微微发着抖,冷汗把后脊梁的衣服都打湿了,她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却被一棵小树挡住了去路。 拽起第二具尸体,刘辩顺手从地上捡起另外一支已经熄灭了的火把,将尸体拖进了树丛。 进了树丛,他朝背靠一棵小树正浑身颤抖着的唐姬看了一眼,将火把丢在一旁的地上,蹲在刚拖进树丛的这具尸体旁,从尸体身上撕下一条长长的布,站起身走到唐姬面前,也不说话,伸手扒开了唐姬胸前的衣襟。 胸前的衣服被拉开,唐姬的上半身完全袒露在刘辩的眼前。白嫩的肌肤如玉般莹润,那两团刚刚萌生了一些芽儿还未完全饱胀开的肉丘儿,也散发着浓郁的青春气息。 可刘辩眼下并没有心情欣赏这副旖旎的风景,他脑子里想着的,只是该如何从皇宫里逃出去。 将手中的麻布在唐姬的胸口缠裹了两道,把她那刚刚萌芽的小丘儿缠裹在麻布中,刘辩用力的勒了两下,直到将她的胸口勒平,才在裹胸的麻布上打了个活结。 帮唐姬裹好胸,刘辩伸手从地上捡起熄灭的火把,用手掌从火把上揉了些黑灰,又在她的脸上抹了一些。 还没从惊恐中彻底回过神来的唐姬,浑身微微发着抖,任由刘辩在她脸上、身上涂抹黑灰。 把唐姬的俏脸抹的黑一块白一块,刘辩又在她身上也抹了几片炭灰,这才双手抓着她的衣袖用力扯了一下。 随着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衣袖被他扯开,唐姬的一小截如藕般嫩白的手臂随即露了出来。 用沾满了黑灰的手抓着唐姬的手臂,顺着手臂轻轻一捋,白嫩的手臂瞬间被盖上了一层乌黑的炭灰。 做好这一切,刘辩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唐姬,认为足以糊弄过沿途可能遇见的卫士,这才开始动手去解另外一具尸体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这套衣服沾有血渍,虽说不多,可万一遇见心思缜密的人,终究是会有些冒险。 匆匆换上衣服,刘辩侧身站在树丛的阴暗处,仰头看着已经燃烧起来的阁楼。 许多日子没有下雨,天气十分干燥,燃烧着的绳索就像是一条连接着火药桶的引信,夹带火光朝阁楼上蹿了过去。在刘辩抬头的时候,火势已借助着夜风,迅速的向整个阁楼蔓延开来。 阁楼冒起滚滚浓烟,火光渐渐蹿了起来,几乎把阁楼上方的天空都映红了。 看着从阁楼上落下的点点火星,听着木料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响,刘辩拉起唐姬,又朝阴暗的角落里躲了躲。 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阵鼎沸的人声,许多人喊叫着朝起火的阁楼跑了过来。 繁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脚步声和鼎沸的人声,还有些盆盆罐罐磕碰时发出的嘈杂响声,一时间原本清净的阁楼周围竟然喧嚣了起来。 “走水了!”许多人一边喊叫着,一边将手中盆盆罐罐里盛的水朝燃烧着火焰的阁楼泼洒过去。 人群越聚越多,刘辩朝唐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脚冲出树丛,朝着着火的阁楼冲了过去。 他等的就是这种混乱的场面,伪装再像,也不如真的冲进火里来次浴火重生真实。混乱的人群,将会成为他最好的掩护,而熊熊燃烧的大火,则会为他准备最完美的伪装。 “救火啊!”他大叫了一声,从一个前来救火的宦官手中夺过木盆,纵身冲向滚滚的浓烟。 被他夺走木盆的宦官愣愣的看着他冲向火场的背影,一时竟没闹明白手中木盆是如何被他给夺走的。 冲进浓烟,刘辩端起木盆将盆里的水兜头浇在自己身上,随后把木盆朝着火场里一甩,用衣袖捂住口鼻,纵身冲了火焰之中。 当他从火焰里再跑出来的时候,衣服上已是黑乎乎一片沾满了炭灰,虽然事先在身上浇了一盆水,手臂和腿上还是有了两块灼伤。 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大火上,满身炭灰还受了点烧伤的刘辩钻出人群朝躲在暗处的唐姬招了招手,等唐姬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借着混乱的场面,刘辩拉起她朝着阁楼的东面跑去。 几天来,观察附近地形的时候,刘辩已经初步确定了逃离的方向。从东侧逃走,他们会走上一条相对宽敞的道路,那条路直通远处的宫墙,应该是出宫的方向。 拉着唐姬才出第一道宫墙,迎面就跑过来一队甲士。 第4章 袭杀卫士 跑过来的甲士足有十多人,他们每个人都手按着腰间佩剑,走路时神色匆匆,从刘辩和唐姬身边疾走而过,魁梧的身躯在快速走动时竟卷起了一股风儿。 等到甲士从身旁过去,刘辩并没有回头张望,只是拉着唐姬低头朝前走的越发快了。 皇宫内院,院墙何止一层两层! 连着出了三道宫墙,路上不断的有披坚执锐的甲士从身旁经过,却始终没有见到离开皇宫的正门。 就在刘辩拉着唐姬一路寻找出宫门的道路时,迎面又走过来了一队大约二十多人的甲士。 与先前过去的那几队甲士不同,带领这队甲士的,是个头戴凤翅冠、身披锁金甲,手按腰间佩剑的年轻将军。 领着一队人从刘辩和唐姬身旁走过,年轻将军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猛然停下脚步,朝已经与他擦身而过的二人喝了一声:“站住!” 年轻将军在身后大声一喝,刘辩与唐姬惊的身子一怔,连忙停下了脚步。 “内院走水,你二人要去何处?”绕着刘辩和唐姬走了一圈,年轻将军把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微微拧着眉头说道:“莫不是浑水摸鱼趁着后院走水,偷了宫内宝物?” 站在二人面前的年轻将军,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比刘辩高出一头还多些。他的脸部轮廓分明,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浓眉下那双大眼,炯炯有神,目光如刀,看着刘辩的时候,把刘辩盯的浑身都不自在。 刘辩并未见过这位年轻将军,可无论从气度还是从那自骨子里散发出的威势来看,他都绝对是个骁勇的悍将。 “回将军话!”浑身湿淋淋且又沾满了炭灰的刘辩微微躬着身子对已经绕到他面前的年轻将军说道:“小人听闻走水,前去救火,不曾想却被火焰烧伤,正由伴当陪同前去寻找医官。” 站在刘辩面前,年轻将军低头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宦官,猛然间他伸手扯着刘辩的胳膊往身前一拉,把刘辩拽的绕着他甩了个半圈。 年轻将军抓住的地方,恰好是刘辩钻进火中被烧伤了的部位。伤口被抓,顿时疼的他嘴里直抽凉气,惨哼了两声。 把刘辩拽到身前,双手扯着他的衣袖用力一撕,见他胳膊上果然有处并不算十分严重的烧伤,再朝一旁满脸满身都是炭灰、而且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浑身正微微发抖的唐姬看了一眼,年轻将军拧着眉头,有些厌烦的朝二人摆了摆手说道:“快滚!” “多谢将军,小人这就告退!”刘辩躬着腰,向年轻将军道了声谢,朝后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过身与唐姬一道向出宫的方向走。 “站住!”二人才走出几步,年轻将军又朝他们喝了一声。 年轻将军再次叫他们站住,心神已濒临崩溃边缘的唐姬,身子微微一震,冷汗把身上的冬衣都浸的一片濡湿,如果不是有着厚厚的絮子,她的衣服一定是已完全湿透了。 “将……将军,还有何吩咐?”与唐姬一同缓缓的转过身来,刘辩低着头,有些忐忑的偷眼看着年轻将军,说话也略略的结巴了一些。 唐姬两腿有些微微的发颤,她那有些惧怕的模样没有逃过年轻将军的眼睛,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年轻将军心内不由的感到有些疑惑。 抬脚走到二人面前,年轻将军拧着眉头把刘辩和唐姬打量了一遍,随后扭头朝身后的两名甲士招了下手说道:“你二人,送他们去见医官。” 两名甲士得了命令,抱拳应了一声,齐步走到刘辩和唐姬的身旁,一左一右,将二人夹在中间。 其中一个甲士伸手朝刘辩的手臂上轻轻推了一下,把他推的身子侧了一侧,冷声说道:“快走!” “多谢将军关照,小人告退!”被甲士推了一下,刘辩又躬身向年轻将军谢了一句,这才在甲士的看送下,与唐姬一道转身朝出宫的方向去了。 看着刘辩和唐姬的背影,年轻将军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狐疑,心里总感觉哪个地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内院的大火还在燃烧着,眼下形势紧迫,容不得他多想。盘算着处置好内院的大火再仔细查问这二人,他向跟在身后的其他甲士一招手,带着这队甲士快速朝着着火的地方跑了过去。 大火从阁楼蔓延到四周的草木,整个皇宫内院是一片火光,虽说离失火的地方已经很远,刘辩与唐姬却还是能隐隐的听到救火的人们发出的杂乱喊叫声。 两个甲士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他们每迈出一步,身上铠甲的甲片就会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刘辩和唐姬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二人身后,没过多久在刘辩的眼前就出现了皇宫的最外围宫墙。 看到宫墙,刘辩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开始寻思起该如何从这两名甲士眼皮子底下逃脱。 走在前面的两名甲士完全没注意到刘辩神情里的异样,只是不时的回头看看他和唐姬有没有跟上。 “二位军爷,小人这会尿涨的紧。”经过一片树丛,刘辩停了下来,双手捂着裆部,像是憋的很急似的轻轻跺着脚对那两个甲士说道:“能否容小人去路边出个恭?” “恰好我也想去。”两名甲士停下脚步,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兄弟且在这候上片刻,我去去就来。” 同伴说要去出恭,另一个甲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交代了句快去快回,就双手叉着腰,站在路中间,看着那甲士与刘辩一同走进路旁的树丛。 没过多会,刘辩从树丛里走了出来。站在路上的甲士见刘辩出来,没看到他的同伴,向刘辩问道:“我那伴当呢?” 听得甲士发问,刘辩朝他走近了一些,微微躬着身子说道:“就在后面,很快也该出来了。” 刘辩这么一说,甲士也就没再多问,就在他扭头往树丛里看的时候,距离他只有两三步的刘辩却猛的朝前一纵身,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刃径直朝着甲士的颈子扎了过去。 这一剑扎的是又稳又准,甲士刚发觉有道寒光朝他袭来,还没来及闪避,短刃已经刺进了他的颈项。 短刃刺入甲士颈子,只没入了一半,刘辩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朝着握剑的手上用力一推。随着“噗”的一声轻响,短剑连根没入了进去,剑尖从甲士颈子的另一侧透了出去。 刚才与另一名甲士进入树丛,刘辩趁着他不注意,从背后偷袭,将他杀死,取了短刃,这会又解决了等在这里的甲士,监视他和唐姬的人只是转瞬间就被他给解决。 为了防止鲜血喷溅,刘辩并没有拔出甲士颈子中的短剑,他一只手托着甲士的后背,扶着甲士的尸身慢慢的放倒在地上,这才拽着尸体的双臂,有些吃力的朝树丛里拖去。 进了林子,他在地上简单的扒拉了几下,把一些落叶扒拉到边上。摆放好甲士的尸体,他又捧起那些扒拉到一旁的落叶,在尸体上平平的铺了一层,即便有人从附近经过,乍一看去,也是不会发现这里竟然还躺着尸体。 处理好尸体,钻出树丛,刘辩拉起浑身哆嗦、就差没瘫软在地上的唐姬,沿着小路,朝着通往皇宫大门的方向去了。 两腿发软,几乎已经快要无法自主行走的唐姬被刘辩拖着,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她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冲刷着脸上抹着的煤灰,在脸上形成一条条黑黑白白的沟壑。 内院救火的人越来越多,可火势却还没得到控制,大有继续蔓延下去的势头,半边天空都被映的如同落日下的黄昏一般艳红。 回头看着冲天而起的火焰和几乎遮蔽了半边夜空的浓烟,刘辩心内多少感到坦然了一些,暗暗揣度着:只要火还在燃烧,吕布就不可能冲进火场,也不会这么快发现李儒与那两个宦官的尸体,他和唐姬逃走的事情也不会太早败露。 拉着唐姬,正沿着小路朝前走,一阵木制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隆隆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循着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刘辩朝路的尽头看了过去。 黑暗中,一个人赶着辆由三头驴子拉着的大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缓缓的朝着他和唐姬行进了过来。 凑着昏蒙的月光,刘辩能清晰的看到车板上驮着数只大木桶。 见有车子过来,他赶忙拉着唐姬躲到路旁的树丛里,静静的凝视着那辆越来越近的驴车。 伴随着驴车的移动,那些木桶晃荡着,发出一阵阵液体澎湃撞击桶壁的响声。 驴车渐渐的近了,当驴车来到距离他们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时,刘辩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 它居然是辆拉夜香的车! 眼见车子越来越近,躲在树丛里的刘辩伸手朝唐姬的腰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稳住。 被吕布惊吓了一场,唐姬早已是吓的双唇发白,浑身战栗,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腰部被刘辩轻轻拍了拍,她双腿一软,竟没能支撑住身体,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第5章 夜香车 朝瘫坐在地上的唐姬做了个手势,又扭头向夜香车要赶去的方向周围看了看,判断附近没人,刘辩这才突然从路边蹿出,一手叉腰,抬起另一只手臂指着夜香车,冲那车夫尖声喊道:“站住!” 赶车的是个生着花白胡子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走在车旁,不时的挥动一下手中的鞭子,发出一两句“哦哦”的喊声。 黑夜中突然从斜刺里蹿出了个人拦在面前,把那汉子吓了一跳,他连忙拉住赶车的驴子,将车给停了下来。 停下驴车,车夫把刘辩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见刘辩一身水渍,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的一片焦黑,一时辨不清他的身份,有些怯怯的问道:“敢问这位……?” “什么这位那位的!”车夫的话才说了一半,刘辩就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朝他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问道:“你是何人?平日里拉夜香的好像并不是你,莫不是你见宫内今日走水,谋害了拉夜香的人,想趁机来盗些宝物不成?” 刘辩年岁尚小,说话时嗓音还略有些尖细,那蛮横的态度倒是真有点像平日宫内宦官对待杂役的态度。更巧的是,他瞎蒙误撞,还真让他给蒙对了,这车夫算上今日才是第三次进宫。 他这么一喊,那中年车夫被他给吓了一跳,上下打量刘辩一番,见他身上穿的衣服虽说已经烤焦了一大片,却像是宦官的服色,又听嗓音尖细,就以为他真是宫中的宦官,赶忙抱拳躬身说道:“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人着实是少府选来拉夜香的车夫,老爷若是不信,可至少府查勘。” “哼哼!”刘辩双手叉着腰,冷哼了两声,微微翘起下巴,摆出一副蛮横的模样,向那车夫说道:“三更半夜,你要我去少府查勘什么?像我这样的小黄门,又哪里能去少府查看是谁在拉夜香?快说,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回老爷话!”被刘辩这通吓,车夫已是后脊梁上冷汗直冒,他连忙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小人张胡,住在雍门与金刚崖寺之间的坊中。家中世代为宫内拉运夜香,早先在宫内侍奉的是小人的兄长,还请老爷明鉴。” 躬着身子说话的时候,张胡的眼睛却在偷偷的瞟着挡在面前的刘辩,眼神中也流露着一丝不安。但凡一个在宫中做事的杂役,就没有不怕宦官的,虽说面前站着的只是个小黄门,可他若是在背后说些坏话,一个拉夜香的车夫也是吃罪不起。张胡不敢得罪刘辩,乖乖的回答着他提的问题。 “说的确是有点像!”刘辩一手捏着下巴,微微的点了点头,朝张胡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老爷刚才救火,受了些伤,心内不大爽快,倒是让你受了委屈,去吧。” 被刘辩吓了一身冷汗的张胡连忙谢了一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赶着毛驴就要走。 他才刚从刘辩身旁走过,刘辩就扭过头向他喊了一声:“站住!” 又被刘辩叫住,张胡浑身一震,连忙停下脚步,已是紧张的额头直冒冷汗。 走到张胡面前,刘辩歪着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阴阳怪气的问道:“如此大冷的天,你竟能冒出一头汗,想必定是贼人!因老爷盘问的细了,心中作虚!” “老爷,冤枉啊!”被刘辩纠缠,张胡冤枉的脸都变绿了,苦着脸说道:“小人真是住在雍门西的好人家,老爷,您瞧,这是进宫的腰牌。” 说着话,张胡从腰间拿出一个小木牌递给刘辩。 接过木牌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木牌上写着什么,刘辩把木牌放在手中掂了两下,扔还给张胡对他说道:“既然你有腰牌,好吧,且信你一回。只是你要告诉老爷,你应该哪个时辰进宫,哪个时辰出宫?从宫内哪道门出去,经哪道城门,才是最近的出城路径,老爷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回老爷话!”刘辩这么一问,张胡倒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忙答道:“小人子时进宫,在寅时出宫。从宫内西门出去,沿着西市,一直朝西走,就能看到雍门。出了雍门,经过金刚崖寺,再往前走上一里路,便是小人倒夜香的所在。” “你果然没有胡说,去吧!”听完张胡的叙述,刘辩一只手捏着下巴,另一只手朝张胡摆了摆,让他快些离开。 弄清了出皇宫之后该从哪里离开洛阳城,又搞清楚了车夫进宫的时间,刘辩已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讯息。 张胡甩了下鞭子,把鞭子抽的“噼啪”一响,赶着毛驴驱车要朝前走,刘辩的双眼中竟在这时闪烁着一丝纠结和不忍。 当张胡与刘辩擦身而过的时候,刘辩猛然纵身上前,一手勾着张胡的颈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拖起他就要朝阴暗的角落走。 嘴被捂住,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袭击的张胡,惊恐的睁圆了眼睛,在发出一阵“唔唔”惊叫的情况下,两腿拼命的踢腾着,被拖到了路边的树丛里。 刘辩并不想随意杀人,尤其不想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车夫,可眼下他与唐姬就好似砧板上的鱼肉,董卓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取了他们的性命。 为了能够活的更长久,刘辩并没有别的选择,在把张胡拖进黑暗的角落之后,他双臂猛的一用力,硬生生的将张胡的颈子拧断。 张胡的身体痉挛了两下,两腿一蹬,腰一挺,僵挺了一两秒钟,随后身子一软,断绝了气息。 把张胡的尸体丢在地上,看着平平趴着的张胡,刘辩轻轻的叹了一声,低声道:“老伯,莫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时运不济。在这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低贱的年代,我若是想要活下去,也只能杀了像你这种无辜的人!” “我们该离开了。”扒下张胡尸体上的衣服,将衣服丢在地上,刘辩站起来,一边脱着身上那烧焦了而且满是水渍的宦官服饰,一边朝在一旁呆立着、浑身已被冷汗浸湿还在微微发抖的唐姬说道:“你如此紧张,定然是骗不过卫士们的眼睛,想成功逃出去,恐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刘辩这么一说,唐姬嘴唇哆嗦着,用一种带着颤音的语调答道:“陛下但有所需,臣妾万死不辞。” “我不会让你死的!只是你要受点委屈罢了。”刘辩从地上捡起他刚才从张胡尸体上扒下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对唐姬这么说了一句。 换好了张胡的衣服,刘辩又弯下腰伸手从张胡的腰上解下腰牌,接着将那只用来喝水的葫芦也给取了下来。 把腰牌别在腰上,从葫芦里倒出水,用清水把脸上的炭灰洗掉,随后将葫芦往地上一丢,从一旁的地面上摞起落叶,把张胡的尸体和丢在地上的葫芦简单盖了盖,刘辩这才抬脚走到夜香车旁,一只只的将桶盖揭开,往桶里看了看。 整桶的夜香味道很重,刘辩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打开桶盖,只靠着用嘴呼吸。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熏的两眼睁不开、呼吸道一阵阵的难受。 在夜香车的尾部,还有两只空桶没有装上夜香。刘辩屏着呼吸,双手抠着夜香桶,用力的把一旁装满了夜香的桶往外拽了拽,又把那两只空桶塞到驴车的最中间,揭开其中一只桶的桶盖,对唐姬说道:“要委屈你在这里藏一会了。” 夜香桶虽说刷的挺干净,可常年用它来拉夜香,味道已经渗进桶壁,闻起来还是有些熏人。 在刘辩的搀扶下,唐姬爬上了车厢,扒着桶沿,可怜巴巴的回头朝站在车下,用双手托着她臀部往上抽的刘辩看了一眼。 刘辩朝她点了点头,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唐姬得到鼓励这才抬起腿,翻到桶里,用手捏着鼻子蹲了下去。 给唐姬藏身的这只桶盖好了盖子,刘辩又从一旁的路边搬来了两块大石头,把石头放进另一只空桶里,将空桶压住,不让它在驴车行进时发出与其他桶不同的响声,这才手持皮鞭,驱赶着拉车的毛驴朝皇宫门口走去。 “站住!”赶着驴车刚到皇城门口,一个守门的军官拦在驴车前,伸手止住了刘辩的步伐,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平日里送夜香出城的不是老张头吗?上次听说他闹历节风,请继家业,你是他何人?何时进的宫中?” “回军爷话!”见军官拦住去路,刘辩连忙上前,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从腰间解下腰牌,双手递到军官面前说道:“小人是老张头的孙子,小人祖父如今年迈行痹,做不得拉夜香的差使,呈报少府之后,这差使便交给了小人打理。军爷您看,这是进宫的腰牌。” 不得不说刘辩的运气不错,皇宫夜班卫队三更一换,这队卫士才刚交接不久,他们并不清楚先前进宫的不是刘辩。 从刘辩手中接过木质腰牌,军官仔细的看了看,随后又把刘辩重新打量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一手捏着那块腰牌围着夜香车转了一圈,怪里怪气的向刘辩问道:“这车里可否都是夜香?” 第6章 洛阳夜街 “军爷若是不嫌污秽,小人这便将桶盖打开,请军爷查验!”虽然唐姬藏在桶内,刘辩却还是摆出了一副坦然的模样,他一边应着,一边走到车旁,双手扒着车辕,顾不得恶臭熏天,伸手就要将车辕边上那只夜香桶的桶盖揭开。 见他如此动作,军官连忙一手捏着鼻子,捏着腰牌的那只手朝他直摆,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人倒也真是,老张头虽说年迈,平日倒也伶俐,如何有你这般憨傻的孙子?我只是随意问上一句,你便当真了。你还是快些出去,莫要在此处留了污秽。” 得了这句话,刘辩心内顿时松了口气,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的表现,只是微微躬着身子,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对军官和守卫宫门的卫士们谢道:“多谢军爷,小人这便将车拉出去,以免熏着了各位军爷。” 谢了军官,从军官手中接过腰牌,刘辩先是将腰牌拴好,随后轻轻甩了一下鞭子,把鞭子抽的“噼啪”一响,驱赶着三头拉车的毛驴,在一整队守宫门卫士的目送下,不紧不慢的走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依照从车夫那里得来的讯息,刘辩赶着驴车,沿着城内官道,径直朝西市走了过去。 作为东汉都城,洛阳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同时也是商业大都会。平日里各地商贾往来不绝,城内也是商铺林立一派繁荣,整个洛阳的集市被分为东西二市还有若干坊间,布局井井有条。 西市作为城内最大的商业交易场所之一,它的规模十分宏伟。整个西市街道纵横交错,商铺与存放货物的店鳞次栉比,虽说眼下已是深夜,街道上并无行人走动,但仅从路两侧店铺门口迎风飘摇的旗招,却也能看出这里白天是如何的喧嚣繁华。 木质车轮碾轧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发出一阵“咯噔咯噔”的响声,在寂静的长街上,伴随着路两侧商铺门口旗招随风飘舞时发出的“哗啦”声,车轮碾轧路面的声响传出了很远。 拐过一条街道,回头朝身后看了看,见皇宫已被一片商铺遮挡的严严实实,刘辩止住拉车的驴子,双手扒着车辕跳上车,将唐姬藏身的那只木桶盖子打开,对蜷缩在里面的唐姬小声说道:“出来透透气吧。” 躲在夜香桶里,唐姬早是快要被熏的闭过气去,听到刘辩叫她,她放下遮在鼻子上的衣袖,双手撑着桶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能是被熏的有些晕了,唐姬挣扎了两下,竟没能成功站起,她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用一双带着求助的眼睛望着刘辩。 见唐姬没能站起来,刘辩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抓住唐姬的手臂朝上一拉,在把她拉起来了一些之后,另一只手顺势向她腋下一塞,双手托着她,扶着她站了起来。 在刘辩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唐姬迎着夜风吸了一口带着并不算浓郁臭气的空气,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俏脸竟憋的有些涨红。 “下来走走吧!”刘辩伸手拉着唐姬,把她从夜香桶里拉了出来,与她一同跳下驴车,双脚站稳后,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真是难为你了,我为了能活下去,竟然让你也跟着受了这么多委屈。” “臣妾身上污秽,莫要脏了陛下的手。”唐姬抿着嘴,用力的摇了摇头,早先在皇宫里的惧怕已是淡了许多,一脸坚毅的对刘辩说道:“陛下本可丢下臣妾独自离开,却甘愿冒险带着臣妾。陛下有此情义,臣妾就算死上百次千次,也是甘愿了!能与陛下一同离开,即便是从此浪迹天涯,也是臣妾的福分。” 刘辩轻轻的叹了口气,并没有把抚摸唐姬头发的手挪开,只是轻声对她说道:“我们还没有离开洛阳城,也还没有脱离董卓的魔爪,过会还要委屈你藏在桶里。” “臣妾不委屈。”唐姬仰脸看着刘辩,很是坚毅的摇了摇头,随后把小脑袋低下去,含泪轻声说道:“陛下不嫌污秽,亲自驱赶车架,带臣妾逃离深宫,臣妾安敢嫌弃污秽?” 看着唐姬那张被夜香熏的有些苍白的脸,刘辩是真想把还有点呼吸急促的她搂在怀里,可一想到她如今才只有十二三岁,他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若是像情侣一样把唐姬搂在怀里,刘辩绝对会有一种猥亵未成年少女的负罪感,毕竟接受过两千多年后伦理思想的他,一时还无法接受东汉时期,女子十多岁就嫁人的现实。 眼前的洛阳城,与刘辩前世到过的洛阳城完全不同,走在街道上,他找不到半点熟悉的感觉。让唐姬走在离夜香车稍远的一侧,刘辩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扶着她那走路时两腿已经有些发飘的身子,凭着从车夫那里获取的少量讯息,沿着街道朝雍门方向赶去。 街道上很静,除了车轮碾轧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就只有穿过街道从二人身旁掠过的风儿的呼啸声。 赶着驴车,刘辩走的并不算很快,他一边搂着唐姬朝前走,一边仔细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一阵“哗哗”的脚板踏着地面的响声传进了刘辩的耳朵,他连忙拽着唐姬闪到路边,让唐姬躲在黑暗的角落,朝她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藏好唐姬,刘辩又跑回驴车旁,把车朝前赶了十多步,才在车轮边上蹲下,双手扶着车轮用力的晃了几下。 在他晃动车轮的时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队由十多人组成的巡逻兵士在夜幕笼罩下的街道上出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与宫内巡逻的卫士不同,这队巡逻兵的头盔上,并没有插着长长的红色羽毛,而且他们身上的铠甲也没有宫中卫士的铠甲鲜亮。 蹲在地上,双手扶着车轮又晃了几晃,刘辩侧头朝向他走过来的巡逻队看了看,见那队人走的近了,他站了起来,背对着驴车,微微躬着身子,等候着巡逻队从他面前经过。 “为何停在这里?”走到刘辩身前,巡逻的军官一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好气的说道:“快些离开,莫在街面上逗留。” “回军爷话,方才车轮有些松了。”刘辩躬着身子,一脸惶恐的对军官说道:“小人已经修好,这就走。” “快走!”军官有些厌烦的朝他摆了下手,捏着鼻子,带着巡逻队径直朝前去了。 行走的途中,军官不时的扭头朝左右看看。当巡逻队从唐姬藏身的地方走过时,站在驴车旁的刘辩只觉得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直到那队人走了过去,他才松了口气。 “哦哦!”巡逻队走远了一些,刘辩呼喊了两声,甩动了一下鞭子,做出要赶驴车继续行进的架势。 赶着驴车,往前又走了几步,刘辩扭头朝身后看了看,见那队卫士拐出了街道,背影消失在另一条街上,他才连忙掉头朝唐姬藏身的地方跑了过去。 跑到唐姬藏身的地方,刘辩发现她已经瘫软在地上,浑身还在不住的哆嗦着。 “他们已经走了!”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唐姬的肩膀,刘辩轻声对她说道:“城内也有巡逻的队伍,你穿着这身宦官的衣服在街上行走,还是有些招摇了。先委屈你,再在桶里藏一会,等到出了城,一切就都好了。” 瘫坐在地上,唐姬好像根本没听到刘辩说什么,只是浑身不住的哆嗦着。 伸手朝她的秀发上抚摸了两下,刘辩没再多说什么,伸出两只手臂插进她的双腋之下,将她给托了起来。 托起唐姬,刘辩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臂,从自己颈子上环了过去,架着她,朝停在路上的夜香车走了过去。 到了车边,刘辩先是松开手让唐姬站好,随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轻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很害怕,可眼下越是害怕,越容易被人抓住。你再委屈一下,在桶里呆一会,我会很快把你带出去的,明白吗?” 在刘辩搀扶下走了十多步,唐姬的情绪已稍稍平定了一些,她紧抿着嘴唇,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双手按着车辕,两臂朝下一撑,刘辩纵身跳上了驴车。一脚踏在两只夜香桶之间的车板上,另一只脚蹬着车辕,站稳之后,他弯下腰朝唐姬伸出了一只手。 站在车旁的唐姬,抬头看着车上的刘辩,有些迟疑的把一只小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握住唐姬的手,刘辩手臂上稍稍的用了些力气,把她拉上了驴车。 一手扶着唐姬的腰,搂着她,帮她在车板上站稳,刘辩用另一只手揭开了先前她藏身的那只夜香桶的盖子,扭过脸,朝她点了点头。 对桶里那股恶臭,唐姬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当盖子打开的时候,她扭头朝刘辩看了看,看到刘辩那张满是凝重的脸,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在刘辩搀的搀扶下,朝着桶里爬了去。 第7章 逃离洛阳 双脚站进桶里,唐姬却没有马上坐下,又朝一只脚踩在车板上、另一只脚踏在车辕上,还用双手扶着她两臂的刘辩看了看。 “再忍忍!”看着神情里多少还带点迟疑的唐姬,刘辩有些心疼的轻叹了一声,伸手帮她捋了捋肩头打皱的衣服,柔声对她说道:“只离开洛阳城,你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了。” 看着刘辩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唐姬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紧紧的抿着嘴唇,抬起一只手臂,用衣袖挡住鼻子,慢慢的蹲进了桶里。 帮唐姬在藏身的这只夜香桶上盖好盖子,刘辩跳下车,轻轻抖动了一下鞭子,架起驴车,缓缓的朝着城门走去。 半夜的洛阳城,城门紧闭。两个守卫城门的老兵一左一右,站在城门的两侧。 俩人手中都持着一柄木制长杆,大约两米多长的长矛。站在城门左侧的那个老兵,双手抱着矛杆,头正一点一点的冲着盹。 “站住!”赶着夜香车,刚到城门口,站城门右侧的老兵抬起一只手,冲着刘辩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刘辩停下驴车,满脸堆笑,微微躬着身子,朝那正向他走过来的老兵哈了哈腰,招呼了一声:“军爷!” “这么晚了,要去哪啊?”老兵走到车旁,闻到夜香的味道,连忙伸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道:“平日里城内拉夜香的车还得过半个时辰才出门,你如何这么早便出来了?” “回禀军爷,小的不是给城内拉夜香的!”刘辩又朝那老兵哈了哈腰,脸上堆着笑说道:“小的是给宫里拉夜香的。” “哦!”老兵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怀疑的将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拖长了声音问道:“平日里宫中的夜香不是都由老张头拉吗?今日如何换成你了?” “拉夜香的老张头是小的祖父!”刘辩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对那老兵说道:“祖父年岁大了,再做不得这行当,便让小的接替了他。” “老张头鳏居数年,没听说他有孙子啊?”刘辩的话刚说出口,老兵就拧起眉头,更加疑惑的把他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 守卫宫门的兵士,平日里都是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拉夜香的杂役,因此并不知道老张头鳏居的事,可守城门的兵士则不同,他们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总是爱和一些经常出入城门的人闲聊,对拉夜香的老张头也很是了解,所以刘辩的谎言才说出口,立刻就被这老兵戳破。 谎言被戳破,刘辩也不慌张,继续点头哈腰的对老兵说道:“不瞒军爷,祖父确是鳏居数年,并无后人。小的本是二爷的孙子,因祖父无有后人,怕丢了这营生,因此将小的过继给了祖父。” “你听说过这事没有?”刘辩选的理由,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毛病可挑,但那老兵还是对他有些怀疑,向站在城门左侧的另一个老兵喊了一嗓子。 刘辩与这老兵交谈的时候,站在城门左侧的老兵已经醒了过来,他没有走向夜香车,而是站在原地,半眯缝着眼睛听着二人说话。 同伴问起他有没有听说过老张头过继别人孙子的事,那老兵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才说道:“好像有!我听老张头说过,他年岁大了,恐怕是不能在宫内做这营生,要把差使交给谁。可忘了到底他是过继了孙子还是怎的。” “那应该没错!”捏着鼻子站在夜香车旁的老兵屏着呼吸,伸出一只手扒着车辕,半截身子探到车上,抬起持矛的那只手,朝着车上的一个夜香桶指了指,对刘辩说道:“把桶盖打开。” 刘辩应了一声,双手扒着车辕跳到车上,揭开了老兵指着的那只夜香桶的盖子。 盖子揭开,满满一桶夜香出现在老兵的眼前。 虽然屏住了呼吸,可老兵却还是被冲天的臭气熏的眼睛发涩,眼泪险些都被熏出来了。他连忙松开扒着车辕的手,跳下车,朝刘辩摆了摆手说道:“快走,快走,今日我等认得你了。” “多谢二位军爷!”刘辩躬着身,不住口的谢着两个老兵,等到两个老兵帮他打开了小半扇城门,他将赶驴的鞭子一甩,驱着驴车,朝城外去了。 赶着驴车出了城,城门在他身后缓缓的关上,门轴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怪响。 刘辩扭头朝身后缓缓关闭的城门看了看,长长的吁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心内暗暗庆幸,从小楼逃出来之后,虽然是屡次犯险,却还是成功的出了洛阳城。 抬头朝城墙上几处一明一暗的火把看了看,刘辩并没有立刻将唐姬放出来,而是驱赶着驴车,沿着城外的官道,继续朝西走。 又朝前走了一里多路,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浮现出一座寺庙的暗影。 寺庙的山门并不算十分高大,在夜幕中从刘辩所处的位置看去,它的前门与城内一些富贵人家的宅子正门在气势上相差并不是很多。立在官道一侧,这座寺庙竟显得有些孤独、寂寥。 快到寺庙门口,刘辩停下驴车,回头朝洛阳城看了看。站在这里,已经看不到城墙上亮着的火把了,城墙上负责警戒的卫兵也绝对不可能再看得到他。 站在驴车旁,刘辩朝四下张望了几眼,官道上静悄悄的,除了他和身旁的驴车,再看不到其他行人。 确定附近没人,刘辩双手扒着车辕跃上了驴车,伸手将唐姬藏身的那只夜香桶的桶盖打开。 桶盖打开,他伸头朝桶里看了看。 唐姬背靠桶壁坐着,两眼微微闭起,好像是被熏的晕了过去。 “醒醒,醒醒!”刘辩探着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拨弄着唐姬的脸颊,小声朝她喊道:“我们出来了。” 桶内的唐姬并不是真的被熏晕了,她只是在驴车的颠簸下睡了过去。脸颊被刘辩轻轻拨弄了两下,睡梦中的她猛然醒转过来,仰起头看着探着半截身子正想用双手抓住她,把她给拽出桶去的刘辩。 醒转过来的唐姬没有说话,她很茫然的配合着刘辩,站起身爬出了夜香桶。 扶着唐姬跳下夜香车,刘辩扬起手中的鞭子,快速的朝着三条毛驴的臀部分别抽打了一下。 毛驴吃痛,撒开蹄子,拉着车朝前跑了去,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浓重的夜幕之中。 看着驴车跑远,刘辩也不多说什么,拉着唐姬朝北侧的野地里跑了过去。 初春的荒野,草木凋敝,万物尚未复苏,就连生命力最旺盛的草儿,也都还没抽出嫩芽。 拉着唐姬,在荒野上一阵狂奔,已经奔出了老远,刘辩才回头向后张望了一眼。 洛阳城墙的影子已经有些朦胧,只能依稀的看到城墙的轮廓。刘辩慢慢的放缓了脚步,拉着唐姬由跑变走,继续向着北方行进。 “陛下,我们去哪?”小手被刘辩拉着,一边朝前走,唐姬一边有些迷茫的向刘辩问了一句。 “以后在人面前,莫要再叫我‘陛下’。”刘辩停下脚步,双手扶着唐姬的肩膀,轻声对她说道:“从今往后,只要叫我夫君就可以。” 双肩被刘辩扶着,唐姬微微仰起头看着他那双透着真挚的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冀州袁本初、河北公孙瓒、许昌曹孟德等人,如今都在虎牢关,可我并不想去找他们。”双手扶着唐姬的香肩,刘辩扭头朝东北方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眼下董卓乱政,群雄纷起,若是我去了那里,说不得会正中了某人的下怀,给他们送去壮大的资本,却是对你我二人半点好处也无。” “若是你愿意,我倒想和你返回你的家乡,从此隐居起来,不再过问世事,岂不逍遥?”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唐姬的秀发,刘辩仰头看着苍茫的夜空,轻叹了一声说道:“只望这天下纷争,从此再与你我无关。” 唐姬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刘辩。 刘辩低下头,伸手把唐姬揽在怀里,柔声对她说道:“我并不想成就帝王伟业,也不想守住祖宗基业,只要能和你都好生的活在世上便已满足。” 自从嫁给刘辩,就从未见他如此温柔过的唐姬,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如同灌了一碗蜜糖一般,甜丝丝的,竟是把先前藏在夜香桶里所受的苦楚全都抛在了脑后,脑袋依偎在刘辩胸前,轻轻应了一句:“跟着陛下,臣妾不觉着苦。” “你瞧,又叫我陛下了。”刘辩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伸手轻轻朝唐姬的小鼻梁上刮了一下,柔声说道:“以后要叫我夫君,记住了吗?” 拉着唐姬,沿野地一路向北,走了不下十多里地。月亮已挂在了西方的天垂,月色也黯淡了许多,四周要比先前更加的昏暗几分。 正走着,刘辩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犬吠声。 第8章 小村盗衣 听到犬吠,他连忙拉着唐姬原地蹲下,伸头朝前方看去。 黑暗中,他隐隐的看到了一片房屋,前方不远的地方竟然有座村落。 朝唐姬身上那套宦官的衣服看了一眼,又抬起衣袖闻了闻自己身上透着浓重粪臭的衣服,刘辩小声对唐姬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弄两套衣服过来换上。” 唐姬睁圆了眼睛看着刘辩,小声问了句:“陛下莫不是要去偷……?” “说的真难听!”刘辩伸手朝她的头上抚摸了两下,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叫借!没合适衣服穿的人拿衣服,不能叫偷,要叫借。还有,千万别再叫我陛下了。” 眨巴了两下满是迷茫的大眼睛,被刘辩按着双肩坐在野地中,唐姬眼看着刘辩猫腰朝着小村跑了过去。 小村坐落于一片荒野中,村中房屋多是土坯为墙茅草为顶,单纯从民居的构架来看,这个村子应该不是十分富裕。 摸到村口,刘辩并没有急着进村。他蹲在一片黑暗的角落里,静静的聆听着村内传来的犬吠声。 拧着眉头听了一会,确定村里只有三条狗,其中两条狗距离挺远,另外一条暂时也没有朝他靠近,刘辩这才猫着腰,悄悄朝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摸了过去。 刚摸到那户人家门口,一条生着土黄色毛发的土狗就迎面朝他跑了过来,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条狗没有冲他狂吠,而是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刘辩自然不会掉以轻心。盯着那条狗,他猛的蹲下身,装出要捡石头的样子,随后“蹭”的一下站起来。 那土狗见他蹲了下去,以为他要捡石头丢它,连忙掉头跑了。没跑出多远,它又折回头,望着刘辩刚才站立的位置,却早不见了刘辩的踪迹。 趁着土狗掉头朝远处跑的这会工夫,刘辩轻轻将面前这户人家的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闪身钻进了屋内。 百姓家的房门,大多只是摆设。村落里寻常也不会进入贼儿,许多人家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把门掩上,因此才给了刘辩顺利潜入的机会。 进屋之后,刘辩听到里面房间传来一阵男人的呼噜声。 身子贴在墙角,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先紧紧的闭上眼睛,等到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才蹑手蹑脚的朝着里面的那间房摸了过去。 站在房门处,刘辩大致的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摆设,确定屋里只有两个头挨头躺在铺盖上沉睡的人,他才悄悄的朝着躺地上的那两个人靠了过去。 到了那俩人身旁,他眼睛盯着俩人的脸,屏住呼吸缓缓的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衣服,把衣服揉成团搂在怀里,慢慢的退出了房间。 回到外面的房间,刘辩向屋内环视了一圈,见靠门后的墙角竖着一把柴刀,他又将柴刀也顺手给拿了起来,这才从这户人家退了出去。 刚一退出房门,他的身后又传来了一阵狗吠声。刘辩猛的回过头,快速蹲下身子,那条和他捣乱的土狗再一次掉头蹿了出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内传出了个女人懒洋洋的声音:“这狗真讨嫌,半夜三更的瞎叫唤。” “睡吧,睡吧!狗叫唤还没你闹腾的厉害!”女人的话音刚落,屋内又传出了个男人的声音,没过多会,那男人的呼噜声又飘了出来。 听到女人说话,刘辩的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并不是十分惧怕被屋内的人发现,只是不想再多杀无辜的平民。 可若是被人发现,行踪传扬出去,董卓定然能猜出来村里偷盗衣服的是他,一旦董卓下令对附近展开搜索,他和唐姬被抓回去的可能将会极大。 背靠着墙壁,静静的等了片刻,直到听见男人再次打起呼噜,他才悄悄的向村口方向退去。 退了没几步,他感觉到颈子好像撞到了一条有些弹性的绳索。 绳索横亘在靠村口的两棵树之间,看来是村民们用来晾晒衣服的。原本打算钻过绳索,快些去找唐姬,可刘辩转念想了下,最终还是决定用柴刀将绳索割断,连同它一起带走。 就在刘辩抱着这些从村里偷来的东西退到村口的时候,那条土狗又跟了上来,远远的朝他吠叫着。 那条土狗并没有追出村子,刘辩也懒得跟它多耽搁工夫,先是倒退着朝后走了一段路,在看不到村口那条土狗的时候,他才转过身,朝唐姬藏身的地方跑了去。 跑到唐姬藏身的地方,刘辩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丢在了地上。他先是将衣服简单归了下类,挑出女人的衣服递给唐姬,对她说道:“快换上,出了宫再穿着宦官的衣裳,若是被人发现,我二人可就麻烦大了。” 唐姬很顺从的接过刘辩递给她的衣服,在野地里换了起来。天气很冷,换衣服的时候,她浑身都冻的瑟瑟发抖。 以往在宫中,唐姬穿的都是宫装。冬季宫装是絮着厚厚的丝绵御寒,衣料也是用丝绸裁成,穿在身上很是暖和。刘辩丢给她的这套衣服,则是平民女子穿的深衣。 这套衣服,是由麻布制成,里面絮着薄薄的麻棉,穿在吃惯了苦的平民身上,倒是能抵御些寒冷,可穿在养尊处优惯了的唐姬身上,却是稍显薄了一些。 穿好了深衣,唐姬从一旁拿过两条裤筒套在腿上,套好之后,她把裤筒勒紧,这才站在一旁看着刘辩换衣服。 汉朝人的裤子没有裤腰,冬季为了给腿部御寒,都是做出两条分离的裤筒,分别勒在腿上。 刘辩也很快脱下了车夫的衣服,换上了他刚才从村子里偷出来的男人衣服。 二人换好衣服,刘辩挺直身子,朝北方一片黑黢黢的山林望了望,伸出一只手,将拇指和食指摆成“八”字型,以手指为原点,大致的比划了一下,扭头对身后的唐姬说道:“若是我记的不错,前面的大山应该是邙山。从这里到邙山,顶多只有十五到二十里,进了山,我二人就安全了。” “陛……夫君如何知晓邙山离此处只有十五到二十里?”见刘辩只是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就目测出了前往邙山的路程,唐姬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不过话才开口,她突然想起刘辩说过不要再叫陛下,连忙把称谓改了。 见唐姬已能自觉的改变称谓,刘辩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搂着她的肩膀,抬起另一只手臂,食指和拇指张开,对她说道:“从我的手指看邙山,把它想象成一个点,然后以两只手指做标尺,邙山的那个点与两只手指的点连接成角度,就能大致计算出距离。” “夫君如何会这些?”从刘辩两只手指中间看了看远处的邙山,唐姬一脸惊愕的扭过头,满怀崇敬的说道:“昔日夫君韬光养晦,从未展露出如此才华,若非今日逃离皇宫,就连臣妾也不晓得夫君竟是如此厉害!” “以后跟我说话,你的自称要叫‘妾身’,懂吗?”刘辩笑了笑,并没有给唐姬解释他为何会懂这些,又交代了一句关于称谓的话后,拉起她的小手,抬脚朝着北面的邙山走去。 将近二十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 拉着唐姬,刘辩不可能走的太快。月亮渐渐的落了山,太阳还没有跳出地平线上,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到了。 野地的道路坑洼不平,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刘辩拉着唐姬,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摸索。 大约又走出了十多里路,前方又传来了一阵狗吠声。 这次听到狗吠,刘辩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拉着唐姬,朝离村子远些的方向摸索过去。 二人摸索着前进,也不知走了多远,地平线的尽头终于透出了一缕曙光。曙光穿透浓重的黑暗,给大地带来了新一天的光明。 抬头朝远处的邙山看了看,刘辩扭头对与他牵着手走在后面的唐姬说道:“不远了,已经快要到邙山脚下了。” 天色越来越亮,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跳了出来,二人也终于赶到了邙山脚下。 站在山脚,刘辩仰起头看着连绵不绝,好似根本没有边际的山峦,扭头朝身后微微躬着身子,有些气喘的唐姬说道:“我们已经到了,只要进了山,董卓老贼再想抓住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邙山上生满了草木,虽说眼下还只是初春时节,大多数草木都没有复苏,可山上树与树之间的间隙却是很小,漫山遍野遍布着长满了尖刺的荆棘,根本看不到哪里有上山的道路。 朝附近的山上看了会,刘辩选定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作为上山的路径。他转过身,将先前从村子里偷来的绳索一端勒在唐姬的腰上,另一端则系在了他自己的腰肋处。 “山路难走,上山的路难说会不会有被草木盖住的陡坡,我二人拴在一处,你若是不小心踩空,我也能拉住你。”帮唐姬拴好绳索,刘辩朝她微微一笑,简单了的解释了一句,转身就要朝选定了的上山路径走。 第9章 没有内应 “夫君,你是何时学会的这些?”跟在刘辩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唐姬也是满心的疑惑,弄不明白如今的刘辩为何会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脱口向他问了一句。 刘辩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唐姬的问题,他扭头朝满脸迷惑的唐姬笑了笑,丢下句:“人急了,什么办法都想的出。” 走到山口,在上山之前,刘辩找了棵小树。他抽出塞在腰间的柴刀,用力的将小树从根部砍断。随后又将枝枝丫丫的树枝削掉,只留下一根比手腕稍细些的长棍。 “好了,可以上山了!”砍出一根棍子,刘辩站了起来,左手持着长棍,右手提着柴刀,一边用棍子探着前面的路,一边挥舞柴刀将挡在路上的荆棘砍断,领着唐姬沿着山坡朝山顶爬去。 “夫君,妾身有些乏了。”沿着山坡向上走了没多远,走在后面的唐姬有些怯怯的对刘辩说道:“可否让妾身歇上一歇?” 只顾着进山,刘辩倒是忽略了唐姬毕竟是个女孩子,听她说累了,他回过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对她说道:“那就在这里稍微歇上一会。” 将附近的荆棘砍断,清理出一片空地,刘辩拉着唐姬坐在了他刚清理出的山坡上。 “夫君,我们真的离开了洛阳。”坐在山坡上,唐姬凝望着洛阳的方向,悠悠的对刘辩说道:“妾身原以为日后定是要遭了董卓老贼的毒手,没想到夫君却将妾身从那守备森严的洛阳城中带了出来。 与唐姬并肩坐着,望着洛阳城的方向,听着周围树冠在风儿吹拂下发出的“沙沙”响声,刘辩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在丛林中执行任务的场景。 同样艰苦的条件,同样在山林中求生,可那时只有他一个人,而眼下在他的身边却多了个漂亮的小姑娘,而且这小姑娘还是他的王妃。 想到这里,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夫君为何发笑?”见刘辩莫名的笑了起来,唐姬满头雾水的看着他,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向他问了一句。 “没什么!”刘辩扭头看着唐姬,嘴角挂着笑容对她说道:“只是想到如果每个男人在进入大山的时候,都有一个萝莉陪在身边,那该是多惬意的事情。” “萝莉?”刘辩的这句话含有的现代元素太多,唐姬一时没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侧着头,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就是你呀!”伸手搂住唐姬的香肩,让她依偎在身旁,刘辩轻叹了一声敛起笑容,望着洛阳方向说道:“我二人逃离洛阳,又杀了李儒,此刻董卓也不知是如何布置。” 刘辩带着唐姬上了邙山,而洛阳城内,此时却是一派紧张。 洛阳城内,相国府。 一个身形胖大的中年人跪坐在议事厅的主座,他一只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眼睛不时的在端坐两侧的官员们身上瞟着。 分成两列跪坐在议事厅内的官员,都是他在洛阳城内的亲信,那些平日里对他并不算亲近的人,他是一个也没请到宅子里来。 中年人身穿杏黄绣龙袍,头戴鎏金冠,皮肤有点微微泛黑,脸颊上还点缀着一些坑坑洼洼的麻子。 先前盘查过刘辩和唐姬的年轻将军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按着腰间佩剑,身体挺的笔直,像尊雕塑般立在中年汉子身后。 跪坐在年轻将军前面的,正是率领西凉军占据了洛阳,将刘辩废为弘农王,扶持刘协登上帝位的董卓。 “众位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董卓环视了一圈坐在厅内的官员们,微微拧着眉头,向众人问了一句。 官员们彼此看了看,其中有几个人还小声嘀咕着,相互商议着什么,过了片刻,才有一名武官站了起来,抱拳对董卓说道:“末将以为,此番若真是弘农王逃离,宫中必有内应,当将伺候弘农王的宦官和卫士全都抓起来,严刑拷问下,必然能问出他的去向。” “李将军所言甚是!”武官刚说完话,一个文官也站了起来,对董卓说道:“下官也以为此事必有内应。” 二人这么一说,坐在厅内的官员们纷纷随声附和,一时之间竟达成了刘辩逃离皇宫,定然是有内应的一致。 官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厅内只有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略微有些消瘦,眉眼间透着几分慧黠的中年武官始终没有说话。 他抬起一只手,用拇指的指肚轻轻的按压着下巴,低头凝望着面前的矮桌,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父亲!”官员们正七嘴八舌的猜测刘辩是如何在内应的帮助下逃离皇宫,年轻将军上前几步,站在董卓下手,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对董卓说道:“孩儿以为弘农王逃离皇宫,并无内应。” “哦?”年轻将军这句话出口,董卓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不无惊讶的对他说道:“奉先我儿,为何如此说,快快道来。” 盘查过刘辩和唐姬的年轻将军不是别人,竟然是董卓的义子吕布,如果刘辩当时知道吕布的身份,恐怕也是会惊出一身冷汗。 “孩儿仔细查勘过宫内的尸体。”吕布站直了身子,对董卓说道:“弘农王居所火场,共计发现尸体二十七具,均被烈火烧成焦尸。其中有三具在失火前已经死亡,此物便是从一具尸体旁发现。” 吕布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白玉雕成的酒杯,双手捧着,呈递给董卓。 董卓伸手接过酒杯,只看了一眼,就愣在那里,过了好半晌才说道:“莫非文优……” “凶多吉少!”吕布微微躬了躬身子,随后转过身,面朝厅内坐着的官员们说道:“除了这二十七具焦尸,在宫内还发现了五具尸体。其中两具宦官的尸体,就在火场附近的树丛中,俩人均是一击毙命,凶手杀人手法极其干净利落。孩儿查勘过,死者颈骨扭断却并非强行折断,而是很巧妙的被扭成骨折随后窒息而死,可见动手的人力道并不强劲,但他却有着极其丰富的杀人经验。若非惯常杀人的老手,绝不可能做的如此干净!” “既然火场外还有尸体,只能说确有内应,在杀了巡夜宦官之后接出了弘农王,为何吕将军却说弘农王逃离皇宫并无接应?”听了吕布的一番话之后,一名官员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朝着吕布微微一拱,提出了他的疑惑。 “蔡中郎!”吕布朝站起身的文官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对官员们说道:“还有三具尸体,其中两具是末将麾下的卫士,另外一具则是为宫中倒夜香的杂役。” 话说到这里,吕布又转过身,抱拳对董卓说道:“父亲,孩儿听闻宫中失火,带人前去救火,路上曾遇见过两个小宦官。当时孩儿就觉着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如今回想一下,当时站在后面的那小宦官是满头的冷汗,走路也是踩着小碎步,形状极为古怪。与孩儿对话的宦官,虽说看起来状似紧张,却连半颗汗珠也没出,如今想来,他的紧张不过是装给孩儿看的。孩儿当时确有怀疑,可宫内火势凶猛,无暇细问,便派了两名卫士监视,没想到两名卫士也遭了毒手。而且俩人均是咽喉遭利器刺穿,想来死前是连半声呼喊也没来及发出。” “竟有这等事!”听完吕布的叙述,董卓两眼圆睁,挺直身子不无惊愕的向吕布问道:“奉先的意思是……?” “与孩儿对话的,正是刘辩!”吕布微微躬下身子,眼角稍稍上挑,对董卓说道:“当时站在他身后的,若是孩儿猜的没错,应该是唐姬。只是孩儿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刘辩生于深宫之中,何时学会的此种杀人手法。不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而且还让被杀者连半点声音都喊不出口。” 董卓坐矮了身子,一只手松松的握成拳按在嘴上,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过了好一会,才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早先遇见刘辩,见他胆小如鼠不是帝王之才,某才决心废了他,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胆识,连奉先都能骗过,且杀人如同拔苗般轻易,倒是某看走眼了!” “众位,你们以为弘农王离开洛阳,会去哪里?”感叹了一番,董卓拧着眉头,环视了一圈坐在厅内一个个脸上带着惊愕和不可思议的官员们,让他们猜测刘辩可能的去向。 官员们彼此相互看着,经过了刚才错误的猜测,再没人敢轻易言语。 “相国!”过了好一会,先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中年武官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间,抱拳对董卓说道:“下僚认为,弘农王离开洛阳之后,必定会前往虎牢关寻找袁绍等人,以期借助袁绍等人势力,攻回洛阳。” “文和请详细道来。”董卓再次长跪而起,要中年武官把话接着说下去。 第10章 山林求生 中年武官正是董卓部将贾诩,此时官拜讨虏校尉,前些日子还在牛辅军中任辅军,因洛阳城内有些事情需要处置,董卓将他调到京城,却没想到竟发生了刘辩逃走、李儒被杀的事情。 “由此看来弘农王自十常侍祸乱朝纲以来,一直是深藏不露,他所要得到的,无非是夺回帝位而已。”贾诩微微躬着身子,对董卓说道:“冀州袁绍,本就对相国行废立之事不满,若是让弘农王到达虎牢关,恐会后患无穷。” “依文和之意,该当如何?”董卓长身坐着,一脸凝重的向贾诩追问应对之策。 贾诩沉吟了一下,躬身对董卓说道:“洛阳城外便是邙山,下僚以为,刘辩出了洛阳,必定直奔邙山。邙山连绵数里,且山高岭峻,一旦钻进山中,再想寻找无异于海中寻针。相国可在前往虎牢关的路径上设下关卡,当可擒获刘辩!” 董卓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向最先提出刘辩逃离皇宫可能是有内应的武官说道:“李肃,你即刻前去安排,在洛阳至虎牢关的路径上,遍设关卡,一旦发现刘辩,莫问缘由当场格杀。” 与唐姬并肩坐在积满了落叶的山坡上,刘辩扭头朝四下看了看。 不远处一株高二三十米的大树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看到这棵大树,刘辩不由的“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惊异。 那是一株树干笔直粗长的大树,附近的树木多是高大的落叶乔木,可这棵树在乔木林中却又是异常的出众,挺拔的树干和高高探出林子的伞状树冠,让它在这片林子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你渴吗?”看到这棵与其他树木明显不同的大树,刘辩扭头向一旁的唐姬问了句。 跑了一夜,唐姬自然是感觉到口渴,只是二人离开皇宫的时候并没有带水,夜香车车夫那只装水的葫芦还被刘辩洗过脸后给扔了,明知无水可喝,为了不给刘辩多添困扰,她才一路上都忍着没有说过口渴。 嗓子早已干的像是快要冒出烟来,刘辩刚问她渴不渴,她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干燥的有些起了皮的嘴唇。 “跟我来!”刘辩站了起来,伸手拉起唐姬,用柴刀劈砍着侧旁的树枝和荆棘,走没多远,来到那棵明显比其他树木都要高大的大树下。 站在树下,他伸手揭开一块树皮,把被揭掉树皮的那块树干上的浮灰给擦掉,抡起柴刀,朝裸露的树干上狠狠的劈了下去。 柴刀劈进树干,树干竟飙射出一股汁水来。 刘辩把柴刀拿开,朝出水的树干哝了哝嘴,对唐姬说道:“喝吧。” 生长于官宦家庭,后来又嫁到宫中的唐姬哪里见过树干会出水的怪树。她舔了舔嘴唇,又朝刘辩看了看。 刘辩正以一种带着关爱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柔和的就像水一般,二人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唐姬就觉着浑身暖融融的好不舒服。 她伸手将垂在额头上的一小绺头发向后拨了一拨,这才把小嘴凑在树干出水的地方吸啜了起来。 起初她吸食树干冒出的汁液时,还是小心翼翼,不敢太多的喝下去。喝了几口,可能是觉得树汁味道确实很不错,她的小嘴竟凑在树干上,贪婪的的吸了起来。 “好喝吗?”等到唐姬喝好后抬起衣袖擦了擦嘴巴,刘辩才微笑着向她问了一句。 唐姬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看着刘辩的时候,眼神中竟满是希冀和崇拜。 刘辩也是渴的狠了,唐姬喝好后,他歪着头,也把嘴凑在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吸食着从树干中冒出的汁液。 甜爽而清凉的汁液进入口腔,瞬间缓解了干渴。刘辩吸了好一会,直到过足了瘾,他才直起身子,满足的长吁了口气。 “这种树叫樱桃树,还有个名字叫西南桦。”喝饱了的刘辩抬起衣袖抹了把嘴,对唐姬说道:“它不仅树汁能喝,还能结出好吃的果子。不过按常理来说,应该只有西南地区才会生长,这里为何也能见到,倒是让人有些不解。” “夫君真如神人一般。”一双充满了崇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刘辩,唐姬嘴唇微微发着颤,不无激动的对他说道:“竟是连这等古怪的树木都认得,能够跟随夫君离开洛阳,真是妾身此生莫大的福分。” 当过特种兵的刘辩,在山林里求生存,已是家常便饭,对那些能够帮助人活下去的植物,他自然是了解甚多。西南桦生长在高原地带,而且喜欢温热湿润的气候,能在西北的邙山发现它的踪迹,确实是有些颠覆了他的认知。 再被唐姬这样毫无立场的夸赞了一番,他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朝唐姬咧嘴笑了一下,伸手揽住她娇小的身躯,用柴刀开着路,回到了刚才他们坐下歇息的地方。 再次坐下后,刘辩发现唐姬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要伸手去揉脚。 其实刚才唐姬也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只是由于当时发现了这株西南桦,刘辩并没有太多留意唐姬的异样。这会二人都解了渴,唐姬这细小的动作,就没能再逃过他的眼睛。 “脚怎么了?”当唐姬再次弯腰去揉脚的时候,刘辩微微皱起眉头,向她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刘辩突然这么一问,把唐姬问的一愣,她连忙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答了一声,脸却是变的有些红了。 看着低垂着头,好像想要回避他目光的唐姬,刘辩屁股一欠,掉转了个方向,面朝着唐姬的双脚。伸手托起她的一只脚,将她脚上的鞋子脱了去。 鞋子脱下,刘辩发现唐姬这只柔嫩的小脚上竟然打了好几个水泡,其中还有一个水泡呈现出紫黑的颜色。 “脚打泡了!”将唐姬这只脚放下,刘辩又抓过她的另一只脚,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的说道:“为何不早告诉我?” “夫君不用担忧,妾身受得!”一只脚被刘辩捧在手中,唐姬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腿一弯就想把脚从刘辩手里挪开。 “别动!”她才刚一动,刘辩就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道:“脚上磨出水泡,就算你受得,也是走不多远。” 说着话,他伸手用指甲轻轻的捻着唐姬脚上的水泡表皮,将水泡一个个捻破,把里面的水给挤出来。 “疼吗?”一边帮唐姬把水泡挤破,刘辩一边抬起头关切的望着她。 看着在为她挤水泡的刘辩,唐姬的眼眶里涌动起点点泪光,黄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大腿上,把盖着大腿的衣襟打的一片濡湿。眼前的刘辩,完全不是她过去认识的那个胆小、懦弱且又有着皇族自私本性的刘辩。 蹲在她面前、正为她捻着水泡的,是个有担当、有胆识而且又细心入微的真男人。 想到她是这个男人的妻子,感动之余唐姬的小脸竟又羞红了起来。 “不疼!”她轻轻的应了一声,贝齿咬着下嘴唇,把脑袋埋在胸前,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不敢再多看刘辩一眼,生怕再多看一眼,目光就会情不自禁的停留在他的脸上不愿挪开。 把脸扭向一旁,唐姬微微闭上涟涟泪眼,任由泪珠顺着她那莹润的脸颊滚落,一颗芳心早已被刘辩彻底捕捉了去,此时就算是让她为刘辩死上千次百次,她也会毫不吝惜。 为唐姬捻水泡的时候,刘辩是用手指甲的尖端掐住水泡最顶端的皮肤,轻柔的将它掐破,唐姬不感觉到疼,也是情理之中的。 将唐姬脚上的水泡全部捻破,刘辩从衣襟上撕下一条布,紧紧的把布条裹在她的脚上,随后才帮她把鞋子穿上。 等到把唐姬两只脚都裹上了布条,刘辩仰起头看着泪眼涟涟的唐姬,嘴角漾起一抹亲昵的笑容,柔声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流泪?” “没。”唐姬连忙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抿着嘴唇用力的摇了摇头。 走了这一路,唐姬是没少吃苦,刘辩还以为她是脚疼才流的眼泪,站起身拉着她的手,柔声对她说道:“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借着刘辩的拉扯站了起来,脸上还糊着些泪迹的唐姬怯怯的走了两步,果然没感觉到脚有多疼,她抬起头一脸欣喜的看着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异的说道:“夫君,果真丝毫也未觉着疼了!” “因为你的脚被布裹紧了!”刘辩笑了笑,对唐姬说道:“裹在脚上的布就像是皮肤一样保护着你,自然是不会感到多疼,不过你脚上终究有伤,还是行不太远。我二人再往山上走一些,寻处空旷些的所在歇下,到时再弄些吃食。” “嗯!”唐姬点点头应了一声,双手拽着绳索,跟在刘辩身后继续朝山上走去。 刘辩一手提着长长的木棍,另一只手拿着柴刀,走在前面砍出了一条小路。 第11章 群狼围袭 眼下还是初春时节,万物还未复苏,毒虫和毒蛇都还没有出来活动,倒是让刘辩省了不少心。 二人艰难的沿着山坡朝上走,一直快走到山顶,也还没找到空旷些的地方。 林子里树丛很密,好在大多数树木的树冠都是光秃秃的,阳光能透进林子里,从太阳所处的位置,刘辩也能辨别出大致的方向,不至于在林子里迷路。 上到山顶,刘辩朝天空看了看。 太阳已经升到半中天,要到正午了。从头天晚上就没吃过东西的刘辩这时也感到肚子有些饿了。 他扭过头,朝山下看了看,密密叠叠的山林就在他的脚下,苍茫的大山给了他和唐姬最好的保护,即便董卓此时已猜到了他们会进入邙山,也是拿他们再没奈何了。 朝山脚下看了一眼,他对唐姬说道:“这里林木太密,难免有凶猛的野兽出没,再往前走一些,到山坡下开阔的地方,我再去找吃的。” 唐姬应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二人几乎没在山顶逗留,就继续沿着他开出的路向另一侧山下去了。 下山的速度自然要比上山快些,沿着缓坡一路向下,还没到午后,俩人就来到山另一侧的山脚下。 出了林子,刘辩看到前方不远有片开阔地。开阔地上,四处都是凌乱的石头,其中有块石头足有一人多高,横卧在开阔地上,很是惹眼。 离那块石头大概五六步的地方,有棵粗壮的大树。这棵树与林子里那些高大的乔木不同,它是棵不喜群居的古槐,树干粗大、树身却不是很高。 这里视野开阔,而且万一遇见危险,又有大石和古槐可以作为依托,刘辩当即便选定了此处作为歇脚的地方。 走上开阔地,他扶着唐姬让她挨着大石头坐下,随后他又把拴在二人身上的绳索解开,对唐姬说道:“我要重回林子里去找食物,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乱跑,若是我回来找不到你便麻烦了。” 被刘辩按着双肩坐在地上,唐姬抬头看着俯身站在面前的刘辩,重重的点了点头。 安置好唐姬,刘辩一手提着柴刀,另一只手拎着长棍,腰上缠着那根先前连接着二人的绳索,朝着林子里走了过去。 进了林子,他一边砍着荆棘和挡在面前的树枝,一边在沿途经过的树上做下标记,以防回头的时候摸错方向。 虽然眼下还是初春时节,许多动物都没活跃起来,可林子里绝对会有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型动物。 往林子里走了一截,刘辩还没见到山鸡和野兔的踪迹,耳边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扭头朝发出响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片片灌木正剧烈的颤动着,像是有许多大型动物正从其间穿过。 穿过林子的动物跑的很快,可能是发现了刘辩,一些在灌木丛中穿行的动物停了一停,像是在暗中观察着他。 跑最前面领路的那只动物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继续朝林子外面蹿去,停在刘辩附近的几只这才掉头跟着离开。 看着渐渐远去的这群动物,刘辩心头猛然一惊,一瞬间他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虽然灌木丛挡住了他的视线,没能让他看清跑过去的是什么,可那几只在他身旁逗留过的动物却给了他一个讯息——这是一群食肉动物!否则绝不会见到他这个人类也不感到惧怕,反倒有要向他发起攻击的迹象。 唐姬正是在这群动物要赶去的地方休息,想到唐姬,刘辩丝毫也不敢再多做耽搁,连忙转身沿着先前做好的标记,朝林子外奔了去。 刚一冲出林子,刘辩就看到一群野狼正围着已经背靠大石头站起来的唐姬。 脊背紧紧的贴在大石头上,唐姬双手手掌按在石头上,双脚剧烈的颤抖着,满眼惊恐的望着将她团团围住的狼群。以往身在深宫,她哪里见过如此多的野狼!早被这群野狼给吓的没了半边魂儿。 “滚开!”一条恶狼低低的伏下身子,两条后腿猛然一蹬,向背靠大石头站着的唐姬蹿了上去,已经冲到狼群背后的刘辩大喝了一声,持着长木棍,从狼群中间冲过,持棍的手朝前猛的一递,棍子向着那条凌空跃起的野狼狠狠戳了过去。 眼见野狼就要扑到唐姬身上,刘辩手中的木棍却在这时不偏不倚的戳到了它的身上。 “吭吭”,腰肋处被木棍捅中,野狼吃痛,发出了两声惨哼,凌空翻了两个滚,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随后它一骨碌爬了起来,夹着尾巴向后跑了几步,回过头用它那双微微泛着绿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已经手持木棍挡在唐姬身前的刘辩。 被刘辩一棍捅飞出去的是一条比狼狗的体型稍稍小些的野狼,从外形上看,它生的倒是与狼狗有几分相像,只是浑身的皮毛都呈灰白色,一条粗大的尾巴也是低低的向下垂着。 甩开木棍从腰间抽出柴刀,将唐姬护在身后,刘辩的视线片刻也没敢从四周渐渐朝他和唐姬逼近的狼群身上挪开。 一只手臂环绕在背后,搂着唐姬的纤腰,另一只手持着柴刀,刘辩缓慢的朝着近处的那株古槐退去。 狼嚎停了下来,体型最大的那条野狼朝后退了两步,其余的狼则纷纷上前,向刘辩和唐姬逼近了一些。 虽然以往从来没有和狼对峙的经验,可刘辩却很清楚,狼是一种极其凶猛的野兽,一旦它们发起攻击,所有的狼都会群涌而上,他与唐姬今天必定会葬身狼腹。 护持着唐姬,缓缓的朝着古槐退去,狼群也紧跟着一步步的向着他们逼近。 手持着柴刀,刘辩在侧头朝一旁的几条狼看去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身后的古槐。 古槐就在他们背后,唐姬的脊背已经快要靠上树干。 “爬到我背上!”视线停留在正朝他们逼近的群狼身上,刘辩环在背后的手臂稍稍向下一些,托住唐姬的屁股,身体也微微的躬了一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身后的唐姬吩咐了一句。 被狼群吓的骨头都有些酥了的唐姬,双手环抱着刘辩的颈子,趴在了他的背上。 一只手托着唐姬的臀儿,刘辩用力向上抽了抽,语速极快咬字却异常清晰的接着说道:“靠着大树,站到我的肩膀上,快些爬到树上去。” 狼群近在咫尺,唐姬怕的是浑身都在发着颤。可刘辩急促的语气却告诉她,眼下不是害怕的时候。 按照刘辩的指示,唐姬眼里噙着泪花,银牙暗咬,身体借着树干为依托,朝着刘辩的肩头爬了上来。 以往唐姬生活在宫中,根本没有从事过体力劳动,更没有接受过野外求生的专业训练,攀爬技巧自然不可能像刘辩期待的那样娴熟。 她很笨拙的借着树干的支撑朝刘辩肩头上爬去,刘辩则一手持着柴刀,双眼死死的盯着将他们围在中间的狼群,另一只手帮着正朝他肩膀上爬的唐姬衬一把劲。 撅着臀儿,两只膝盖跪在刘辩的肩膀上,唐姬用两只手按着刘辩的头,想要站直身子,却又害怕掉下去,浑身都在微微的哆嗦着。 唐姬的体重并不重,若是两千年后的那副身板,刘辩一只手就能把她给托到树上去,可如今他的身体也很瘦弱,两只肩头支撑着唐姬的体重,他还是感到有些吃力。 “靠着树!”刘辩又朝后退了一些,感觉到唐姬的脊背完全靠在树上,他才对跪在肩头上的唐姬说道:“用手扒着树杈,我会抽你上去。” 听到他的话,唐姬脊背靠着树,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在站起来的时候,她的两条腿还不住的发着抖。 手持柴刀,与群狼对峙着,刘辩的肩头上还要承受唐姬那双颤抖的双腿给他带来的压力,很是有些叫苦不迭。 终于,唐姬背靠着树干站了起来,她双手扒着头顶的一条粗壮树杈,向顶着她的刘辩说道:“我抓住了。” 她说抓住了树杈,刘辩用那只空着的手托住她的一只小脚,一边用力往上顶,一边对她说道:“快点爬上去。” 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在刘辩的帮助下,唐姬的双臂才架到了树杈上。 站在她的脚下,刘辩那只空着的手用力的朝上顶着,唐姬也在努力的向树上攀爬。 狼群越来越近,最前面的那条狼距离刘辩已经只有五六步远近。 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刘辩,狼群发出了一阵呜呜的低吼。 终于,唐姬爬上了那根粗壮的树枝,不过她的身体协调性着实是太差,爬上去过后,她的腹部架在树杈上,整个人悬空挂在上面,小脸憋的通红,表情很是难受。 唐姬上了树杈,刘辩伸手解下系在腰间的绳索,一只手持着柴刀,另一只手提着绳索,甩了几下,朝着与唐姬相邻的树杈上丢了过去。 绳索在树杈上绕了几圈,刘辩面朝着狼群,伸手用力的扯了扯那条垂挂在树杈上的绳索。 缠绕在树杈上,绳索盘的很是牢固,承受一个人向上攀爬完全没有问题。 第12章 猎狼汉子 “呜~”随着一声低吼,最前面的那条狼两条后腿朝后一蹲,前腿扒在地上,纵身朝着刘辩蹿了上来。 恶狼刚刚跃起,刘辩猛的转过身,把柴刀往嘴里一叼,双手抓着绳索,身体往上一纵,朝着悬挂绳索的树杈爬了上去。 扑向刘辩的恶狼一下扑了个空,重重的撞在了树干上,其他的恶狼这时也纷纷朝着悬在半空的刘辩扑了上来。 嘴里叼着柴刀,刘辩双手抓着绳索,两条腿也攀着绳索往上蹬,又向上蹿出了一截。 狼群扑到树下,其中有几条狼还凌空跃起,朝着刘辩悬在下面的双脚蹿了上来。 往上爬了一些,刘辩的双手总算是扒住了树杈,就在这时,一条狼却张开大口,从下面蹿了上来,白森森的獠牙正朝着刘辩的脚踝。 双手扒住树杈,刘辩把腿向上一屈,随后猛的往下一蹬,脚跟正踹在那条向上蹿起的恶狼鼻子上。 上冲的势头已经减缓了一些,凌空跃起的恶狼还没来及朝下坠落,鼻子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脚。 在发出了“吭”的一声惨哼后,这条狼被重重的踹落在地上。 把那条狼踹落树下,刘辩双臂用力,撑上了树杈,两腿挂在树杈两侧,双手扶着树干,慢慢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挪到了悬挂着唐姬的那根树杈旁,顺着树杈朝唐姬爬过去一些。 一只手抓着唐姬的手臂,另一只手抠住她腰间的衣服,刘辩使足了力气,才将唐姬给拽上了树杈。 “到树丫中间坐着。”把唐姬拉上了树杈,他一手抓紧了唐姬,带着她,朝大树中间的树丫挪了过去。 坐在树丫中间,刘辩先解下绕在一旁树杈上的绳索,随后让唐姬背靠着一根直立的树杈,双手高高举起坐好。 他把绳索绕在唐姬身上,将她捆牢了,才让唐姬放下手臂,对她说道:“狼群在树下面,我担心你一不小心掉下去,这样捆起来要放心些。” 低头朝捆在身上的绳索看了一眼,唐姬抬起头看着刘辩,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辩低头朝树下看了一眼,只见二三十条狼围在古槐的四周,一个个仰着头,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呜”声,一双双闪烁着淡绿色光芒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坐在树丫中间的他和唐姬。 看到将树团团围起的狼群,刘辩很无奈的撇了撇嘴,心里暗暗的嘀咕着,如此冷的天,若是这些狼围上一两天不走,他和唐姬就算不饿死,恐怕也是要冻死在树上了。 “别怕。”感觉到唐姬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刘辩虽然对被狼群围着也不太乐观,可他还是朝唐姬蹭近了一些,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这群狼不过是熬了一个冬季没怎么吃过东西,此时肚子饿的紧了。只要我们能耗的过它们,让它们围在下面干看着没有办法,它们总会走的。” 身子被固定在树杈上,唐姬扭头看了一眼搂着她肩膀的刘辩,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俩人坐在树上,狼群围在古槐的四周,大多数狼在围了一会之后,都趴伏在地上,闭起眼睛假寐,只有几条体型最小的狼围在树边,不时的抬起爪子人立起来去扒拉树干。 坐在树丫上,刘辩和唐姬都感觉有些困乏,他们已经奔走了一整夜,此时坐在树上,恰好也给了他们一些休息的时间。 刘辩搂着唐姬,背靠着树杈,俩人沉沉的睡了过去,就在刘辩睡的正香时,一阵嘈杂的喊叫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生恐被追兵追上的刘辩猛的睁开眼睛,朝着发出喊叫声的方向看去。 只见十多个身上披着兽皮的汉子持着长刀、叉子从不远处的树林里钻了出来,怪叫着向狼群扑来。 他们的阵阵怪叫惊吓了狼群,围在古槐下面的群狼赶忙跳起,跟着体型最大的那条狼撤远了一些,才回过头远远的望着那群朝它们冲过来的汉子。 那群汉子跑到古槐下面,冲在最前面的汉子脚步顿了顿,身子向后稍稍仰了一些,随后猛的将手中那支削尖了的标枪朝着狼群扔了过去。 标枪落进狼群,稳稳的扎进了一条狼的身体,竟将那条狼给硬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这群汉子朝狼群冲过去,只余下跑在最后的那个人朝大树走了过来。面对一群剽悍的壮汉,群狼也不多做逗留,在体型硕大的野狼带领下掉头跑了。 看着狼群远去的背影,坐在树上的刘辩心知是得救了,长长的吁了口气,轻轻推了推身旁还在沉睡的唐姬,小声唤着她:“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 唐姬睁开惺忪的睡眼,有些迷茫的朝四周看了看,愣了一愣,才想起刚才她和刘辩是被一群狼给围住。 唤醒了唐姬,刘辩站在树丫中间,双手抱拳朝站在树下的那个汉子拱了拱说道:“在下夫妇二人路经此地,被狼群围困,幸得众位好汉相助,大恩不言谢,容当后报。” 先前投出标枪,扎穿了一条狼的汉子冲到死狼跟前,伸手揪着那条死狼的颈子,往肩膀上一搭,与另外几个一同冲向狼群的汉子也朝大树走了过来。 一直站在树下的汉子双手叉着腰,仰头看着站在树上的刘辩,一脸疑惑的朝他喊道:“天气寒冷极少有人来到这大山之中,你们是何人,为何跑这里来了?” “我二人是长安人氏,前来洛阳投亲,不想亲戚搬了家,本打算返回长安,却在出城后迷失了路径,绕到了这里。”回那汉子话的时候,刘辩并没有跳下树,只是态度十分恭谨的对那汉子说道:“内子路上磨了脚,正在此处歇着,可巧遇见了一群狼,我夫妻二人险些成了它们腹中的肉食。” “我叫陶虎!”跟刘辩说话的汉子在听了他的解释后,并没有多少怀疑,只是仰头朝他喊道:“我等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庄户,此处狼虫虎豹经常出没,你二人最好还是随我等去村子里住上一晚再走。” “我二人走的匆忙,未带川资……”陶虎说要让他和唐姬进村里住一晚,刘辩脸上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话只说了一半,就没再接着说下去。 “在庄户人家留宿算不得甚么!”陶虎朝刘辩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总不能眼看着你们在这里喂了野兽?快下来,跟我们回村。” 从陶虎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善于观察的刘辩能看出,他并不是做作,而是真正的淳朴山民。 “你的脚受了伤,我们就去村子里借宿一晚。”刘辩没有推辞陶虎的好意,他蹲下身,一边为已经醒转过来还被他捆在树杈上的唐姬解着绳索,一边跟她说话。 “一切但凭夫君做主!”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唐姬抿着嘴,轻轻应了一句。 让唐姬在树干边缘坐好,刘辩双手抓着她的腋下,将她缓缓的朝树下放去。站在树下面的十多个汉子眼看着刘辩将唐姬从树上放下来,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双手抓住唐姬的手臂,一点一点的把她往下放,等到唐姬的双脚离地面只有一尺多高的时候,刘辩松开了双手。 失去了借力,唐姬坠落在地上,两脚一软,“噗嗵”一声瘫坐在古槐下。 把唐姬放下了树,刘辩双臂搂着树干,也滑了下来。 双脚刚一落地,他就转身朝陶虎和其他的汉子们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各位好汉,我夫妻二人今日少不得叨扰各位了。” 谢过众人,刘辩专程走到那用标枪刺死了一条狼的汉子身前,双手抱拳身子微微躬着,对那汉子说道:“多谢壮士仗义相救!” 打死了一条狼的汉子,要比刘辩高一个头还多,一双眼睛即便不刻意睁着,也如铜铃般大小,满脸的胡须如同钢针似的支棱起来,再配上那如同熊罴一样健硕的身躯,他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强烈的剽悍。 一手揪着死狼的顶花皮,肩膀上搭着条死狼的汉子只是朝刘辩点了点头,半句话也没言语。 “呵呵,他就是这个样子。”在扛狼汉子那里吃了个瘪,刘辩正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才好,另一个从他身旁经过的汉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丢下这么句话,朝一旁去了。 “走吧!”朝刘辩点了下头,陶虎又向其他汉子招了招手喊道:“兄弟们,回村了。” 扶起坐在古槐下的唐姬,刘辩扭头看了看那十多条汉子,尤其是多留意看了一下扛着死狼的汉子。汉子们个个生的都很结实,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常年在山里奔走的山民,不过扛狼的那汉子却让刘辩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寻常的山民。 其他汉子边走边相互说着话,尤其是那个叫陶虎的话最多,一路上就听他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 扛狼的汉子却像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可特种兵出身的刘辩,还是隐隐的从他外露的气质离嗅出了股带着些许杀伐的气息。 他绝对上过战场,而且还是不只一次在战场上厮杀过! 第13章 邙山小村 除了那条狼,这十多个汉子还打了一些山鸡和野兔,刘辩搀扶起唐姬,跟着他们一路朝着陶虎先前手指的方向走去。 这群汉子里,就数陶虎的话多,一路上刘辩就没见他嘴闲下来过。从这群汉子和陶虎的对话中,刘辩听出陶虎是这群汉子中领头的。 他很是纳闷,像陶虎这种半点城府也没有的人,如何能够服众,成为这群精壮汉子的领头人。 走了大约两柱香的光景,刘辩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沟。 与其说它是条河沟,倒不如说它是条小溪来的贴切。河沟并不宽敞,只有一个成人跨出两大步那么宽,在河沟的岸边到处都是凌乱的碎石,踩在上面有些硌脚。 河沟对面,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有座村子,远远看去,从房屋的色泽能看出村内的房屋都是草皮铺就的房顶,墙壁也都是由泥土砌成。 对面的河岸上,五六个正浣洗衣服的村妇见到这群村民,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站直了身子朝他们招着手。 其中一个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姑娘更是把衣服丢进盆里,蹚着水迎他们跑了过来。 “哥,来客人了?”那姑娘跑到陶虎面前,一边看着跟在众人身后的刘辩和唐姬,一边向陶虎问了一句。 跑到陶虎面前的小姑娘穿着一件青蓝色的深衣,衣服可能穿了许多年头,已经浆洗的有些发白,而且上面还打着许多补丁。 她身形颀长,虽说年岁不大,却与刘辩差不多高矮。头发略微的有些凌乱蓬松,在发间插着一支木制的钗子。小姑娘的皮肤微微有些黑且泛黄,而且身板很是单薄,给人一种长期吃不饱肚子营养不良的感觉,不过她的五官却生的很是标志,只要稍稍的再丰腴一些,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抬眼朝河岸对面看了看,不止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河岸对面那几个停下手上活计正朝他们这边张望的妇人也是个个面黄肌瘦,连一个稍显丰满点的都找不到。 “是啊!”陶虎点了点头,对那姑娘说道:“今日捕猎,恰好看到他二人被狼群围在树上,不忍见他们留在山中吃狼虫虎豹的害,于是便带他们来村内住上一晚。” 小姑娘点了点头,又朝刘辩和唐姬看了一眼,对陶虎说道:“哥,你先带客人回去,我这里还有两件衣服,洗了就回。” “嗯!”陶虎应了一声,回头对刘辩和唐姬说道:“要蹚水过河,河水有些冷,你二人忍着些。” 看着走在前面的村民蹚水下了河,刘辩扭头对身旁的唐姬说道:“河水刺骨,你一个女儿家,肯定受不得这冰寒,我来背你。” “夫君乃是贵体,妾身如何敢要夫君背负?”刘辩说要背她过河,把唐姬吓了一跳,她连忙摇了摇头,满脸恐慌的拒绝。 汉子们都已经下了河,刘辩伸手朝唐姬的臀儿上轻轻拍了一下,躬下身子,扭头对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唐姬说道:“快上来,趴在我背上莫不是还没有蹚水过河快活?” 虽说她和刘辩眼下已经逃离了洛阳,可在唐姬的心里,刘辩始终还是皇帝,先前踩着刘辩的肩头上树,那是情非得已,至于要刘辩背着过河,对唐姬来说那就是无可饶恕的僭越。 等到刘辩又催促了几声,唐姬才很无奈的伏在他的背上。 河水冰冷刺骨,汉子们好像习惯了从这里蹚过,刘辩的脚踩进河床的时候,浑身都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刘辩背着唐姬过河,走在前面的汉子们只是回头朝他瞟了一眼,并没多问什么。可河岸边那几个正洗衣服的村妇却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一个个站在那里望着刘辩,眼神中隐隐的透着些羡慕和妒忌。 垫在唐姬臀上的双手往上托了托,刘辩跟着走在前面的汉子们,朝河对岸蹚了过去。 过了小河,大约走出四五里远近,刘辩看到了一些农田,农田里光秃秃的还没生出作物,可能是长期没下雨的缘故,田里的泥土虽然被翻过,却还是十分干燥。 “这里不是有庄稼地吗?如何还要进山打猎?”经过一块块农田,刘辩回头朝那泥土都龟裂了的田地看了看,向身旁的陶虎问了一句。 “差不多就是靠天收!”陶虎扭头朝身后的农田看了一眼,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若是老天爷开眼,雨水给的多些,村子里就能有些余粮,若是像今年这般干旱,恐怕到秋天,连缴纳租子都不够。男人要进山打猎,口粮多是匀给我等,其他人大抵是吃不饱的。” “四五里开外就有河沟,为何不取河水浇灌?”在距离农田四五里之外就是他们刚才经过的河沟,只是路程稍远一些,地面上又多有小石子,靠着人力取水很不容易,不过刘辩对村民们放着这么好的取水资源不用还是感到有些不解,又向陶虎追问了一句。 “挑水浇地?”刘辩的话音刚落,陶虎就一脸纳闷的扭头看着他,表情怪为好笑的说道:“靠着人力挑水,一天也浇不得两分地,全村百多号壮劳力,人数倒是不少,可要浇的地却是一两百亩,挑一趟水得花费小半个时辰,两桶水浇到地里,连地皮都打不湿。平日里也只有让村里的妇人和娃儿们到河边打些水,能浇多少是多少,收成自是少的可怜。守着这些不定能不能打到粮食的田地,还不如进林子里打猎,运气好了还能撞上鹿和山猪,捉上一两只,就足够村里人吃上几日,虽说多数人吃不饱肚子却还不至饿死,野兽的皮毛还能拿到集镇上换些铜钱,到年底也能应付过朝廷征收的赋税,若是全村都耽搁在这田里,莫说吃饭,就连赋税也承担不起。” 陶虎显然是没理解刘辩话里的意思,或许他根本不知道除了挑水,还有什么办法能方便快捷的将水源给引到较远处的田地里。 刘辩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神情有些凝重的跟着众人继续朝村子里走。 才走没几步,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哎呦”一声惨叫,连忙扭过头,只见一个和陶虎妹妹年岁差不离且同样瘦弱的小姑娘平平的趴在地上,在小姑娘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只木桶横在地上,木桶旁边的泥土则被水洇湿了一大片。 “三妮,走路可得当心着点。若是把桶给摔坏了,你爹那脾气可饶不得你。”走在刘辩前面的几个汉子也回过头,见小姑娘摔倒在地,并没有上前帮忙,走在陶虎身旁的一个汉子反倒是这么冲那小姑娘喊了一嗓子。 可能是摔的很重,小姑娘爬起来的时候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可她并没有在意身上是不是摔破,也没应那汉子的话,而是很心疼的看了看地上的木桶,随后又朝一旁的田地看了一眼,最后才提着木桶一瘸一拐的又朝小河边去了。 看着小姑娘离去的单薄背影,刘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姑娘身材单薄,顶多只有到他胸口那么高,他完全没想到像这样瘦弱的姑娘也要提着沉重的木桶给干裂的田里浇水。 进了村子,猎物被一些迎出来的老人和妇人接了过去,迎出来的村民个个骨瘦如柴、身上的衣衫多是打着厚厚的补丁,虽说在接猎物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笑容,刘辩却还是一眼看出他们这些人常年营养不良日子过的极其清苦。 扶着唐姬跟在陶虎身后,朝陶虎的家走了过去。走出没几步,刘辩回过头,朝那打狼的壮汉看了一眼。 只见那壮汉也不说话,在村内的老人和妇人们涌出来之后,他把死狼往地上一丢,扭头往一间独门独户的土坯房走去。 村子里别户人家都是两三间房相连,虽然都是土坯为墙茅草为顶,空间却是不算太小。可那壮汉住的屋子,只是一间很小的土坯放,刘辩大致的估摸了一下,那样的房间,顶多睡上三四个人都给挤满了,真有些不明白那壮汉为何不把房子给弄的大些。 “客人还是莫要太接近元福。”发现刘辩对那壮汉很感兴趣,陶虎扭头往壮汉住的小屋看了一眼,对他说道:“三年前他带着个受伤的妇人来到村内,可那妇人伤的太重,没几日便故去了,从那以后元福就不怎的说话,脾性也很是古怪,不过打猎倒是把好手,有次我亲眼看着他把一头野猪扳倒,硬生生的用拳头给打死了。” “用拳头打死野猪?”陶虎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无惊愕的冒出了一句。 接受过严苛训练的他,拳脚上也是很有几下子,若说是前世那副躯体,一拳头打穿两三块叠在一起的木板门,对他来说是毫无压力,可硬生生的扭住一只野猪,还给打死了,刘辩自认是做不到,也由不得他不惊讶。 “元福虽然脾性古怪,却也不招惹别个,客人只是莫要理他便是。”陶虎点了下头,领着刘辩和唐姬来到了三间土坯房外。 走到房子近前,刘辩发现这三间土坯房都有些歪斜,墙壁上有的地方裂出了好大一条裂缝,最宽的裂缝,像唐姬那样细小的胳膊绝对能够塞的进去。 进了屋内,刘辩发现陶虎的家里竟然是空荡荡的,迎门的这间房摆放着一些农具,至于其他家具,那是一应俱无。 “客人且在这里歇着,我先去帮着乡亲们打理猎物,晚些时候叫二位吃饭。”把刘辩和唐姬送进靠左手的房间,陶虎朝他们拱了拱手,交代了一句过后,转身出了房门。 房间的窗口,是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格,方格的中间,支着五六根歪歪扭扭的木棍。 站在窗口,刘辩看到村子里一群老老少少正忙着收拾陶虎等人带回的猎物。这次他们带回的猎物可能算是比较多的,那些收拾猎物的村民们一边洗剥山鸡、野兔,一边大声的说笑着。 可他却没见到那个叫“元福”的汉子再走出来。 第14章 有办法灌溉 屋外不远处的空地上,陶虎正和两个汉子一起剥着那条被标枪扎穿的死狼,仨人有说有笑,陶虎不时的还朝刘辩和唐姬住的这间屋望上两眼。 “你脚上有伤,伤好之前恐怕也是赶不得路的。”站在窗口向外看了好一会,临了,视线朝着元福住处瞟了一下,刘辩转过身面朝唐姬,轻声对她说道:“你且坐下,我帮你把脚上的缠着的布解开,不让脚透透气,会痊愈的很慢。” “夫君,妾身自己来。”刘辩刚要蹲下身子帮唐姬去脱鞋,唐姬就慌忙朝后退了两小不步,有些怯怯的对他说道:“一路上多蒙夫君照料,妾身已是惶恐不安,如何敢要夫君帮着解这污秽之物?” “好吧。”已经半蹲下的刘辩,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惶恐的唐姬说道:“记得让脚晾上一会,过会再找块干净的布包上,切不可沾染了灰尘。” “妾身知晓了。”唐姬微微躬了躬身子,低声应了一句,抿着嘴站在一旁,却没有立刻去解裹在脚上的布。 “我出去看看。”见唐姬只是应了,却没有动手解缠裹在脚上的布,刘辩心知她是有些拘谨,朝她微微一笑,交代了句:“不要随意走动,在屋内坐着,稍后我便回来。” 唐姬应了一声,目送着刘辩离开房屋。 出了陶虎家,刘辩扭头往元福的家门看了看,只见那间小小的土坯房房门紧闭着,虽然村内众人忙着给猎物剥皮拔毛,吵吵的不亦乐乎,元福却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没看到元福,刘辩径直朝着已经把狼皮剥好,正与两个汉子一同拆着狼肉的陶虎走了过去。 走到陶虎等人跟前,刘辩蹲在被剔成一块块的狼肉旁,指着那一块快还沾血的狼肉,向陶虎问道:“狼肉剔成这样,莫不是要煮来吃?” “客人所料不差!”陶虎点了下头,一边继续剔着狼肉,一边说道:“村里人太多,今日的猎物虽说不少,可若是烤来吃,也是不够全村的,只有煮了,还能多些汤水,加上些树皮、草根,大伙儿都能填的饱肚子。” 几人正说着话,村口传来了一阵女子的笑声。 蹲在狼肉边上的刘辩抬起头,朝村口看了过去,只见十多个年轻村姑正一手端着木盆另一只手提着只空桶朝村内走来。 她们手中提着的空桶与刚才刘辩看到摔跤的那小姑娘提着的一模一样,应该也是在洗完衣服之后带了些水浇在田里。 进村来的,正是先前在河边浣洗衣服的那群村姑,陶虎的妹妹也在其中,可能是村子里的人都很熟络,村姑们说话并不是十分矜持,相互交谈时声音很大,不时的还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当他们从陶虎等人身旁经过的时候,发现了蹲在那里正扭头看着她们的刘辩,才想起村内是来了客人,连忙止住笑声,一个个小跑着四散回家去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着做的?”村姑们四散跑回了家,刘辩扭过头,仰脸看着站在一旁还在剔狼肉的陶虎,向他问了一句。 一边剔着狼肉,陶虎低头朝刘辩看了一眼,对他说道:“客人只管歇着,既然来到了这里,乡亲们有口吃的,就少不了客人的,若是让客人帮忙,传扬出去,倒是我等不厚道了。” “呃!”刘辩没有想到,他刚提出想要帮忙,就被陶虎拒绝,只得讪讪的笑了笑,站了起来,独自朝村口的土坡走去。 往村口走的路上,刘辩看着那些龟裂的土地,不禁又想起了刚才为了给田里浇点水而摔倒在地上的小姑娘。 在两千多年后的时代生活过,刘辩深知,这里村民们日子过的苦,并不是因为他们懒惰,而是生产力过于低下,劳动付出与回报远远不成比例。 如果他们也有亩产千斤的杂交水稻稻种,也能像后世的农民一样,在缺水的时候用电水泵来抽水浇灌,村里的壮劳力绝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山林里猎捕野物。 后世的许多农民进城务工,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是为了让日子过的更为富庶一些;可眼前这个小村的村民,却是连温饱的水准都还没有达到。 想到村内土地难以浇灌,一年到头只能靠着男人们进山狩猎来维持生计,即便是猎到了像狼这样大的猎物,全村人还是不得不靠着麸皮和草根来充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刘辩就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姬的脚伤还没有痊愈,明日一早若是离开村子,他们也不可能走的太快,带着脚上有伤的唐姬,反倒会耽搁了行程,在洛阳附近的野地里多行走一天,他和唐姬就多一分危险,倒不如在小村里多留几天,捎带着也帮村民们想想办法解决土灌溉土地的困难。 走到村口,刘辩选了个相对高些的土坡爬了上去,在坡顶坐了下来,这里与远处的小河在地势上有些落差,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能够尽收他的眼底。 望着小河看了一会,刘辩先是抬手比量了一下河床的位置,随后又量了量附近的田地,测好了方位,他从一旁捡了颗小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的很是专注,不知不觉间,太阳已落下了山头。 橘色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天空的云霞也被夕阳映照的一片血红。 刘辩盘腿坐在坡顶,手里捏着石子,还在专注的画着。就在他快要画好的时候,陶虎从坡下走了上来,站在他的身旁。 “客人,吃食已经做得,你可是让我好找!快些随我一同去吃吧。”站在刘辩面前,陶虎歪着脑袋,招呼了他一句饭做好了,当看到刘辩在地上画的图时,又一脸钦羡的惊道:“客人竟是会做画儿的贵人!” “贵人?”低头在图上画下最后一笔,刘辩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望着地上的图画满脸钦羡的陶虎,随后又扭过头看向远处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粼光,犹如一条黄金飘带的小河说道:“我不是什么贵人,只是会随手胡画两笔而已。我在画的不过是水车的架构图,只要能造起一只水车,我们就能把河沟里的水给引到田里来,以后也就不用受老天的闲气了。” “这么个圆圆的东西,加好些棍子,就能把水引到田里?”陶虎不敢相信的睁圆眼睛舔了舔嘴唇,蹲下身子,凑着落日的余晖,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刘辩画出的那副图,伸手想要去摸地上的水车图样,旋即又像是怕把图样弄坏似的连忙收回手,嘴里咕哝着说道:“客人莫是拿我等山野愚夫开心才好。” 刘辩扭过头,朝陶虎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它一定有用,只是建造水车,最好用毛竹,我方才看了看四处,这附近并没有毛竹,只能用木料代替。木料有两个大缺点,一是建造的时候需要挖成中空,比较麻烦,另外一点就是常年浸泡在水里,木质会松软腐蚀,需要经常更换水车配件,也是一件让人烦神的事。” 陶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刘辩看了好半天,最后低下头,望着地上的水车图样,半声也没言语。 丢掉捏在手里的小石子,刘辩以异常果决的语气对陶虎说道:“水车不是一个人能建造起来的,我需要帮忙,至少需要有二十个壮劳力才能在两三天内造的起来。” 陶虎迟疑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语气很不确定的对刘辩说道:“我倒是可以跟几个兄弟说说,让他们也想想办法。只是这件事村内的老人不会太容易答应,二十个壮劳力去修造水车,狩猎的人手便不太够,若是运气不好,乡亲们又得饿几天肚子。” 月朗星稀,除了那些还光着腚甩着腿裆中间那条“小豆虫”撒尿和泥巴玩的小娃儿,全村的男人们全都聚集在村内的空地上。 男人们正在等着陶虎分配白天猎取的野物。 陶虎一边把野物平均的分成多份,一边与在他身旁帮忙的几个年轻汉子小声说着什么。 站在不远处看着陶虎分配猎物,刘辩才明白为什么他能成为村内青壮年的头领。他分配的很是均匀,一堆堆的肉食码好,就连动物内脏都是分成了相等的小块。 像这样精细的分配,刘辩自认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也没那闲心分的那么细致。这样的人被村民们推举为领头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什么?”没过多会,和陶虎说话的一个汉子惊声叫了句:“你是说能把河里的水给引到田里来?” 汉子的惊呼并不是很大声,可这句话对常年承受干旱之苦的村民们来说,无异于清空中劈下了道霹雳,也点燃了许多人心中一直渴望实现的梦乡,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了陶虎等人。 见乡亲们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平日里话挺多的陶虎也有些紧张了,他连忙朝惊呼的汉子摆了摆手,示意那汉子不要再接着说下去。 第15章 意料之外的阻挠 “不行,你得把话给说全喽。”饱受干旱之苦的村民们在得知有办法灌溉田地的情况下,哪里容的下陶虎把话给咽下半截去,一旁的另一个汉子伸手扯着陶虎的胳膊弯,催问道:“到底是什么,能把河水给引到田里去?” 胳膊弯被那汉子扯着,见村民们又都朝他围了过来,陶虎一脸为难的朝不远处的刘辩看了一眼,才咕哝着说了句:“是客人,他说有办法帮我们造个能将河水引到田里的物事。” 话说到这里,陶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连忙接着说道:“我还看过客人画的图呢!是个很大的圆东西,还接着好多木棍,只是不晓得都是干嘛用的。” 陶虎的话刚落音,一个头发大多白了,下巴上还飘着一小缕银白胡须的老人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这老人发髻松松散散的挽着,脸上的褶子很多,皮肤暗黄且毫无光泽。 由于太过老迈,他虽然极力的想要把眼睛睁的大些,却还是只能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一双眸子也是多少带着几许混沌。 走出人群,老人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躬着身子,步履很是缓慢的来到陶虎面前。 站陶虎面前,他先是朝站在不远处的刘辩看了看,随后转过脸,佝偻着腰,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陶虎。 “能把河水引到田里?”老人眯缝着眼睛把陶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缓慢的点了点头说道:“客人是远来的贵人,见的自是比我等山野村夫要多。你一个农夫何时见过能把河水引到几里开外田里的物事?” “三叔,我……”村民们平日里很是敬重村内的老人,许多大小事情都是老者们最终拿定主意,被老人质问了一句,陶虎低下头,嘴里咕哝着说了几个字,却没把后面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见陶虎没再言语,三叔转过身,向刘辩走了过来,也是佝偻着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说道:“客人皮嫩肉细,十指纤长,定然不是常年在田地里刨食的人。切不可因一时兴起,惹得村内儿郎们跟着胡闹,村子里老老少少,两三百口人,就指着他们这些人进山打些野物,好让全村人填饱肚子。并非老汉不信客人,只是眼下刚刚开春,能吃的东西本就不多。他们若一日不进山打猎,我们这些老没用的和村里的女人孩子们都得饿着肚子,着实是折腾不起。” 进村的时候刘辩就是一身平民装扮,没想到竟会被眼前这位三叔一眼看穿从未在田地里劳作过,这些老人眼光确实要比年轻人毒辣了许多。 “晚辈并非什么贵人,以往在长安城内做些小营生,着实没有在田里劳作过。”心知老人已看穿了他不是寻常的农夫,刘辩也不多做解释,双手抱拳朝着三叔深深一躬说道:“以往晚辈喜好结交些异人,这架造水车的法子,便是一位友人教授的。” 三叔并没有在刘辩的身份上多做纠缠,他躬着身子,慢悠悠的说了声:“草民唐突了,贵人莫怪。” 不等刘辩再说什么,三叔已经转身朝不远处的村民们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还朝那些村民摆着手,对他们喊道:“都回去吧,明日一早,男人们上山打猎,女人和孩子该浆洗的浆洗该缝补的缝补,没事可做的就到河边去打点水浇地。” 在三叔说完这句话之后,村民们纷纷转过身,打算各自散开回家。 见村民们要走,刘辩朝前踏出一步,对他们喊道:“乡亲们,我有一句话,可否听完再走?” 听到他的喊声,原本已经开始往家走的村民们都扭过头,停下脚步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我也知道大伙儿很忙。”众人停了下来,刘辩抬高嗓门对他们喊道:“每日里男人们要进山狩猎,女人和孩子也要忙活着到河边打水,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劳作了一天,到最后得到了什么?” 村民们显然是没太明白刘辩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这句话,倒是引起了不少村民的共鸣。 每日里从一睁眼就是在为了食物忙活,全村的精壮男人分成几队进山,却并不是每队人都能带回猎物,若是赶上运气不好,出去的人收获都不丰厚,全村人就得都饿着肚皮。 “民以食为天,朝廷不体恤百姓,在灾年依然征收沉重的赋税,我等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缴纳。”面朝村民们,刘辩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在虚空里划出了个半圆,高声喊道:“缴纳赋税那是没法子的事,可大伙也不能总这样受老天的气,老天不给我们风调雨顺,我们就真的扔下上好的良田不种,改行去做猎户?过这种吃了上顿不晓得下顿在哪着落的日子?” 一句反问,把村民们都给问愣了,村内的老人看着刘辩的时候,一个个目光中都流露出了几分警惕。可那些年轻村民却好像被刘辩给触动到了某根敏感的神经,一个个拧着眉头,低下头好似在想着什么。 “十个人,我们只要十个人。”见那些年轻村民们现出了一丝犹豫,刘辩放下那只抬起的手臂,接着喊道:“村内如此多的壮劳力,十个人不过是一小队打猎的人数,并不会对打猎有多大的影响,可水车若是建造起来,日后村内的土地就不用再大多闲置,只要有了收成,就算是到年底缴纳了税赋,还是会有些余粮,浇灌田地的事交给水车来办,也不耽误打猎,难道大伙就不想过几天这种有肉有粮的日子吗?我可以用颈子上这颗人头向大伙担保,只要水车造起来,村里的农田一定都得到灌溉。” “某是一个人,并未拖家带口。”刘辩喊出这番话,站在人群后面的元福分开众人走出来说道:“若是阁下所言属实,此事倒是个极大的好处,就算修造不得,大不了这几日某挖些草根来吃便是。” 元福只是一个人住,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牵绊的,不过其他村民都是拖家带口,虽然也有点心动,却并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我也跟着去好了。”元福站出来之后过了好一会,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也走了出来,站到元福身旁,朝人群里喊了一嗓子:“大哥,给全家备办吃食的事,就烦劳兄长了。” 少年喊了这一嗓子,人群里当即传来了另一个少年的应答:“兄弟,修造那供水物事时可莫要偷懒,若是成了,那是咱村里的福分,若是不成,顶多我这做兄长的白累几日便是。” 这俩兄弟的答话提醒了村里其他的年轻汉子们,家里只有独子的,自然是不肯站出来跟着刘辩胡闹,有兄弟几个的,却都是挑了一个人跟随刘辩去建造水车。 村内老人的反对,使刘辩对要求太多劳动力并没做太大指望,本想只要有十个人,也能建造的起来,只是进度稍稍的会慢一些,可年轻村民们一动起来,就呼呼啦啦的在他身前站了二三十号人。 看着这些走出来的年轻村民,先前出言阻挠刘辩建造水车的三叔和其他老人都是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无奈的转身朝他们各自的家去了。 “肉食者,岂知我等山野村夫的苦哇!”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朝自家走,三叔一边摇头轻叹了一声:“可怜这些娃儿不晓事,也跟在后面胡闹。” 村内的其他老人也多和他一般模样,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慢慢的朝着自家门口蹭。 “陶虎哥。”人手大致上已经够了,刘辩转身面对着陶虎,对他说道:“你家中虽说只有兄妹二人,可你毕竟不像元福兄一样家中止有一人,小妹还需有人照料……” “乡亲们不会看着浣娘挨饿。”刘辩的话还没说完,陶虎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可是在下的内人也在陶虎哥家。”朝陶虎微微一笑,刘辩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这几日要劳累陶虎哥了。” 刘辩提起唐姬,陶虎才有些迟疑的愣了愣,从刘辩对待唐姬的态度,全村人都能看出他很重视这个女人。 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既然如此,给田里供水的事有劳客人与众位乡亲了。” “明日一早我等便要进山伐木,各位且回去歇着,日出东山我等再在这里聚集。”说服陶虎跟随那些没有参与修造水车的村民进山打猎,刘辩双手抱拳,朝围在他身旁的其他村民拱了拱,交代了一句。 在跟这些村民们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刻意在元福的脸上多逗留了片刻,看着元福的同时,元福也在看着他,只是当俩人目光相撞那一刹,元福刻意的把头偏向一旁,避开了刘辩的视线。 刘辩并没有一直死死的盯着元福看,也把视线转到了其他村民的身上。 二三十人各自返家,看着这些汉子的背影,刘辩的嘴角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16章 水车转了 水车的构造并不是十分复杂,只是需要的材料相对多些。他以往学习过在各种地形设置阻击敌人机关的技能,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帮忙,按照已经设想好的图样,用不几天就可以修造出能够灌溉村内所有田地的水车。 淙淙的小河沿着山谷向东奔流,河床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银光。 刘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分别拿着一根两三尺长、大约有小臂那么粗的木棍在那比划着,过了没多会,他把两根木棍放在地上,从一旁拿起凿子,小心的沿着木棍剔出了一条槽子。 在距离刘辩不远的地方,一堆粗细不等的木料堆放在河滩边的碎石地上,有四五个村民正在那附近打磨木料和给打磨好的木料剔出槽子。 唐姬坐在他的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辩那张沾了些许灰尘的脸。 “夫君,你是何时学会的这等本事?”盯着刘辩的脸看了好一会,唐姬抬起手臂,用衣袖帮他把脸上的灰尘揩去,轻柔的向他问了一句:“以往为何从未听夫君提及?”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刘辩一边在木棍上剔着槽子,一边对唐姬说道:“建造水车用不了多少时日,若是村里人都来帮忙,三两日应该就能造好,到时你脚上的伤也好的利索了,我二人还是要快些赶往颍川回到你的家乡找处僻静的所在,过那逍遥日子。” “嗯。”唐姬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双手拖在下巴上,痴痴的望着刘辩手中正剔着槽的木棍。 十六七个扛着木料的汉子从河对岸涉水走到木料堆旁,将木料卸下后,转身又朝河岸对面去了。 走在这些汉子最后的,正是身量魁梧的元福。别人都是四五个人共同拖一根木头才能很吃力的拖走,唯独元福,每次砍下大树,他都是独自一人将树干往肩膀上一托,扛着十多米长足有一人环抱那么粗的树干,朝河岸对面拖拽的时候竟显得要比四五个汉子一同拖拽同一根还轻松些。 “元福哥,喝口水再说。”元福把大树往地上一丢,正要扭头往河对岸走,刘辩叫了他一声,并且顺手从一旁拿起水袋,向他丢了过去。 伸手接过刘辩丢来的水袋,元福解开系着水袋口的绳索,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猛灌了一气,把空水袋丢还给刘辩,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就要向河对岸走。 “烦劳元福哥跟乡亲们说一声,木料已经差不离了。”伸手接住空了的水袋,刘辩又朝元福喊了一嗓子:“再扛一遭,让乡亲们都歇歇吧。” 元福停下脚步,听完刘辩的话,也没应声,抬脚朝着河对岸走了过去。 在离刘辩大约二三十步的地方,一群年轻村姑正低头浣洗着衣服。 可能是因为刘辩坐在附近,村姑们并没像平日洗衣服时那样说笑,每个人都专注的忙着自己手上的活。 陶虎家的妹子一边洗着衣服,不时的还会抬起头朝正专注雕凿着木料的刘辩看上一眼。 刘辩把水袋丢给元福的一幕,陶虎家妹子是看的清清楚楚。 小河里的水看起来虽然清冽,可其中却也是夹杂着少许泥沙,直接饮用口感很是不好,而且肠胃稍差些的人还会腹泻。村里人喝水,都是要先沉淀小半个时辰,等泥沙沉底,才会取来烧沸做为饮水。 见刘辩水袋里的水被元福喝了个精光,陶虎家妹子下意识的从一旁拿起她带到河边的水袋,抿了抿嘴唇,迟疑了一下,最后又把水袋给放到了一旁。 过了一会,在洗完盆里最后一件衣服之后,陶虎的妹妹又伸手摸了摸一旁的水袋,低垂着眼帘迟疑了一小会,才提起水袋向刘辩这边走了过来。 “客人喝点水吧。”到了刘辩面前,她双手捧着水袋,话刚说出口,脸就已经红了半边。 “多谢姑娘。”刘辩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朝陶虎妹妹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水袋,“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大口,就在他喝完水抹了把嘴,打算把水袋还给陶虎妹妹的时候,却发现陶虎妹妹已经转身向河边走了。 看着陶虎妹妹离去的背影,刘辩手里提着水袋,愣了一下,随即扭头朝一旁的唐姬看了看。 唐姬脸上保持着恬静的笑容,在刘辩扭头看她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的把头低下去了一些。 见她这幅模样,刘辩撇了撇嘴,把还剩下一大半水的水袋放到一旁,继续在木头上刻着槽子。 他刻的槽子两侧都带有卡口,为的是能够在水车上卡的严实一些,不至于在水车转动时脱落。 这两根木头刻出的槽子是衔接水车出水口的,在刘辩身旁还摆放着几个用和他大腿一般粗细的木头刻出的槽子,那些槽子挖的更深,是用来嵌入水车扇叶,卷动河水流进出水口的水斗。 河岸边上浣洗衣服的大闺女小媳妇忙活完了各自的活计,一个个在临走前,都用随身带着的水桶装了小半桶水,一手端盆,另一手提水,很是艰难的朝着村子去了。 她们提着的木桶,全都是用实木制成,桶身很粗笨,也很是沉重。或许是常年营养不良,这些女子的身材都有些偏矮小,提着这样蠢笨的木桶,感觉本来就是有些不搭调。 不装水的情况下,这样的桶提着还不觉着什么,可一旦桶里装了水,体质差些的汉子提着都很是吃力,更不用说这些柔弱的女人了。 看到女人们提水艰难行走的模样,刘辩越发的认为修造水车是个明智的选择。 一手提着木桶,另一只胳膊夹着木盆,陶虎妹妹在离开河边的时候,还回过头朝刘辩看了一眼。 可就是看向刘辩的这一眼,让她没注意前面的路,踩到块圆圆的卵石,脚下一打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木盆和桶都摔出了老远。 看到陶虎妹妹摔倒,刘辩连忙放下手中正凿着的木槽,飞快的朝她跑了过去。 “没事吧?”到了陶虎妹妹跟前,刘辩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很是关切的问了一句。 手臂被刘辩拉住,陶虎妹妹俏脸唰的一下红了,触电般的将他的手甩开,捡起地上的木桶和木盆,也不回河边把沾上了砂土的衣服清干净,低着头快步朝着村口方向去了。 看着陶虎妹妹那因扭伤了脚,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背影,刘辩轻叹了一声,重新回到唐姬身旁坐下,拿起刚才被他丢在一旁的木槽继续雕凿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两天眨眼过去。 一只巨大的水车轮毂静静的躺在河滩边上,离轮毂不远的地方,则摆放着一堆堆已经剔好槽子的水槽。 “乡亲们,把水车架起来!”站在小河边上,刘辩双手叉着腰,抡起一只手臂,高喊了一嗓子。 “兄弟们,加把劲喽!”刘辩说要把水车架起来,元福也跟着喊了一嗓子,带着那帮跟他们一同建造水车的汉子们将轮毂给推了起来。 轮毂推起,刘辩也跑上前,双手扶着轮毂,指着河流靠近中间一块水域早已打好的木架,对这群汉子喊道:“把水车架到河里去。” 众人齐齐发了声喊,抬着轮毂蹚着河水往河流中间走了过去,到了刘辩指定的位置,他们把轮毂抬到了木架旁,又齐声发了次喊,把轮毂给抬了上去。 架好轮毂,刘辩扭过头对身旁的汉子们喊了声:“装水斗!” 小河边上,站了许多听闻水车即将完工来看热闹的村民,就连那些先前反对刘辩等人修造水车的老人也都远远的站着,一边看他们这群人在河水中忙活,一边指指点点的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早先反对建造水车最强烈的三叔在与几个老人说话的时候,还不住的摇头叹气,看着刘辩等人,他的神情显得很是无奈。 许多孩子和妇人也都围在河岸边上,远远的看着河流中架起的那只圆滚滚的木质大轱辘。 架好了轮毂,刘辩带着众人把水斗卡死在水车的扇叶上,等到所有的水斗全都卡好,他弯下腰伸手把轮毂上的销子挑了起来。 水流从水车下面的几块圆桶状齿轮边上流过,带动桶状齿轮滚动,接着又带动了整个水车扇叶的转动。 扇叶在河流中翻滚,卡在扇叶上的水斗舀起河水,高高的扬了起来,泼了那些站在水斗下水口的汉子们满头满身都是。 浑身被水浇了个透湿,可汉子们的情绪却是异常高涨,好几个人甚至仰着脸,好似很享受的在承受着水车泼下的水将他们全身都给浇透。 “转了,真的转了!”水车的轮毂转了起来,当水斗舀着河水转起来的时候,这群跟着刘辩装配水车的汉子们全都欢呼了起来:“水车转了!” “兄弟们,把水槽接上!”看到水车真的转了起来,刘辩也有些兴奋,在呼喊身旁的这帮汉子时,称谓也从“乡亲”改成了“兄弟”。 第17章 从客人到先生 汉子们齐齐发了声喊,跑到岸边抱起堆放在那里的水槽,乒乒乓乓的接在了水车上。 看着滚动的水车,岸边上的村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好似傻了一般,连那些对造水车根本不看好的老人,也都是痴了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正转动着的水车。 水槽一根根的接上,水车卷起的河水落在水槽上,沿着槽口向前,一直流到还未接上槽子的地方。 铺设水槽要比建造水车框架简单了许多,只需在水槽下方搭起支护,然后将挖好的水槽按照槽口对接的方法,给它们拼接在一起就行。 水槽越接越长,朝着村子延伸过去,经过沿途的田地时,刘辩和修水车的汉子们在水槽上接了许多出水口,一股股清凉的河水顺着出水口流进了田里,很快干裂的田地就湿润了起来。 随着水槽的延伸,村民们也跟在后面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听着水流“哗哗”的声音,看着清冽的河水顺着水槽向前奔涌,所有人的心头都生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最后的一截水槽接在了刘辩早先安排人在村口附近挖的一方水池上,水池并不是很深,但占地却是很宽,足有将近一亩见方。 挖这么大的水池,不仅能解决村民们洗衣、打水要跑到河边的困难,还能从河里捕些鱼放养进去,等到鱼长的大些,也能让乡亲们开开荤。 清洌洌的河水沿着水槽流进了田地,村口附近的那方水池水位也在渐渐的攀升,所有的村民在这一刻都看到了他们摆脱干旱的希望。 “鲁班再世!鲁班再世啊!”早先最反对建造水车的三叔圆睁双眼,看着正在转动着的水车和水槽上流淌着的清冽河水,浑身发着颤,嘴唇也在剧烈抖动着,对一旁的其他老人喊道:“老汉我该死!不晓得村里竟来了救命的贵人,险些绝了全村人的活路哇!” 三叔拖着老迈的双腿,快速朝着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水车的刘辩跑了过来,奔到刘辩身前,他也顾不得满地都是碎石子,一下跪在地上,朝正围着水车欢呼的村民们喊道:“乡亲们,快给贵人磕头,贵人救了我们全村啊!” 跟着三叔一同跑到近前的老人们也都纷纷跪了下来,朝正指挥着那群汉子安装水槽的刘辩不住磕头。 正围着水车欢呼的村民们听到三叔的喊声,也连忙跑到刘辩近前,“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远远站着的唐姬,见村民们纷纷跪伏在刘辩的面前,口中还不住的叫着恩公,她的嘴唇抿了抿,伸手掩住小嘴,水灵灵的大眼睛竟是激动的涌出了泪珠。 她不是没见过朝臣参拜刘辩,可那种参拜只是无情感的礼节,眼前的这些村民们的跪拜,却是发自真心的崇敬。 想到当初刘辩的脆弱和如今判若俩人又得到百姓们真心敬仰的差距,唐姬再没能抑制住积压在心内的激动,蹲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豪。他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得到众人敬仰的男人!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再没有任何事比她是刘辩的妻子更值得骄傲。 陶虎的妹妹也在跪拜刘辩的人群中,拜伏在刘辩的面前,她心内竟生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第一次见到刘辩,她就觉得他与其他男人不同,他能放下男人天生的优越感,背着本该伺候他的女人过河。也正是在那一刻,刘辩给她和当天看到那一幕的村妇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看到水车真的能转起来,她也发自内心的为刘辩感到高兴,好感一瞬间转化为敬仰和爱慕。在她的眼中,刘辩再不是一个受乡亲们恩惠的客人,而是上天派来拯救村子的救星。 “乡亲们快起来!”看着跪在面前的老老少少,刘辩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眼眶也湿润了,他连忙弯下腰伸手托在跪在面前的三叔腋下,对成片跪着的村民们喊道:“在下只是尽了一份绵薄之力而已,乡亲们行此大礼,让在下情何以堪!” “先生夫妇举止得体,草民早已看出与我等乡野愚夫不同,只是不晓得先生真有这般技艺,早先有所得罪,还望先生恕罪!”刘辩的话音才落,三叔挺直身子,双手抱拳,脸上早已挂满了老泪,说过这番话,又重新伏下身子,以五体投地大礼拜伏在地上。 常年干旱,使村民们对水的渴望已达到了极点,当他们看到农田将不会再受干旱困扰的希望时,胸中的激动和兴奋自然是难以抑制。 “鸡蛋鸡蛋!”刘辩双手托着三叔的手臂正要说话,不远处传来了个略有些憨傻的声音,一个约摸二十岁左右、有点傻乎乎的年轻汉子一手捏着一枚鸡蛋正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二憨,你为何来此?”见那憨傻汉子跑了过来,三叔拧着眉头在刘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有些不快的喝问了他一声。 跪在四周的村民们见三叔站了起来,也纷纷跟着站起身。 手里捏着两枚鸡蛋,二憨偏着脑袋,把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咕哝着:“这是俺家大芦花生的蛋,俺是拿给小先生吃的,才不给你。” “呵呵,这二憨倒是也晓得些事了。”三叔笑着朝村民们看了看,所有的村民都跟着笑了起来,随后他朝二憨招了招手,对二憨说道:“既然是要把鸡子给先生吃,为何还握在手里?” 二憨嘟着嘴,偏着脑袋一脸警惕的看着三叔等人,过了好一会才撇了撇嘴,蹭到刘辩身前,从背后拿出两只手,将两只还带着他体温的鸡蛋塞进了刘辩的手里。 “使不得!”手里拿着那两枚鸡蛋,刘辩连忙推迟。 他很清楚,在这样贫困的村子里,村民们平日都是舍不得吃家中母鸡下的蛋,一般鸡蛋都是用来孵小鸡子,这两个鸡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二憨家来说,或许是最值钱的东西。 “先生莫要推辞!”刘辩刚开口推辞,三叔就拦住了他,对他说道:“这也是二憨的一点心意。这孩子从小死了爹,家中虽是有地,却苦于无水浇灌,娘儿俩又打不得猎,每年只能靠着乡亲们接济度日,先生修造水车,可是救了他娘儿俩的性命,两颗鸡子算不得甚么。” 一旁围着的村民也都纷纷跟着三叔劝刘辩收下鸡蛋。 手里握着两颗带着二憨体温的鸡蛋,刘辩心内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从小长到大,他吃过的鸡蛋无数,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哪次吃的鸡蛋像此刻握在手中的这两只一样沉重。 喉结动了几动,刘辩的眼窝竟也有些湿润了,村民们的困苦生活,让他感到在这个时代活着,真的是异常的艰难。 他舔了舔嘴唇,深吸了口气,把胸中那股憋胀的感觉强压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得重重的点了点头。 “先生要了我的鸡蛋喽!”见刘辩收下了鸡蛋,二憨高兴的手舞足蹈,欢蹦着朝正奔涌着清水的水槽跑了过去。 水车成功修造,全村人对刘辩的称谓也从先前的“客人”转变为“先生”,虽然这只是个简单的称谓改变,可刘辩却很清楚,从称谓改变的这一刻,他在村子里的地位已是与前两天大不相同了。 连续忙活了两三天,刘辩感觉到有些困乏,向乡亲们告了个退,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回到了陶虎家。 “有水喽!”把刘辩送进陶虎家,村民们欢呼着,宣泄着他们心内的狂喜去了,甚至还有几个年轻汉子幼稚的跟水槽里的流水赛起跑来。 刘辩进门的时候,陶虎与陶浣娘都还没有回来,只有早他一步回到家里的唐姬一人站在里面房间靠窗口的位置,正痴痴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走到唐姬身后,双手扶着她的香肩,刘辩柔声问了一句,把脸朝她的脸颊上靠了靠。 当他的脸靠近唐姬的脸颊时,竟发现唐姬脸蛋上挂着湿漉漉的泪痕。 “怎了?”见唐姬哭了,刘辩伸手轻轻帮她擦拭掉眼泪,向她问道:“是不是脚上的伤还没好,又疼了?” 唐姬抿着嘴,用力的摇了摇头,把脑袋轻轻的依偎在刘辩的胸口,望着窗外,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的说道:“妾身只是见夫君受到众人尊崇,心内高兴……昔日夫君身临大宝,接受群臣叩拜,妾身也没觉着像今日这般荣耀。” “傻丫头!”双手扳着唐姬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刘辩柔声对她说道:“既然是心内高兴,如何还要独自闷在屋内哭了起来?” 低垂着脑袋,唐姬紧紧的抿着嘴唇,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轻轻的依偎在刘辩的怀里,像只温驯的小猫,连动也没动上一下。 自从带着唐姬离开洛阳,一路上刘辩都是把她当成个让人怜爱的小姑娘关心,却一直都忽略了她是他王妃的事实。 第18章 带血的人头 此刻唐姬依偎在他的怀里,双臂搂着她那瘦削的肩膀,闻着她发间那淡淡的清香,刘辩的体内竟莫名的涌起了一股人类最为原始的欲望。 一只手扶在唐姬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肩膀缓缓向下游走,手掌滑了她的手臂、蛮腰,朝着她的小臀儿游离过去。 被他搂在怀里,感觉到他的手在身上游离,虽然隔着衣服,触感并不是十分强烈,唐姬还是嘤咛了一声,软软的靠在了刘辩的胸前。 她的柔弱和顺从,让刘辩越发的迷乱,一股浓浓的情欲从小脑中升腾起来,传往四肢百骸,最后集中在胯下的一点上。 按在唐姬臀儿上的手轻轻揉捏了一会,又自下而上,从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轻轻的按压在她细若凝脂的肌肤上。 他的手很冷,当冰凉的手掌按在唐姬那温热的肌肤上时,唐姬轻轻的呻吟了一声,扭动了一下身子,却并没有太多挣扎,只是抿着嘴唇,承受着他的抚摸。 手掌滑过平坦的小腹,从那深深的脐窝游过,正要往上一些,抓住那两只还未完全长开的肉丘儿,外面的房门竟被人给推了开来。 “先生,奴家给……”陶浣娘双手捧着一只装着肉食的陶盆,进了屋内,话刚说了一半,剩下的话就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看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一幕,当她进屋的时候,刘辩的一只手正在唐姬的衣服里掏摸着,虽说她还是个姑娘,却也知道这俩人是在做什么,俏脸顿时通红一片,深深的低着头,把陶盆往地上一放,转身跑了出去,并且还没忘记将房门从外面关上。 陶浣娘跑出去,刘辩和唐姬相互看了一眼,刚才升腾的情欲经这一打断,竟是消退的无影无踪。 欲念退去,刘辩连忙从唐姬的衣服里抽出手,在他抽出手的那一瞬,他和唐姬几乎是同时脸颊一红,错开了对方的视线。 看见刘辩和唐姬亲热夺门而逃的陶浣娘,在出了家门后一路飞奔,一直跑到从村内穿行而过的水槽前,才双手按在那截还哗哗流淌着清冽河水的水槽,紧紧抿着嘴唇低下头,泪珠已是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 “怎了?我为何会哭?”陶浣娘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心中默念着:“他是贵人,我只是个乡野丫头,明知配不上他,可我为何见了他与别的女人温存还是会难受?” 喉咙里如同赌了团东西,陶浣娘痛苦的闭着眼睛,努力想要把刘辩的身影从脑海中甩去,可她越是努力想把刘辩的身影甩掉,刘辩把手伸进唐姬衣服里的一幕,在她的眼前就越是清晰。 “他们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想到这些,陶浣娘已不敢再想下去,好在她并未经历人事,否则此时她的眼前一准会浮现出一幕活生生的春宫幻境。 刘辩来到村子仅仅只有两三天,可就是在这两三天里,陶浣娘却喜欢上了远远的看着他。 他身上好似有着一种对陶浣娘来说其他男人都不具有的吸引力,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陶浣娘感到一阵阵的迷乱。 尤其是水车成功运转,原本就对刘辩萌生了些许好感的陶浣娘,更是觉得他的形象越发的光彩照人。 可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却好像是在一只美丽瓷器上重重击下的一锤,把陶浣娘刚刚绽开的情窦给砸了个七零八碎。 水车的正式运转注定了小村今晚是个不眠之夜,当夜幕降临,刘辩与唐姬已经在铺盖上躺下的时候,村民们的欢声笑语还不断的透过窗子飘进屋内。 听着村民们的笑声,刘辩将躺在身旁的唐姬轻轻的拥进怀里,唐姬也把小脑袋依在了他的胸口。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刘辩的内心就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充实过。好些日子里,他想着的无非只是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却从来没考虑过该为别人做些什么。 一架水车,给村子里的乡亲们带来了收获的希望,给他带来的却是内心的满足和充实。 夜色越来越深,外面的欢笑声和一些村民不时唱出的几声豪迈山歌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刘辩和唐姬却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一缕晨曦从窗口透进屋内,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块圆亮的光斑。 折腾了一晚上的村民们也早已各自回家睡下,正熟睡着的刘辩却在这时猛的坐了起来,扭头望着窗口,耳朵警惕的支楞了起来。 他听到一阵沉重的马蹄声,马蹄声不是很杂,骑马朝村子来的人不会很多,可能够骑马的人,终究不会是寻常百姓。 马蹄声越来越近,起先刘辩能够听到,是因为耳朵贴在铺盖上,声音传的真切。 可到了后来,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竟是径直朝着小村方向奔来。 刘辩赶忙爬了起来,跑到窗口,透过支在窗上的几根棂条,朝外望了过去。 三匹健马在空地上来回的打着转转,每匹马的马背上都骑着个人,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提着颗带血的人头。 骑在马背上的三个人穿的都是平民服饰,只不过与寻常村民略有不同的是,他们衣服的袖口和裤脚都用麻绳紧紧的勒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听好了。”兜着马在空地上打转,领头的那人从腰间抽出长剑,朝四周的宅子指了一圈,高声喊道:“我等是这附近的大王,近日山上粮草短缺,也没了女人乐呵,若是你等想要活命,就选二十个像样的年轻娘们,再准备十大车粮草,三日后我等自会来取。否则……” 话说到这里,那人朝身后提着人头的人一哝嘴。 提人头的人把手中拎着的人头往地上一丢,接着将长矛朝着落地后还骨碌碌翻滚的人头狠狠扎了过去,锋利的长矛穿过人头的前额将它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走!”持剑的人低头朝插着头颅的长矛看了一眼,向身后的两个人招了下手,策马往村口蹿了过去。 仨人刚离开村子,村内的一户人家就冲出了个嚎哭着的老妇人。 扑到人头前,老妇人一把将被长矛钉在地上的人头抱在怀里,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声异常凄厉,传进刘辩的耳朵,他感到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怎么了?”还睡着的唐姬被屋外的哭声吵醒,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向站在窗口的刘辩问了一声。 “呆在屋里,不要出去!”刘辩伸手朝后做了个不要动的手势,向唐姬交代了一句,抬脚往门口走了去。 他刚出房间,对面屋内住着的陶虎兄妹也走了出来,仨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陶虎拉开房门,刘辩和他兄妹二人一同朝嚎哭着的老妇人跑了过去。 聚在老妇人身旁的村民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几个年轻村民跑到村口,想要找回那颗人头的身体,可他们找了一圈,最后还是空手回了村里,无奈的朝围在老妇人四周的乡亲们摇了摇头。 到了老妇人身前,当刘辩看清她怀里抱着的人头时,愣了一愣,脸上的表情也是现出了一片愕然。 “二憨!”陶虎更是两眼圆睁,不敢相信的脱口冒出了一句。 村里人都知道,二憨为人憨傻,胆子要比寻常人小上许多,平日里也从不和村民们争执,娘儿俩在村内都是极好的人,连跟人红过脸的经历都没有。这样老实巴交的人,进村的山贼杀死的竟然是他,不仅是陶虎感到讶异,全村的乡亲都是很想不通。 像二憨这种人,山贼都能下的去手,可见这群山贼已是人性泯灭到何等地步。 刘辩扭头朝四周的村民们看了看,看到村民们都是一脸的悲戚,围在抱着人头嚎哭的二憨娘身旁,满脸的悲愤,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硬话,显见是对山贼十分惧怕。 只有站在人群稍稍靠后一些位置的元福,两只紧握的拳头垂放在身体的两侧,脸部肌肉剧烈的颤抖着,摆出了一副立刻想找人拼命的架势。 二憨的身体没有找到,只有一颗额头上还钉着长矛的头颅被二憨娘紧紧的搂在怀里。 看着头一天还塞了两只鸡蛋给他,这会却身首异处的二憨头颅,刘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在剧烈的抽搐着。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若是没有接触过,刘辩还能泰然处之,可二憨那憨傻中带着淳朴的脸,此刻却活生生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刘辩杀过的人绝不比任何山贼要少,可他杀人要么是任务驱使,要么是那人罪大恶极或者不杀就会威胁到他的生存,像二憨这种人,他是万万下不去手的。 虽然二憨憨傻,却也是他娘的心头肉,也是他娘活下去的支撑。如今他不在了,他娘将来该怎么办? “先生刚为村里置办了水车,本以为有好日子过了,突然有山贼跑来搅闹,这便如何是好!”围在嚎哭的二憨娘身前,一个村内的老人急的白胡子都微微发着颤,一边浑身哆嗦着说话,一边看着同样满脸焦躁且又无可奈何的三叔。 第19章 不能做猪 “给他们,给他们!”老人的话刚落音,一个瘦小的年轻汉子就惊恐的睁圆眼睛,高声叫着:“我把媳妇给他们,我们得罪不起山贼……” “闭嘴!”没等那汉子话音落下,站在二憨娘身旁的刘辩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怒斥了怯怯的朝后退了两步的汉子一声,刘辩蹲到放声痛哭的二憨娘面前,伸手握住那支贯穿了头颅的长矛,一把将长矛拔了出来,站起身,高举着这支长矛,面朝村民们原地转了一圈,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向村民们喊道:“乡亲们,这支长矛,是插穿二憨头颅的凶器,看到它,你们就只是想到了要忍让、要任山贼欺凌屠杀吗?” 面对刘辩的质问,所有村民神色间都是一片惨然,只有元福仰起脸,神色中隐隐的透着一些与别人不同的意味。 “好,很好!”见村民们满脸的悲戚,却没人接他的话,刘辩缓缓的放下了那只持着长矛的手,回过头朝抱着血淋淋人头的二憨娘一指,对村民们喊道:“二憨是多老实多憨厚的一个人!昨天他还给了我两只鸡蛋,鸡蛋我还收着,没舍得吃。今天他就身首异处,连尸身都找不到!这些山贼丧尽天良,连他这样的人都杀,你们以为他们不会来杀你们吗?” “可他们是山贼……”刘辩的话音刚落,村内的一个老者就颤巍巍的应了句:“我们都是村夫,如何弄的过他们……” “那我们就把脑袋伸直了让他们砍?”老者的话音未落,刘辩就圆睁着双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的说道:“他们是一群没有人性的山贼,他们要的不只是钱!不只是粮!不只是女人!他们要的还有我们大伙的性命!” “我这条命是乡亲们从野地里捡回来的!”看着被他说的一言不发的村民们,刘辩紧紧握了握持着长矛的那只手,接着说道:“我是亲眼看着乡亲们把一群饿狼赶走,乡亲们不乏勇猛到连饿狼都能赶走的血性汉子,为何在遭受山贼欺侮的时候,却不敢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园、亲人和邻居?” 刘辩的这番话,激起了大多数平日里以打猎为生的年轻村民胸中的血气,许多年轻汉子都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们今天要二十个年轻姑娘、十车粮草,明天就会要五十个姑娘、一百车粮草!”手里提着那支沾着二憨鲜血的长矛,刘辩环视了一圈四周站着的村民们,激愤的高声喊道:“或许有些人认为女人就是用来牺牲的,可我今天要告诉你们,不是!村里的女人都是我们的手足姐妹!她们每日任劳任怨,为你们洗衣做饭挑水劈柴,还要为男人们生养儿女!我们每个人都是女人生、女人养的!在危难临头的时候,我们要献出她们去讨好山贼,任她们被山贼欺凌,我们还算是男人吗?就算我们这次送去了,下次呢?再下次呢?村子里有多少姑娘能给他们送过去?有多少口粮能用来喂饱山贼?” 刘辩说出这样一番话,陶虎身后的陶浣娘在看着他的时候,含泪的双眸里再次泛起了痴迷的神采。 女人在这世上的地位十分低下,许多时候男人为了自身的利益,都会牺牲女人,她还从来没有从哪个男人口中听过与刘辩说的相似的话,直把她感动得泪流满面。而周遭其余女人大多亦是一样。 “手足姐妹”,这四个字看似平常,可听在女人的耳朵中,却是蕴含着浓浓的暖意。 “面对欲望难填的山贼,软弱只会让我们受尽他们的欺侮,迟早会被逼上绝路!”刘辩环视着村民们,对他们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安稳,都想好好的活下去,只要能勉强过活,都不愿意反抗。可别人已经把刀架在我们的颈子上了,我们难道还要对他们抱有幻想,期待着他们良心发现吗?” “这些山贼为了过上逍遥日子,为了有吃有喝有女人,就来欺负我们!如果是你们,养了一群不会反抗的猪,在肚子饿的时候,会不去杀猪吗?他们就是把我们当成圈养起来的猪,我们不反抗,迟早会被他们杀光!” 见众人的情绪终于被挑动起来了,刘辩抬起那只持矛的手,接着将长矛朝地上一顿,趁势高声鼓动道:“然而,我们只要敢反抗,就占据了必胜的优势――因为对手万万料想不到我们真敢动手反抗,而这附近又是大家平日打猎熟悉的区域,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一边。只要我们敢反抗,只要偷偷找到他们歇息的地方,只要我们策划好偷袭,就像狩猎一样,把敌人看成一群饿狼,那么凭借各位兄弟在捕猎时高强的身手,难道还消灭不了狼狈逃窜到咱们这里的落魄山贼不成?” “先生说的没错!”刘辩的话说到这里,元福从众人身后挤了出来,对村民们喊道:“够种的,跟我抄家伙,找到那窝山贼干死他们!愿意做猪的,滚家里窝着去!” “拼了!”村里的汉子们都是常年在山中狩猎的血性男儿,哪里受得了被人当成猪一样宰杀?除了刚才说要把媳妇送给山贼的那汉子佝偻着腰躲在一旁之外,年轻汉子全都高高的举起手臂,高声呼喊起来。 面对汉子们高涨的战意,村内的老人并没有出言阻止。 一架水车,灌溉了全村的土地,等于是拯救了全村的老老少少,在村民们的心目中,此时的刘辩已是如同神人般的存在。而且他说的话于情于理都没有错,自然没人出来反对。 “先生,借一步说话。”站在人群中的三叔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后和几个老人相互交流了个眼神,这才走到刘辩面前,压低了声音请他到一旁说话。 跟着三叔走到一旁,刘辩还没开口问为何要到背着别人的地方,三叔就对他说道:“小老儿在村内过了几十年,还从未听闻过附近有山贼出没。只是先生初来乍到,却又如何得知他们是新近逃窜到这附近的呢……” “这个很容易判断。”刘辩点了点头,对三叔说道:“这些山贼是过路的。若是常年在此打劫为生的山贼,定要仰仗附近村子来养活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杀人,也不会劫掠附近村内的女人。杀二憨的这群山贼,要么是没打算在这里常驻,要么就干脆只是从此过路,劫一票了账。” “先生果真慧眼,只是不知此次与山贼厮杀,先生打算如何去做?”听完刘辩的分析之后,三叔对他的崇拜又深了一层,越发相信他这次能带领村里的年轻人打败山贼,连忙追问起他的计划。 “还要烦劳三叔,将村内平日出外打猎充当领头的找来。”刘辩眼皮稍稍向下耷眯了一下,随后抬眼看着三叔说道:“如果硬拼,乡亲们毕竟是从来没打过仗,我担心即便人多也不一定能打的过靠着劫掠为生的山贼,若想十拿九稳,只有提前做好安排,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看着站在眼前的刘辩,此时的三叔直有种几十年都白活了的感觉,像他这样有着几十年人生经验的老人,如今在一个看起来顶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大孩子面前,竟然显得是那么的无知。 二憨娘已被几个妇人架着抱起人头回家去了,刘辩与三叔并肩走到了村民们面前,还没等三叔说话,他先对村民们说道:“不瞒乡亲们,此番要与山贼厮杀,免不了会有些伤亡,谁是家中独子,先各自回家,莫要断了家里的香火。兄弟多人的,也回去一个。” 围在四周的汉子们没人动身,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在了刘辩的身上。 “家中独子,各自回家。兄弟多人的,回家一人!”见没人动身,刘辩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一次有几个汉子挺身站了出来,立在刘辩面前,其中一人仰着头高声说道:“我等皆是独子,可我等也是血性汉子,回家岂不是要做任人宰杀的猪?我等不回!除回家之外,其余诸事听凭先生差遣!” 几个汉子都是一脸的决然,从他们的表情刘辩就能看出他们决不肯回去,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一旦打起来,各自小心!” “进山打猎时领过路的,都到先生这里,先生有事吩咐。”一旁的三叔等刘辩说完话,朝那群汉子喊了一嗓子。 十多条汉子立刻站了出来,在元福的带领下朝着刘辩一拱手,齐声说道:“先生但有吩咐,我等万死不辞!”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元福等人一挥手,带着他们沿山贼进村时留下的马蹄印,径直出了村子。 马蹄印消失在小河边,蹲在河床边上的几只马蹄印旁,刘辩伸手从其中一只蹄印里扣出了一块还很新鲜的泥土,用手捻搓着朝河岸对面看了看。 “这附近有多少村子,最近的村子离这里多远路程?”手里拈搓着泥土,刘辩向身后的众人问了一句。 “最近的村子离这有二十多里。”刘辩问起附近的村庄,陶虎连忙答道:“大山之中村子距离甚远,两村之间大多都是数十里之遥。” “他们离这里不远。如果是我要抢劫,也不会舍近求远,跑到几十里外的村子去。”向对岸看了一会,刘辩甩掉手上的泥土,站起身对元福说道:“元福大哥,你觉着如果我们过河,能不能找到他们。” “很难!如果他们钻进了山中,就没办法找到他们。”在刘辩问出这句话之后,元福低头想了一下,才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邙山太大,而且山中多草木,即便在山外能寻到马蹄印,在山林里落叶也会帮他们掩盖蹄印,想要寻找,并不是那么容易。” 第20章 深夜潜伏 “只要能在山外找到进山的最后蹄印,我有办法找到他们。”刘辩眉头微微皱了皱,对元福和那十多个汉子说道:“与其等着他们来村里杀人放火,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将他们击杀在林子里。” “先生请说。”刘辩说要主动发起进攻,元福等人顿时来了兴致,连忙聚拢在他的身边,元福更是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 “山贼以往习惯了袭扰村子,想来过去他们也是从未遭到像样的反抗。”双手叉着腰站在河边,刘辩望着河对岸对元福等人说道:“这也是他们送来二憨头颅,却没留下人手监视村子的缘故,他们根本看不起我们!” 十多条汉子围在刘辩身旁,一个个紧攥着拳头,陶虎更是愤愤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骂了句:“娘的,这次老子非让他们晓得到村里闹事是来找死!” 刘辩并没有接陶虎的话,他只是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对岸接着说道:“我们正可利用他们的大意,给他们以重创!” 站在一旁的十多人都把视线定格在刘辩的身上,静静的等着他把话说完。 “山贼偷偷摸摸的杀了二憨,没敢直接冲进村子抢人,他们的人数一定不多。”刘辩冷着脸,眼睛微微眯了眯,对这十多个人说道:“之所以杀了二憨,就是要让我等心声惧意,而后进入村子杀人放火就要顺畅的多。” “还真他娘的阴险。”听了刘辩的分析,陶虎又骂骂咧咧的咕哝了一句。 “只要他们进村,就算我们做好了布置,也是要在村内与他们展开激战,乡亲们必然会遭受损失。”视线停留在河岸对面,刘辩接着对众人说道:“村里的乡亲们受了这些年的苦,再遭山贼劫掠,岂不是连最后的一点活路都被断绝了?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晚我等就出发,找寻这群山贼,将他们给剿杀了!” 十多条汉子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都点了点头,陶虎更是说了句:“稍后返回村内,我便告诉乡亲们做好准备,随先生前去剿灭山贼。” “加上你们所有人在内,挑选三十个动作麻利的。”刘辩阻止了陶虎要带上全村精壮汉子的举动,对站在身后的十多人说道:“我们是偷袭,不是强攻,人不需要太多。先派出两个脚程快的乡亲,循着马蹄印沿途寻找,报告山贼动向。” “元福大哥,你留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陶虎等人正要返回村子挑选人手,刘辩扭头看了一下元福,接着对其他人说道:“陶虎哥与各位且回去准备一下,将村内所有油灯的油料全都取来,用陶罐装好备用。另外告诉晚上将和我等前去夜袭山贼的乡亲,让他们把刀都给磨的锋利些。” 陶虎和那十多个汉子应了一声,转身朝着村口走去,河岸边只剩下刘辩和元福二人。 “元福哥,你以前打过仗?”等到众人走远,刘辩转过身,目光犀利的盯着元福对他说道:“你手指的指肚上生着茧子,那是常年持着兵器作战的痕迹。寻常的农夫只有手掌上才会有。你一定上过战场!” 元福眼睑朝下,沉吟了一下才有些不情愿的摇了下头说道:“打过,参加过黄巾。” “能告知大名?”双眼盯着元福,刘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虽说是在询问,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要元福回答他的问题。 “周仓。”周仓轻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先生既已看出某上过战场,还将别人支开,想来不会去告发某。” “你就是周仓?”周仓刚自报了家门,刘辩就两眼圆睁,上前一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有些不敢相信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几分激动的问道:“你不是应该和裴元绍在卧牛山么?如何到了这里?” 刘辩的问题把周仓问的一愣,他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辩,过了好一会才扭头看着村外坟地的方向,对刘辩说道:“自地公将军战死,某与裴元绍带着两三百兄弟去了卧牛山,直到三年前某还在那里,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来到这。” 早先刘辩只是看出元福有些不同常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周仓,周仓没在卧牛山,将来自然不会遇见关羽,那么原本的历史进程…… 想到这些,刘辩内心不由的起了些波澜。他本以为他的穿越改变了这段历史的格局,可从眼下的情况看来,在他穿越之前历史格局已经发生了改编,莫非在他之前有其他人穿越过来,将一些历史上的事件给扭转了? 心内虽对这些事情满是好奇和疑惑,可刘辩却很清楚,眼下并不是他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今晚他还要和周仓带着一队村夫寻找并歼灭凶悍的山贼。 夜色降临,缺了半边的月儿挂在半空,给夜色中苍茫的大地披上了一层蒙蒙的银光。 先前派出去探查道路的两个村民带回了消息,山贼的马蹄印就消失在河岸对面不是很远的一片山坡下。 一支三十余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出了小村,径直向离村子不远的小河蹿去。 他们所有人的背后都背着一只简陋的木弓,腰间别着一把磨的十分锋利的柴刀,跑在最后的几个人手里还提着布袋或陶罐。 小河淙淙的流淌着,在月光的映照下,河床泛着粼粼的光亮。在离三十多人下水位置不远的地方,就是刚刚在刘辩主持下竣工的水车。 河流推动着水车轮毂的转动,水斗卷起清冽的河水,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 走在最前面的刘辩飞快的蹚过小河,到了河岸对面,他蹲在地上,抬起手阻止了众人继续前进。 河岸上,残留着几排清晰的马蹄印。马蹄印一直向前延伸,延伸到漆黑的夜幕之中。 低头摸了摸身前的马蹄印,刘辩站起身,朝后招了下手,领着众人继续向着夜幕笼罩下的邙山奔去。 蹄印一直延伸到邙山脚下的一处小土坡前,到了土坡前的密林,马蹄痕迹彻底在林中消失了。 领着众人蹲在山坡下,刘辩仔细的检视了一下消失前的那几处马蹄印,抬头朝着密林看了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周仓等人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着蹲在前面的刘辩,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周仓也曾领兵打过仗,也曾做过山贼,对行军打仗自然是有些了解,可他在听了刘辩对山贼情况的分析后,还是不由的在心底赞了一声。 蹲在密林外看了一会,刘辩招了下手,带着众人朝着山坡上爬了去。 进了林子,刘辩的注意力并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两侧的树木上,他仔细观察着的是树木上的刮擦痕迹。 夜晚的视野原本就不是太好,林子里的光线更是昏暗,找寻两侧树木被刮擦的痕迹,也要比白天困难许多。 骏马能够进入的林子,坡度必然不会很陡,树与树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很窄。不过一路上刘辩都要找寻骏马经过的痕迹,众人在林子里穿行,速度还不算是很快。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刘辩突然又蹲下身子,止住了众人的前进。 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隐隐的能看到一团火光。火光并不是十分明亮,而且看起来还有些朦胧。 “前面应该是个小山窝。”蹲在林子里,刘辩小声对身旁的陶虎说道:“陶虎哥,你带几个人绕到左侧去,把所有的灯油和麻布都带上,等到山贼乱起,即刻用火箭封住他们的退路。凡是有往你们那边逃的,一律就地格杀!记住,千万不能手软,跑了一个,乡亲们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陶虎点了下头,朝身后一招手,带着十多个汉子向前方火光的左侧摸了过去。 等到陶虎等人离开,刘辩也朝身后的周仓等人一招手,领着他们向右侧摸了过去。 向前没走多远,一个并不算很深也不是很宽而且没有多少草木的山窝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山窝里点着一团篝火,三个汉子正围坐在篝火边上,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啥。 离这几个汉子不远的地方搭着十多顶帐篷。 躲在山窝上口的树林边缘,刘辩远远的眺望着那十多顶帐篷。 帐篷不大,一顶帐篷里顶多只能睡三个人,由帐篷的数量推算,这群山贼也不过只有四五十人而已。 那些帐篷从外观上看都差不多,刘辩要找的是这群山贼的头领,可在一堆相似的帐篷中想找到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看了会那些帐篷,又估摸了一下篝火边上三个山贼的位置,刘辩小声对身旁的周仓问道:“我们得抓个舌头,问出他们头领的位置,将头领干掉,剩下的就好解决了。” “周仓哥跟我来,其他人留在这里,等到山贼发现我们,与我们打起来之后,你们再趁势杀出!”朝周仓点做了个开始行动的手势,刘辩又小声向蹲在一旁的其他村民交代了一句,才猫着腰朝围坐在篝火边上的那三个山贼摸了过去。 第21章 不留活口 篝火边的三个山贼,呈等腰三角形方位坐着,其中一人背对着的地方,是一块相对陡峭的山崖,另两个人则是相向而坐,以这样的方位坐着,三面的山林是尽收他们眼底。 离那三个山贼越来越近,刘辩清楚的看到那三个人虽然是在彼此交谈着,可他们的眼睛却从未在同伴的脸上定格,视线总是在四周漂游着。 “难缠的家伙!”趴伏在地上,看着那三个山贼,刘辩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又将握着柴刀的手给紧了一紧。 夜色深沉,黑暗给了刘辩和周仓最好的掩护。 篝火的光茫虽然照亮了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可同时也让那三个山贼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盲点。 他们虽然一直都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不过刘辩和周仓趴伏的位置却是他们视力的盲点,几个山贼看向这里的时候眼前是黑黢黢的一片。 在快要爬到火光能照到的地方时,刘辩朝身后跟着的周仓摆了摆手,俩人都停了下来,趴伏在地上静静的观察着那三个人。 “兄弟们,我去撒个尿。”蛰伏在阴暗的角落等了一会,面朝着刘辩和周仓的那个山贼站了起来,与旁边的两个山贼招呼了一声,向他身后的峭壁走去。 看着那山贼走向峭壁,刘辩对周仓点了下头,俩人分开两边,朝着还坐在篝火边的两个山贼摸了过去。 到了那两个山贼身后,刘辩稍稍的停了一下,调整好身体角度才猛的蹿起身,一把勒住他前面坐着的山贼眼睛,另一只手上的柴刀也朝着那山贼的颈子上狠狠割了下去。 坐在对面的山贼见突然有人冲出,一刀抹了他的同伴,两眼一睁,正要喊出声音,他的颈子也猛然一疼,周仓纵身从后面勒住他的脑袋,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刚放倒篝火边上的俩人,刘辩紧接着就转身朝面向峭壁、正背对着他们放尿的山贼急速蹿了过去。 那山贼一泡尿才撒完,手中正掂着那话儿在抖,猛然听得身后传来重物倒地和有人跑动的声音,连忙扭过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刚扭过头,一只手就捂上了他的嘴,随即一柄沾着鲜血的柴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活命就老实些。”被捂住嘴的山贼正想挣扎,一个低沉的嗓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甚至能感觉到捂住他嘴的人呼吸时喷出的热气。 挟持了这个山贼,刘辩拖着他朝一片阴暗的角落退去,周仓则抠住地上那两具尸体的衣领,拖着他们跟在刘辩身后。 退到了阴暗的角落,刘辩放开架在山贼颈子上的柴刀,捂着他嘴的那只手往后一扳,一条腿在山贼身后一扫,将那山贼撂倒在地,紧接着膝盖朝下一跪,顶住倒在地上的山贼心口,柴刀又一次架在了山贼的颈子上。 这套快摔使的是干净利落,拖着尸体跟上来的周仓看了,也不由的在心底暗暗叫了声好。 “你们有多少人?头领在哪顶帐篷里?”柴刀顶着那山贼的咽喉,刘辩压低了嗓音,冷冷的问了一句。 山贼可能是吓坏了,浑身哆嗦着,竟没回答刘辩的问题。 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的光芒,柴刀又朝山贼的颈子贴近了一些,锋利的刀刃嵌入皮肤,山贼的颈部被割破出了一条细细的口子,丝丝血渍顺着柴刀渗了出来。 “四十二个。”刀刃切开了皮肤,疼痛感让山贼清醒了一些,他连忙答道:“将军睡在南向第七顶帐篷。” “将军?”山贼回过话,刘辩微微拧起眉头,神情带着几分疑惑的向那山贼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先生。”周仓把那两具尸体往边上一丢,凑到他身旁小声说道:“他们是山贼无疑,寻常山贼都是把头领称作将军。” “哦!”从周仓这里得到了答案,刘辩点了下头,伸手捂着那山贼的嘴,柴刀在那山贼的颈子上猛的一划。 一股鲜血飚射出来,如同喷泉般喷射起老高,山贼的身体痉挛了几下,两腿一蹬,断绝了气息。 见刘辩抹了那山贼的颈子,周仓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不留活口。”刘辩并没给周仓多做解释,只是压低了声音说了这么几个字,朝他招了下手,猫着腰往帐篷那边摸了过去。 在帐篷东面的几株大树旁,拴着十多匹骏马,离骏马不远的地方,堆放着一些用麻包装起来的东西。 刘辩和周仓并没有过去看麻包里装着什么,四十二个山贼,去掉刚才解决的三个,还剩三十九个。 这些山贼若是此刻醒来,必然会有一场混战,有周仓在,刘辩倒是不担心打不过山贼,只是到时跟过来的村民也会有些伤亡,刘辩要的是一场成功的潜入,而不是混战,自然不肯冒着惊动那些骏马唤醒山贼的风险去看麻包里装着什么。 俩人悄悄的摸到帐篷边上,刘辩朝周仓招了下手,猫着腰,从一排帐篷前快速蹿过,朝着山贼头领的帐篷摸了过去。 到了南侧第七顶帐篷外面,刘辩听到帐篷里传出一阵如雷的鼾声。 他对身后跟着的周仓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周仓提着刀站在帐篷外,刘辩则掀开帐篷的布帘,悄悄的摸了进去。 厚厚的布幔遮住了外面的月光,帐篷里很暗。进了帐篷,刘辩仔细的听着帐篷里的鼾声,辨明了打鼾人所在的位置,才小心翼翼的蹭了过去。 摸到了地铺边上,刘辩伸手平平的朝前探了探,感觉到睡觉人的鼻息,他才把柴刀抬起,搁在了离睡觉人颈子不远的位置。 做好这些准备,探对方鼻息的那只手猛的向下一按,另一只手持着的柴刀顺势朝那人颈子上一划。 沉睡中的人嘴巴和鼻子被刘辩一把捂住,猛然醒觉过来,正要挣扎,颈子上一疼,柴刀已经割开了他的咽喉。 解决了山贼头领,刘辩出了帐篷,朝守在外面的周仓点了下头。 看了一眼身上喷溅有鲜血的刘辩,周仓跟在他的身后,钻进了旁边的另一顶帐篷。 除了山贼头领的帐篷之外,其他帐篷里都是睡着三个山贼。俩人连续钻进了九顶帐篷,加上刚才干掉的山贼头领,刘辩和周仓一会工夫就偷偷的杀了二十八个人。 算上早先杀死的那三个人,他们已经料理了三十一个山贼,剩下的几顶帐篷里,只有十一名山贼喽啰。 当周仓抹掉第二十八个山贼的颈子时,正要去下一顶帐篷里解决剩下的山贼,刘辩伸手将他拉住,小声对他说道:“周仓哥,留几个人给乡亲们。” 黑暗中,周仓看不见刘辩的脸,只能听出他的语气异常坚决,扭头朝刘辩站着的位置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抬脚出了帐篷。 要给埋伏在外面的村民们留下几个山贼,刘辩是考虑到陶虎等人还没亲手杀过人,这次他和周仓若是将所有山贼全部解决掉的话,那些跟来的村民还是感受不到杀人的氛围,将来再有山贼侵扰他们,还是无法拿起兵器保卫村子。 与周仓一同又摸掉了两顶帐篷,还活着的山贼只剩下了六个,刘辩与周仓相互看了一眼,朝着拴在不远处的十多匹健马跑了过去。 跑到骏马附近的一堆麻包前,刘辩抬起从山贼那里夺来的刀,朝着其中一只麻包狠狠的扎了进去。 当钢刀拔出来的时候,一把金灿灿的粟米从麻包里被带了出来。 伸手接住粟米,刘辩扭头朝身旁的周仓看了看,周仓也正扭头看着他,俩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几分欣喜。 面前堆着的粟米少说也有二三十袋,虽然数量并不是很多,可若是运回村子,乡亲们就能好好的吃上几顿饱饭。 麻包距离那十多匹骏马很近,他们的脚步声刚才已经把骏马惊醒,当刘辩用手中的钢刀扎穿麻包的时候,动静惊着了这十多匹骏马,其中一匹最容易受惊的马抬起两只前提,长嘶了两声。 只有两顶帐篷没有被刘辩和周仓清理,骏马仰起前蹄长嘶,惊动了帐篷里的山贼,其中一顶帐篷里很快钻出一个人来。 这人到了帐篷外,嘴里咕咕哝哝的还在骂着什么,当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麻包旁站着两个人的时候,立刻便惊叫了起来:“什么人?是谁站在那?” 听到叫声,刘辩和周仓扭过头,刘辩还顺势朝那山贼做了个竖起中指的手势。 这个手势,生活在汉末的山贼自然是不可能懂得,那山贼当即就明白过来,站在粮草边上的不是他们自己人。 “兄弟们,有贼偷粮食!”发觉到不对劲,出了帐篷的山贼倒也不笨,立刻高声喊叫了起来。 山贼的喊声传出了很远,不仅传到身后另几个山贼的耳朵里,也传进了埋伏在林子里的村民们的耳朵。 “杀!”当十多顶帐篷里仅存的六个山贼跳出来的时候,十多个先前跟刘辩和周仓在一起的村民也挥舞着柴刀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第22章 让谁活下去 六个山贼迎面冲了上来,刘辩朝周仓看了一道:“只要活的!” 周仓点了下头,与刘辩一同迎着贼冲了上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的山贼抡起单刀,朝着刘辩的头顶劈了过来。 刘辩身子一拧,与抬刀劈向他头顶的山贼错身而过,就在那山贼想要收住脚步,重新朝刘辩扑上来的时候,一道刀光在他眼前一闪,紧接着他感到手腕猛的一疼,一只手竟被刘辩一刀劈落。 另一侧的周仓并不像刘辩这般靠着轻盈取胜,冲到山贼近前,他大吼了一声,手中单刀调转了个方向,身子一矮,刀背朝着一个山贼的大腿劈了过去。 钢刀带着劲风,硬生生的劈上了山贼的大腿,几步开外的刘辩甚至都听到了山贼腿骨劈裂时的清脆响声。 腿骨被硬生生的敲断,山贼自是承受不住那锥心的疼痛,惨嚎一声,双手抱着大腿倒地翻滚不住的哀嚎着。 正朝着这边奔跑的村民还没冲到近前,刘辩和周仓已经制服了那六个山贼。 被刘辩削断手腕的山贼,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爬了起来,踉跄着朝不远处的山林跑了过去。 周仓和已经冲到近前的村民们正要去追,刘辩双手张开,朝着众人一拦,对众人说道:“他跑不了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山贼跑向的那片树林亮起了十多点跳动着的火光。 十多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般划过夜幕,在夜色中划出了一条条拖着绚丽光影的尾巴,朝着那山贼飞了过去。 狂奔的山贼被突然朝他飞来的火箭吓了一跳,愣了下神,竟忘了闪避,被迎面飞来的箭矢射了个正着。 发射箭矢的,都是打猎经验十分丰富的村民,逃跑的山贼离山林距离又已是很近,十多支箭矢无一射空,全都扎进了他的身体。 身上插满了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山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夜色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正燃烧着的篝火。 还活着的五个山贼止住了翻滚,被村民们按倒在地,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先生,这些人如何处置?”捆好山贼,一个村民向刘辩问了一句。 “让陶虎他们过来。”朝那几个被捆起来的山贼看了一眼,刘辩向问他话的村民交代了一句。 那村民应了一声,快步朝着陶虎等人藏身的山林跑了过去,在快要跑到还燃烧着星点火光的尸体旁时,他停下脚步,挥舞着手臂朝丛林里高声喊道:“陶虎,先生让你们过来。” 空旷的大山,只要有人喊话,声音就能传出很远。陶虎等人看到有人朝他们跑了过来,又一次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当他们听清跑向他们的村民喊的话后,才放下了弓箭,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陶虎等人到了近前,刘辩让人把那五个已经疼的没了嘶嚎的力气,只是不住惨哼的山贼给扶了起来叫他们跪在地上。 “杀了他们。”手提着染血的单刀,刘辩转过身背对着村民们,淡淡的丢下了一句话。 所有的村民全都愕然的看着他,并没有人上前对那几个山贼下手。面对活生生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无法提起手中的柴刀劈下去。 “还不动手?”村民们还都站在那里发愣,刘辩好像等的有些不耐烦,转过身微微皱起眉头,又催促了一声。 “先生,他们已经……”看着那几个跪在地上惨哼的山贼,一个村民有些为难的说了半句话,可见到刘辩铁青的脸色后,后半截话又被他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杀几个已经没了还手之力的山贼,你们或许认为我很残忍。”刘辩转过身,拧着眉头对四周围着的村民们说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将他们放走,或许他们还会带来新的山贼,村子一样会不得安宁!他们杀二憨的时候,可曾有过半点手软?在贼寇和亲人之间,你们会选择让谁去死?” 汉子们被刘辩这番话给说的一愣,所有人都攥紧了手中的柴刀,有两个人甚至朝着山贼上前了一步。 不过他们迈出的也仅仅只是一步,让他们远远的射杀山贼,看不到鲜血飚溅,还能下得去手。可让他们近距离的砍杀活人,这些淳朴的村民还真是无法举起屠刀。 “你们今天出来,为的是和山贼战斗,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怪怪的笑容,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的说道:“看来我只带着周仓大哥偷袭山贼,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你们连跪在跟前,已经无力还击的山贼都杀了不,若是带着你们冲锋,不过是白白糟践了你们的性命!” 跟着刘辩等人来到这里的村民,也都是血性的汉子,他们不敢动手,不过是因为没有杀过人,难以跨过心内的那道坎。 “我来杀!”汉子们还在犹豫,陶虎手持柴刀,抬脚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山贼面前。 站在山贼跟前,陶虎双手持着柴刀,高高举起,脸上的肌肉都紧张的发着颤。 话已经说了出去,这一刀若不劈下,定然会被刘辩耻笑。陶虎双眼一闭,大吼了一声,手中柴刀猛的劈进了跪在他身前的山贼颅腔。 柴刀深深嵌入那山贼的颅骨,一股鲜血和着脑浆飚溅出来,喷溅到陶虎胸前的衣襟上,浓郁的腥味霎时飘散开来。 一旁跪着的几个山贼见陶虎开了杀戒,心知今日必死,带着一丝侥幸,连忙惨嚎着喊起了饶命。 刘辩冷着脸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只是在村民们的身上逡巡着,等到陶虎从被砍杀的山贼头上拔出柴刀的时候,他又冷冷的说了句:“其他人就没有敢动手的吗?” 血腥的刺激,再加上刘辩的步步紧逼,围在四个山贼身前的村民们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被压抑的爆掉。 “杀!”终于,继陶虎之后第二个村民疯狂了,他抡起柴刀,朝着一个还不住喊叫着恳求刘辩饶命的山贼劈了过去。 疯狂有的时候会如同传染病一般感染身边的人,刘辩的催逼让这群汉子心底那不愿杀人的底线彻底奔溃,在第二个村民挥刀砍向山贼的时候,所有人全都举起了手中的柴刀。 看着村民们疯了似的一刀刀劈向那四个已被砍死的山贼,纵然刘辩见过无数血腥,也不由的把头侧了侧,心有余悸的挤了两下眼睛。 太残暴了!一群原本不愿杀人的人,一旦举起屠刀,场面的血腥,就连他这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老兵都不忍多看一眼。 “挖些坑,把尸体都给埋了。埋好尸体,带上粮草和马匹回去!”终于村民们砍的累了,刘辩朝地上那几滩被砍的已经无法辨别是什么的碎肉看了一眼,向众人招了下手。 在深山里杀人,即便不掩埋尸体,野狼和豺狗也会将尸体拖走吃掉。刘辩之所以让村民们挖坑埋尸,正是考虑到他们刚杀了人,若不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许多人在心理上还是会承受不了,极可能在内心深处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阴影。 返回村子的路上,除了刘辩和周仓偶尔相互会说上几句话,其他人就连平日话最多的陶虎都保持着沉默。所有的人手上都沾染了血腥,虽然他们已经动手杀了人,可第一次杀人给他们带来的强大压迫感,却还是没有彻底摆脱。 晨曦驱走了漆黑的夜幕,初升的朝阳挂在东方的天际,阳光轻柔的抚摸着大地,给刘辩等人带来了些许的暖意,在山里几乎折腾了一夜的刘辩等人,终于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回到了村口。 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们,整个村子像是完全搬空了似的,连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 到了村内的空地,刘辩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前进,视线在村内房舍不住的逡巡着。跟在他后面的村民们见他这幅模样,每个人都感到十分的紧张,握着刀的手也不由的都攥紧了一些。 刘辩的视线停在一间民房旁的干柴堆上,看着那堆干柴,他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朝那堆干柴喊道:“别藏了,是我们回来了。山贼已尽数被我等歼灭,从此不会有人再来祸害乡亲们!” “是先生回来了!”听到刘辩的喊声,藏身在干柴堆里的三条汉子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推开干柴,朝着刘辩等人跑了过来。 紧接着村内各个角落涌出了许多年轻汉子,汉子们欢呼着冲到刘辩身前,最前面的俩人不由分说,上前将刘辩抬了起来,随后所有人都跟着高声狂呼万岁。 万岁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随着呼声飘远,一群老人、妇人和孩子也从村后的藏身处跑了出来,纷纷涌向了刘辩等人。 与刘辩一同围剿山贼的汉子们也都被各自的家人围着问长问短,第一次杀人在心头种下的阴霾,很快就被驱散,也和围在身旁的亲人们叙说起剿杀山贼的过程。 得知刘辩等人歼灭了所有的山贼,村里的老老少少全都兴奋的欢呼着,一群年轻汉子将刘辩高高抬起,把他抛上半空,随后再稳稳的接住。 被村民们高高抛起的刘辩心头很是纳闷,这些村民在抒发内心喜悦的时候,高喊出的竟是“万岁”两个字。 第23章 孤坟话凄凉 对历史只是略知些皮毛的刘辩并不知道,“万岁”这两个字,在宋朝以前,是老百姓和军队在庆贺时常用的欢呼语,只是到了宋朝,才成为皇帝的专属。 兴奋的村民们簇拥着刘辩,看到刘辩等人带回来的马匹和粮食,他们越发的难以抑制心头的喜悦,许多人甚至喜极而泣,还没被村民们放下的刘辩又被抛高了一些,村民们的欢呼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唐姬一直远远的站着,她双目噙着泪光,望着被村民们高高抛起的刘辩,再也抑制不住心内的激动,哭出声来。 这些天刘辩给了她太多意外,也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自豪。身为刘辩的女人,亲眼看着他从懦弱的废帝转变为连山贼都能亲自带人剿灭、受到百姓爱戴的英雄,她又如何会不激动? 除了唐姬,还有一个女人也在快要跑到刘辩近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陶浣娘,当她听闻刘辩等人剿灭了山贼回来的消息时,心内的欣喜比村里的其他人又都多了几分。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种情愫,可她却很清楚,刘辩每做成一件事,她总会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而他每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她又会默默的祈念他能够成功。 站在人群外面,陶浣娘并没有朝里挤,也没有去找陶虎。她只是抿着嘴,两眼噙着泪花,看着被汉子们高高抛起,脸上漾满了笑容的刘辩。 泪光朦胧了陶浣娘的眼睛,刘辩的身影在她的视线中稍稍的有些模糊,但在眼泪的朦胧下,他的身影却又闪烁着点点银亮的光辉。 “如果他能一辈子留在这里,那该多好。”看着又一次被人抛起的刘辩,陶浣娘心内竟生起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过很快她就摇着头,紧抿着嘴唇,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终究是要走的,三叔和村子里其他的老人都说过,他不是个寻常的农夫,他是要去做大事的人,像我这样的乡野丫头,又如何敢奢望每日能见到他?” 心内万分凄苦,陶浣娘缓缓的垂下头,想要勉强的笑一下,眼泪却不争气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夕阳斜下,又是一个黄昏,各家各户的烟囱都冒起了青蓝色的炊烟,陶虎给全村人平均分配了粮食,大人们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村子里的空地上只有一些孩子还在来回追逐嬉闹着。 背对着夕阳,刘辩和唐姬并肩坐在村口能望见小河的土坡上。 斜阳的余晖铺洒在大地上,几里外的小河泛着橙红色的光亮。 坐在刘辩的身旁,唐姬双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远处橙光粼粼的河面。 “想家吗?”伸手搂住唐姬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刘辩温柔的向她问了一句。 “嗯。”唐姬轻轻的点了点头,脑袋偎在刘辩胸前,略带着几分羞赧的轻声说道:“夫君去哪里,妾身便跟到哪里。” “如果我说不去颍川,你一定很失望。”搂着唐姬,望着远处在夕阳下呈现着一片血色的小河,刘辩用一种缓慢且又坚定的语气说道:“在村内歇上两日,我们去虎牢关!” “夫君不是说……?”刘辩说起要去虎牢关,唐姬吃了一惊,本想问个原委,可看到他一脸的决然,后面半句话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早先我只想着我们能好好的活下去。”放开搂着唐姬肩膀的手臂,刘辩微微拧起眉头,扭头看着身后的小村说道:“是这里的乡亲们,他们的日子太苦,他们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可沉重的赋税压的他们抬不起头来,豪强和贼寇又随意的抢掠、屠杀他们。即便你我二人成功返回颍川,将来天下一乱,也是难以寻到藏身之处。” 唐姬仰着脸,看着神情肃穆的刘辩。她一句话也没说,她很想回颍川,从此和刘辩过上不问世事的日子。可刘辩终究是大汉朝廷的血脉,他真能眼看着大汉朝廷自此被董卓夺去吗? 其实唐姬并不知道,刘辩对大汉朝廷根本没有忠诚和归属感。只不过是在村子里生活了几天,让他看到了民间生存的艰难,使他萌生了借助废帝的身份,成就一番大业拯救万民于水火也让自己活的更安稳的想法。 “虎牢关群雄环伺,去那里确实不太明智。”刘辩转回头望着远处的河床,以坚定的语气继续对唐姬说道:“不过群雄都在也有个好处,眼下袁本初等人对大汉朝廷还有些忠诚,想来也没有哪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群雄汇集的地方公然对我不利。” 刘辩站了起来,挺直身板,微微仰起头,望着天际血色的云霞,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曾是这江山的主人,曾是大汉朝廷的皇帝!如何能眼看着贼人霸占我的江山,肆意残杀我的子民?我定会重整旗鼓,夺回本该属于我的江山,将来减轻徭赋、平息天下刀兵!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但凡夫君决定的,妾身无不听从。”唐姬缓缓站起身,与刘辩并肩站立着,柔声说道:“夫君乃是雄武帝君,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功业!” 刘辩伸手搂住唐姬的肩膀,唐姬也将头轻轻的依偎在他的手臂上,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遥望着天边的残霞。 离村口不远的一棵老槐树下,陶浣娘背靠树干,一双美眸泛着莹莹的泪光,远远的望着站在土坡上,浑身披满彩霞的刘辩和唐姬。 两天后,村外坟地。 周仓孤身一人,站在一座与别家坟茔相隔甚远的孤坟边上。 好些日子没有下雨,坟头的土已是十分干燥蓬松,干巴巴的泥土中,钻出了几株碧绿的小草。草叶儿随风摇曳,好似特意在为周仓跳起一支轻舞。 周仓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摸着坟茔上的泥土,粗犷的脸颊上,竟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红姑,我要随先生离开村子了。”缓缓闭上眼睛,周仓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哽咽着对眼前孤寂的坟包说道:“三年了,我在这里已经守候了你三年。若是当初我不带你离开卧牛山,你也不会死。可惜我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手刃仇人。如今我遇见了先生,今日元福便在这里向你立誓,将来我定要提着严政首级前来祭奠!” 周仓的话音落后,一股冷飕飕的风儿打着旋在他身旁转了两圈,随后消失在坟头之上。 看到这股小旋风卷起了坟头上的一片干土,扬起一股烟尘随即消散,周仓两眼瞪的溜圆,连忙喊道:“红姑,是你吗?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可是哪里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小小的坟茔依旧静静的立在那里,刚才的那股旋风不过是给空旷的野地平添了几分苍凉。 周仓口中提到的严政,当初也是黄巾军将领,因汉军围攻阳城,他杀了张宝献城,投在朱儁帐下。后为讨好朱儁,率军攻打周仓和裴元绍驻扎的卧牛山,可巧那天周仓并不在山上,而是带着几个人与他的新婚妻子红姑下山祭拜神灵,祈求早为周家添丁,不想却在半途遇见了严政率领的汉军。 一场激战,跟随周仓的几个兄弟全部战死,周仓抢了匹战马,拼死护着红姑逃离,严政却一箭射穿了红姑的后心。 几经辗转逃离到小村,村民们虽是竭尽所能想要帮他,却还是没有留住红姑的性命。 一直没有回到卧牛山,是因为周仓知道,即便他回去,凭着他和裴元绍手里的那几个人,也是不可能有机会杀了严政。于是他留了下来,在小村里陪着红姑的坟茔,一陪就是三年。 与刘辩相识并没有几天,可刘辩先是为村子造出了水车,接着又带领众人先发制人,将前来抢掠村子的山贼给歼灭。向来崇敬好汉的周仓,遇见这样有胆有识又有谋略的人,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身前离开。 当刘辩向村民们提出辞行的时候,周仓当即做出了个决定,他要跟着刘辩一起走,在他看来,像刘辩这种人是不会屈居人下的,或许跟着他,将来还能为红姑洗雪冤仇。 “周仓大哥,你真的也要走吗?”蹲在坟边,周仓正回忆着红姑的一颦一笑,身后传来了陶浣娘的声音。 “是浣娘啊。”周仓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陶浣娘,随即又把脸转向了红姑的坟,抬手偷偷抹了把挂在腮边的眼泪,淡淡的问了句:“你怎么来这里了?” 虽然周仓的动作很快,可陶浣娘却还是看到了他脸颊上挂着的泪珠,从未见过周仓流泪的她愣了愣,随后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喃喃的问了句:“你们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周仓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抬起头,仰脸看了看湛蓝天空中漂浮着的几片白云,悠悠的说道:“丫头,你的心思大哥明白。不过先生并不是像大哥和村子里其他人一样的寻常人,若是有心,他应该还会回来,不过你也不用刻意等他,等一个人的心情,大哥懂得。” 第24章 依依话离别 清粼粼的小河边,刘辩盘腿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周仓则站在他的身后,像是一尊铁塔般护佑着他。 道别了红姑,周仓已是了无挂碍,跟着刘辩离开小村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先生真的不要马匹?”站在刘辩身后,周仓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心内的疑惑,向刘辩问了一句。 “我们穿着平民的装束,骑马上路,更惹人眼,平白的在路上多生事端。”刘辩扭头看了周仓一眼,朝他招了招手,对他说道:“元福,你过来,有些事情我想问你。” 周仓上前两步,站在刘辩身旁,低着头一副十分谦恭的模样。 “你也知道我是要去虎牢关,这一路上必定极多艰险。”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周仓,刘辩向他问道:“元福可知从哪里前往虎牢关能够避开朝廷耳目并且路程最近?” “有两条路。”周仓想了一下,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其中一条是从此向北,过黄河,经温县、平皋,然后再南下进入汜水地界;另一条则是沿着邙山一直向东,过巩县、经成皋,直接进入汜水。” “你认为这两条路,哪条好走一些?”刘辩沉吟了一下,看着周仓又追问了一句。 “不好说。”周仓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辩说道:“若是先生想要避开朝廷的官军,这一路上恐怕并不容易。沿着邙山一路向东,大山能给我们最好的掩护,遇见官军只要藏进山中便可,只是道路难走,路途上会耽搁许多时日。若是渡过黄河先向北,过了平皋,沿途倒是一片坦途,很是好走,只是难有藏身之处。而且卧牛山离那里不远,不知裴元绍可守的住山头。” “走平皋那条路能到卧牛山?”听说过了黄河能到卧牛山,刘辩眼睛一亮,连忙向周仓问道:“若是见到裴元绍,你可有信心说服他跟随我等前去虎牢关?” “裴元绍与某脾性相投,往日以兄弟相称,只要他还在卧牛山,某定能说服他投靠先生。”周仓低着头,很是果决的应了一句。 “先去卧牛山!”刘辩站起身,双手叉腰望着淙淙流淌的小河,断然做了这么个决定。 与周仓商议好行进路线,刘辩决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小村,一路向北,过黄河去卧牛山寻找裴元绍。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刘辩与唐姬起身走出房间,却看到陶虎兄妹已经坐在堂屋等待着他们。 “先生!”看到刘辩和唐姬,陶虎兄妹赶忙站了起来,陶虎走到刘辩身前,抱拳对他说道:“先生乃是人中龙凤,要离开此处陶虎不敢相留。昨晚与浣娘煮了些粟米,请先生带上,权作路上的干粮。” “这几日承蒙令兄妹照料,已是感激不尽!”刘辩给陶虎回了一礼,对他说道:“元福已然备办好干粮,足够我等仨人路上吃用,这些粟米还是令兄妹留作口粮吧。” “先生,河水多有泥沙,浣娘昨日为先生备办了些饮水,请先生一并带在路上饮用。”不等陶虎应答,陶浣娘走了上来,双手捧着一只装满了的水囊,高举过顶,递到刘辩面前。 一旁的陶虎也双手捧着装满煮熟粟米的布包,等着刘辩接受他们的馈赠。 心知若是不接受他们的东西,这兄妹俩必然不会甘心,刘辩扭头看了唐姬一眼,这才伸手接过布包和水囊,对兄妹二人说道:“令兄妹深情厚谊,在下铭记于心!” 接受了兄妹二人赠送的干粮和饮水,刘辩和唐姬刚出房门,就看到周仓面前放着一只足足装着五六十斤东西的布包,身板挺的笔直等在屋外。 在周仓身后,是来送行的全村村民。 见刘辩从屋内走了出来,全村村民都朝前走了两步,将他和唐姬围在中间。 到了刘辩面前,三叔伸出双手,握住刘辩的手,颤巍巍的对他说道:“先生真的要走,乡亲们也没甚好送,只是备办了些干粮和肉食,也是乡亲们的一番心意。” “这些都是乡亲们送的。”一旁的周仓将脚下放着的那只布袋提了起来,朝刘辩晃了晃,插了句嘴。 看了周仓手中提着的布袋一眼,刘辩并没有多做推辞,只是对三叔说道:“在下与内人在村中居住数日,承蒙乡亲们照料,如此情谊定不相忘!” “先生走好!”三叔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刘辩的手,眼窝里泛着老泪,微微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 刘辩陶虎兄妹送给他的粟米和清水递给一旁的周仓,双手抱拳,对村民们说了声:“乡亲们,告辞了!”抬脚朝村口走了过去。 围在跟前的村民们给他和唐姬、周仓让出一条路,看着刘辩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不舍,有些情感脆弱的老人和妇人甚至咽咽的哭出声来。 村民们跟在刘辩等人的身后,一直把他们送出村口,送到小河边,还依依不愿离去。 刘辩转过身,又朝村民们抱拳拱了拱高声说道:“乡亲们请回吧,山高水长,我等定会有重逢之日!” 送行的村民们这才停下脚步,恋恋不舍的望着刘辩。 “乡亲们,跪送先生!”站在最前面的三叔冲着村民们喊了一声,率先跪在了满是碎石子的河滩上。 全村的村民“呼啦啦”的都跪了下来,一个个伏着身子,跪送刘辩等人。 看到村民们跪在河滩上,刘辩连忙上前,双手托着三叔的腋下,对三叔和村民们说道:“乡亲们快起,如此厚礼,在下如何受得?” “先生不必搀扶。”三叔和全村的村民都没有起身,依旧跪伏在那里,身后的周仓上前两步,对刘辩说道:“我等不离开,乡亲们是不会起身的。” 周仓这么说了,刘辩才松开搀在三叔腋下的手,双手抱拳,深深弯下腰,朝村民们行了一礼,再没多说什么,转过身领着唐姬和周仓,沿着小河朝河流的下游走了过去。 直到刘辩走出很远,村民们才跪直了身子,目送着他的背影,许多人的脸上此时已是挂满了泪痕。 整个村子,只有陶浣娘没有一直送刘辩到河边,她站在村口那处高高的土坡上,远远的眺望着小河的方向。 距离太远,她根本看不到刘辩的背影,只能看到远处的小河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亮。 相比于送行到河边的村民们,最不舍刘辩离开的就是陶浣娘。在红姑的坟前,周仓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对她来说,刘辩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村里的老人和周仓都已看出,刘辩并不是个寻常的农夫,跟在刘辩身旁的唐姬,更是举止有度,很有贵妇风范。相去甚远的门庭,让她这个初开情窦的乡野少女,只能默默的把那份眷恋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脸上挂满泪痕,陶浣娘轻声的啜泣着,泪水很快迷蒙了她的双眼,眼前的世界在泪光的映照下,呈现着水色的朦胧。 道别了村民们,刘辩等人沿着小河向东走了四五里,随即折转方向朝着东北方赶去。 此处临近邙山,四周群山环绕,离开河边一路向北,沿途也都是茫茫的大山。 一直走到午间,刘辩等人还没有从群山环抱中走出去。 “肚子饿了没?”抬头看了看挂在正中天的太阳,刘辩向跟在身后的唐姬问了声。 “嗯!”唐姬点了点头,抬眼看着走在前面的刘辩,虽是承认肚子有些饿了,却没提出要停下歇息的要求。 “走了半天了,先歇会吃些东西再继续赶路。”又往前走了不远,刘辩选了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对唐姬和周仓说道:“出了大山,可能会遇见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要保持最佳的状态,才有可能成功赶到卧牛山。” 与周仓商议先去卧牛山的时候,唐姬并不在跟前,此时听刘辩说要去卧牛山而不是去虎牢关,她有些愕然的望着刘辩,嘴唇动了动,好像想问什么,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刘辩也没多给她解释,坐下后从周仓手里接过一块村民们送的烤肉,把烤肉掰开,将大块的那半递到唐姬面前,对她说道:“多吃些肉,还有很远的路要赶,体力全得靠着吃的这点东西维持。” “夫君吃大块,妾身只要小块便可。”唐姬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块肉,而是用一种细若蚊蚋的声音推辞了一句。 “肉还多着,不够我再拿。”刘辩不由分说,把大块的肉塞给了唐姬。 刚啃了一块肉,正在咀嚼着,刘辩听到空中传来一阵“嘎嘎”的鸟叫声。他抬起头朝天上看了一眼,只见十多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 “元福可知前方是何去处?”看到这群乌鸦,刘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向坐在离他和唐姬稍远处的周仓问了一声。 “这条路早先某曾走过。”周仓将嘴里嚼着的肉给咽了下去,对刘辩说道:“再往前五里,有个叫做柳树庄的村子。村子要比先生前两日住的陶家庄小些,不过也是有七八十户人家。” 第25章 不是山贼干的 乌鸦越飞越远飞远,刘辩扭头看着一旁的周仓,向他问道:“元福,继续向前,我们是不是要经过柳树庄?” “正是!”周仓点头应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柳树庄恰好在前方路上,是我等的必经之路!” “有没有其他的路可走?”望着柳树庄所在的方向,刘辩又向周仓追问了一句。 “没有,若是想要避开柳树庄,只能从邙山之中穿行。”周仓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刘辩问道:“先生莫不是……?” “乌鸦是向柳树庄去的。”刘辩低下头,从布袋里又取出一块肉,先递给身旁的唐姬一小块,随后拿出一块大的丢给周仓,对二人说道:“进入山林路途难走,且多狼虫虎豹。只是柳树庄恐怕也不安稳,我们都要填饱肚子,若是发现异状,离开时也能多些力气。” 唐姬和周仓都没有说话,接过刘辩递给他们的肉,吃了起来。 在陶家庄周仓已是对刘辩佩服的五体投地,刘辩说柳树庄不安稳,他自然是认同那里一定出了事。 吃饱肚子,仨人朝着柳树庄方向走去,可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刘辩走在最前面,周仓殿后,唐姬被二人夹在中间。走了三四里路,仨人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村落。 远远望去,村子给人一种异常宁静的感觉。眼下刚过正午,正是村民们吃完饭下地干活的时辰。原本应该有不少村民在附近的田地里忙活,可刘辩他们偏偏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刘辩做了个手势,让唐姬和周仓先等在这里,他独自朝着一里开外的小村摸了过去。 离小村越来越近,一阵乌鸦觅食时发出的叫声传进了刘辩的耳朵。 乌鸦的叫声让他确定了柳树庄发生了大事,同时也告诉了他一个讯息,村子里没人,至少没有活人! 如果有人,乌鸦绝不会如此从容的在村子里觅食。 他直起身,朝等在那里望着他的周仓和唐姬招了招手。 等二人赶到,刘辩指着小村,向周仓问道:“元福,你最近有没有来过这里?” “没有!”周仓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柳树庄虽说是离陶家庄最近的村子,可相距也有二三十里路,两个村子平日里也只有一些结了姻亲的人才会相互走动。” 刘辩点了点头,对周仓和唐姬说道:“陶家庄有人和这里联姻,平日定会有来往,我等在陶家庄没有听到有关此处的消息,柳树庄一定是近两天才出的事。” “夫君如何知晓这里出了事?”柳树庄的房屋完好,也很宁静,根本就没有破败的迹象,刘辩的说法让唐姬感到心内很是不解,脱口问了一句。 “村子太静了。”朝柳树庄看了一眼,刘辩回过头看着唐姬说道:“村里还有乌鸦的叫声。乌鸦是种喜欢吃腐肉的鸟,它们在这里,恰好说明了村子里有很多腐肉。一个和陶家庄差不多贫困的村子,你们想想,会有什么腐肉?” “先生是说……?”周仓两眼猛然睁圆,刘辩说的话让他心里陡然一紧,赶忙追问道:“柳树庄的人全都死了?” “恐怕是这样。”刘辩摇了摇头,朝周仓和唐姬一招手,对他们说道:“我们要快些穿过柳树庄,不可在此多做逗留!” 周仓应了一声,刘辩伸手拉着唐姬,仨人快步朝着村子走去。 刚一进村,仨人就又停下了脚步。 村口满是已经干枯了的血渍,血液凝固成黑色的结块,糊在墙面和地面上,有几处厚些的结块中,还现着一两片殷红。 拉着唐姬的小手,刘辩感觉的到她很害怕,因为她的身子在不住的发着抖。 稍稍攥紧了拉着唐姬的那只手,刘辩扭头用一种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她,轻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在。” “嗯!”唐姬抿了抿嘴唇,点了下头,虽然嘴上应着,可娇小的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可能是仨人的脚步声惊着了正在村子里觅食的乌鸦,一大群乌鸦扑棱着翅膀蹿了起来,怪叫着从仨人的头顶飞了过去,径直向村外去了。 进了村子没走多远,周仓突然指着侧面的几间民房对刘辩喊了声:“先生快看!” 循着周仓指着的方向,刘辩和唐姬几乎是同时扭过头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上百具村民的尸体。尸体被人凌乱的堆在几间民房之间的空地上,由于乌鸦的啄食,最上面的那些尸体已是面目全非。 看到这些尸体,唐姬脸色霎时变的煞白,弯下腰不住的干呕起来。 看着堆成小山的尸体,刘辩伸手把唐姬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对她说道:“别怕,别怕,离开村子,就不会再看见了。” 脑袋伏在刘辩的胸前,唐姬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此刻的她,连再回头看一下那些尸体的勇气都没有。 想到那些皮肉外翻,脸上的肉也被乌鸦啄食的几乎露出白骨的死尸,她的心脏就如同要停止跳动一般,喉咙里也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憋闷的难受。 “走!”搂着唐姬,刘辩朝还看着尸体的周仓招呼了一声,抬脚朝村子的另一侧走去。 “山贼着实可恶,竟是连一个活口也没留。”跟在刘辩身后,快要走到另一侧村口,周仓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愤愤的骂了一句。 “不是山贼干的。”怀里搂着浑身不住发颤的唐姬,刘辩一边朝前走,一边对周仓说道:“村子里有许多马蹄印,而且有几具尸体是被钝物砸碎了头骨。山贼杀人,只是一刀要了人命就行,他们没必要用如此残虐的手段来折磨手无寸铁的村民。” “不是山贼,还能是何人?”虽然很是佩服刘辩,可周仓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残忍到把整个村子的人都个屠了。 “官兵。”说话的时候,刘辩片刻也没停下脚步,他搂着唐姬快步走着,一边走一边对周仓说道:“寻常山贼不会有那么多马匹,头颅被敲击的村民面部和额头的骨头全都凹陷下去,只有盾牌才能造成如此大面积的伤害。元福何时见过有刀剑不使,反倒用盾牌杀人的山贼?” “娘的,朝廷养的这些狗,就没一个好鸟!”周仓又朝一旁啐了口唾沫,骂了句:“某真后悔,当初没有多杀几个为朝廷做事的狗贼!” 刘辩没再说话,只是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了周仓一眼,搂着唐姬继续朝前快步走去。 被刘辩搂在怀里,唐姬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身体也不像刚才那样颤抖的厉害。 虽然刘辩这副身板也还是很单薄,可被他搂在怀里,对唐姬来说,却比躲在任何地方都温暖、安心。 出了柳树庄,仨人快步行进了十多里,走进一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刘辩停下了脚步,警惕的环视着四周的山峦。 他的举动引起了周仓的警惕,周仓连忙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也和刘辩一样向四周张望着。 这柄剑是早先刘辩带领他们诛杀山贼时,周仓从山贼头领那里得来的,跟随刘辩离开陶家庄,周仓把它也带在了身上。 四周的山峦静的出奇,甚至连半声鸟兽的鸣叫都没有。 刘辩环视着四周的山峦,眼睛微微眯了眯,压低了声音对周仓说道:“小心提防,附近山里有人,只是不知是什么人藏在山林内。” 周仓应了一声,手提长剑跟在刘辩和唐姬的身后,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 仨人才走出没几步,左侧的山林里传出了一声爆喝:“站住!” “快走!”听到山林里传出爆喝,刘辩拉着唐姬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对身后的周仓喊了一声。 近二十名身穿汉军衣甲的兵士在一个低级军官的带领下从山林里冲了出来,一边杂乱的喊叫着,一边朝着刘辩等人追了上来。 拉着唐姬,刘辩奔跑的速度自然不会很快,眼见着那些汉军就要赶到他们身后。 “奶奶个熊!老子不跑了!”跟在刘辩和唐姬身后奔跑的周仓回头看了一眼,见追兵越来越近,他骂了一声,手提长剑,转身朝那些汉军反扑了回去。 周仓这一回头,刘辩心里暗叫了声“不好”,连忙朝他喊道:“元福快回来,还有埋伏!” 他的话音未落,山林里果然又冲出了两三百名官兵。 带领这群官兵的是一个三十来岁,左边脸颊上有着一条深褐色刀疤,面目很是可憎的汉军将领。 “严政!”看到那汉军将领,周仓双眼圆睁,咬着牙低吼了一声,从他那如同要喷出火焰一般的眸子,能看出他此刻胸中的愤怒已达到了顶点。 带兵从林子里冲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强攻卧牛山,截杀周仓并且一箭射死了红姑的严政。 领兵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严政也看清了周仓的面容。他先是脚步一顿,愣了愣,紧接着就对官兵们喊道:“杀!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第26章 躲避追击 两三百名官兵涌了上来,刘辩一手拉着唐姬,另一只手朝着周仓招了下,高声喊道:“元福,快走!” 官兵人多势众,周仓纵然是勇武非凡,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打败两三百人。他恨恨的瞪了严政一眼,扭头跟在刘辩和唐姬身后,朝着一片茂密的丛林跑了过去。 山林距离谷地并不算多远,刘辩拉着唐姬,却不可能跑的太快,追击他们的官兵眼见是越来越近。 “背上唐姬先跑!”追兵与他们的距离已拉近到了只有三五十步,刘辩朝周仓喊了一声,扯着唐姬的胳膊,使足了力气将她朝周仓甩了过去。 唐姬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正好撞到周仓跟前。 “得罪了,夫人!”情势紧迫,周仓也无暇多礼,向唐姬告了声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身子一拧,脊背微微一躬,将她给背在身上,飞快的朝着前方的山林跑了过去。 追兵在身后只有数步之遥,刘辩一边跟在周仓身后狂奔,一边观察着附近有没有能利用的地形。 谷地地势低洼,且草木凋敝,追兵距离又近,几乎没什么可以用来阻滞追兵的凭恃。 “兄弟们,官兵已被引来,杀啊!”到身后,刘辩突然灵机一动,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山林喊了一嗓子。 这嗓子一喊,跟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吃了一惊,连忙止住追击,在一名小校的指挥下列出了防御阵型。 刘辩虚张声势的一喊,不仅是把追击他们的官兵吓了一跳,就连跑在前面的周仓步伐也缓了一缓,下意识的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周仓刚回过头,刘辩就朝他使了个眼色,要他继续朝山林里跑。 “不好,中计了!”刘辩与周仓带着唐姬飞快的钻进了丛林,刚赶上来的严政大叫了一声,冲着已经列起防御阵型的官兵们喊道:“根本没有伏兵,兄弟们,进林子追!” 山林里的树木间距狭窄,地上杂草和灌木丛生,丝毫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元福等下!”向林子纵深跑了数百步,刘辩朝前面正蹚着杂草奔走的周仓喊了一声,抬手往侧旁一处低洼的地方指了指。 顺着刘辩手指的方向,周仓看到一处生满灌木和杂草的洼地。洼地虽然低矮,可其中的灌木和杂草却能给人以最好的掩护,假若藏身其中,纵然有人从上面经过,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最主要的是自上往下看去,这块洼地内的情景会给人一种一览无余的错觉,周仓自问即便是他领人追赶,也绝对会把这里给忽略过去。 能在快速奔跑中发现如此绝佳的藏身之地,让周仓不由的对刘辩又多了几分敬佩。 选定了藏身地,刘辩也不多做耽搁,转身朝着洼地跑了下去,背着唐姬的周仓也连忙跟在他身后,钻进了洼地中浓密的灌木丛中。 仨人刚藏匿起来,严政就带着追兵进了林子。 跑进林子的时候,周仓只顾奔跑,并没注意到照料背在身后的唐姬,唐姬的手臂在那时被树枝擦刮了一下,虽然隔着厚实的衣服,她细嫩的皮肤还是被刮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由于衣服厚实,鲜血并没洇透,不过唐姬终究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女子,虽说跟着刘辩逃离洛阳后她也吃了不少苦,可疼痛还是会让她神情有些异样。 唐姬表情里带着的些许痛苦引起了刘辩的注意,在周仓把她放下之后,刘辩拽过她的一只小手轻轻捏了捏。 刮破了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痛,唐姬强忍着眼泪,硬是逼着自己没有哭出来。当刘辩握住她的手时,她抬起头看着刘辩,水汪汪的大眼睛已是噙满了泪花。 刘辩把唐姬搂在怀里,让她依偎在胸前,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等到唐姬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刘辩抬起她那只被树枝刮破了的手臂,轻轻将衣袖撕开。 他用力很轻,尽量避免发出布帛撕裂的声音,撕开衣袖之后,他看到唐姬的藕臂上那条伤口还在不住的流着鲜血。 看了一眼唐姬手臂上的伤口,刘辩解开外面厚厚的衣服,从里面的衣服上撕下了两条麻布。 “忍着点,不要出声。”一边将其中一条麻布塞进唐姬被撕开的衣袖,刘辩一边小声对她说道:“只是皮外伤,回头避开这些官兵,我为你找些草药敷上,过两日便好。” 任由刘辩用布条帮她包扎好伤口,唐姬紧紧的抿着嘴唇,看着刘辩的时候,先前痛苦的神情已淡了许多,更多的则是无尽的柔情。 为唐姬包扎好伤口,又用另一块布条将她被撕开的衣袖给扎紧,刘辩朝她点了下头,重新把她拥在怀里。 洼地上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严政带着两百多名官兵跟进了林子,正在搜索着他们。 “将军,柳树庄的人已被我等杀光,如何还有活人在这附近?”进了林子,严政正指挥着官兵们搜索着山林,他身后的一名小校十分不解的向他问了一句。 “柳树庄的贼人与黄巾逆党勾结,自是要斩草除根!”跟在官兵们身后朝前走着,严政斜眼看了那小校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只是某没想到,小小柳树庄,竟也与周仓有着瓜葛。此人乃是张宝麾下悍将,在黄巾逆贼中,其勇猛仅次于管亥、于毒,若是擒了他,便是大功劳一件。” 说着话,严政的眼镜微微眯了眯,目光中闪过一抹冷厉,接着对那小校说道:“在某的印象中,周仓以往只听从张宝号令,还从未有人使唤的了他。与他结伴的少年能直呼其字,可见周仓对他也是十分敬畏。此人必不简单!若能不杀,便将他与那女子一同活捉,或许是桩更大的功劳。” 躲在低洼处的灌木丛中,听着从上面经过的严政与小校的对话,周仓双拳紧握,眼睛瞪得溜圆,一双眸子犹如要喷出火焰一般。 搂着唐姬坐在一旁的刘辩发现了周仓的异样,轻轻朝他脊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周仓扭过头看了刘辩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铁青着脸点了下头,随后又静静的聆听着官兵搜索林子发出的响动。 严政领着两三百名官兵,像篦子筛虱子一样搜索着附近的林地。刘辩等人则是蛰伏在洼地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依偎在刘辩的怀里,唐姬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虽然视线被浓密的灌木遮挡,根本不可能看到搜索他们的官兵身影,可她还是高高仰起头,朝上方张望着。 洼地上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已是细不可闻。周仓扭头看着刘辩,伸手朝上面指了指。 刘辩摇了摇头,朝周仓做了个手势,要他稍安勿躁。 周仓本想钻出洼地去打探下情况,见刘辩不让出去,也只得安稳的坐下。 果然没过多会,洼地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严政带着官兵重新折了回来。 “怪事!”快要走到洼地近前,一脸疑惑的严政嘴里咕哝着:“我等追出了数里,他们带着个女人,想来不会走的如此之快。莫不是飞到天上去了?” “你带一些人,在此监视。”走到刘辩等人藏身的洼地附近,严政对身旁的小校说道:“让他们都睁圆了眼睛,若是周仓和那少年跑了,小心你等的脑袋!” “诺!”小校双手抱拳应了一声,目送严政带领多数汉军朝林子外去了。 严政虽说并不算十分有能耐,可他终究也曾领兵打过仗,刘辩等人失踪的蹊跷,他自是不会放松警惕。 树林里草木丛生,到处都是极好的藏匿点,即便把所有人全都留在林子里扎营,一旦天黑,刘辩等人还是能够从容离开。 与其留在林子里做睁眼瞎,倒不如带着大部分人将丛林外围监视起来,至于林子里面,只须留下少量人手,发现刘辩等人的踪迹能够及时向他传递讯息便可。 “你们两个,到那边去;你俩守在这里……”严政离开了林子,小校则给留在林子里的官兵们分派起了任务。 守在洼地上方的是两个年轻士兵。这两个士兵顶多只有十六七岁,面相还很是稚嫩。 小校离开之后,两个士兵席地坐下,其中一人对他的同伴小声说道:“兄弟,你有没有听说虎牢关大战的事?” “据说华雄将军战死,董丞相已连夜派吕温侯前去镇守,只是不知是否属实。”被问话的士兵盘腿坐在地上,一边朝四下张望,一边说道:“不过这些都是官家的事情,与我等小兵并无牵扯。我二人只需想着如何多活几日便是。” 洼地外面的官兵已经散开,周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把那两个年轻士兵干掉,可搂着唐姬坐在一旁的刘辩却始终没有做出行动的指示。 刘辩本也打算立刻上去把那两个士兵解决掉,趁早离开这里,可那两个士兵偏偏在这时提起了虎牢关之战。 第27章 换条路走 眼下刘辩正是要带着唐姬和周仓去虎牢关,相关的讯息对他来说是十分重要,正因如此他决定暂不行动,且听两个士兵把话说完再动手。 周仓有些焦躁的看着刘辩,几次想开口询问是否动手,可又担心一旦出声询问,会被上面两个兵士听到,反倒招惹麻烦。 “可惜了华雄将军!”先说话的士兵轻叹了一声,对他的同伴说道:“据说江东猛虎孙坚麾下的程普、韩当、黄盖三员猛将一同出战,也只是与华雄将军战了个平手,最后还是孙坚设计将华雄将军射杀在虎牢关外。” 偷听着士兵说的话,刘辩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是研究史学的学者,所知的历史也不过是从演义中得来。 在他的印象中,华雄应该是被关羽斩了才是,可在这两个士兵的口中,却变成了被孙坚设计射杀。 “难道是我穿越后真的把历史改变了?”刘辩心里暗暗嘀咕着,扭头朝周仓使了个眼色。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周仓见了他的眼色,哪里还会有半点耽搁,立刻朝着那两个士兵的背后摸了过去。 刘辩轻轻拍了拍唐姬的手臂,让她坐在一旁,也朝着两个士兵坐着的位置摸了上去。 到了距离两个士兵只有三四步远近的位置,刘辩朝周仓打了一套手势,让周仓解决右边的士兵,他自己则处理掉左边的士兵。 这套手势并不是刘辩过去执行任务时使用的特战手势,而是他临时编的一套浅显易懂的手势。 理解了刘辩手势里的意思,周仓点了下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靠右侧的年轻士兵。 两个士兵显然是没察觉到危险就在他们身后,还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选定了最佳攻击角度,刘辩先是向周仓招了下手,随后快速朝着坐在左侧的士兵蹿了过去。 与此同时,周仓也纵身向右侧的士兵扑去。 坐在洼地上方的两个士兵听到身后的灌木发出响声,连忙扭头想要看看是什么在背后,就在他们扭过头的那一瞬,两只手臂分别箍住了二人的颈子,将他们拖进了洼地。 被刘辩搂住颈子拽到洼地里的士兵挣扎着正要发出惊叫,一双冰凉的手按在了他脸颊的两侧,紧接着这双手用力一扭,士兵只感到颈子猛然一疼,随后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解决了被他拖下洼地的士兵,刘辩扭头朝一旁的周仓看了一眼。周仓此时也已完了事,朝刘辩点了下头。 刘辩深知此处不能逗留,转身钻回洼地,拉起躲在灌木丛中的唐姬,与周仓一同向着丛林的背面蹿去。 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是狭窄,仨人在树丛中快速穿行,一路上还要留意官兵布下的眼线。 一直向北跑了两三百步,刘辩突然拉着唐姬蹲了下来,并朝一旁的周仓摆了下手。 见刘辩摆手,周仓也连忙蹲了下来,扭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树林里很静,周仓并没发现哪里不对,也没看出有人藏匿的迹象,刘辩却在这个时候止住前进,也由不得他不感到奇怪。 刘辩抬手朝不远处的一棵树指了指。循着刘辩手指的方向,周仓向那棵树看了过去。 那是一棵与周围树木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树,如果非说不同,只是树干上有一小块树皮脱落了,一片雪白的树身裸露在外。 看了那棵树一眼,周仓扭头重新望着刘辩,脸上的表情越发迷茫了。 “盾牌蹭出的痕迹。”刘辩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里又静的太过古怪,连鸟儿都没一只,附近定有暗哨,得把他们找出来干掉才能顺利离开。” “先生少待,某去处置。”周仓小声回了一句,猫着腰就要朝前面的林子钻。 “元福且慢!”周仓刚动身,刘辩连忙阻止了他,小声说道:“你在这里保护唐姬,我去。” 说完话,不等周仓应声,刘辩放开拉着唐姬的手,压低身子朝前方摸了过去。 唐姬蹲在灌木丛中,望着渐渐远去的刘辩,眼神里流露出的并不是担忧,反倒是一份难以名状的崇敬。 悄悄摸到那棵大树边上,刘辩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树干上被擦掉树皮的地方。 被擦掉的树皮并不是很大,在露出的雪白树干边缘,还残留着一些盾牌擦过树皮的痕迹。 检视了一下树皮上的痕迹,刘辩猫着腰朝东北侧摸了过去。 “谁!”他才向前走了不过二三十步,身体摩擦灌木发出的轻响惊动了藏匿在附近的两个士兵,其中一个士兵双手持着长矛站了起来,警觉的喝问了一声。 另一个士兵见同伴站了起来,也跟着起身,双手持着长矛,伸直了脖子朝四下张望。 刘辩连忙停下脚步,蛰伏在灌木丛后面,聆听着那两个士兵发出的动静。 没过多会,前面传来了人走动时身体擦到灌木和草叶的声响,声响有些杂乱,听起来应该是两个人同时在向他这边移动。 抽出腰间的柴刀,刘辩蛰伏在灌木丛中静静的等待着。 对方只有两个人,他自信只要动作麻利一些,完全有可能在这两个人向其他官兵发出讯号之前将他们解决了。 响声越来越近,就在刘辩计算着双方距离,做好了蹿出去将对方斩杀的准备时,一只野兔从灌木丛里跑了出去,飞快的钻进了另一丛灌木中。 看到那只从灌木丛里钻出的野兔,一个士兵啐了口唾沫,嘴里咕哝着骂了句:“我当是人呢,原来是只兔子。” 两个士兵提着长矛骂骂咧咧的朝他们藏匿的地方走了,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着柴刀的手又攥紧了一些。 “何事吵闹?”他正打算动身上前解决那两个士兵,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声。 听到这声喊,刚欠起身子的刘辩又退了回去,重新蛰伏在灌木丛里。 “没事,不过是只兔子!”近处的一个士兵站起身,向远处问话的人回了一句。 俩人的对话虽然没提及官兵们藏匿的位置,刘辩却依此料想到附近的官兵一定是相互犄角相望,解决了一处,另一处定然能够发现。 贸然对藏匿在前面的两个士兵发起攻击,杀死他们并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可不被其他的官兵发现,却是十分不容易。 趁着前面的两名士兵以为附近有兔子出没,刘辩慢慢的朝后退了去。 “这里的人犄角相望,动不得。”退到周仓和唐姬身旁,刘辩向前指了指,对二人说道:“我们从西北方出去,他们人数不多,绝不可能顾及到附近的所有角落。” “听凭先生吩咐。”刘辩分析大致分析了眼下的形势,周仓双手抱拳,应了一声。 选定了离开的路线,刘辩拉着唐姬,与周仓一道快速朝西北方蹿去。 到处都是茂密的灌木和杂草,树林之间几乎看不见道路。周仓不愧是做过山大王的,行走山路,有他特定的法子。他根本不用木棍探路,只是观察附近灌木的生长情况,就知道哪里是实地、哪里地面是空的。 擅长行走山路的周仓在前面探路,刘辩和唐姬紧随其后,行进的速度自然是不慢。 仨人的身体擦在灌木上,灌木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好在林子里野兽众多,发出响声的地方并非他们这一处,因此也没引起留守官兵的注意。 一直走出了四五里路,刘辩拉着唐姬追上了周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停下。 周仓止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刘辩小声问道:“先生为何停下?” “我等已摆脱了官兵的围堵。”刘辩先是朝四下看了看,随后拉着唐姬站了起来,对周仓说道:“若是一直向西北,路途定是绕的远了,从此处向北,尽快出了邙山,渡过黄河,应该就能脱离了董卓的地界。” “先生所言不差!”周仓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过了此处山林,再往北走不多远就是黄河,只是附近并无渡口,即便到了河边,还是要向东走上数十里才能过河。” “元福熟悉山路,还请头前带路。”刘辩朝周仓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继续在前面带路。 周仓应了一声,走在前面,刘辩则拉着唐姬紧跟在他的身后,快速向着正北行进。 夕阳斜照,残阳投射在树冠上,林子里的地面被映上点点橘色的光斑,又一个黄昏来临了。 “元福等下。”一口气在山林里奔走了十多里,唐姬的体力已消耗殆尽,走路时脚步也有些踉跄,刘辩停了下来,对走在前面的周仓说道:“今晚我等就在这里歇下。” “这里?”周仓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林子,向刘辩问道:“此处林木丛生,夜间恐有猛兽,先生确定要在这里歇下?” “那里便是个好宿处。”刘辩朝前面哝了哝嘴,对周仓说道:“此处并无猛兽上树的痕迹,想来没有山猫豹子,即便是有猛兽,也不过是老虎豺狼之类。只要我等上树藏匿,它们便也没了奈何。” 第28章 为弘农王发丧 顺着刘辩哝嘴的方向,周仓看到在前方不远,有着十几棵山林里少见的古槐。古槐的枝干粗大,树冠已抽出了嫩芽,叶片将树冠遮挡的很是严实,若是有人藏身其上,从树下经过的人和动物若不仔细查看确实是极难发现。 刘辩等人为躲避严政追击,在邙山中露宿山林,与此同时,洛阳城内的董卓也在紧锣密鼓的调兵遣将,应付着虎牢关外的十八路诸侯。 说是十八路诸侯,实际上只有十四路,东郡太守乔瑁为匡扶汉室正统,联合各路义军挥军直逼虎牢关,各路义军推举袁绍为盟主,以江东之虎孙坚为先锋,与西凉军在虎牢关外展开大战。 董卓本想亲自率军阻击联军,可洛阳城内尚有许多官员与他貌合神离,他是半步也不敢离开。他先是派出华雄镇守虎牢关,孙坚设计射杀华雄之后,又将吕布调去守关。 夜幕降临,董卓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厅堂里烛影摇曳,他坐在厅内,一只手松松的握成拳头,抵在下巴上,眉头紧锁,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卷展开了的书简。 “丞相,夫人让婢子熬了碗参汤送上。”董卓正在烛光下凝眉看着书简,一个俏生生的婢女双手捧着托盘走进屋内,跪坐在他对面,从托盘上取下一只白玉雕琢的小碗,轻轻放在桌案上。 摆放好参汤,婢女站起身,朝董卓福了一福,倒退着就要往外走。 这婢女大约十四五岁光景,年岁虽说不大,身段儿却已是长的熟了,饱满圆润的双峰将厚厚的冬衣撑起,在胸前形成两只弧线柔美的坟起。艳红的罗裙随着走动轻轻摇摆,扭腰送胯间还带着些许少女青涩的妖娆展现的是淋漓尽致。 董卓面前的书简正是吕布从虎牢关寄来的,吕布在书信中细说了前方战事吃紧,让董卓心内很是烦闷。 他先是朝桌案上的白玉小碗看了一眼,随后抬起头,看向正朝门口退去的婢女,一双老眼漾起了浓重的淫邪。 “你过来。”婢女还没退到门口,董卓朝她招了招手,脸上堆着邪恶的笑容说道:“来陪本相说说话。” 婢女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本不想上前,却又不敢违拗董卓,只得应了一声,轻移莲步朝着董卓挪了过来。 “小美人儿,让本相爷亲亲。”刚到董卓近前,董卓突然长身跪起,双手朝着婢女那紧翘的臀儿上一搂,手掌紧抠着她的臀瓣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倒在董卓怀里,婢女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脱。 “美人儿,你这大胸脯可是诱人的紧啊。”前方的战事让董卓烦闷不堪,此时软玉温香在怀,倒是让他暂且忘记了烦闷,紧搂住婢女,一只粗糙的大手顺势从婢女的衣领塞了进去,挑开裹胸,轻轻揉捏着那团软馥白嫩的温香。 被董卓搂住,婢女心内虽说是一千个不愿意,却也不敢拼死反抗,只得紧抿着嘴唇,美目中噙着泪花,缓缓的将眼睛闭上,等待着即将来临的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挞伐。 揉捏了一会婢女饱满的酥胸,董卓的手顺势下滑,挑开她下身的罗裙,手指轻轻勾动着她那尚未迎纳过男人的桃花溪谷。 汉朝时期,内衣尚未出现,无论男女,下身着装内里均是真空,也正是因此,董卓的手很轻易就触碰到了婢女关键的部位。 羞处被董卓的手指挑弄着,婢女闭着眼睛,抿嘴强忍着屈辱,可没过多会,一阵酥麻的感觉却让她轻声的呻吟了起来。 “这里倒是温润的很。”一边挑弄着婢女滑腻的溪谷,董卓伏下身子,将嘴唇印在了婢女的樱唇上,贪婪的吮吸起来。 屈辱与兴奋交织,婢女先是强忍着不做出任何反应,可没过多会,身体的反应却背判了她内心的反抗,娇躯有些僵直起来,双腿也不由的稍稍分开了一些,任由董卓抚弄。 “丞相,贾诩大人到。”就在董卓挑弄的差不多,正准备抱着婢女进入内室挺枪上马时,门外传来了卫士的通报。 刘辩逃离皇宫时将李儒杀死,董卓失去了臂膀,许多事务无法开展,幸而女婿牛辅向他推举了贾诩,才将许多原本搁置的事务处置妥当。 此刻贾诩前来,正是董卓命人前去召唤,商讨如何对付虎牢关外诸侯联军。 听闻贾诩来到,董卓放开了搂在怀里的婢女,朝婢女摆了摆手,对门外的卫士说道:“请贾诩大人入内说话。” 身穿红褐色官服的贾诩,在进入厅内时,与手拿托盘正要离开的婢女撞了个正着。 婢女连忙向他福了一福,逃也似的离开了正厅。 进了厅内,贾诩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对董卓说道:“丞相夤夜召见下僚,不知有何吩咐。” “文和且安坐!”见贾诩进来,董卓长跪起身,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文优不幸中道崩殂于弘农王之手,本相痛失臂膀,幸有文和辅佐,日后文和与本相私下相见无须如此多礼。” “谢丞相!”贾诩谢了一声,在侧首跪坐下来。 “眼下虎牢关战事吃紧,日前华雄将军为孙坚所部戕害,本相已着奉先前去镇守虎牢关。只是逆贼势大,奉先我儿虽是勇冠三军,却也难以抵敌,今日请文和前来,正是想问文和可有退敌之策?”贾诩刚坐下,董卓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起了如何退敌的计策。 贾诩略微沉吟了一下,对董卓说道:“袁绍等人所图,不过丞相耳。若丞相死守洛阳,必定要与逆党决战。逆党势大,恐我西凉铁军无法抵敌,为今之计,唯有迁都长安。” “迁都?”听了贾诩的这番话,董卓跪直了身子,拧着眉头说道:“迁都乃是国家大事,恐朝中官僚不会轻易答应。” “丞相。”贾诩微微躬下身子,对董卓说道:“迁都长安有两大好处,一是保存西凉军实力,避免与袁绍等人纠缠;二是丞相一走,逆党失了对手,定会长驱直入进逼洛阳,可逆党之间并非牢不可破,他们各有各的算计,早晚生起内斗,届时丞相再突然发难,岂不是坐收渔人之利?” 董卓微微拧起眉头,沉吟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对贾诩说道:“文和所言甚是,明日一早本相便上书陛下,恳请迁都。” “迁都之前,丞相还有件事要做!”董卓答应迁都,贾诩接着说道:“逆党之所以会内斗,皆是因相互不服,若有汉室宗亲振臂一呼,下僚此计不仅无用,终究还会害了丞相。” “文和速速将原委道来!”失去了李儒,董卓早已把贾诩当做心腹,听了贾诩的这番话,他连忙追问:“本相该如何去做?” “弘农王如今渺无踪迹,早先下僚曾猜测他定然会去虎牢关,只是不知为何这许多日子也不见音讯。如此正是给了丞相一个机会。”贾诩直起身子,对董卓说道:“天下人皆知弘农王离开洛阳,却不知其所踪。丞相当安排人手为弘农王发丧,昭告天下弘农王已然薨没,要逆党失去最后的念想。并于暗中在前往虎牢关的途中多设关卡,力求阻止其与逆党会盟。” 提起刘辩,董卓紧皱着眉头,似有所思,却一句话也没说。 “往日弘农王韬光养晦,必有所图!丞相若不早防,将来必受其害!”见董卓低头沉思并未说话,贾诩接着说道:“洛阳城池防备不可谓不森严,弘农王却能从中逃脱;城外丞相派出的搜捕人手不可谓不多,他却能隐匿行迹,至今不知身在何处。此人胸有韬略,且胆大心细,必是成就大事之才,如今丞相与之已势成敌对,再无转圜,只得痛下杀手,将其诛杀方可保得无虞!” “文和果然心思缜密!”董卓猛的一拍大腿,对贾诩说道:“某得文和,何愁天下不定!” 贾诩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虽未说话,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复杂。 躺在深山古槐树冠中的刘辩并不知道,此时的洛阳城内正在酝酿着一起针对他的阴谋。 他背靠着一根粗大的树杈,怀里搂着唐姬,睁着双眼,透过枝叶还未彻底繁茂起来的树冠,望着夜空中点点星斗。 自从穿越到刘辩的身上,许多天以来,除了在陶家庄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其他的时间全都是在逃亡中度过。 无数次经历过死里逃生的他并不怕被人追击,可他的身边此时却多了个柔弱不堪的唐姬。 逃离洛阳时,他被唐姬的情义感动,做出了一个不太理智的决定,这些日子又经历了许多事情,更是无法将这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女子丢下,可带着她逃亡,又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扭头看着躺在怀里已经熟睡的唐姬,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暗暗的念叨了一句:“还是要找个安稳的所在,将你安顿了,我才可放心。” 第29章 吃不得的肉 山路很是难走,在大山中穿行了一整天,刘辩等人才下了山坡,上了另一条山间小路。 刘辩已做了个决定,前往虎牢关的路途太过凶险,带着唐姬终究风险太大,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快些赶到卧牛山,找到裴元绍。只要周仓能够说服裴元绍投效,人手多了,前往虎牢关的成功几率也会大上不少。 只要到了虎牢关,见到袁绍等人,唐姬的安危自然不用他再操心。 “元福对此处可熟悉?”出了邙山,刘辩抬手指着眼前的道路,向周仓问了一句。 周仓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此处某并未来过,不过看路径通往的方向,应该是前去黄河不错。” 刘辩抬头朝两侧的山崖看了看,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唐姬,沿小路向前走去。 走了十多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刘辩打算再寻个避风的所在露宿时,周仓指着前面对他说道:“先生,前方好像有个村子。” 循着周仓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前方数百步开外,隐隐的现出几间民宅的轮廓。 夕阳斜下,那几处民宅在残霞的映照下,披上了一层橘色的光晕。 “过去看看能不能借个宿头。”看到民宅,刘辩拉着唐姬走的又快了一些,对身旁的周仓说道:“这里已是大山的另一侧,严政应该不会很快追上来。” “某先去探探路。”周仓应了一声,快步朝着那几座民宅跑了过去。 “今晚你能睡个好觉了。”拉着唐姬跟在周仓身后朝远处浮现的几座民宅走着,刘辩扭头对唐姬微微一笑说道:“只要到了虎牢关,你就不用再如此辛苦。” “跟着夫君,妾身不觉得苦。”唐姬回了刘辩一个微笑,柔声说道:“即便是天涯海角,妾身也愿陪着夫君一同前往。”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唐姬走的越发快了些。 房舍越来越近,一直走到距离那几间房舍只有五六十步开外,刘辩才看清这里并非村落,不过只是有几间孤零零的房舍而已。 周仓走的很快,早已到了那几间房舍门口,正与一个老翁交谈着什么,不时的还回头朝刘辩和唐姬指一下。 刘辩与唐姬一同快步走到房舍近前,正与周仓说着话的老翁转过身,朝他和唐姬拱了拱手说道:“山野人家,难得有客人临门,家中粗陋,几位客人莫要嫌弃才是。” “老丈客气了!”与唐姬一同给老翁回了个礼,刘辩对老翁说道:“我等是途径此处的客人,因天色已晚,又恐夜半三更山林里虎豹侵扰,叨扰老丈,还望恕罪。” “几位客人请。”和刘辩客套了两句,老翁撤身站在一旁,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仨人迎进屋内。 进了房内,刘辩朝房间的四角看了看。 老翁家的房屋,是用青石砌成,青石之间的缝隙以黄泥填实,这样的房屋不仅冬暖夏凉,相比于陶家庄那些纯粹用黄泥垒砌的房屋,也要牢固了许多。 屋内相向摆放着两张矮桌,矮桌后还铺着两块八九成新的草席。看到这两张矮桌和地上的草席,刘辩眼皮朝下耷眯了一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两间屋平日里是小老儿在住。”引着刘辩等人进了屋里,老翁一脸笑意的对他们说道:“三位客人只管住下,今晚小老儿去外间屋歇息。” “老丈实在是太客气了。”刘辩微微躬下身子,双手抱拳给老翁行了一礼说道:“我等只逗留一晚,不敢占了老丈的住处,老丈随意施舍一间房便可!” “客人远来,如此不过是待客之道而已。客人莫要再做推辞,老汉这就准备饭食去。”老翁朝刘辩等人拱了拱手,转身退了出去。 “这老头,倒是个实诚人。”等到老翁出去之后,周仓笑了笑,嘴里咕哝了一句。 “假若真是实诚人才好。”刘辩撇了撇嘴,轻声哼了一下,对周仓和唐姬小声说道:“这里颇是有些蹊跷,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唐姬微微低着头,轻声了应了一句,站在一旁,连半句话都没多问。周仓却一脸疑惑的看着刘辩,还是没闹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刘辩嘴角撇了撇,对周仓说道:“山野之中到处都能弄到石料,盖起青石房屋倒是不算什么,可他一个老人家,如何能建的起来这许多房舍?另外你们不觉得一个山野间的老人,懂得如此多的礼数有些古怪?” 经刘辩这么一说,周仓才一脸的恍然,瞪着眼珠子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这老头欲对我等不利?” 刘辩朝屋内的两张矮桌看了看,淡淡的说了句:“元福且莫激动,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到底如何还需继续观察。” 周仓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一旁的唐姬却是有些紧张,抿着小嘴,怯怯的看着刘辩。 老翁出去后没过多会,手里捧着一只装满了肉食的陶盆又走了进来,笑着对刘辩等人说道:“几位客人想来也饿了,小老儿今日得了些肉食,客人也算得是有口福,快些趁热吃罢。” 刘辩伸手接过老翁递来的肉食,谢了一声说道:“老丈如此厚谊,我等无以为报,着实汗颜。” “客人吃吧!”把陶盆递给了刘辩,老翁双手抱拳朝他拱了拱,转身走了出去。 “老丈不吃么?”老翁刚走到门口,刘辩就对他说了一句:“如此多的肉食,我等定然吃不完,老丈不如也坐下吃些如何?” “小老儿已然吃过,客人只管吃罢!”老翁回过头,朝刘辩笑了笑,应了一声,随后抬脚走出屋外。 等到老翁离开,刘辩朝周仓使了个眼色,周仓会意的点了下头,转身进里间房去了。 周仓并没在里间房耽搁太久,旋即又走了出来,低头朝刘辩使了个眼色。 刘辩点了下头,周仓把手伸向陶盆,撕下一块肉,递给刘辩,对他说道:“肉还热着,先生请吃。” 从周仓手中接过肉,刘辩也不多说什么,张嘴就咬下一大块,用力的咀嚼着。 仨人坐在同一张矮桌边,大口小口的吃着肉食,没过多会,一块肉就被他们给消灭了个干净,不过陶盆里还是剩下了许多。 “有些头晕!”吃完肉,唐姬正想起身,突然扶着额头又坐了回去,软软的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怎么了?”见唐姬昏倒在地,刘辩连忙翻身扑到她身旁,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了两下。 刚摇晃了两下唐姬,他也感觉到头脑一阵昏沉沉的发晕,两眼一黑,也昏了过去。 刘辩和唐姬先后昏倒,周仓两眼圆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这是甚么鸟肉?吃了竟会如同喝酒一般!” 说着话,他脚下趔趄了两下,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翻了,全都翻了。”周仓倒下后,老翁大声喊叫着朝一旁招了招手。 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里,五个汉子听到老翁的喊声,连忙提着长剑跑了出来。 “怎样?”到了老翁跟前,其中一个汉子小声问道:“从神医那里得来的药如何?” “神医的药,自是非同一般。”老翁咂吧着嘴,朝屋里指了指,对那五个汉子说道:“那汉子对少年颇为恭谨,想来少年非是寻常人物,可得当心在意,万一害了不该害的人,渠帅发起怒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放心!”看起来像是领头的汉子对老翁说道:“我等出外办事多趟,也不是头一遭,渠帅那里如何应对还是晓得的。” 老翁还想说话,五个汉子却没兴趣再听下去,早已抬脚朝着刘辩等人所在的屋子走了过去。 见他们办事唐突,老翁还是有些不放心,连忙跟在后面朝那间屋跑了过去。 五条汉子到了门口,丝毫也不多做耽搁,径直冲进了屋内。 “这小娘皮,倒是生着一身的好皮肉。”进了屋,领头的汉子一眼看到了昏迷过去的唐姬,邪笑着对一旁的几个汉子说道:“把他们解决掉之前,哥几个若不好生快活一番,倒是有些糟践了如此俊俏的女子。” “大哥说的是。”另几个汉子此时也看到了娇俏的唐姬,一个个露出馋涎欲滴的表情,其中一个汉子手持长剑,一边朝唐姬走,一边对领头的汉子说道:“这小娘皮大哥先带到屋内快活,两个男人我等自会处置了。” 说着话,他已到了唐姬面前,弯下腰伸手就要拽起唐姬。可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一柄锋利的柴刀却架在了他的颈子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几个汉子吃了一惊,被柴刀架在颈子上的汉子更是双眼圆睁,神情里满是不敢相信,却又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几条汉子还没从震惊中醒转过来,,躺在一旁的周仓纵身蹿起跃向门口,一把揪着正打算逃走的老翁,提小鸡似的将他揪了起来,往屋内一丢,抽出长剑像尊门神般把门给堵了个严实。 第30章 野战不如死守 “老丈,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黑手?”柴刀架在被挟持的汉子颈项上,刘辩斜了老翁一眼,语气冰冷的问了一句。 老翁瘫坐在地上,周仓刚才将他甩出的那一下使了不小的力气,纵然是年轻人,被这么一甩,也是有些吃受不起,更不用说他只是个已经上了年岁的老头。 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要散架了一般,可老翁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刚毅,他不仅没有回答刘辩的问题,反倒是把脖子扭向一旁,冷冷的哼了一声。 “要杀便杀,若是老子皱皱眉头,便不是条汉子。”老翁没有回话,被刘辩挟持的汉子却梗着脖子怒骂了一句。 “倒也是几条汉子。”刘辩撇了撇嘴,淡淡的对守在门口的周仓说道:“元福,快些将他们撂倒,尽量别伤了性命,只消让他们躺上十天半月便行。” “诺!”周仓应了一声,把右手提着的长剑递到左手,朝着屋内的几个汉子迈出了一步。 “兄弟们,上!”周仓还没动手,领头的汉子朝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三人喊了一嗓子,提着长剑,率先朝周仓冲了过来。 那汉子刚冲到近前,才抬起长剑作势要朝周仓的头顶上劈,周仓就张开蒲扇般的巴掌,狠狠朝那汉子的脸上搧了过去。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领头汉子的脸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整个人如同被大力踹了一脚的不倒翁般踉跄着朝靠门口那侧的墙角栽了过去。 “蓬!”他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倒地后还挣扎了两下,可很快就两眼一翻白,昏死了过去。 “谁还要来?”一巴掌打晕了领头的汉子,周仓握起拳头朝上扬了扬,冷着脸对屋内其他人说道:“若是还想上来厮斗,你们几个一起上,莫要耽搁了爷爷工夫。” “上!”三个持着长剑的汉子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大喝了一声,纵身朝着周仓扑了过去。 另外两个汉子见同伴扑了上去,也连忙抬脚跟上,三支长剑同时刺向了周仓。 周仓左手持剑,当三柄长剑朝他胸前刺来的时候,他将长剑剑尖朝下,手臂一拧,把迎面刺来的三柄剑全都挡开,在那三个汉子还没来及收回长剑的时候,他扎开巴掌,朝着最左侧的汉子一巴掌抽了过去。 随着一个清脆的耳光,那汉子的脑袋一偏,头颅重重的撞在中间汉子的脑袋上。 俩人脑袋相撞,都是眼前一黑,身子打个旋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趁着周仓抡起巴掌,第三个汉子收回长剑,手臂朝前一递,猛的向周仓的心口扎了过来。 眼见长剑就要刺入胸口,周仓身体一拧,堪堪的避开了剑锋,随后手臂朝上一拨,将那汉子持剑的手拨开,在那汉子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周仓的手呈手刀状,狠狠的劈向了那汉子的颈子。 “守住门口!”周仓刚解决了第三条汉子,刘辩就提起柴刀,用刀柄向被他挟持的汉子太阳穴上磕了一下,同时对周仓喊了一声。 “快来人啊!”与刘辩同时喊出声的,是那个瘫坐在地上的老翁,向着门外喊了一声之后,老翁强撑着骨骼如同要散架般的身躯,头一低,就朝着近处的墙壁撞了过去。 在周仓纵身蹿到门口,手持长剑守在门边上的时候,刘辩也朝着正要撞墙的老翁冲了过去。 “想死?”在老翁的脑袋与墙壁相撞的前一刹,刘辩一把揪住了他的发髻,将他朝后狠狠的一拽,冷声说道:“想要暗中加害我等,哪容得你死的如此容易?” 被刘辩一把拖到边上躺着,老翁半仰起身子,一双满是愤恨的眸子狠狠的瞪着站在他面前的刘辩。 与此同时,外面的几间屋内冲出了数十名头裹黄巾的汉子。这些汉子一手持着短矛,另一只手拿着盾牌,嚎叫着朝这座房子冲了过来。 “黄巾军?”看到冲出来的这群汉子,周仓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眼角也微微抽搐了几下,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娘的,黄巾军何时也做起这等下三滥的事来?” 这群头裹黄巾的汉子冲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对屋子发起进攻,而是在屋外摆起了一条两列的阵势,堵住了刘辩等人的出路。 “害怕吗?”朝门外那群头裹黄巾的汉子看了一眼,刘辩柔声向唐姬问了一句。 “有夫君在,妾身不怕!”唐姬摇了摇头,一双充满信任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刘辩那张漾着笑意的脸庞,对刘辩说道:“被人围住,夫君仍能笑意满面,显见这些人根本没被夫君放在眼里。” “是啊!”刘辩点了点头,轻轻抚摸了两下唐姬的秀发,对她也是对周仓说道:“刚来到这里,我就觉着这里有蹊跷,只是那时我等离开已然晚了。与其让人追上,在野地里与他们厮杀,倒不如守着房屋,也不至于腹背受敌。” “先生莫非不担心……?”守着门口的周仓在听了刘辩的这番话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没等他把话说完,刘辩就笑着对他说道:“元福担心的有理,他们攻不进屋内,定然会用火将我等逼迫出去。可元福有没有注意这几间屋的构造?” 虽然对刘辩所说的话有些不解,可门外还有数十名黄巾汉子守在那里,随时可能对他们发起进攻,周仓并没有回头看向刘辩,只是手持长剑,死死的盯着门口的黄巾汉子。 “青石构造,房顶虽说有些茅草,却是用黄泥糊上,这样的房屋若是能着起来,一只蜡烛恐怕都能把整个天下给烧了。”刘辩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走到躺在地上的老翁面前,微微弯下腰,向老翁问道:“我说的是不是啊,老丈?” “你到底是何人?”刘辩说的一番话,让老翁吃了一惊,他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询问起刘辩的名姓。 刘辩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从他身旁走过,径直走进了侧面的一间屋。 片刻之后,他从那间屋里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条长长的麻绳。 “这条绳子应是你等用来捆绑着了道儿的人,今日我便借来用用。”手里提着绳索,刘辩朝老翁微微一笑,走到那几个昏迷过去的汉子跟前,一个个将他们像绑蚱蜢似的捆了起来。 “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捆完了五个汉子,刘辩拽着剩下的大半截绳头,向老翁问了一句。 “烦劳先生了。”心知必定要受屈辱,无奈身体又疼的受不住,老翁苦笑了一下,说了句话后,把头偏向了一旁。 刘辩倒也不客气,在老翁把头偏向一旁之后,他上前拉着老翁的胳膊,将他拖近了一些,一边用绳索捆着老翁,一边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其实我这人最见不得老人受苦,只不过你和寻常老人不太相同,若不把你捆起来,过会难说我等会不会死在你手里。老丈,多担待些。” 嘴里说着客套话,刘辩手上可是半点都没留情,绳索捆的是又紧又牢。 “先生这是何必。”可能是被捆的有些难受,老翁脸上挂着一抹苦笑,对刘辩说道:“小老儿行将就木,又摔伤了筋骨,即便先生不捆,也不会伤及几位。” “那可说不准!”刘辩用力的勒紧了绳索,系上了个死扣,对老翁说道:“我这人从来不会被表象欺骗,眼下你是摔伤了筋骨,等到外面的人向我等发起进攻,恐怕你就会生龙活虎起来。” “唉!”老翁摇了摇头,嗟叹着说道:“往日里都是我等算计别个,不想今日却是被先生给算计了……” 刘辩对老翁微微一笑,轻轻朝他手臂上拍了拍,站起身朝唐姬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躲着,无论门口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过来。”把唐姬拉到堂屋靠里口的墙角,刘辩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眼睛盯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温柔的对她说道:“也不要往两侧的房间里跑,你若是出了意外,我必定会分心。” 看着目光真诚的刘辩,听着他虽不算是柔情蜜意,却带着浓浓关爱的交代,唐姬重重的点了下头,心内竟涌起了一丝甜甜的滋味。 交代过唐姬,刘辩从地上捡起一支被捆起来的那几条汉子丢下的长剑,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怪事,他们竟然还不动。”看着门外那群黄巾汉子们,刘辩对一旁的周仓说道:“定要小心谨慎,过会若是他们还不动,你就去睡觉,谨防他们算计着拖延到下半夜突然发难。” “诺!”周仓应了一声,手提长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屋外的数十名黄巾汉子。 斜阳落下了山岗,只在山顶余下一层橘色的光晕,昏蒙的光线投射在大地上,就好似落山的太阳正向人们倾诉着它离去前的不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灰色的朦胧,屋外的黄巾汉子们也在这时朝前推进了两步。 第31章 道人于吉 “杀!”黄巾汉子们朝屋子逼近了几步,一个手持长剑的黄巾汉子将剑高高举起,猛的朝下一劈,高喊了一声。 数十名黄巾汉子齐齐呐喊着,一手持着盾牌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持着短矛,列着队朝刘辩和周仓守着的房门推进了上来。 “且慢!”黄巾汉子们刚有所动作,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喝。 已经快推进到门口的黄巾汉子都停下了脚步,一个个手持盾矛,扭头看向身后。 刚刚降下的夜幕中,一个头裹黄巾,身披铠甲的粗壮大汉带着两名黄巾汉子朝刘辩和周仓守卫的房门走了过来。 还没到门口,那大汉就向站在门内的周仓喊道:“屋内可是周仓将军?” 对方直呼周仓名讳,周仓朝刘辩看了一眼,见刘辩向他点头,才朝门外喊道:“正是周仓,敢问阁下何人?” “某乃龚都。”确认了周仓的身份,屋外那汉子连忙快步走到门口,双手抱拳给周仓行了一礼说道:“某仰慕将军已久,向来无缘得见,方才兵士向某描述将军形貌,某揣度应是将军,不敢怠慢,赶忙来见。” “原来是龚将军。”周仓先是朝刘辩看了一眼,见刘辩微微向他点了下头,他才抱拳给龚都回了一礼说道:“某今日护送先生北进,途径此地,不想却被自家黄巾军困住,着实是不爽利的很。” “还不退下!”龚都微微侧了下头,冷声喝了身后持着短矛盾牌挡住房屋出路的黄巾军一声,随后又陪着笑,对周仓说道:“早先听闻将军与裴元绍将军上了卧牛山,不知为何来到此处?” 屋外的黄巾军被龚都喝了一声,不敢怠慢,连忙都朝后退了几步,收起手中兵刃,笔直的挺立在一旁。 “若非严政那厮,此刻某还在卧牛山上。”周仓撇了撇嘴,随后侧身朝边上站了站,面朝着刘辩,对龚都说道:“此位乃是某家先生,若龚将军念及往日同为黄巾军的情面,今日某等在此处借宿一宿,明日一早便走。” “周将军唤为先生,必是当今大才!”周仓介绍过刘辩,龚都连忙转身朝刘辩抱拳行了一礼说道:“敢问先生大名?” 看过演义的刘辩还记得,若按照演义里所描述的历史走向,龚都后来是投靠了刘备,既然如此,他与董卓之间必定不存在任何的瓜葛。 虽然龚都给他的感觉是能信的过,可他身后和屋内毕竟还有着其他人,刘辩还是不好直接说出名讳,只得抱拳给龚都回了一礼说道:“某乃是落难士族子弟,家道中落,实乃屈辱,名讳不提也罢。” 刘辩不愿说出名讳,龚都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不过他并没有强行追问,毕竟周仓还站在刘辩身旁,对以勇武闻名的周仓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先生、周将军,某可否进屋内一看?”身为这些黄巾军的将领,龚都自然是知道他们在这里如何布局,刘辩与周仓好端端的站在门口,那么先前算计他们的几个黄巾军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将军请进。”刘辩点了下头,撤身朝屋内退了几步,转身走到躲在墙角的唐姬身前,将唐姬挡在身后,看着龚都走进屋内。 “于先生!”刚一进屋,龚都就看到了被捆作一团的六个人,连忙上前给唯一没有昏迷过去的老翁松绑。 周仓朝站在屋内角落的刘辩看了一眼,见刘辩没有反应,他也就没上前阻止龚都的动作,只是手握长剑,一边警惕的关注着门口那些黄巾军的动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龚都。 “龚将军。”绳索解开后,老翁一边揉着被捆的麻木了的手臂,一边对龚都说道:“这位先生可是了不得,我于吉活了上百年,不曾想却着了仅十多岁的少年道儿。” 手臂的酸麻感稍稍消退了一些,于吉双手抱拳,朝龚都拱了拱,对他说道:“烦劳将军转告渠帅,于吉乃是修道之人,自在闲游惯了,这些日子承蒙渠帅照料,不胜感激,自此别过。” 于吉报出名姓,刘辩两眼猛的睁圆了一些,一脸诧异的看着站在龚都对面鸡皮鹤发的老者,心中暗暗嘀咕着:“于吉不是被孙策给杀了么?……呃,我怎么这么笨,眼下江东之虎孙坚尚在壮年,孙策还未成年,见到四方云游的道人于吉也算不得什么怪事。” “珍重!”向龚都道过别,于吉转身面朝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抱拳拱了一拱,道了声珍重就转身朝屋外走去。 “于先生请留步!”见于吉真的要走,龚都连忙喊道:“先生若不面辞渠帅,末将着实担当不起。何况眼下天色已晚……” 于吉并不理会龚都,出门之后,他一边朝着远处的大山疾走,一边放声高歌:“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弓矢,尚安所施!圣君今出,天下将乱,我等还是远远避之为上!” 歌到最后,于吉的声音已显得很是遥远,听在刘辩等人的耳朵里,还带着几分飘渺的意味。 与于吉接触,不过是傍晚这一会的工夫,在内心深处,刘辩不认为于吉歌中的“圣君”是暗指他的出现。 可站在刘辩身后的唐姬却不这么想,于吉离去时放声唱出这段歌谣,她看着挡在身前的刘辩,眸子中神采竟是又多出了好些痴迷。 哪个女人不希望她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刘辩本就是大汉朝的皇帝,只是由于董卓篡权,才暂时流落在外。 自从离开小楼的那刻开始,他就表现出了一个真正男人该有的担当,在唐姬的心目中,于吉唱出的这段歌谣,正是暗指着刘辩将来能够君临天下。 虽然跟随刘辩,可周仓一直都不清楚刘辩的真实身份,以仆从自居的他也不好向刘辩询问。 于吉的歌声越飘越远,周仓和站在还昏迷着的几条汉子身旁的龚都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几分迷惑。 “这老道倒也是。”于吉走的远了,龚都撇了撇嘴,对周仓说道:“渠帅近日迷恋修仙之术,颇为倚仗他,可他着实不知好歹,连与渠帅面辞都不肯,也太托大了些。” 周仓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那群黄巾汉子,过了好一会才向龚都问道:“龚将军口中渠帅,可是刘辟?” “正是。”龚都应了一声,证实了周仓的猜测之后接着说道:“除了刘渠帅,何曼也在附近,彼与渠帅之间呈犄角相望,此处又多有山峦林地,便于我军隐匿踪迹,官军也是不敢轻易围剿。” 提到何曼,周仓微微皱起了眉头。当年他在张宝麾下,与这位截天夜叉也是相熟。俩人虽说都是黄巾军的悍将,可脾性并不相投,因此也没多少交情。 “周将军既然来到此处,何不就此留下?”见周仓没说话,只是微微拧起眉头好像在想什么,龚都连忙说道:“与官军转战数年,我军眼下已是人丁寥落,虽说渠帅麾下尚有两万余名百战之士,勇将却是……” “龚将军莫要多说。”龚都的话还没说完,周仓就抬手止住了他继续说下去,对他说道:“眼下某已跟定先生,先生在何处,某便跟到何处。” 周仓这么一说,龚都是越发的失望,他朝站在房间角落里,被黑暗笼罩着的刘辩看了一眼,无论如何想,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羸弱的少年,手中一没兵二没权,如何能让周仓这样死心塌地。 “既然如此,某不敢相强,周将军与先生今晚且在此处歇着,某先行告退。”心内大失所望,可龚都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微微一笑,朝周仓和刘辩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龚都朝门口的黄巾军哝了下嘴,几个头裹黄巾的汉子随后便钻进屋来,像拖死狗一样把还处于昏迷中的五条汉子给拖了出去,没过多会,屋外的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先生、夫人且安歇着,某出外看看。”等到屋外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周仓才朝刘辩和唐姬微微躬身抱拳一礼,在刘辩朝他点过头之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周仓出外检视,在刘辩看来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今晚在这里留宿,完全是因为刘辩认为即使他们此刻离开,也是走不多远,就会被刘辟手下的黄巾军追上。 龚都离开前的眼神已经很说明问题,他们希望周仓能够留下。黄巾军并不是正规的军队,他们甚至还存留着一些匪性。 有着匪性的军队做事,从来都是出人意表的。 “先歇息吧。”周仓出门后,刘辩转身搂住唐姬的腰,走向靠左侧的耳房。 “夫君且歇着,妾身为夫君打些水来洗漱。”到了耳房门口,唐姬轻扭腰肢,脱离了刘辩的怀抱,微微欠身福了一福柔声说道:“行了一日山路,洗洗再睡,多少会爽利些。” 第32章 名为保护 夜色如水,满天的星斗如同一颗颗点缀在夜空中闪耀着光亮的钻石,璀璨而又夺目。 微弱的星光并没有给大地带来多少光明,房舍外面一片漆黑,就连近处的那几间小屋,也是朦朦胧胧不甚真切。 唐姬蜷伏在刘辩的怀里,已经睡熟了,随着呼吸,她的小鼻翼轻轻的翕动着,更是平添了几分娇俏。 拥着唐姬的刘辩并没有睡着,自从龚都带人离开,他就想到今晚不会十分太平,至少这群缺乏猛将的黄巾军不会如此轻易放周仓离开。 堂屋里传来了周仓打雷般的呼噜声,听着呼噜声,刘辩不仅没觉得烦躁,反而感到十分安心。 不在右侧的耳房睡觉,而是搬到了堂屋,可见周仓是随时都记挂着他和唐姬的安危。有这样的人跟随,以后路上的险阻,将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独自面对。 搂着唐姬,耳朵贴在铺盖上,刘辩听到一阵“咚咚”的急促响声。这阵响声传进耳朵,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闭上了眼睛。 响声越来越近,堂屋里的呼噜戛然止住,紧接着刘辩听到了轻轻的拔剑声,显然是周仓也听到了声响,已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刘辩并没有起身,他已猜到外面来的是什么人。在他看来,这件事还是让周仓自己去处理比较合适。 十多匹骏马直奔刘辩等人睡觉的房舍,到了门口,马背上的骑士纷纷跳了下来。 傍晚时分来过这里的龚都站在稍稍靠前的位置,在他的前面还站着一个身量很高的汉子。 这汉子要比龚都高出大半头,身上穿着一套大甲片的铠甲,到了房舍门外,他一手按着佩剑,另一只手叉在腰上,微微仰起头,看着门头,高声喊道:“敢问周将军与先生在吗?” 汉子是连刘辩一起叫了,原本不打算起身的刘辩也只得坐了起来,用力的搓了搓脸,让大脑更加清醒一些,这才站起身,在黑暗的房间里摸索着往堂屋走去。 守在门口的周仓把长剑插进了剑鞘,扭过脸看着传出脚步声的左侧耳房。 房间里很黑,周仓看不到刚从耳房里摸出来的刘辩,却能听到越来越靠近大门口的脚步声。 “开门吧。”走到堂屋门口,刘辩把声音压到只有他和周仓能听到的程度,向周仓吩咐了一句。 “诺!”周仓应了一声,伸手拉着门页,朝两侧拉开。 站在门外的高挑大汉听到房门响动,连忙面向房门,双手抱拳说道:“某乃刘辟,向来仰慕周将军及先生,听闻二位途径此处,特来拜会。” 还没走出房门的刘辩,听了刘辟的这句话,当即就给他安了个“假牙”的头衔。 周仓成名已久,仰慕他还说的过去,可连刘辩是谁都没弄清楚,就仰慕已久了,这种话说出来,确实会让人感到啼笑皆非。 刘辩先一步走出屋子,抱拳给刘辟回了一礼说道:“在下久闻渠帅威名,今日得缘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跟在刘辩身后走出来的周仓只是抱着拳朝刘辟拱了拱,并没有说话。 从周仓的神情里,刘辟看出他对刘辩是非常的恭谨,因此也不敢怠慢了刘辩,连忙说道:“先生与周将军途径此地,若不是龚将军提及,某尚且不知。本想明日一早再来拜会,深恐二位离去,于是决定夤夜来访,还望莫怪。” 刘辟说话,很是合理合度,与刘辩想象中的黄巾军将领的粗犷霸道完全不是一回事,让刘辩颇是感到有些意外。 刘辩带着笑意,对刘辟说道:“我等途经此处,本该拜见渠帅,无奈事出紧要,耽搁不得,打算明日一早便走……” “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刘辩的话还没说完,刘辟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两位既来到此处,某又是此处黄巾渠帅,如何能慢待贵客。先生若是有急事要办,某派出几个兄弟帮忙去办便是,先生何须亲自走上一遭!” 明白刘辟盘算的是什么,刘辩自然不会答应留下,可他还没来及张口拒绝,刘辟就抱着拳对他和周仓说道:“身为渠帅,许多事务都要处置,眼下营内还有些琐事,某且告退,龚都今夜留在这里守护二位,明日一早某在军营中恭候。” “渠帅!”刘辟说完话,转身从身后兵士手里接过坐骑的缰绳,翻身跳上了马背,刘辩连忙朝他喊了一声。 可刘辟却假装没有听到,上了马背抖了下缰绳,两腿向马腹一夹,策马走了。 十多名黄巾骑兵也跳上了马背,紧跟着刘辟钻进了一片苍茫的夜色中。 留在门口的只剩下龚都和四个黄巾兵,目送着刘辟等人远去,龚都才双手抱拳,对刘辩和周仓说道:“更深露重,二位请入内歇息,今晚末将为二位守夜。” “天气尚未转暖,将军在屋外守上一夜,在下与元福定然心中不安,将军且回,明日一早,我等在此处等候将军便是!”刘辩并没有进屋,而是抱拳请龚都回去休息。 在来之前龚都已是得了刘辟的指示,任凭刘辩如何说,他就是坚持让刘辩和周仓进屋歇息,而他和那四个黄巾兵则留在门外为他们站哨。 双方彼此劝了一会,刘辩见拗不过龚都,只得与周仓进屋去了,龚都则一手扶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背对房门站着,四个黄巾兵分列两侧,站在他的旁边。 进了房间,把门重新关上,周仓压低了声音向刘辩问道:“先生以为明日是否该去见那刘辟?” “呵呵!”刘辩轻声笑了笑,拍了拍周仓的手臂,小声说道:“此事背后必定有人指点,我观那刘辟,虽是英伟非常,却不像是这般擅于接人待物的人物。且他离去的时机又选的正巧,我想要拒绝却根本没有机会。至于龚都守在门外,更是一步绝妙的好棋。” “是啊,他守在这里,名为守夜,实为监视,且是名正言顺的监视。”周仓撇了撇嘴,带着些郁闷的说道:“若是想要离开,想必是要与门外的几人厮杀一场才是。” “一旦厮杀起来,此事若传扬出去,你我在天下人面前都是抬不起头做人。”刘辩摇了摇头,小声对周仓说道:“他们以礼待我二人,我二人若是强行冲出,将来岂不是要被冠以不义之名?元福且睡下,莫要理会他们,明日到了刘辟的军营,再徐图良策。” “某倒是不担心在此多延搁时日,只是先生的要事……”周仓心里显然还是有些不快,想到眼下被人给软禁了起来,却又不能凭着力量冲杀出去,不由的轻叹了口气。 “叹气容易老!”刘辩再次轻轻朝周仓的手臂上拍了拍,对他说道:“先睡觉,一切等到明日一早再说。他们算计的再精,也不可能没有疏漏。何况他们只是想要留你在此处,暂且绝对不会加害我等。” 周仓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在黑暗中给刘辩行了一礼,朝着铺盖走了过去。 刘辩起身的时候,唐姬已经醒了,不过她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她该参与的。醒来之后,她并没有起身,只是一直躺在那里默默的听着外面传进屋里的说话声。 当刘辩摸进屋来,到了铺盖边上,往被窝里钻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将身体朝边上挪了挪,想给刘辩腾出更多的位置。 “醒了?”唐姬刚一挪动身子,刘辩就半倚着身子,伸手轻按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快些睡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嗯!”唐姬应了一声,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向刘辩询问会不会去见刘辟,生为刘辩的妻子,她能做的就是守在刘辩的身边,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要无怨无悔的去支持、去跟随。 唐姬闭上了眼睛,刘辩也仰身躺下,一股倦意随即袭了上来,很快也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刘辩睡的很是安稳,龚都等人守在门口,他不用担心半夜会有贼人突然闯进来,心情也要放松了许多。 刘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身旁的唐姬也早已起身,打好了一盆清水,等着伺候他洗漱。 “元福呢?”朝透进阳光的窗口看了一眼,刘辩坐了起来,抻了个懒腰,向一旁坐着的唐姬随口问了句。 “正在屋外与人说话。”见刘辩醒了过来,唐姬把盛着水的木盆端到铺盖边上,对他说道:“妾身已打好水,请夫君洗漱。” 刘辩点了点头,起身后跪坐在水盆边上,伸手掬起水,往脸上抹了抹。 他刚洗好脸,一旁的唐姬递过来一块干布。看着递到面前的干布,刘辩抬头朝唐姬微微一笑说道:“以后不用这样伺候我,打洗脸水这样的小事,我自己便能做得。” 唐姬抿着嘴唇,点了下头,随后抬眼看着刘辩,轻声说道:“方才妾身前去打水,看见龚都正与元福争执,龚都想要唤醒夫君,元福却是不许。” 第33章 黄巾军营 洗罢脸,在唐姬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刘辩向屋外走了去。 刚打开堂屋的大门,他就看到周仓和龚都正站在门外。 听到房门打开,正小声争论着什么的俩人把脸转向了刚拉开门的刘辩。 周仓的脸红红的,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不过他和龚都争执时应该很小声,刘辩在屋里并没有听到争执的内容。 “先生。”刘辩出了房门,周仓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行了一礼,龚都也抱着拳招呼了一声。 刘辩给龚都回了一礼,带着笑容说道:“龚将军一夜劳顿,在下着实是困乏的紧,起的晚了些,将军莫怪。” “先生无须介意。”龚都抱着拳,对刘辩说道:“马匹已备办妥当,请先生、夫人及周将军上马,渠帅想来已是等的久了。” 刘辩点了下头,唤了声还等在屋内的唐姬,片刻之后,唐姬从屋内走了出来,低着头站在刘辩身后。 两个黄巾兵牵着马到了二人身旁,一旁的龚都摆了个请的手势,神色间带着几分恭谨的对二人说道:“先生、夫人请上马。” “不用两匹,在下与内人同乘一匹便可。”刘辩朝一个牵马的黄巾兵摆了下手,随后伸手抱住唐姬,将她抽上身前骏马的马背。 汉末三国时期,马镫还没有出现,上马一般都是要踏着上马石,可这几个黄巾兵并没有搬上马石过来,这就需要靠着臂力支撑身体跃上去。 唐姬身子柔弱,肯定是无法上去的,刘辩也只能把她给抱上去。 将唐姬抽上马背,刘辩双手按着马后腰,身子一纵,也蹿了上去,坐在唐姬身后。 骑马对刘辩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他前世经常执行山地任务,在一些崎岖的山路上,有时也会骑马。 不过那时候他骑的,多数都是南方品种的小矮马,而不是眼下这种高大的北方马种。 东汉的战马,多数选用北方马种,这也是西汉武帝时期与匈奴作战,骑兵沿袭下来的习惯。南方马种体格矮小,虽说爬坡、耐久都要比北方马种好些,可冲刺力、撞击力和短程奔跑速度,都是比不上体格高大的北方马种。 跳上马背,刘辩下意识的伸脚想要找到蹬踩的地方,可踩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踩到,他这才恍然想起,胯下的骏马根本没有装备马镫。 刘辩和唐姬上了马,周仓也不和龚都客套,纵身跳了上了黄巾兵牵到他面前的骏马背上。 “走!”龚都也上了马,抬手朝前面一挥,走在前面给众人引路。 四个黄巾军兵士有俩人让出了坐骑给刘辩和周仓,为了不拖累队伍的行进速度,他们只能与另两个黄巾兵同乘战马。 一行人朝着正东方行进了大约五六里路,走上了一条夹在两山之间的山谷。 进入山谷,刘辩扭着头,不断的朝两侧山崖上张望。他虽然什么也没看到,本能却告诉他,两侧的山崖上一定是埋伏着众多的人马。 左侧山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俯瞰着从山谷中经过的刘辩等人。 他的头上并没有包裹黄巾,一身雪白的衫子在山顶罡风的吹拂下猎猎翻飞,使他显得颇有几分孤寂和飘飘如仙。 看着从山谷里经过的刘辩等人,年轻人的嘴角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的点了点头。 “单先生以为此人如何?”年轻人正站在山顶看着从谷内通过的众人,刘辟出现在他的身后,向他问了一句。 “尚未相熟,如何评价?”显然年轻人并不在意刘辟的渠帅身份,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山下,淡淡的回了一句。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傲慢,刘辟只是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快,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一群黄巾兵下山去了。 刘辩只是感觉到两侧的山峰上埋伏着人马,却并未发现人的踪迹,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带着周仓和唐姬掉头冲出山谷。 不过这次他没有那样做,刘辟、龚都对他和周仓很是礼数周到,如果要加害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费如此大的周章。 龚都领着刘辩等人穿过山谷,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一片方圆数里的空地。 空地上的杂草和灌木已被人清除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行军营帐。营帐与营帐之间的空隙处,还有着一队队持着盾牌、短矛巡逻的黄巾兵。 中平元年,张角兄弟领导了一场规模浩大的黄巾起义,起义军人数一度达到百万人之众。 只不过当时的黄巾军,是以底层农民为主要力量,极度缺乏战斗经验。战斗意志也并不强烈,在官军和各地豪强武装的围剿下,很快黄巾起义就宣告失败。 起义虽然失败了,可很多黄巾军却在各自的头领带领下从明面上的战斗转移到了暗中,刘辟麾下的这支黄巾军正是其中的一股力量。 经过几年的战斗,如今的黄巾军虽然还无法与官军在战场上正面抗衡,可他们却也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意志力,都不再是当初的乌合之众所能比拟的了。 军营里秩序井然,龚都领着众人到了军营辕门处,一名黄巾小校从营地里迎了出来,躬身抱拳对龚都说道:“将军,渠帅已摆下酒宴,只等先生与周将军前来赴宴。” “知道了。”龚都点了下头,跳下马背朝还骑者马刘辩和周仓抱了抱拳说道:“先生、夫人、周将军,请随末将入营。” 众人下了马,跟着龚都,在一队迎上来的黄巾兵护送下进了军营,径直朝着军营纵深处走去。 一边走刘辩一边用心的记着他们经过的路线,记路线的同时,他也确定了军营里必定有着精通阵法和谋略的高人。 刘辩并不懂什么五行八卦,也不懂阵法阵图,可在军营里行走,他却有种感觉,这座军营并不简单。这是一座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内中却如同迷宫一般的军营。 营帐相接,出口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任何一顶行军帐都处在周边十多顶帐篷的视野中,无论多有能耐的潜伏者进入,都极可能很快被营内的官兵发现,若是有人选择偷袭这样的军营,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 跟在龚都身后,走没多久,在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座比别的帐篷都要大上许多的营帐。 刘辟早已领着一群人等在营帐外面,在他的左后方立着位二十五六岁,贵妇装扮的妇人。 妇人虽不像唐姬一般天生丽质,容貌却也算得是中上之品,只是腰臀略微肥大了一些,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矮肥。虽说薄施粉黛下,也透着几分诱人的妖娆,可站在高壮的刘辟身后,怎么都感觉有点不搭。 立在刘辟右后方的,是个二十岁刚出头、身穿一袭白色深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比刘辟矮大半头,不过却要比年岁尚小的刘辩稍高一些。他的身形也很是瘦削,可是一双眸子却闪烁着慧黠的神采。自从刘辩等人来到这里,他的视线就没从刘辩身上挪开过。 妇人和年轻人身后,则跟着一群头裹黄巾、身上披着坚硬铠甲的黄巾军将领。 “先生、周将军。”刘辩等人还没走到帅帐前,刘辟就领着众人迎了上来,他先是朝刘辩和周仓拱手行了一礼,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某携内人及帐下众将在此恭候多时。二位一路劳顿,请入帐歇息。” “妹妹且到奴家帐中歇息,男人家的事情,我们女儿家不好参合,还是奴家来陪妹妹说说话罢。”刘辟身后略显矮胖的妇人来到唐姬面前,伸手拉起唐姬的小手,很是亲昵的邀请唐姬到她帐内去。 唐姬像触电般的连忙从妇人手中抽回被握着的小手,抿着嘴看着站在她身前的刘辩。 刘辩转身朝唐姬点了下头,柔声说道:“既然夫人相邀,你就去吧,回头我再去找你。” 他这么一说,唐姬才应了一声,向刘辩福了一福,跟着刘辟的夫人在几名黄巾兵的护送下朝一旁稍小些的帐篷去了。 刘辟身后的黄巾将领们撤身站到两旁,给刘辩和周仓让出道路,刘辟则保持着请的手势再次说道:“酒宴已备办妥当,请二位入帐饮宴。” 进帐之前,刘辩朝一旁的白衣年轻人看了一眼,年轻人也正看着他,刘辩的视线和年轻人视线相碰,年轻人下意识的把头低下了一些,避开了刘辩的目光。 大帐内已分成两列摆好了一些矮桌,每张矮桌后面,都放着一只絮着丝绵的垫子。在大帐的上首,摆着一张稍大些的矮桌。奇怪的是那只大矮桌侧面稍靠前的位置,还有着一张与下面这些矮桌相同大小的桌子。 “先生、周将军请坐。”进了大帐,刘辟引着众人到了两排桌边,请刘辩和周仓先坐。 “某乃先生随从,站在先生身后便好!”刘辩榭了一声在左侧最靠近主桌的矮桌后坐下,周仓却不领情,他一手按着佩剑,像尊塑像般笔直的挺立在刘辩身后,拒绝在对面坐下。 第34章 借机离开 周仓不愿坐下,刘辟正想开口再劝,一旁的年轻人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没再把话说出口。 “先生高姓?”众人依序坐下,刘辟一只手按在大腿上,微微侧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周将军乃是猛将,且对先生如此恭敬,先生定非常人。” 坐在刘辟左侧下首的白衣年轻人也在这时把脸转向了刘辩,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脸。 “在下姓刘。”刘辩微微一笑,答了刘辟的问题,却并没有说出全名。 “先生竟是与某同宗!”刘辟脸上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端起桌案上的酒觞,双手捧着朝刘辩举了起来,对他说道:“既是同宗,请满饮此杯。” 刘辩也不推辞,同样双手端起盛满酒的觞,谢了刘辟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白衣青年听他说姓刘,愣了一愣,眼神里流露出了些许复杂。 “禀渠帅,何渠帅在营外求见。”刘辟与刘辩才吃了一盏酒,刚用酒勺从桶内舀了一些酒水准备斟上,帐帘外传来了守帐兵士的声音。 “何曼来此作甚?”听说何曼来了,刘辟脸上现出一丝不快,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帐内坐着的黄巾军将领们看了看。 帐内饮宴的黄巾军将领一个个也都是满脸的疑惑,相互看着,并没有人知道何曼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走,去看看!”刘辟眉头紧锁,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朝龚都招了下手,随后向刘辩和周仓拱了拱手说道:“某去迎接何渠帅,慢待先生、周将军,万望莫怪。” 刘辩站起身,给刘辟回了一礼说道:“渠帅要务在身,无须顾念我二人。” “单先生代某陪刘先生与周将军多饮几盏。”再次向刘辩和周仓告了个罪,刘辟带着龚都出了大帐,临出帐前又向白衣年轻人交代了一句。 座上的黄巾将领们也没有跟出去,而是留在帐内陪刘辩和周仓饮宴。 “先生远来,渠帅有要事在身,单福僭越,代渠帅敬先生一盏。”刘辟离开后,白衣年轻人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酒觞,走到刘辩桌前,将酒觞高高举起,躬着身子向刘辩敬酒。 “单福?”年轻人的名字让刘辩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先生客气了。”寻思着单福是何方神圣,刘辩脸上却没有半点异样,他端着酒觞站了起来,对单福说道:“在下远道而来,蒙渠帅、先生与众位将军抬爱,此杯敬先生及众位将军。 坐在大帐内的黄巾将领闻言都站了起来,一同端起了酒觞共同说了句:“敬刘先生。” 这些将领早得了刘辟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惹恼了刘辩和周仓。 刘辟麾下虽说也有些能领兵打仗的将领,可这些人与周仓比较起来,却是弱了许多,无论是作战经验还是勇武,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得知周仓从此处经过,刘辟已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招揽周仓。周仓忠义举世皆知,依单福的计策,他们须将刘辩伺候的舒服了,不想离开此处,才可能成事。 与刘辩饮了一盏,单福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回到他自己的桌边。 “刘渠帅,你可不敦厚。”众人才放下酒觞刚刚落座,帐外传来了个粗豪的声音:“周仓将军来了,如何不叫某也一同饮上几盏? 炸雷般的嗓门吵嚷过后,刘辟的声音也传进了帐内:“某本欲命人去请何渠帅,无奈周将军赶路紧要,不敢太过耽搁,于是只好作罢。” “少跟某讲这套说辞,你刘辟的心思某还不晓得?”粗豪的声音接着又传进帐内:“你想把周仓将军留在此处为你所用,如何会让某也过来一同吃酒?” 帐帘掀开,一个头上裹着黄巾、比刘辟矮了大半头的粗壮汉子先一步进了帐内。 这汉子膀阔腰圆,身板十分厚实,整个人如同熊罴一般,往大帐门口一站,帐内的众人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了上来。 汉子进了大帐朝帐内众人看了看,目光最后锁定在站在刘辩背后的周仓身上。 他嘿嘿一笑,在众人的注目下抬脚朝周仓走了过去。 从一个黄巾将领的桌案上跨过,这汉子到了周仓近前,脸上漾满笑容,用力拍了拍周仓的肩膀说道:“周将军,有些日子不见了!” 随后走进帐内的刘辟铁青着脸,额头上青筋凸起,也不回座,只是站在帐篷门口瞪着周仓身旁的汉子。 拍周仓肩膀的不是旁人,正是绰号截天夜叉的何曼,以往在张宝麾下,周仓与他地位相近,可这三年以来,周仓一直蛰伏在陶家庄,而何曼却领兵转战四方,从颍川一带一直杀到邙山附近,俩人地位自然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何渠帅!”周仓朝何曼点了下头,对他说道:“数年不见,渠帅安好?” 以往在张宝麾下,何曼与周仓之间虽说相熟,却因为脾性不和,彼此并无交情,甚至还曾有过数次争执,可时隔几年再次重逢,过去的恩怨何曼已经所记不多,有的只是故人相见的感慨。 “好!好!”何曼扶着周仓的双臂,把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对他说道:“中平元年到如今,已是五年有余,你我兄弟也足足五年未见了。” 周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何曼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接着向周仓问道:“周将军如何会来到这里?” “某乃是随先生前来。”周仓侧了侧身,看向坐在前面正扭头看着他与何曼的刘辩,对何曼说道:“刘渠帅所言不虚,明日一早某便要随先生离开此处。” “哦!”周仓说要走,何曼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失落,不过随后他就双手抱着拳,朝周仓拱了拱说道:“本想留将军在此逗留几日,你我也好叙叙旧情,既然周将军有要事在身,某不便相强,只是今日想请将军与先生去某的军营一叙,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受到何曼的邀请,周仓用带着询问的目光朝坐在前面的刘辩看了看。 进了刘辟的军营,刘辩一直都在思索着如何离开这里。刘辟的目的他是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不肯多在此处逗留,眼下何曼的邀请正是给了他离开的机会,他怎会轻易让机会溜走。 见刘辩点了头,周仓才对何曼说道:“既然渠帅相邀,某便与先生、夫人同去叨扰一番。” 周仓答应去他的军营,何曼顿时大喜,连忙对跟他一同进入帐内的黄巾将领说道:“吩咐下去,备马,迎接周将军及先生、夫人前去军营。” “且慢!”站在大帐门口的黄巾将领应了一声刚要出去,还在帐帘前站着的刘辟出声阻止道:“刘先生与周将军乃是本渠帅的贵客,何渠帅一到此处便要将人接走,这是何道理?” 刘辟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何曼虽是为人粗豪,却也能听出些端倪。他转过身,笑着对刘辟说道:“周将军与刘先生是渠帅邀来的贵宾不假,渠帅与周将军往日并不相熟,某与周将军却是甚为熟悉。与周将军相见,乃是旧知重逢。某便在军营中摆下酒宴,请渠帅也一同前去赴宴如何?” 何曼的话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刘辟如果强行阻挠,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他强留刘辩等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被何曼一番话抢白的愣了愣,刘辟向坐在帐内的单福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哪知单福并不看他,只是低头看着桌案,也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自从单福来到军营,刘辟一直都倚仗着他出谋划策,这会从单福那里得不到提示,无奈之下,刘辟只得紧皱着眉头,一脸肉疼的说道:“既然渠帅有心邀请刘先生与周将军,某也不便阻拦,请渠帅自便。” “多谢渠帅成全。”何曼朝刘辟拱了拱手,谢了一声,随后又对坐在一旁的刘辩说道:“先生可愿随某前去军营?” 在接受何曼邀请之前,刘辩就已经盘算好了。何曼给人的印象是为人粗豪,像这样的人,一般来说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坏水,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要好对付的多。 而刘辟本身面相就有些阴鸷,不像个磊落的汉子,更不用说他这里还有个单福。留在这里,想要离开军营,可比到了何曼那里再想离开难上许多。 盘算清楚利弊,刘辩心里早打定了主意,何曼刚和他说话,他就连忙站了起来抱拳应道:“渠帅相邀不敢不从,只是内人还在刘渠帅夫人处……” “刘渠帅,你不会让某请到刘先生和周将军,却要将先生的夫人留在此处吧?”刘辩的话还没说完,何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扭头看着脸色铁青的刘辟说道:“恳请渠帅将夫人请出,我等此刻便要赶回军营。” “渠帅有要务在身,无法前去何渠帅军营。”刘辟还未来及回话,坐在帐内的单福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朝何曼躬身一礼说道:“在下愿代渠帅前往陪客,不知何渠帅可否应允?” 第35章 舞娘 刘辟的军队驻扎在谷地,而何曼则选择了山岗。他的军营也不像刘辟的军营那样摆列的井井有条,一片树木间隙相对宽阔的山岗上,星星点点散乱的摆列着许多行军帐篷。 这里就是何曼的军营! 与刘辟的军营相比较,何曼的军营摆列完全没有章法,一旦有支擅于潜伏的军队向他们发起突袭,他们将会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何曼与几名黄巾军将领骑着马在头前带路,刘辩等人则在一群何曼的亲兵簇拥下紧随其后。 “先生。”走在前面的何曼等人已经下了马,将马交给亲兵牵着,爬上了山坡,刘辩正要跟在后面向山上走,单福快走了两步追上他,小声说道:“先生是否认定从何曼的军营离开,要比从刘辟那里走轻易许多?” 刘辩心里正是这么盘算的,被单福一眼看穿,他愣了愣,扭头看着单福,却是什么也没说。 “若是先生有心离开,单福愿助一臂之力。”单福微微一笑,并不等刘辩答话,只是接着小声说了句:“晚些时候,单福会到先生帐内拜见。” 说完话,单福不仅不向前走,反倒是朝后退了两步,走到了刘辩身后。 刘辩没有回头看他,身旁还有着一些何曼手下的黄巾兵,与单福表现的过于亲密终究不太合适。 进了山林,何曼等人还没靠近军营,一队黄巾兵就迎了出来,当先的兵士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对何曼说道:“禀渠帅,酒宴已备办妥当。” 听到那兵士说的话,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跟在刘辩身后的单福则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副“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从刘辟的军营出来,何曼等人一路是马不停蹄,而且两个营地的距离并不算很远,即便在离开之前他就派人回来吩咐准备酒宴,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备办妥当。 唯一的解释,就是何曼早已做好了算计。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心思绝对不像周仓那样简单,在得知酒宴已经备办妥当的那一刻,刘辩瞬间改变了对何曼的看法。 跟着何曼等人进了军营,迎面又走出了十多个穿着锦缎襦裙的女子。 汉朝时期,深衣替代了早期的襦裙,民间女子大多都是穿着深衣。只有少数妇人会保留着襦裙的装扮。 许多人认为在汉朝,襦裙已被深衣彻底取代,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才重新兴盛。其实并非这样,上襦下裙的款式,在民间因过于肥大,行动不便,才被民间女子暂时撇弃,而富贵人家的女子,却还是喜欢这种飘然欲仙的款式。 十多个女子迎了出来,排成一列,微微欠着身子,朝何曼福了一福。 “今日贵客临门,你等要好生招待夫人。”何曼朝那些女子摆了下手,扭头对刘辩说道:“先生,这些都是某的家眷,夫人便由她们招待如何?” 看了一眼那十多个花枝招展,虽然相貌还算上乘,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庸俗意味的女子,刘辩点了点头,回了何曼一句:“内人便要劳烦夫人们眷顾。” “与夫人们一同去吧。”应了何曼一声,刘辩扭头对跟在身后的唐姬柔声说道:“晚些时候我再去接你。” “诺!”唐姬欠身朝刘辩福了一福,抿了抿嘴,随着那十多个妇人向妇人们的营帐去了。 “山野之间,也无甚佳肴款待各位,略备了些粗鄙漏食,还望几位见谅”到了大帐前,何曼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周仓和单福说道:“请!” 站在一旁的亲兵伸手把帐帘掀起,刘辩等人向何曼谢了一身,躬身进了大帐。 刚一进帐,刘辩就闻到了一股肉食和美酒的香味,两个身穿浅蓝色深衣的少女正跪坐在一只大大的酒桶前,用长杆的酒勺轻轻搅动着桶里的酒水。 帐帘掀起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两个正搅着酒水的少女听到响声,连忙扭过脸看向帐帘。 当她们看到何曼跟着三个陌生人一同走进帐内的时候,连忙站了起来,躬身立于酒桶两侧,对何曼说道:“恭候渠帅。” “嗯!”何曼点了点头,朝她们一摆手,对她们说道:“你们下去吧。” 两个少女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大帐。 “几位请坐!”进了大帐,何曼再次向刘辩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扭头对一旁跟进帐来的黄巾将领说道:“只有酒宴却无歌舞,岂不是憋闷?你去将前些日子我等寻到的那几个舞娘引来,为我等歌舞助兴。” “诺!”黄巾将领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帐。 与在刘辟处相同,大帐内虽然为周仓准备了桌案,可周仓却坚持不坐,只是手按佩剑,站在刘辩的身后,护卫着刘辩。 周仓执意不坐,何曼也不勉强,只是告了声罪,自顾在上首的主位坐下,吩咐亲兵让人进帐斟酒。 听说这里还有舞娘,刘辩不由的又多看了何曼两眼。没想到这表面粗豪的汉子,竟然也懂得享受,在这深山里驻营,却也不忘抢几个舞娘过来解闷。 众人坐下不久,帐帘再次掀开,先前离去的黄巾将领引着九个穿着纱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这九个少女年岁相差不大,大约都是十六七岁,一个个柳腰娇颜,刚一进帐篷,就给众人带来了一股别样的清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身穿宝蓝色长裙的少女,跟在她身后的八个少女则是一袭雪白纱裙。最后面的两个纱裙少女怀里还分别抱着一张瑶琴,想来应该是配乐的乐者。 进了帐内,穿着宝蓝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最前面,八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少女则一字排开站在她的身后,朝坐在上首的何曼福了一福,娇滴滴的齐声说道:“奴婢拜过渠帅。” 相貌粗豪的何曼笑着朝少女们点了点头,抬手虚托了一下说道:“今日本渠帅有贵客,你等好生歌舞,本渠帅自不会亏待了你等。” 九个少女齐齐应了一声,怀抱瑶琴的两个少女走到大帐角落,在角落已摆上了两张琴案,她们在琴案后坐下,用纤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调好音色后,朝站在正中空地的七个少女点了点头。 清越的琴音响起,站在蓝衫少女身后的六个白衫少女小跑着散开,呈扇形将那蓝衫少女围在中间。 蓝衫少女则微微仰起头,高高抬起一只如葱般白嫩的手臂,柳腰塌下,圆翘的臀儿朝后挺起,摆出了起舞的姿势。 在蓝衫少女摆出起舞的姿势后,围在她身旁的六个少女也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只不过那六个少女的身姿并不像她这么柔软,给人一种稍稍有些僵硬的感觉。 “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哺糜。上用仓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今非!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随着少女们偏偏起舞,蓝衫少女轻启朱唇,唱出了一首在东汉末年十分流行的《东门行》。 这首曲子很是适合起兵造反的黄巾军,在黄巾军将领的牙帐中,也经常能听到。 出身黄巾军的周仓与何曼,在听这首曲子的时候,心内自是颇有感慨。当年他们正是因家中缺吃少穿,眼见全家人都要饿死,才信了太平道,跟随张角兄弟造反。 哪知声势浩大的黄巾军在起事之后,相互间并不团结,而且军队的战斗力十分脆弱,数万黄巾大军被千余名汉军击溃的战斗屡屡发生,仅仅只过了几个月,张角、张宝、张梁兄弟就先后战死,黄巾起义也宣告失败。 与一脸唏嘘的周仓、何曼相比,没有参加过黄巾起义,更没有尝试过家中无米下锅的刘辩自然是不会有那么深的体会。 他朝对面坐着的单福看了一眼,只见单福也是一脸的淡然。 少女们正歌舞着,帐帘掀开,从外面走进来五个穿着墨蓝色深衣的少女。 与正在歌舞的少女相比,这几个少女的年岁更加小些,顶多不过十四五岁。进帐之后,其中两个少女低着头从大帐侧面的角落走向了何曼。 另外三个少女,有一个到了单福身旁,跪坐在他的侧面,伸手拿起一旁酒桶里的长杆酒勺,为单福斟起酒来。 走向刘辩和周仓的两个少女,其中一个挨着刘辩坐了,而另一个则站在周仓身旁,看着何曼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将军不愿坐下吃酒,你也伺候刘先生吧。”何曼一手搂着跪坐在他右侧的少女,把手掌探进少女胸前的衣领,另一只手朝周仓身旁的少女摆了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得了何曼的吩咐,那少女微微躬了躬身子,上前两小步,跪坐在刘辩的另一侧。 刚进军营没多会,连续见到了二十来个女子,刘辩很是纳闷,何曼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是如何带着这些女子一同作战的? 第36章 一眼看穿 有歌舞相伴,而且身旁又有美女作陪,大帐内的气氛并不像先前在刘辟营内那样紧张。 不过即便如此,刘辩还是丝毫没有放松过警惕。如果何曼没有提前备办好酒宴,他或许已被何曼那粗豪的外表蒙蔽。 人往往就是在一些小事上算计的太精细,反倒暴露了真实的意图,何曼这次就犯了这样的错误。想要以情义留住周仓,却因此破坏了粗豪外表给刘辩带来的好感,可谓是得不偿失。 酒过三巡,何曼已有了些许醉意,刘辩和单福此时也是一脸酡红。 何曼轻轻拍了两下巴掌,帐内的琴声戛然而止,正翩翩起舞的少女们也敛起舞姿退到一旁。 “此女乃是某从官军手中抢来。”有了些许醉意的何曼指着身穿蓝衫的女子,对刘辩说道:“自从得来此女,某从未染指于她,今日某便将她赠于先生侍寝如何?” “多谢渠帅美意。”刘辩微微躬着身,双手抱拳对何曼说道:“在下若是不由内人陪同,彻夜都是难以安眠,侍寝一事,在下虽是满心向往,却是无福消受,还望渠帅海涵。” 原本何曼打算在刘辩答应收纳蓝衫少女之后,提出请他和周仓留在这里的要求,没想到刘辩却是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好吧!”何曼愣了愣,脸上现出一抹不快,不过这抹不快并没有逗留多久,旋即便彻底消散,他朝那几个跳舞的少女摆了下手,对她们说道:“你等且退下。” 不仅是几个跳舞的少女退了出去,就连坐在刘辩等人身旁的少女也都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先生既不喜好美色,某便不相强,今日某等都有了些许醉意,先生与周将军想来也不便上路。”少女们退出去之后,何曼站起身,对刘辩说道:“某有些倦乏了,晚间再备办酒宴请二位先生与周将军前来。” 说完这番话,他也不等刘辩等人站起身,对帐外喊了一声:“来人,安排几位贵客前去歇息。” 刘辩本想向何曼辞行,可何曼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当他和对面坐着的单福站起身的时候,帐外走进两名黄巾将领。 “渠帅已为几位安排好了下处,几位请随我二人前来。”进帐之后,两个黄巾将领抱拳朝刘辩等人行了一礼,其中一人说了这番话,随后二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帐帘两侧,齐声对刘辩等人说道:“贵客,请!”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何曼显然是不想给刘辩等人说话的机会。心知此时辩解并没有什么用处,刘辩也不再和他多说,只是双手抱拳拱了拱,转身朝帐外走了去。 周仓跟在刘辩身后,也是向何曼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唯独单福,起身后双手抱拳,深深朝何曼行了一礼,才随后离开大帐。 出了大帐,在两名黄巾将领的引领下,刘辩等人朝着军营西面的林子走了过去。 走没多远,刘辩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着何曼的大帐张望。 “先生……”刘辩停了下来,周仓和单福也止住脚步,引路的黄巾将领向前又走了几步,感觉没人跟上,才回过头来,见刘辩等人都在望着何曼的大帐,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先生为何不走了?” “在下内人尚在渠帅夫人处……”看着何曼的大帐,刘辩说道:“在下须去将内人接出方可。” “先生无须担忧。”刘辩的话音才落,两名黄巾将领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笑了笑说道:“夫人早先已去歇息,此刻正在等着先生。” “哦!”听说唐姬已经被送去休息,刘辩才算是放了些心,在何曼的军营里,何曼想要对付他们,随时都可以下手,根本没有必要骗他,他应了一声,转过身与周仓、单福一同跟着两个黄巾将领继续向西面的林子走。 何曼的军营在山林之中,因为有树木的遮挡,帐篷不可能成片连接,虽说他这里人数比刘辟的军营少了许多,可占的地域却是要比刘辟的军营还大。 跟着两名黄巾将领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刘辩等人来到了几张相互连接的帐篷前。 刚走近这几顶帐篷,听到脚步声的唐姬就从其中一顶帐篷里钻了出来。 “吃饱没有?”唐姬敛身向刘辩福了一福,刘辩双手扶上她的肩膀,轻柔的问了一句。 看到刘辩这一举动,两个黄巾将领把脸转向一旁,背对着众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单福也是一脸的茫然,他所认识的人,还从来没有对女人如此柔情蜜意的,在他的心目中女人不过是为男人生养孩子的工具,偶尔也可以作为男人成就功业的垫脚石。 唯独周仓笔直的挺立在刘辩身后,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的诧异和不解。 “夫君。”仰头看了看一脸温柔的刘辩,唐姬抿起红唇,低下了脑袋,并没有回答刘辩的问题。 “在下与内人有些家务事要商议,先行告退。”唐姬神情中带着一丝迟疑,让刘辩感觉到她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于是朝众人拱了拱手,搂着唐姬的香肩回帐篷去了。 “如何,她们为难你了?”刚进帐篷,才把帐帘放下,刘辩就双手扳着唐姬的肩膀,轻声问了一句。 香肩被刘辩扳着,唐姬低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才柔声向刘辩问道:“夫君,我等何时离开此处?” “快告诉我,她们是不是为难你了?”唐姬的神情让刘辩越发的感觉到她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眉头微微拧起,扳着她肩头的双手无意识的加了些力气,又追问了一句。 “无人为难妾身!”香肩被刘辩的手指抠的有些隐隐作痛,唐姬轻声说道:“妾身只是不愿总是被那些妇人纠绕。” 唐姬这么一说,刘辩才放下心来,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问道:“是否觉着与她们无话可说?” “嗯!”唐姬轻轻的点了点头,抿着嘴,没再继续把话说下去。 唐姬的心思,刘辩很能理解。她生长于官宦之家,嫁到皇宫之中,受的是传统的礼仪教育。刘辟的夫人与何曼的妻妾,却是没有受过多少礼仪教育的粗鄙妇人,那些妇人即便是表现的再亲昵,唐姬也会有种与她们无法亲近的感觉。 “我等恐怕要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轻轻抚摸着唐姬的秀发,刘辩柔声对她说道:“你且安心住下,我定会带你离开。” 二人正说着话,帐篷外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就在脚步声快要到刘辩和唐姬的帐篷外时,外面传来了周仓冷冰冰的声音:“单先生为何来到我家先生帐外?莫不是有所图谋?” 听到周仓说话,刘辩轻轻拍了拍唐姬的后背,让她待在帐内,他自己则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刚出帐篷,刘辩就看到周仓正手持长剑,剑身搭在单福的肩膀上,面色森冷的瞪着单福。 被周仓用长剑逼着,单福略显瘦削的身躯笔直的挺立着,见刘辩掀开帐帘走了出来,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轻轻将架在颈子上的长剑拨到一旁,对周仓说道:“请周将军在外守候,某与刘先生有事相商。” 周仓朝站在帐篷外的刘辩看了一眼,见刘辩对他点了下头,才将长剑收回剑鞘,什么也没说,抬脚走到帐篷门口,像尊门神般守在那里。 “先生果真来了。”刘辩朝单福拱了拱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入帐。” 跟在刘辩身后进了帐内,单福先是向因刘辩带回个人而一脸疑惑的唐姬抱拳一礼,才在刘辩的邀请下,拿了张垫子跪坐在地上。 单福进入帐内,唐姬心知他和刘辩是有是商量,起身朝二人福了一福,出了帐篷。 在单福对面坐下,刘辩双手抱拳朝他拱了拱说道:“虽与先生有约,在下却未曾想到先生会来的如此之快,方才元福有所唐突,在下代他向先生赔礼!” “殿下多礼了!”让刘辩意外无比的,是单福并没有称他为“先生”,而是直接说出了“殿下”这两个字。 “先生何故……?”虽说单福并未说出刘辩的弘农王身份,可“殿下”这两个字,却也让他意外无比,连忙向单福询问为何如此称呼。 “龚都向刘辟述说周将军随同一位先生北进,草民便已心存疑惑,待见了殿下与王妃,二位举止有度,尤其是王妃,虽说身着布衣,举手投足间却透着雍容华贵,绝非寻常乡间女子可比,因此草民当时便认定二位乃是汉室宗族。”见刘辩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单福深深躬下身子,给他行了一礼过后说道:“近日洛阳传出消息,董卓为弘农王举办丧事。若其偷偷行事,为草民所知,草民绝不怀疑弘农王已薨,可他却要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草民料定,弘农王必定还在人间,而殿下应是弘农王无疑!” 第37章 徐庶来投 身份被单福揭穿,刘辩抱拳朝单福拱了拱说道:“黄巾军憎恨大汉宗室,先生既已看破本王身份,如何不向刘辟、何曼告知,也好博个封赏。” “果真是殿下!”刘辩认同了单福的猜测,单福连忙站起,朝前迈了一步,两腿一屈跪在地上,双手交叠置于额头,深深的伏下身子说道:“草民徐元直,叩见弘农王殿下。” “你是徐庶?”单福的话音才落,刘辩马上坐直了身子,伸手托着他的两臂惊问道:“徐庶先生如何会在此处?” “殿下如何认得草民?”刘辩的反应让徐庶感到一阵茫然,他挺直身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刘辩,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竟忘记回答刘辩的问题。 “元直大才,本王如何不知。”刘辩脸上漾满笑容将徐庶搀了起来,向他问道:“还是先前那句话,为何先生看透本王身份,却不向刘辟、何曼揭发?先生又如何会在此处?” “不瞒殿下。”徐庶坐直身子,对刘辩说道:“刘辟、何曼均是黄巾出身,虽说麾下颇有人马,可二人均不是成就大事之人。殿下身居宫中,却能安然脱离,定然有着常人不及的能耐。董卓逆贼,竟企图谋害圣明之君,其心可诛!天下人神共愤!殿下只需振臂一呼,想必四海义士无不纷纷响应!元直乃是在乡间杀了人,改名单福四处游历,才来到此处暂且寄身于刘辟营中。” “元直所言不差。”刘辩挺直胸膛,两眼微微眯了眯,面容肃穆的对徐庶说道:“只是本王假若向世人宣称在世,天下英雄确是会纷纷响应,董卓老贼也会得知本王行踪,恐怕届时天下英雄未到,老贼的兵马已至……” “殿下正是如此料想,才决定前往虎牢关,召集关外群雄诛杀董卓?”刘辩的话还没说完,徐庶就正色对他说道:“殿下切不可径直赶往虎牢关,董卓帐下能人辈出,殿下若是有所异动,必为其所擒。” 刘辩并没有对徐庶说出他要去虎牢关的事,可徐庶却一语道破,更是让刘辩意外不已。 他睁圆了眼睛,盯着跪坐在面前的徐庶,半晌也没有言语。 “殿下且在此处宽住几日,不出三日,刘辟定会前来相邀。何曼虽说心内不甘,却也不会太过阻拦,届时草民将随殿下一同离开。”见刘辩睁圆了眼珠子一句话不说,只是一味的盯着他,徐庶微微躬着身,对刘辩说道:“草民不便在此逗留太久,现行告退!” 刘辩站起身,拉着徐庶的手说道:“本王这些日子一直在躲避官兵追缉,今日幸得与元直相遇,若是元直肯与本王共谋大业,天下之事何愁不定?大汉江山又如何会落入奸人之手?有朝一日本王召集天下英雄共同讨伐董卓,元直便是本王的军师!” 自从化名单福以来,徐庶一路寻师访友,学得了不少本事。到了刘辟的军营,虽说刘辟也很倚重他,可有些关键性的事情却不会让他决断。如今身为汉室正统的刘辩却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内顿时一阵感动。 双手被刘辩握着,徐庶缓缓的点了两下头,眼眶中滚动着莹莹的泪光,对刘辩说道:“承蒙殿下错爱,草民无以为报,自今日起,愿追随殿下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军师!”刘辩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徐庶的肩膀,以一种略显低沉的语调对他说道:“从今日起,本王这条性命,全仰仗军师保全了!” 虽说刘辩眼下手中无兵,军师一职对徐庶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可他却是将性命都交给了徐庶,对徐庶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信任。 “元直定不负所望!”徐庶轻轻抽回被刘辩拉着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朝刘辩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帐篷。 刘辩也双手抱着拳,一直把徐庶送到了帐篷外面,目送着他钻进了不远处的另一顶帐篷。 “此人甚为怪异。”扭头看着徐庶钻进不远处的帐篷,周仓对刘辩说道:“先前他鬼鬼祟祟的摸到先生帐外,不知想要做些甚么……” 周仓的话刚说到这里,刘辩就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对他说道:“元福,日后我等皆要听从单福先生差遣,方可成功离开此处前往卧牛山。” 这句话很是让周仓感到意外,他愕然的扭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刘辩,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好了!”刘辩朝周仓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宽厚的脊背,对他说道:“这几日元福也辛苦的紧,好生歇息着,晚间我等还要前去赴何渠帅的宴!” “先生,我等不是要尽快离开此处前往卧牛山么?”劝慰了周仓一句,刘辩朝不远处等着的唐姬招了招手,让唐姬先进入了帐内,就在他也要抬脚走进帐篷的时候,周仓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元福且宽心,不几日我等自会离开此处。”刘辩转过身,朝周仓点了下头,丢下一句话,才钻进了帐篷。 一脸茫然的周仓站在帐外,想了好半天,还是没闹明白刘辩为何又突然不急着离开,反倒积极的等待着晚上的宴会。 刘辩之所以相信徐庶,是因为他过去看过的书里,介绍徐庶的时候都会冠上“侠义”二字。 穿越到这个时代,经历了许多事情,单独一本书对三国的介绍已是无法博得刘辩的信任,可所有了解的资料都点明了徐庶为人侠义,也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而且以他的推断,何曼之所以将他们安置在相对偏僻的军营西北隅,那是因为附近草木相对茂盛,暗中埋伏的人手更容易蛰伏。刘辩毫不怀疑,在他们入住的这几顶帐篷附近,就安插着不少负责监视的何曼手下。 在何曼的军营里连续住了三天,徐庶也没有返回刘辟的军营,一直陪在这里。果然第三天午后,刘辟亲自带了一队人赶到何曼的军营。 三天里,何曼每次对刘辩提出请他与周仓留下,刘辩都会含含糊糊的应承,也不明说答应,也不直接拒绝,弄的何曼很是为难,每天都在琢磨着他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又耗费了一场酒宴,刚送走刘辩等人,听闻刘辟来了,心内正烦闷着的何曼皱起眉头,朝前来禀报的亲兵摆了下手,对那亲兵说道:“就说我吃醉了酒,已然睡下,请刘渠帅且回去,有事明日再说。” “诺!”亲兵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走出大帐。 可亲兵的手还没碰到帐帘,帐帘就被人从外面挑开,刘辟怒冲冲的带着两名黄巾将领闯了进来。 “何曼,你是究竟意图何为?”掀开帐帘,刘辟冲进帐内,朝着何曼一瞪眼说道:“某家宾客被你请到军中,某不与你争执,可今日某来见你,你却避而不见,是否忒不讲情面了些?” “哎呀,刘渠帅。”见刘辟闯了进来,原本打算装睡的何曼只得站了起来,陪着笑朝他拱手迎了过来说道:“某与刘渠帅如同兄弟一般,如何会避而不见?只是某今日着实是喝的多了些,担心言语不当,开罪了渠帅……” “少说这些!”刘辟朝何曼一摆手,没好气的说道:“自何渠帅从某营中请走周将军,已然过了三日,既然周仓与那位刘先生至今未离开。今日某来此处,便是要请他们前去营中赴宴……” “真是不巧。”刘辟的话音还未落,何曼就一脸为难的对他说道:“方才某设宴招待他们二人,刘先生才对某说过,明日一早他们便要离开。渠帅一颗热心,恐怕是要冷了。” 刘辟来到何曼军营的事很快传进了刘辩等人的耳朵,得到这一消息,没等刘辩去找徐庶,徐庶已经跑来找他。 “刘辟前来何曼军营,何曼必定与其推脱,若是殿下不出面应允,刘辟也是不能相强。”刚一见到刘辩,徐庶就对他说道:“何曼必定在大帐附近布下人手阻拦殿下,殿下当快些赶到刘辟必经之处,半途与之偶遇。” “好!”听了徐庶的一番话,刘辩想也不想,当即点头答应,招呼了周仓一声,又到帐内叫上了唐姬,与徐庶一同朝着何曼大营的辕门方向快步走去。 赶往辕门的路上,刘辩等人一直都在留意避开巡逻的何曼营中兵士,就在他们快要到达辕门的时候,从山下跑上来一个黄巾兵。 那黄巾兵脚步踉跄着,显得很是慌乱,当他从刘辩等人眼前跑过的时候,刘辩和徐庶相互看了一眼,一时都没弄明白那黄巾兵为何如此慌张。 黄巾兵进了军营,径直朝着何曼的大帐跑了过去。 没过多会,只见何曼与刘辟匆匆忙忙的从大帐里跑了出来,刘辟一边跑,还一边对身后跟着的亲兵喊道:“快去请单先生!” 第38章 挑明身份 刘辟带着徐庶匆匆下了山,何曼也无暇理会刘辩等人,召集营中兵马,在山上列起了阵势。 站在军营中,看着纷纷朝山坡奔去加入大阵的黄巾军官兵,刘辩心知一定是出了大事,只不过他还没有闹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黄巾小校朝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刘辩连忙上前将那小校拦住,开口问道:“山下发生何事?为何全营都是如临大敌一般?” “牛辅带兵攻打刘辟军,已是与刘辟帐下兵马厮杀在一处。”小校答了一句,并不多做解释,快步朝着山坡奔了过去。 听说是牛辅带兵前来围剿,刘辩心头猛的一紧,这批官兵恐怕并不是无缘无故杀来的,一定是严政循着他们先前留下的踪迹跟了过来,发现此处有黄巾军驻扎,才将附近的官兵引了过来。 官兵已与刘辟麾下黄巾军厮杀在一处,刘辩心知此时正是离开的绝佳时机,只是徐庶跟着刘辟回军营去了,一旦离开,将很难再次碰面。 “元福,我等须早做准备。”刘辩眉头微微拧起,他朝周仓摆了下手,领着周仓和唐姬一边朝西北隅的帐篷走,一边小声说道:“官兵进剿,此刻下山时机正好,只是我等离开之后,将再难与元直谋面,心中甚是不安。” “先生,依某之见官兵矛头本应是直指我等,发现附近驻扎着黄巾军,才临时改变方略。且牛辅乃是西凉名将,虽为董卓女婿,却是以勇武进爵,刘辟与何曼必定不是其对手,还是早些离开为是。”跟在刘辩身后,周仓一边走一边对刘辩说道:“元福乃是官军追缉的要犯,本不畏死,只是先生、夫人切不可落入官军之手……” “他们找我的决心要比找你更为迫切!”刘辩抬起手,制止了周仓把话继续说下去,转过身面朝着他小声说道:“元福随我一路北进,我一直瞒着你件事情,本王便是董卓想杀却没杀成的弘农王刘辩。” “啊?”周仓没有询问过刘辩的身份与名姓,离开陶家庄之后更是他一直以随从自居,自是不会问的太多,刘辩突然说出他就是弘农王,着实让周仓吃了一惊。 “董卓命李儒毒杀本王,本王杀了李儒,带同唐姬逃离洛阳,才有幸结识元福。”刘辩微微一笑,对周仓说道:“本王知道,元福乃是黄巾出身,对汉室宗脉定是痛恨入骨……” “殿下!”刘辩的话还未说完,周仓就单腿屈起,跪在地上,对他说道:“殿下乃是皇室贵胄,且心系百姓,有大仁义于胸怀,元福追随殿下,实乃三生幸事。元福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保得殿下及王妃周全!” “好!好!好个元福!”周仓的一番话,让刘辩感到一阵莫名的感动,他上前托起周仓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连说了几个“好”,才接着对周仓说道:“何曼慌乱,必定忽略我等,不过一旦与官军接战,他定会想到请元福出战。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当即刻离开才是。” “诺!”周仓应了一声,跟着刘辩和唐姬一直朝着林子的西北向走去。 估算着离帐篷还有段距离,刘辩停下脚步向四下张望了一会,才一手挽着唐姬,另一只手朝周仓招了下,钻进了坡下的一处灌木丛。 帐篷附近一定有着何曼安插的眼线,而何曼的大帐周围,又集中了几乎整个军营的黄巾军,眼下唯一可能没有岗哨或者岗哨很少的地方,只有两处之间的这片真空地带。 附近的山坡林木相对稀疏,地面上虽说也是杂草丛生、灌木密布,却并不像刘辩等人早先经过的那些山头一样难以辨识路径。 钻进灌木丛中,仨人也不耽搁,一路朝着山下奔去。 走没多远,刘辩停了下来蹲在山坡上,抬起一只手臂扎开食指和拇指,朝对面的山岗比划了一下,才扭头对身旁的周仓说道:“若再不快些,我等恐怕就要从战场上穿过了。” 刘辩不说,周仓也已看出了些端倪。 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虽说刘辟已领着徐庶赶回去,可他们毕竟返回的有些晚了,官兵已经对刘辟的军营发起了攻击。 山下已是杀声连天,可蹲在山坡上,却还是看不到战场的情况。刘辩拉着唐姬,一边朝山下快步走着,一边对周仓说道:“对面山岗离我等约有两千步,若是速度够快,尚能在刘辟军溃败之前到达。” 经过许多日子的奔波,唐姬也几乎适应了在极端危险的境地中跟着刘辩脱离困境。她努力的跟着刘辩奔跑,虽说女儿家的体力决定了她的速度不会很快,却要比刚逃离洛阳的时候强了许多。 如同刘辩猜测的一样,这片山坡并没有何曼安插的岗哨,仨人一路狂奔,下了山坡,脚下也没闲着,飞快的朝两千步开外的山岗跑去。 两千步,折合成如今的丈量单位,就是近三千米。 这段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最为要命的,是在这段路上,有一大片区域都是开阔地,站在山岗上,一眼就能看到在开阔地上奔跑的刘辩等人。 山坡上何曼刚刚布好阵型,等待着官军向他这边发起进攻,一名黄巾将领指着山下对他说道:“渠帅,你看!” 顺着那黄巾将领手指的方向,何曼朝山下望了过去。只见远远的山脚下,三个小小的人影正飞快的朝着对面山岗奔去。 “来人!去看看周仓等人可还在营中!”看到那三个人影,何曼怔了一怔,朝身后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跑回军营没过多会又折了回来,抱拳躬身对何曼说道:“回渠帅,仨人均已不见踪影。” 耽搁了这会工夫,刘辩等人已是跑的远了,何曼两眼微微眯了眯,望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恨恨的骂了句:“好几个不识好歹的,本渠帅连日好吃好喝供养着,官军一来,竟自跑了!” “禀渠帅,刘辟军已被击溃。”何曼正骂着刘辩等人,一名派出去的斥候跑上了山坡,抱拳对他说道:“刘辟尚未返回军营,官军已然攻破大营,刘辟军四处溃散,部分兵马正向我军逃来。” “两万余人,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刘辟刚下山不久,就传来了大军被击溃的消息,何曼愣了一愣向前来报讯的斥候问道:“官军有多少人?是哪里来的兵马?” “回渠帅,领军前来的乃是董卓女婿牛辅。”斥候双手抱拳,躬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应道:“他率领的并非西凉兵马,而是朱儁麾下的八千重甲兵。” 八千人击溃两万人,若是其他官军,何曼或许还会骂两句刘辟的军队无用。可朱儁麾下的重甲兵却是当年剿灭黄巾军的一支主要力量,他们不仅有着与黄巾军作战的丰富经验,装备也要优于黄巾军许多。 “严守山头,刘辟的人若是逃到这里,把他们全都给赶下山去。”拧着眉头沉吟了一下,何曼朝身后的黄巾军官兵们高喊了一声。 喊杀声此起彼伏,刘辩拉着唐姬、领着周仓一路狂奔,终于冲到了对面的山脚下。 眼前的这片山坡与何曼驻扎军队的山坡相差无几,坡上的树木间隙也是很大,很适宜人在其中穿行。 远处的喊杀声还在持续着,不过已没有先前那么激烈,一边朝山上走,刘辩一边对周仓和唐姬说道:“喊杀渐弱,官军应是已攻破刘辟大营,用不多久他们就会把矛头指向何曼,何曼的布防漏洞很大,也是支撑不了几个时辰。我等还是快些行动,在此处耽搁越久越是危险。” “刘辟麾下兵马少说也有两万余人,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跟在刘辩身后的周仓回头朝传来喊杀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一声,发出一句感慨。 刘辩回过头,望着刘辟军营的方向,对周仓说道:“官军定是早已做好了攻击准备。早先我等进入刘辟军营的路上,我感觉到两侧山崖埋伏着不少人手。如果我要进攻刘辟,必定选些精壮兵士趁夜解决山崖上的伏兵。一旦攻下山崖,刘辟的队伍便如同瓮中之鳖一般,只能任人屠戮!” “是!”站在刘辩下首,周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手捏着下巴,喃喃的说道:“多数兵士到了夜间,双目无法视物,至少视物不是甚为清晰。只有少数精壮兵士才能在夜间行动如常,若依殿下之计,两侧山崖上的守军定然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彻底歼灭。” “走吧!”刘辩朝周仓招了下手,拉着唐姬继续向山顶攀去。 一边走,他心里一边暗暗盘算着。从周仓的话里,他能得到一条极为重要的讯息,东汉末年的人由于营养不良大多都有夜盲。 早先他领着陶家庄的村民们夜袭山贼,山贼几乎没什么防备就被歼灭,恐怕也是与此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至于陶家庄那些村民们为何没得夜盲症,刘辩已是想到了答案。村民日子过的虽然清苦,可他们平日里的主食却是以肉食和鱼类为主,必要的微量元素摄入足够,自然不会夜间无法视物。 第39章 当兵的理由 连着翻过两座山头,天色渐渐的暗了,远处的喊杀声也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宁静,除了仨人脚板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在这里歇下吧。”上了第三座山头,刘辩在山顶上停了下来,他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对跟在身后的周仓和唐姬说道:“这里林木比较密实,虽说不一定能找到水源和食物,睡上一晚却是绝佳的去处。” “妾身带了……”刘辩刚提起食物,唐姬就抿着嘴,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布包。 朝唐姬手里捧着的布包看了一眼,刘辩脸上漾满笑容,伸手轻轻捻了一下她娇嫩的小脸蛋儿,柔声说道:“才这几日,你便能想到带着食物上路,着实是不容易。” “妾身只是想到夫君要领我等离开,恐路上没有吃食,才暗中带了一些。”唐姬低下头,俏脸通红,轻声解释了一句。 刘辩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带食物,只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做这么多准备。身上带着食物,若是被刘辟发现,必然能猜出他们想在半道逃走,惹来的麻烦会更多。 食物的问题解决了,可附近却没有水源,刘辩四下寻找了一番,也没见到有像西南桦那样能流出汁液的树木。 实在找不到水源,眼见天色又暗了许多,夜幕即将降临。夜间在林子里寻找水源,无疑是十分愚蠢的决定,他也只能暂且作罢。 仨人分吃了唐姬带出的一小包肉食,周仓选了处相对高些、视野比较好的地方躺了下去。 刘辩与唐姬则是钻进一处相对隐蔽的灌木丛中,刘辩先是把可能刮伤唐姬的树枝都给拨到一旁,才让唐姬躺在软软的落叶上。 茂密的林木挡住了夜间的风儿,鸟儿也都已归巢,丛林里只有远处的山岗上不时的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嚎叫,除此之外四下一片宁静。 夜色越来越深,不远处传来周仓如雷般的呼噜声,刘辩怀里的唐姬也已进入了梦乡。 刘辩丝毫倦意都没有,他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漆黑的树冠。 树冠的黑影与黢黑的夜空连成一片,虽然是躺在灌木之下,刘辩却是根本看不到天空中的星斗。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从山下传了上来,刘辩眼睛猛的睁圆,一只手飞快的按在身旁放着的长剑上。 周仓的呼噜声也已止住,他一定也是听到有人上山的声音,而醒觉过来。 正向着山坡上走来的脚步声很杂,听起来人数不少,依据脚步声的杂乱程度和响度,刘辩大致估摸了一下对方的人数,至少有一百人左右! 原本在不远处躺着的周仓悄悄的动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钻进了离刘辩和唐姬不远处的灌木中。 刘辩警觉的坐起身,他身旁的唐姬这时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朝他看了一眼问道:“夫君为何起身?” 唐姬刚一说话,刘辩就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小嘴,轻轻的嘘了一声。 嘴巴被刘辩捂着,唐姬睁圆了眼睛瞪着他,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松开捂在唐姬嘴上的手,刘辩抽出长剑,朝灌木丛的边缘凑近了一些。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个头裹黄巾的人出现在刘辩的视线里。发现上来的是个黄巾军,刘辩才松了口气。 黄巾军眼下自身难保,除了遇见何曼,旁人哪有闲暇来找他们的麻烦。 第一个黄巾军出现,刘辩看到在他身后,跟着一串像瞎子一样小心翼翼摸索着走路的黄巾军士兵。 所有黄巾军之间由一根绳索牵连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黄巾军给众人探路,后面的黄巾军则都像玩老鹰叼小鸡一样,连成一串朝山上摸索。 周仓说的果然没错,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是夜盲眼。官兵之所以不在夜间追击黄巾军,恐怕也是因为多数兵士到了夜间无法视物。 走在前面的那个黄巾军,必然是少数夜间能够正常视物的,他领着后面的兵士们,慢慢的朝着刘辩等人蛰伏的地方蹭了过来。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周仓探出脑袋,朝刘辩这边看了过来。刘辩向周仓打了个拦截的手势。 朝刘辩点了下头,周仓抽出长剑,纵身从灌木中蹿出,挡在那些黄巾军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等是何人的属下?” 周仓突然蹿出,把领头的黄巾军给吓了一跳,跟在他身后的一百多名黄巾军也是一片骚乱。 每个人都知道,眼下他们就如同瞎子一般,只要冲出十多个视力正常的官军,他们这些人都会在顷刻之间成为刀下之鬼。 领头的黄巾军朝后趔了两步,后面的黄巾军一阵骚乱,甚至有好几个人脚下没有踩稳,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周……周将军!”周仓虽然没在刘辟的军营里逗留太久,可刘辟军营的好些官兵都是认得他的模样,领路的黄巾军恰好也是其中一个,当他看清周仓的相貌时,才松了口气,十分忐忑的给周仓行了一礼说道:“我等皆是刘渠帅麾下,大军被冲散,逃到了这里,兄弟们到了夜间都如瞎子一般,唯独小人还能视物,因此才为兄弟们引路。” “你很不错!”周仓还没说话,刘辩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把长剑插入剑鞘,到了领头的黄巾兵身前,朝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有能力逃走,却要带着如此多的兄弟一同离开,你很重情义,也很能顾全大局。” “多谢先生夸赞!”见说话的是刘辩,黄巾兵连忙躬身抱拳谢了一声。 “有没有看见单福?”刘辩最牵挂的始终是徐庶,夸奖了那黄巾军一句,他又问起了徐庶的下落。 领头的黄巾兵摇了摇头,随后回过头向身后跟着的一群黄巾军问道:“兄弟们,你们谁见到单先生了?” 一百多名黄巾军全都摇了摇头,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一抹茫然。 没人见到徐庶,刘辩很是失望,就在他拧着眉头,思索着徐庶可能的下落时,领头的黄巾兵又接着说道:“山下还有千余名兄弟被官军围了起来,眼下夜色已深,官军并未发起进攻,单先生会否在彼处……?” 朝面前的这些黄巾军看了一眼,刘辩微微拧起了眉头。 站在他面前的黄巾军虽说有一百多人,可除了领头的这个,剩下的此时都如同瞎子一样,根本无法视物。 所有的黄巾军全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一个个就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的,毫无半点生机。莫说他们眼睛看不见,就算他们所有人的视力都正常,也是不可能带着这样的一支队伍去救援徐庶。 “兄弟们。”看着这群黄巾军,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他们问道:“有句话我很想问你们。” “先生请说。”领头的黄巾兵微微躬着身子,有些忐忑的看着刘辩,轻声应了一句。 “我想知道你们当初为何加入黄巾军?”刘辩的视线在一百多名蔫头耷脑的黄巾军脸上扫了一圈,低沉着嗓音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的黄巾军都是一脸的茫然,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我家老娘是活活饿死的……”过了好一会,领头的黄巾兵才低着头,嗫喏着应了一声。 接着后面又有几个黄巾军也纷纷跟着说道:“当了黄巾,我等都能混上口饭吃……” “这就是你们当兵的理由?”刘辩微微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兄弟们,当兵打仗是要死人的,难道你们为了混口饭吃,就把性命都给贴进去了?” “饿死也是死,拼了也是死……”又一个黄巾兵接下了刘辩的话茬。 “说的好!”刘辩点了下头,朝着说话的黄巾兵挑起了大拇指说道:“这位兄弟说的好,却并不对!饿死是必然会死,拼了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包括周仓在内,所有人都认真的聆听着刘辩所说的话,就连还坐在灌木丛中的唐姬,也是满脸的若有所思。 对刘辩来说,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如果他甘于接受命运,也不可能从洛阳皇宫逃离出来,更不可能有今天与这些黄巾军站在一起。 “我想告诉你们,你们之所以参加黄巾军,不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刘辩微微拧着眉头,面朝着这一百多名黄巾军,继续对他们说道:“今天也和你们当初加入黄巾军时一样,逃必定会死,拼或许会活!” “到处都是官军,如何去拼?”刘辩的话音才落,领头的黄巾兵就苦着脸说道:“数万人的大军都被官军击溃,我等才百余人,如何能拼的过官军?” “不在人多人少,而在你们这颗心!”刘辩用食指朝领头黄巾兵的心口轻轻戳了两下,对所有黄巾军说道:“你们要明白,你们是为什么而战斗!如今官兵在追击我们,战斗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救下被围的兄弟,大家拧成一股绳,把官军杀怕、杀服!我们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第40章 先探后动 一百多名黄巾军站在刘辩的面前,虽然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不见,可他们还都是把脸转向了刘辩。 “你们或许认为逃到这里,就能逃出一条生路。”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他们说道:“且不说官军在剿杀了被围的兄弟们之后会不会来追赶,就算他们不来追赶,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刘辩说出这番话,每一个黄巾军的脸上,都现出了浓重的失落。 天下之大,确实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处。莫说朝廷在追捕,就算能让他们安稳下来,又哪来的田地给他们耕种。 “推翻这万恶的世道!”刘辩突然举起一只手臂,高声对面前的黄巾军们喊道:“我等皆是血性男儿,如何能像狗一样屈辱的活着?夺下这无限江山,你我何愁不能封侯拜相,成就一番功业!” 每一个黄巾军眼睛都是一亮,虽然他们目前根本看不见刘辩,可刘辩却在他们眼前展现出了一幅美好将来的画卷。 唯独知道刘辩身份的唐姬和周仓是一脸愕然的看着他。 刘辩原本就是弘农王,早先还曾做过皇帝,这大汉江山原本就是他们家的,他要把这世道推翻,岂不是和大汉宗室过意不去? “兄弟们,如果愿意跟着我为活下去再拼一把,明日一早,我等就下山援救被围的兄弟!”刘辩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提着长剑,微微拧着眉头,向站在面前的黄巾兵们喊道:“谁愿与我一同前去?” 安静,一阵让人几乎快要憋闷到窒息的安静。 一百多名黄巾军竟是连一个敢应声的都没有。过了好半天,领头的那个黄巾兵才叹了一声,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一旁的周仓却在这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又连忙把话头给收了回去。 眼睛在一百多名黄巾军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刘辩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他还没有说话,周仓上前一步,对这群黄巾军说道:“兄弟们,先生已经说了,若是你等想要继续逃走不无不可!只是逃出大山,你等又要如何在这世间活下去?就算不被官军抓去砍了脑袋,也是要饿死!与其像狗一样的活一天是一天,不如跟着先生与官军拼上一把!” “奶奶的,干了!”周仓的话刚落音,后面的一个黄巾兵骂骂咧咧的说了句:“先生和周将军说的是,就算是逃出去,又如何活下去?封侯拜相,我等自是不想,跟着先生干出一番事来,将来弄个百十亩地,搞个富家翁当当,再养十几二十个女人每日乐呵着,也是美事!” “干了!”几乎所有的黄巾军全都嚷了起来,对刘辩喊道:“先生要我等如何做,我等便如何做!” 朝周仓点了下头,刘辩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随后对周仓说道:“安排兄弟们就地歇息,明日一早我等将有一场恶战要打。” “诺!”周仓应了一声,安排这群黄巾军各自找地方睡觉去了。 “你给我引路,去看看官兵此刻的位置和布防。”刘辩向领着这群人上山的黄巾兵招了下手,跟他吩咐了一句。 “呃!”那黄巾兵显然没想到刘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连忙躬身抱拳应了一声:“诺!” 心内虽然是一千个不情愿再回到战场附近,可刘辩提出了要求,黄巾兵也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给他带路。 临行之前,刘辩走到唐姬身旁,朝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有棵枝干粗大的古槐,他伸手拉起唐姬,轻声对她说道:“你还需在树上再呆一日,明日一早我要领着众人下山,你可千万不要下树,切记!” 小手被刘辩拉着,唐姬站了起来,仰头看着表情严肃的刘辩,重重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把唐姬托上树,看着她坐好,刘辩才朝那个视力正常的黄巾兵招了下手,与他一同下山去了。 夜间山路十分难走,好在刘辩曾经执行过无数次山地任务,给他带路的黄巾兵对行走山路也是十分熟悉。 翻过两个山头,又往前走了一段,刘辩突然蹲下,一把拉住还要继续向前走的黄巾兵,将他扯的蹲了下来。 被刘辩一把拉住,黄巾兵满脸不解的看着他,张了张嘴正想问刘辩为何停下,刘辩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蹲在野地里静静的聆听了一会,刘辩朝黄巾兵压了两下手,让黄巾兵等在原地,他自己则朝前摸了过去。 黄巾兵蹲在草丛中,伸长了脖子,看着刘辩摸向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深草。 刘辩猫着腰,悄悄的朝前摸了过去。在前进的时候,他尽量将脚尖踮起,减少脚板与地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走没多远,他再次蹲了下来,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四个身穿汉军衣甲的兵士正排成一横排躺着。 离那四人已经很近,刘辩甚至能听到他们呼吸的声音。四人都没有打呼噜,不过他们的呼吸却很均匀。 四个官兵已经睡了,而且睡的很沉。 刘辩仔细的听了一会,才猫着腰慢慢的朝着那四个官兵移了过去。 到了四个官兵近前,他蹲在这四人头朝着的方向,轻轻抽出长剑。 此时刘辩更希望手中持着的不是一柄长剑,而是一把短小的匕首。匕首虽短,可在潜伏、暗杀的时候,却是极为有效的兵器。 蹲在几个官兵的头顶旁,刘辩双手举起长剑,剑尖朝着最左侧那个大张着嘴睡的正香的兵士,猛的朝下一扎。 那兵士正不知梦见吃什么好东西,不时的还会砸吧两下嘴,就在他又一次砸吧过嘴,刚把嘴张开时,一柄锋利的长剑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口腔,剑尖刺穿颅脑,透过脑后深深的扎进泥土。 被扎穿口腔的兵士两腿踢腾了几下,身子一挺,彻底没了气息。飚溅出的鲜血由于有口腔阻挡,并未激射起来,而是喷溅到口腔里,随后才从口中蔓出。 拔出长剑,刘辩又摸到了第二个兵士的面前。他选择先杀的两个人,都是睡觉大张着嘴巴的。 这样的人,可以一剑刺穿颅脑,长剑却不会和牙齿磕碰发出声音,惊动旁边的人。 另外两个兵士完全没觉察到在他们睡觉的时候,他们的两个同伴已经与他们阴阳相隔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很快,他们就会追随同伴而去。 第三个士兵侧身而睡,他面朝着另一个还没被杀的士兵,嘴里咕咕哝哝的还在轻声呓语着。 刘辩蹲在他的脑后,一只手虚按在他头的侧上方,另一只手持着长剑,将长剑插到他颈前的空隙处。 猛然间,他虚按在兵士头颅侧上方的手朝下一压,持剑的手往上一提,锋利的剑刃贴着士兵的颈子划过,鲜血顿时飚溅出来,激射在前面正熟睡着的另一个士兵身上。 睡梦中的士兵感觉到身上被喷了热热湿湿的液体,嗯了一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看着的方向恰好是刘辩蹲着的位置,刘辩正要纵身蹿上去强行把他按倒杀死,只听那士兵嘴里咕哝着说了句:“睡的正香,为何用水泼我?” 听了士兵的话后,刘辩歪头看着坐起来的士兵。 那士兵咕哝了一句,见没人理他,还想说话,刘辩却在这时向前一蹿,在士兵刚张开嘴的时候,手中长剑猛的刺出,一剑刺入了士兵的口腔。 士兵刚张开嘴,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一柄长剑就刺穿了他的头颅。 解决掉最后一个士兵,刘辩撇嘴笑了一下,把长剑放在其中一具尸体上擦了擦,抹干净血渍才插入剑鞘。 刚才惊醒的士兵双眼一定是夜间无法视物,否则他绝对不会瞪圆了两只眼珠子,却发现不了刘辩正蹲在他的眼前。 再次确认了东汉末年许多人都有夜盲,刘辩心内隐隐的有些兴奋。这样的一个大漏洞,只要好好把握,将来手中若是有了力量,在征战的过程中,绝对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蹲在尸体旁,朝四下看了看,没再发现什么异常,刘辩才朝趴在草丛中的黄巾兵招了下手。 由于有些距离,刘辩在杀人的时候,黄巾兵只看到他一直在做着动作,却没闹明白他在做什么。 等跑到刘辩身旁,看到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时,他才睁圆了眼睛,一脸惊愕的瞪着刘辩。 “路上可能还有零散的官军斥候。”眼睛平视前方,刘辩压低了声音对黄巾兵说道:“跟在我身后,不要随意乱走,惊动了官兵,你我今晚恐怕是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黄巾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可他脸上的表情却说明此时他对刘辩已是万分崇拜。 行进途中,他根本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可刘辩却能发现躺在前面草丛里睡觉的官兵,这种能力,莫说他没有,就连他以往认识的人中,也是挑不出来一个。 又往前走了大约五六百步,刘辩仰头朝夜空看了看。夜空被火光映照的一片橘红,可是由于有着大山的阻隔,他却看不到燃起火光的地方。 第41章 黎明突袭 领着黄巾兵悄悄的朝亮着火光的地方摸去,没走多远,刘辩看到前方一条峡谷中燃烧着百余团通红的篝火。 团团篝火跳动着,把附近的山坡和地面映的一片通红,就连天空都被映红了一大片。 远远的蹲在野地里观察着那一百多团正跳动着的篝火,刘辩大致计算出围在篝火边睡觉的官兵大约有近五百人。天气已然转暖,可到了夜间还是十分寒冷,官兵晚间生起篝火,也是为了睡觉能稍稍暖和一些。 至于先前刘辩杀死的那四个官兵,应该是蛰伏在四处截杀黄巾溃兵的一支小队。他们半夜睡觉不点篝火,也是合情合理,否则火焰燃烧留下的痕迹会提醒经过附近的黄巾军,那里有埋伏。 他又朝四下看了看,发现峡谷外围尽是一片苍茫的野地,若是白天在野地里行军,只要稍稍不慎都会被峡谷内的官兵发现行踪。 伸头朝远处看了看,刘辩发现透过峡谷这头的火光,能看到远处也隐隐的泛着些光亮。 光亮并不强,朦朦胧胧的,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由此可见另一侧的篝火还有不近的距离。 “是被围在这吗?”蹲在草丛中观察了一会,刘辩压低了声音,向一旁的黄巾兵又确认了一次。 黄巾兵点了点头,抬手朝峡谷中间指了指,对刘辩说道:“就在那里,另一侧也有官兵包围。” 刘辩没再说话,默默的看向亮着篝火的峡谷,把附近的地形熟记于心,才朝着身旁的黄巾兵招了下手,领着他向驻扎的山头去了。 回到驻扎的山头,周仓还没有睡觉,一见刘辩回来,他连忙迎了上来。 “元福,黎明之前让兄弟们开始下山。”刚到周仓身前,刘辩就对他说道:“围困那一千多兄弟的官兵顶多不过千余人,双方在人数上力量几乎相等,只要能与被围的兄弟们汇合,这一战我们有八成的把握能胜。” 刘辩的话才刚说完,一些原本已经躺下的黄巾兵也都坐了起来,一个个支楞着耳朵在听他说话。 如今的黄巾军虽然战斗力比中平元年强横了许多,可在与官兵作战的过程中,依然是败多胜少,转战各处,也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刘辟与何曼麾下共计三万余名黄巾军,还是在一天之内被官军攻破防线,刘辩却在这时说出了只要能与被围的黄巾军汇合,就有八成战胜的把握,如何不让这些黄巾军感到一阵阵的心潮澎湃? 其实与周仓说话的时候,刘辩是刻意夸大了战胜的可能。被他杀死的四个官兵,装备要比黄巾军精良许多,与这样的军队正面抗衡,莫说被包围的只有一千多名黄巾军,就算有三千,在两头被攻打的情况下,也是完全没有胜算。 “让兄弟们把弓箭准备好,所有箭矢上都缠裹起麻布。”站在山坡上,刘辩双手叉腰,望着官军包围黄巾军的方向,眉头微微拧着说道:“峡谷附近多有杂草,谷内也是杂草成片,虽说我等没有桐油可以助火势燃烧,可燃烧的麻布却还是能让谷口着起一片大火。” “殿……先生的意思是要火攻?可哪里去寻麻布?”本想称呼刘辩为“殿下”,可身旁还有一百多名黄巾兵,周仓连忙改了口,向刘辩问了一句。 “不!”刘辩摇了摇头,对周仓说道:“我等无法将峡谷两头守住,火攻并不会对官军造成任何的有效杀伤。之所以用火,只是要他们骚乱起来,杀人还是得靠兄弟们手中的兵刃。让兄弟们把内里的衫子脱下,撕成布条裹在箭矢上。打完这一仗,莫说衣裳,好物事多着!” 周仓点了点头,随后扭过身子,对那些已经醒来,正听着刘辩说话的黄巾兵喊道:“兄弟们,你们有多少人带着弓箭?” 醒过来的黄巾兵大约有四五十人,周仓朝他们喊了一嗓子过后,十多个黄巾兵从背后摸出了短弓,高高举了起来。 “让兄弟们睡觉吧。”看了那些黄巾兵一眼,刘辩向周仓点了下头,吩咐了一声,朝着唐姬睡觉的老槐树走了过去。 大山之中,老槐树并不是很多。先前选择这里宿营,一是附近灌木丛生,在灌木中睡觉,即便是野兽,也很难发现他们;另一个原因就是附近有几株山中并不多见的古槐,假使遭到野兽袭击,只要速度够快,也能爬上古槐躲避。 唐姬可能是太累了,刘辩爬上树的时候,她还是毫无所觉,依然沉沉的睡着。 爬上古槐,刘辩并没有弄醒唐姬,他只是朝熟睡的唐姬看了一眼,就靠着树杈躺在她的身旁,闭上了眼睛。 晨露打湿了树叶,刘辩也感到身上沾了很重的露水,有些湿湿的,不太好受。 他睁开眼睛朝四下看了看,眼前一片黑暗,就连身旁躺着的唐姬,也是看的不太真切,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他没有去触碰还睡着的唐姬,只是坐了起来,翻了个身,摸索着沿树干爬了下去。 刘辩爬下树的声音惊醒了睡在不远处灌木丛中的周仓,周仓轻轻抽出长剑,压低了声音问了句:“谁?” “是我。”刘辩应了一声,对周仓说道:“让兄弟们起来,我等能看到路的在前面领头,夜间无法视物的兄弟抓着绳索,趁暗下山。” “诺!”周仓小声应了,把长剑插回剑鞘,随后起身走到黄巾兵们睡觉的位置,向那些黄巾兵喊道:“兄弟们,起身了,跟着先生下山。” 熟睡的黄巾兵一个个醒转过来,茫然的睁着眼睛,朝四下张望,可他们的眼前除了黑暗,再没有别的色彩。 没有夜盲眼的那个黄巾兵也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朝四下看了看,除了近处的人影,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他有些茫然的仰起头,望着站在身前,正唤着众人起身的周仓。 山路难走,就算不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带着一百多号晚上无法看见东西的人走山路,也是极其危险的。更不用说眼下正是最黑暗的时刻,就算视力正常、带着这么多人下山,也是不太容易。 所有的黄巾军都起身过后,刘辩让那个视力正常的兵士走在最前面,其余黄巾兵则拽着绳索跟在他的身后。 “元福,你我走在两侧。”整好队伍,刘辩朝周仓招了下手,让周仓走在队伍的左侧,而他自己则跟在队伍的右侧。 临下山时,他回头朝唐姬睡着的老槐树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树影在夜幕中支楞着枝杈,就好似一只张开了手爪,正要向刘辩等人扑来的巨魔。 把唐姬一个人丢在山上,刘辩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可又不能将她带在身边,毕竟他们是要去战斗,万一落败,带着唐姬逃生的希望就会渺茫许多。 队伍已缓缓的沿着山坡朝下走去,先前刘辩与视力正常的黄巾兵下山时,他曾在沿途的树干上留下过标记,救出被包围的黄巾军,也不至于回来后找不到路。 下山的路并不算十分陡峭,沿途刘辩等人都是在寻找缓坡,等到他们下了山,东方的天空已经现出了一抹鱼肚样的白色。 淡淡的晨曦投向大地,夜间无法视物的黄巾军眼前也渐渐的浮现了一些朦胧的景物。 不少人松开了绳索,跟在刘辩等人身后向着官兵包围千余名黄巾军的地方奔去。 天色越来越亮,远远的刘辩已能看到头天晚上点着许多篝火的峡谷。 他朝身后摆了摆手,一百多人全都蹲了下去,跟着他减慢了速度,朝峡谷方向摸去。 谷口的官兵已经醒来,一些人正在忙着架锅造饭。袅袅的炊烟腾空而起,青蓝色的烟柱犹如一条条蜿蜒升空的长龙,给原本应该宁静的山谷增添了许多人气。 官兵还没有对被包围的黄巾军发起攻击,他们显然是想要吃饱了肚子再展开最后清场的战斗。 远处也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唯独峡谷内并没有炊烟升起,那些被包围的黄巾军此刻应该还是饿着肚子,绝望的等待着敌人的屠刀砍下他们的脑袋。 离山谷越来越近,刘辩小声向周仓问了句:“弓箭一般能射多远?” “五十步!”周仓想也没想,就对刘辩小声说道:“百步也可,不过射到官军面前,恐怕就没了多少力道。” 刘辩伸出手臂,张开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对周仓说道:“这里距离官军八十步,眼下我们是顺风,加上风速的借力,箭矢最有效的杀伤距离应该在六十步左右。不过我们要做好给敌人最大杀伤的打算,让有弓的兄弟们做好准备,推进到四十步,向官军发射一轮火箭。” “诺!”周仓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朝跟在后面的黄巾军摆了下手。 众人向前又悄悄的推进了三十多步,离峡谷谷口已经很近,甚至已能看清谷口正忙着生火造饭的官军。 二十多个有弓箭的黄巾军取下短弓,又从箭壶里抽出早已裹上麻布的箭矢,另外二十多个黄巾军则掏出火镰“嚓嚓”的打了起来。 第42章 兵借火势 火石相撞,碰出一团团蓝莹莹的火光,当第一团火球在箭矢上燃烧起来的时候,峡谷里的官军也发现了刘辩他们的存在。 “放箭!”几个官兵站在峡谷谷口,朝刘辩等人蛰伏的地方指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刘辩心知不能耽搁,当即举起了手臂,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一声令下,二十多支带着火球的箭矢呼啸着朝谷口的官兵飞了过去。 火箭飞出,径直朝着那几个站在谷口朝刘辩他们这边指指点点的官兵射了过去。 那几个官兵,身手矫健些的勉强侧身避过,有两个反应迟钝的,却是恰好被箭矢射了个正着。 其中一人胸口被箭矢射中,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刺穿皮甲,深深扎入他的心口。他闷哼一声,手抓着穿透心脏的箭矢,身体笔直的仰面倒了下去。 另一个被箭矢射中的官兵运气比被射穿心口的兵士还要差些,射中他的箭矢正正的扎进他的面门,火焰燎灼着面皮上的皮肤,在他倒下之前,脸面上的皮肤已被烧焦了好大一片。 许多日子没有下雨,地面上的杂草也很是干燥。夹带着火焰的箭矢点燃了杂草,只是眨眼间的工夫,谷口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有敌来袭!”第一波箭矢射出,训练有素的官兵立刻反应过来是有人偷袭,不少人抓起兵器高声喊叫了起来。 背后有人发起突然袭击,指挥这群官兵的汉军将领连忙扯着嗓门喊道:“列阵!列阵!” 朱儁训练出的这支重甲兵,曾经在战场上与黄巾军交锋过无数次,前一天他们还以区区八千人的力量,连续攻破了三万黄巾军的防线,眼下正是士气如虹的阶段。 若是刘辩没有先命人射出火箭,将谷口的杂草点燃,仅仅只是率人直接冲杀上去,谷内的官兵绝对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防御并向他们发起反扑。 可刘辩让弓箭手点燃的这片大火,却给谷内的官兵造成了最大的威胁。他们根本无法列起防御阵型。 火焰随着风势,朝着谷内涌了过去,原本还想组织起防御的官兵被炽热的火焰冲散,不少人身上的衣衫甚至在火焰的燎灼下燃烧了起来。 燃烧着火焰的官兵惨嚎着,四处乱撞,可山谷内并没有河流,他们根本无法找到水源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一些浑身燃烧着火焰的官兵四处狂奔,却没人敢上前帮他们把火焰打灭,最后只得无奈的倒在地上,被烧成一块乌黑的焦炭。而另一些身上着火不多的官兵,要么在同泽的帮助下将火焰扑灭,要么自己倒在地上翻滚,把火焰碾熄。 山谷中虽说也是杂草丛生,可杂草毕竟要比旷野的少上许多,燃烧的火焰在没有可燃物为媒介的情况下,很快就会熄灭。 大火一旦熄灭,谷口的官兵就会重新列阵,与他们放对厮杀。以身后这群黄巾军的战力,想要战胜一支能征惯战且又人数占优的重甲步兵,希望绝对是十分渺茫。 要趁着官军还乱作一团的时候冲杀过去,借着火焰施加给他们的威压,将他们最后一点斗志磨灭! 谷内传来官兵们面对熊熊大火时发出的慌乱喊叫声,刘辩把手一挥,朝身后蹲着的一百多名黄巾军喊道:“兄弟们,杀!” 喊声未落,他已是手提长剑,纵身朝着还燃烧着大火的谷口冲了过去。 “杀!”周仓也大喝了一声,跟着刘辩冲了出去。 见过刘辩杀人的黄巾兵也是丝毫没有犹豫,提着手中短矛,第三个跳了起来。 剩下的一百多名黄巾兵虽说对官兵还是有一点点惧怕,可刘辩等人的勇猛也对他们产生了一些感召作用,所有人全都蹿了起来,提着手中简陋的兵器,冲向谷口装备精良却已乱作一团的官兵。 冲到谷口,一个避过了火焰留在谷外的官兵一手持着短矛,另一手举着盾牌朝刘辩冲了过来。在那士兵手中短矛快要刺上前胸的一瞬间,刘辩把身子一拧,避开了朝他刺过来的一矛,与官兵错身而过的时候,手中长剑猛然挥落,一剑劈中了官兵的后颈,竟将那官兵的后劲劈开了半拉。 砍翻了一个官兵,刘辩顺势一弯腰,将那官兵尸体旁的盾牌捡起,呐喊着向更多避开火焰留在外围的官兵冲了上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周仓,原本擅长的就是这种战阵上的打斗,冲到谷口,他一把揪住一个正不知该往哪跑的官兵发髻,猛力的将那官兵的脑袋朝着一旁的山崖上撞了过去。 随着一声闷响,那官兵的脑袋狠狠的撞在了山石上,顿时颅骨破裂,脑浆和着鲜血把山石都染红了一片。 刘辩将盾牌挡在身前,朝着官兵一阵猛冲,前冲的同时,他手中长剑不停的翻飞着,每道剑光划过,都会有一个官兵手捂着被长剑切开的伤口倒地而亡。 连着杀了好几个官兵,周仓见刘辩与他距离有些远了,担心刘辩遭遇不测,大吼一声,提着长剑纵身向刘辩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跟着他们一起冲进谷内的一百多名黄巾军何时见过官军混乱的情景?一个个都像是红了眼的斗鸡一般,挥舞起兵器,朝着慌乱的官兵一通狂劈猛刺。 被火焰挡住的官兵想要冲出来帮忙,却无法穿过火焰的屏障;留在外围的官兵在黄巾军的冲杀下步步后退,慌乱的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许多人倒在了黄巾军抡起的兵刃下。 火焰向谷内推进着,刘辩率领一群黄巾军紧随其后,他们每推进一步,都会有官兵被劈翻在地,不时的还会有一两个身上燃烧着火焰的官兵从火焰中冲出,出现在他们面前。 每当有这样的官兵出现,杀红了眼的黄巾军都会冲上去一通猛劈狠刺。 整整五年,他们与官兵作战不下百场,可几乎每次的结局都是他们溃败,官兵跟在后面像屠杀猪狗一样追杀他们。 这一刻,一百多名黄巾军终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哪里还会对丧失了还手之力的官兵留手? 火焰越往前推进,火势渐弱的越严重,朝谷内推进了不足五十步,刘辩已经能看到对面那群脸都被大伙熏烤黑了,却还只是一步步后退,并没有完全呈现出溃败之相的官兵。 朱儁麾下官军的作战能力果然强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坚守着阵地,半点没有溃败的迹象。 山谷中传出了一阵阵的喊杀声,刘辩知道是驻守在另一侧的官兵对谷内的黄巾军发起了攻击。 时间并不站在刘辩他们这边,谷内的黄巾军并无战意,溃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向着谷内推进的火焰此时也现出了要熄灭的迹象。 “杀!”当火焰又矮下去一些的时候,刘辩手持着盾牌、长剑,怒吼了一声,纵身向火焰冲了过去。 经过刚才的拼杀,跟在刘辩身后的黄巾军士气如虹,早已忘记了与他们对阵的是曾数次战胜过他们的重甲步兵。 百余人齐齐呐喊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朝着对面并未结成阵型的官军冲了上去。 对面的官军一个个脸上、身上都被火焰燎灼的黢黑一片,虽然没有撤走,可战意却是要薄弱了许多。 在刘辩率人冲向他们的时候,领军的将领也挥起长剑,高喊了一声:“杀!”率领官兵朝着刘辩等人反扑过来。 从低矮了许多的火焰中冲过,刘辩一边用盾牌抵挡着朝他劈刺过来的短矛、长剑,一边抡起长剑奋力朝着面前的官兵身上劈砍。 汉军将领见刘辩杀的凶猛,心知他是这队黄巾军的首领,大吼了一声,提着剑朝刘辩扑了过来。 可他才刚踏出两步,胸口就猛然一疼,被人重重的擂了一拳,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拳把汉军将领擂倒在地的周仓怒吼了一声,快步上前,抬脚踩住正要翻身爬起的汉将脊背,双手持着长剑,剑尖朝下,猛的把长剑扎进了那汉将的颈子。 鲜血激射,喷了周仓一脸。周仓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弯腰揪着那汉将的发髻,一剑把头颅切了下来。 “敌将已死,兄弟们,杀!”手里提着汉将的头颅,整张脸被鲜血染成通红的周仓向身后的黄巾军高喊了一声。 官军将领已死,跟着刘辩的黄巾军士气顿时又高涨了一倍,纷纷呐喊着冲向了已经现出败象的官军。 一个黄巾兵抬起手中短矛,狠狠的扎进了挡在正面的官兵心窝,就在他要拔出短矛的时候,另一个官兵从背后冲向了他,一柄短矛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后心。 后心被短矛刺穿,黄巾兵低头看了看从胸口穿过的矛尖,嘴里含着鲜血怒吼了一声,猛的拧过身子,将背后官兵手中短矛的矛杆折断,大半截短矛竟是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 就在那官兵拿着小半截矛杆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这黄巾兵双手抠住他的肩膀,张开嘴狠狠的朝他咽喉咬了过去…… 第43章 让伤兵先撤 失去将领的官兵,抵抗渐渐有些散乱和无力,可他们毕竟是曾在战场上经历过千百次厮杀的战士,面对这群疯狂了的黄巾军,他们依然坚守着阵地,靠着战士的本能在奋力的厮杀着。 双方撞在一处,盾牌翻飞、剑矛戳刺,不断的有人倒在地上。 倒下的人或是就此成为一具僵挺的死尸、或是捂着伤口不住的扭曲身体惨叫、哀嚎,甚至还有一些人拼命的在地上攀爬着,想要支撑着重新站起来,可很快他们就会被后面跟上来的人又给踏翻在地。 鲜血飚溅、喊杀阵阵,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血腥味刺激着跟在刘辩身后每一个黄巾兵的神经,激发起他们嗜杀的本性。所有人都像疯了似的,悍不畏死的朝前猛冲直撞。 刘辩一边挥舞长剑劈砍着对面的官兵,一边用盾牌遮挡着向他刺来的短矛。纵然他的反应速度足够迅捷,右侧肩胛上还是被刺中了一矛。 鲜血汩汩的流淌着,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可他毕竟是特种兵出身,忍耐疼痛是必修的一门课程。 他很清楚,在这关键的一刻若是他稍稍退后一步,正奋力与官兵作战的黄巾军刚刚提升的斗志将会彻底崩溃。 双方挤在一处,互相拿起兵器朝着对方狠戳猛刺。一个黄巾兵刚将手中短矛扎进对面一个官兵的心窝,从对面就刺过来另一支短矛,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胸口。 手中短矛还扎在那个被刺中的官兵心窝,黄巾兵也不伸手拔出短矛,怪叫一声,抡起盾牌朝着那个用短矛刺中他的官兵砸了过去。 橡木的盾牌十分坚硬,砸在那官兵的头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官兵头上戴着硬皮包铁的头盔,可这一盾牌下去,头盔顿时被砸了个窝窝,一股鲜血霎时从那士兵额头上滑落下来。 头颅被盾牌砸了个结实,官兵两眼一翻白,身子软软的瘫了下去。抡起盾牌的黄巾兵咬着牙,一把扯出了还扎在另一具官兵尸体上的短矛,怒吼一声,又持着矛朝对面的其他官兵扎了过去。 一个个官兵和黄巾兵倒了下去,在黄巾兵的凶悍猛攻和强烈战意下,官兵终于退缩了。靠后的官兵开始零散的撤退,与黄巾兵搅在一处拼杀的官兵战意也在消退,一边抵挡着黄巾兵的进攻,一边朝后退去。 “杀!”官兵开始后撤,刘辩心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到了,手中长剑猛的劈出,将一名正向后撤的官兵劈翻在地,随后向身旁的黄巾兵大吼了一声。 已不足百名满身鲜血的黄巾兵齐齐发了声喊,又向前猛的推进了一些,将还在奋力抵挡着的少数官兵推翻在地。 大多数官兵已经掉头逃跑,少数几个还在奋力厮杀的官兵并不是不想撤,而是他们已与黄巾军缠斗在一处,想撤也是退走不及。 在黄巾兵的大力一推下,还拼死抵抗的官兵被推的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一个官兵被推翻在地,他两肘撑着地面,正要起身,迎面冲上来一个黄巾兵。 黄巾兵冲到他跟前,先是抬脚向他脸上猛踹了一下,紧接着提起短矛,朝他胸口狠狠的扎了进去。 那士兵身体刚仰起四十五度,屁股还没欠起,一只脚板就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脸上。鼻子一酸、两眼一黑,他的后脑“砰”的一下的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昏死了过去。黄巾兵手中短矛扎进他心窝的时候,他已是感觉不到疼痛。 溃退的官兵狼奔豕突,刘辩和周仓领着一群浑身染满鲜血的黄巾兵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官兵沉重的甲胄此时不仅没有起到保护他们的作用,反倒迟缓了他们奔逃的速度,装备轻便的黄巾兵一路追杀,跑在后面的官兵不断的有人被黄巾兵刺翻在地,沿途零零散散的丢下了许多官兵的尸体。 追出两百多步,前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潮水般的一大片黄巾兵从峡谷的拐角涌了出来,他们一边慌乱的回头张望,一边朝刘辩等人这边夺命狂奔。 涌出来的黄巾军看到迎面有一群官兵跑向他们,顿时乱作一团,许多人甚至调转过头,忙乱的不知该往哪跑才好。 溃逃的官兵见迎面跑出来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黄巾军,也是一阵忙乱,有几个吓慌了的,甚至忙不择路的调转方向朝着刘辩等人跑了过来。 一剑劈翻一个跑到他身前的官兵,刘辩朝身后跟着的黄巾兵挥了下手,大喊了一声:“杀!” 经过一场血战,只余下六七十人的黄巾兵齐齐呐喊着,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溃败的官兵冲了过去。 溃逃的官兵在峡谷中四处乱窜,顷刻间被刘辩带领的黄巾兵杀翻一片。 这一幕不仅惊呆了正朝他们这边溃逃的黄巾军,就连追赶黄巾军的那队官兵也吃了一惊,止住了追击。 战场上怪异的一幕发生了,两支被追击的敌对军队擦肩而过,却没有发生争斗,而是像陌路人一样完全视对方如无物;而两支追击的队伍却分别列起了阵势,与对方瑶瑶相望。 “单福在哪?”溃逃的黄巾军跑到近前,刘辩一把揪住其中一人,冷着脸向他吼了一声。 “单先生不在此处……”被刘辩揪着领口,吓的浑身哆嗦的黄巾兵颤巍巍的答了一句。 听说徐庶不在这里,刘辩脸上现出一抹失望,松开了揪着那黄巾兵的手。 领口被他放开,黄巾兵连忙踉跄着朝山谷外跑去,在奔跑的途中,他还摔了一跤。 刘辩并没有阻止黄巾军溃逃,他很清楚,凭着带来的这点人手,根本无法阻止一支上千人的队伍逃散。 想用言语激发溃逃黄巾军的血性,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莫说眼下对面的官兵不可能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就算给他机会,已被杀破胆的黄巾军恐怕也是听不进他说的话。 追赶这群黄巾军的官兵足有四百多人,人数远远多于刘辩等人。 对面的官兵阵列中走出一员将领,那将领身穿大甲片将军甲,没有戴头盔,左边脸颊上卧着一条从耳际一直蜿蜒到嘴角、如同蜈蚣般的深褐色刀疤。他那张脸,竟是会让人觉得刀疤抢了五官的彩头。 那将领抽出长剑,一剑劈翻了个正在奔逃的官兵,平举着长剑指向刘辩等人高声喊道:“周仓逆贼就在此处,生擒及诛杀者重赏,临阵脱逃者,杀!” 溃逃的官兵早被杀破了胆,哪里理会他这一套。一个个只是远远的避开他,朝着峡谷对面的出口跑去。 “严政!”望着远处的官军将领,周仓挺身上前,咬着牙恨恨的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溃逃的黄巾军还在源源不断的从身旁跑过,刘辩用一种淡然到几乎不带感情的语气对周仓和跟他一同来到这里的黄巾兵说道:“先撤几个人,带上受伤的兄弟,莫要等我们,在昨晚驻扎的地方等候!” 十多个黄巾兵转过身,飞快的朝他们刚才与官兵厮杀的地方跑去,而刘辩等人则停留在原地,与严政率领的官兵遥相对峙。 溃散的黄巾军已逃的七七八八,严政率领的官兵也朝前推进了一些。望着正在逼近的官军,刘辩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 刚才那场战斗,他敢以少拼多,那是因为事先用火攻扰乱了官兵的部署,而严政带领的这队官兵却是才胜了一场,正是士气如虹,而且无论人数和装备,都要远远优于他们。 与这队官兵硬拼,无疑是在自杀! 在一些溃散黄巾兵的帮助下,十多个跑回头的黄巾兵抬起受伤的同伴,径直向山谷外奔去。 刘辩没有再下达撤退的命令,他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持着长剑,死死的盯着正朝他们逼近的官军。 望着走在官军队列前面的严政,周仓双目中如同要喷出火焰一般,他的愤怒已提升到顶点,若不是刘辩在一旁,他恐怕早仗剑朝严政冲过去,为死去的红姑报仇了。 留在谷内的五十多个黄巾兵都有些紧张,这些人中,甚至有几个在瞪着渐渐逼近的官兵时,浑身在微微的哆嗦着。 可能是想以阵型推进,收获最大的战果。严政率领官兵向前逼近的时候,速度并不是很快。 站在前面的刘辩能感觉的到黄巾兵的紧张,他眼睛盯着正朝他们推进过来的官兵,向身后的黄巾兵问道:“受伤的兄弟有没有撤出去?” “已经全撤出去了。”一个站在后面的黄巾兵扭头朝谷口方向看了看,见身后的山谷除了一地死尸,再没一个活人,才答了刘辩一句。 得知伤兵已经撤了出去,刘辩压低声音对身后的黄巾兵说道:“兄弟们不用怕,我等在上风口,谷内的风又比外面强劲了许多,官兵推进到四十步以内之前,箭矢射不到我们。我等且慢慢后退,为受伤的兄弟争取点时间。等官兵逼近到四十步,所有人都跟着我跑,他们装备沉重,定然追不上我等。” 第44章 布置陷阱 刘辩往后退了一步。包括周仓在内的所有人也都学着他的样,面朝推进过来的官兵,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官兵的推进速度虽然不是很快,却要比刘辩他们后退的速度快了许多,双方的距离眼见是越来越近。 “兄弟们,跑!”当官兵推进到距离他们只有四十多步的时候,刘辩侧过身,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些正逼近过来的官兵,向身后的黄巾兵喊了一嗓子,朝着谷口夺路狂奔。 得了这个“跑”字,早已做好撤退准备的黄巾兵哪里还会迟延,纷纷跟着刘辩飞快的朝谷口奔去。 “莫要让他们跑了,快放箭!”见刘辩等人突然掉头飞奔,心知双方负重不同,追赶只会越来越远,严政赶忙向正往前推进的官兵吼了一声。 一些随身携带着弓箭的官兵从背后抽出短弓,搭上箭矢,用力拉开弓弦,身体呈七十五度角朝后倾斜,瞄准了正往谷口飞奔的刘辩等人。 随着一阵弓弦轻响,一蓬箭矢顶着劲风,呼啸着朝刘辩等人飞了过去。 猛烈的罡风穿过峡谷,逆着箭矢飞行的方向朝峡谷另一侧刮去。飞行在半空中的箭矢被罡风吹的歪歪斜斜,在离刘辩等人的脊梁还有十多步的地方,纷纷打着旋儿掉落在地上。 连续两蓬箭矢飞出,连刘辩等人的身都没沾上,一个兵士跑到严政身旁,双手抱拳向他禀报道:“将军,风太大,箭矢射不到贼人!” “追!”箭矢纷纷落地,刘辩等人却是越跑越远,眼见他们就要跑出山谷,严政把手一挥,下了追赶的命令。 身穿重甲、手持大盾的官兵,全身的装备加起来共有数十斤,而刘辩带领的黄巾兵,穿着的不过是轻便皮甲,虽说有几个黄巾兵提着战死官兵丢下的大盾,负重还是要比官兵少上许多。 数百名官兵跟在刘辩等人身后,一直追出了峡谷,追上谷外的旷野。 领着数十名黄巾兵在前面奔跑,刘辩不时的回过头朝身后望上两眼,每次看到在后追赶的官兵被甩的有些远了,他就会刻意的放慢些速度,由快跑转为慢跑。 起初周仓和数十名黄巾兵还以为他是体力不济,在他慢下来的时候,都会跟着也把速度放缓一些。可连续几次重复相同的动作,包括周仓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对刘辩的举动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再次朝身后望了一眼,刘辩发现追赶的官兵已被甩到八九十步开外,他又放缓了脚步,悠闲的慢跑着。 “先生为何不一鼓作气将官兵甩掉?”刘辩再次放缓速度,周仓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向他问了一句。 慢悠悠的跑着,刘辩看向前方越来越近的山岗,对周仓说道:“受伤的兄弟撤离速度必然不快,若是我等跑了,官兵调转方向,极可能追上他们,我是要为他们争取时间。若是我等行动及时,而严政又是个没有头无脑的,今日元福或许还有机会亲手诛杀他!” 提起严政,周仓没再说话,他紧攥着拳头,跟着刘辩缓慢的朝着已经不算很远的山岗跑了过去。 刘辩说有机会诛杀严政,周仓是半点也不会怀疑。至少从他认识刘辩以来,每次刘辩说出过话,最终都能兑现。 离山岗只有数十步远近,刘辩再次回头朝后看了看,见官兵与他们的距离已不足四十步,他才加快了速度,朝着山岗一阵狂奔。 一直追到山脚下,眼看着刘辩带人钻进了山林。严政停下脚步,抬起手止住了官兵们的步伐。 “贼人已入深山,寻找不易,我等回去!”站在山下,仰头看着山岗上密布的林木,严政朝身后的官军摆了下手,下了撤离的命令。 就在他领着官军即将撤走的时候,五六个黄巾兵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双手叉着腰,朝山下大声喊着:“严政,我家先生要我等问问你,是否见了山林,就吓的尿了,不敢随着进来?” 看着站在山林边上,满脸张狂笑容,不住向他叫骂的黄巾兵,严政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脸上那条蜈蚣般粗长的疤痕不住的颤抖着,一双拳头也是攥的嘎巴直响。 领着一群黄巾兵进入山林,刘辩一边向林子纵深的地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处的环境。 沿着山坡爬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刘辩看到前方的一片树木上缠着许多青绿色、大约比小拇指稍稍粗些的藤蔓。 “把那些藤蔓都给割下来。”看到那些藤蔓,他停下脚步,朝前指着,向身后的黄巾兵吩咐了一句。 数十名黄巾兵连忙上前,纷纷拿起兵刃,用兵刃的尖端切割起缠绕在树上的藤条。 “有了这些藤条,严政今日必定要葬身此处。”看着正切割藤蔓的黄巾兵,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一旁的周仓说了一句。 “先生如何知晓严政必定追进林子?”周仓始终有些弄不明白,刘辩对严政并不熟悉,如何料定他一准会追进林子来。 “还记得我一路上跑跑停停吗?”扭头看着周仓,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料想到我是在诱着他们追赶,严政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追来了,直到看着我等钻进山林,才停了下来。方才我派了几个兄弟在林子外叫骂,若是别个,定然不会追进来,可严政却是必定暴怒不已,非追进来不可。元福只等亲手诛杀他便是,只是可惜了那些跟着他的官兵,白白的在这里糟践了性命!” 曾与严政一同做过黄巾的周仓,自然是晓得严政虽然为人阴险却是并无谋略,刘辩的分析精准无比,让他对刘辩不禁又多了几分崇敬。 没过多会,百余条碧绿的藤蔓就堆在了刘辩的面前。藤蔓摞在一处,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了一眼堆在眼前的藤蔓,刘辩对周仓和跟进林子来的黄巾们说道:“官兵人数众多,且装备精良,若是硬拼,我等必定不是对手。我在此处布下一个陷阱,兄弟们跟我学着,将这里布满陷阱,我等今日便是胜券在握!” 经过峡谷一战,这群汉子早就对刘辩信服不已,他的话音才落,数十名黄巾兵就围拢了上来,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弯腰从地上捡起藤蔓的刘辩。 捡起一条藤蔓,刘辩把它捋直,在藤蔓的一头打了个活扣,将它丢在地上,转身向不远处的一棵小树走了过去。 到了小树边,刘辩抽出长剑,用力的劈砍着树干,没用几下就砍断了小树。 一把扯下还连着些树皮的树干,刘辩提着长剑,从这根树干上砍下一截,将砍下这一小截的一头给削尖,才拿着这段木头走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旁。 在地上找了找,选了一块石头,刘辩蹲在离大树两三步的地方,挥起掂着石头的手,用力的把那段木头给砸进了泥土里。 楔好了木头,他将石头往地上一丢,顺手拉过那根打了个活扣的藤蔓,走到大树边上。 把打着活扣的一头往嘴里一叼,刘辩双手抱着粗大的树干,几下蹿到了树上,坐在一根比手腕稍稍粗一些的树杈根上。 身子朝前探着,他小心翼翼的将活扣套在了这段树杈的尾梢上,用力一扯藤蔓,活扣猛然收紧,紧紧的箍住了树杈。 拽了拽藤蔓,确定它的韧度足够承受一两个人的重量,刘辩才把藤蔓的另一头甩下了树,自己也沿着树干爬了下来。 “来几个兄弟帮忙。”双脚刚一落地,他就捡起了垂在树下的藤蔓,朝一旁站着的黄巾兵喊了一声。 周仓和五六个黄巾兵连忙上前,在刘辩的指点下用力的拉扯藤蔓,把树杈给拉的折弯了下来。 扯过藤蔓的尾梢,刘辩连续打了几个连环扣,随后将最后面那个小扣套在了他先前钉进泥土里的木头上,用力扯紧,使藤蔓紧勒住埋在泥土里的木头,然后将几个大扣平平的铺在一旁,一个紧绷着斜挂在树上的绳套陷阱就算完成了。 “都看清了?”布好了一处绳套陷阱,刘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向一旁围着观看的汉子们问了一句。 人的领悟能力终究不同,有些黄巾兵看了一遍就已学会绳套陷阱的布放方法,而更多的汉子则是看着刘辩布好的陷阱,一脸的茫然。 “看明白的人负责布设陷阱,其他人在一旁搭下手!”从众人的表情里,刘辩已经看出了端倪,他朝汉子们一摆手,对他们说道:“快点的,我们时间不多!” 这些黄巾兵倒也不算笨,刘辩下了命令之后,他们询问着谁已经看得明白了,几个没看明白的跟着一个看明白的,分成数组,在附近的林子里布设起了陷阱。 “先生,他们进来了!”汉子们才动起来没多久,刘辩身后传来了一生轻喊,他安排在林子外面叫骂的几个黄巾兵钟的一个跑了回来。 第45章 激将 领着周仓和两个黄巾兵正布置陷阱,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刘辩扭头看向正朝他这边跑过来的黄巾兵问了一句:“他们此刻身在何处?” “依循先生吩咐,兄弟们正带着官军在林内兜圈子!小人循着先生留下的标记,先一步前来报讯!”报讯的黄巾兵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答了一句。 “好!”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朝那黄巾兵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辛苦了,你且歇着吧。” 报讯的黄巾兵大约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比年仅十五岁的刘辩看起来可是要成熟多了,肩膀被刘辩轻轻拍了两下,他竟是激动的浑身都有些微微颤抖着,哆嗦着嘴唇,对刘辩说道:“先生乃是神人,官军一举一动,尽在先生掌握,小人不累!先生但有驱遣,小人纵然是累到浑身骨头都碎了,也是心甘情愿!” “呵呵,那我岂不成酷吏了!”刘辩微微一笑,对这黄巾兵说道:“在林中穿行,甩开官兵来到此处,如何会不倦乏?你且去歇着,回头自有事吩咐你去做!” “诺!”黄巾兵应了一声,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朝后退了几步,才转过身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坐着歇息去了。 布设陷阱其实并不是十分复杂,一些黄巾兵起先没有看明白,在又看着同伴做了两遍过后,也是明白了过来,各自提着藤蔓又多分出了几组。 不过就是一炷香的光景,一百多条藤蔓全都被黄巾兵布置成了紧绷的绳套陷阱。 “带了弓箭的兄弟,你们埋伏在两侧的灌木丛中。”陷阱布置妥当,刘辩朝两侧的灌木丛指了指,对十多个随身带着弓箭的黄巾兵说道:“一旦官兵踏入陷阱,你等即刻向他们放箭,无须等候我的命令。” 十多个带着弓箭的黄巾兵应了一声,分成两组,在两侧的灌木丛里藏匿了起来。 “你且等会,有更重要的事安排你做。”给弓箭手分配过藏身地,刘辩向先前回来报讯的黄巾兵点了下头。 “诺!”那黄巾兵连忙抱拳躬身应了,站在一旁。 “其余的兄弟,你等在弓箭手身后五步开外的灌木丛里藏匿起来。”持着弓箭的黄巾兵钻进了两侧的灌木丛,刘辩接着对剩下的黄巾兵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直到我开口喊杀,你等再冲出来,明白吗?” “诺!”近三十名黄巾兵齐声应了,也迅速的钻进了灌木丛中,很快就消失的踪迹全无。 “兄弟,你过来!”大部分人都藏匿起来,刘辩抬手朝被他留下的黄巾兵招了招。 “先生请吩咐。”到了刘辩身前,那黄巾兵抱着拳,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十分恭谨的应了一声。 “尚未赶到的兄弟并不晓得这里有陷阱。”刘辩低头在地上找了找,拣起块石头,走到布设着陷阱的地方,把石头往地上一放,回头看着那黄巾兵说道:“你在这里候着,等那几个兄弟来到,引着他们从此处到我和周将军身前。在他们经过之后,你要把这块石头踢开,还不能让官兵注意到你的动作,能做到吗?” “能!”这个任务要比简单的蛰伏起来复杂了许多,黄巾兵得了任务,心头不禁一阵欣喜,连忙应了一声。 朝那黄巾兵点了下头,刘辩领着周仓,从布满陷阱的地方穿行而过,走到二十多步开外的几棵大树下,才停住脚步。 “殿下,严政真的会来?”附近没有旁人,周仓才压低了声音称呼刘辩“殿下”,神情中带着几分期待的向他问了一句。 “一定会!”刘辩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周仓说道:“而且只要稍稍刺激一番,他还会命令官兵先发射箭矢,企图将我等射成刺猬。” “那为何不让兵士们留下几面盾牌。”听说严政会命令官兵射箭,周仓愣了一下,脱口又追问了一句。 “带了盾牌,我如何引他跳入陷阱。”刘辩朝周仓宽厚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道:“元福你看,这附近如此多粗大的树木,人躲在后面,可是要比盾牌好使的多。严政虽说并不精明,却也不会蠢笨到贸然进攻一群持着盾牌早有防备的人。我等凭恃大树躲藏,他必定以为兄弟们已经逃散,防备之心也会松懈了许多。” 刘辩的一番话把周仓给说愣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一场只有数百人参加的战斗中,也会有如此多的道道。 俩人正说着话,林子里传来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刘辩朝周仓微微一笑,对他说了声:“来了。” 周仓转身面朝着传来脚步声的方向,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的剑柄,眉头微微拧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 站在他身旁的刘辩,感觉的到他身体在微微发着抖。周仓极少会有难以克制身体反应的情况,他之所以会发抖,一定是因为即将能手刃严政,而感到兴奋和激动。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个头裹黄巾的汉子出现在刘辩和周仓的视野中。这几个汉子正是先前刘辩派出去激将严政追击、并且领着官军在林子里四处乱跑的人。 “兄弟们,这里!”见那四个汉子跑了过来,一直等在陷阱外围的黄巾兵连忙朝他们招着手喊了起来。 飞奔着的几个黄巾汉子听到他的喊声,加快了速度向他这边蹿了过来。 “从这走,到先生和周将军那边去!”一直等在外围的黄巾兵指着摆放石头的陷阱真空地带,对几个跑过来的汉子喊了一嗓子。 四人也不答话,飞快的沿着他指出的道路朝刘辩和周仓跑了过去,等在那里的黄巾兵则在他们跑过之后一脚将地上的石头踢飞了出去,紧跟着也蹿向了刘辩和周仓。 包括指路黄巾兵在内,五个人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站在不远处看着的刘辩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五人刚跑到刘辩和周仓身后,林子里就出现了一群身披重甲的官兵。 可能是早已发现了刘辩和周仓,官兵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最前面的官兵手持大盾和短矛,推进到陷阱前面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躲到树后面去。”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官兵,刘辩小声向身后的五个人吩咐了一句。 五人应了一声,飞快的闪身躲在附近足够粗大的大树后面。 追进林子的官兵停下了脚步,在树林中列出队形,不过由于有树木碍事,他们的队列显得歪歪扭扭并不规则。 严政从这些官兵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刘辩和周仓,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脸颊上的刀疤也在快速的抽搐着。 “是你教那几个贼人骂本将军的?”瞪着刘辩,严政两眼圆睁,冷冷的问了一句。 “是某教的,你能奈何?”刘辩并没有被严政的凶相吓住,他只是微微撇了撇嘴,用一种极为不屑的语气大声说道:“被人骂上几句,就不顾将士们死活,贸然带着他们进入地形完全不熟悉的丛林,像你这样的人,也能配称为将军?” 被刘辩抢白了一句,严政脸上那条刀疤抽搐的越发剧烈,他面颊通红,朝身后的官兵一招手,怒吼了一声:“放箭,射死他们!” 百余名带着弓箭的官兵立刻取下背在身上的短弓,把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向了二十多步开外的刘辩和周仓。 刘辩和周仓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向刘辩的时候,周仓的目光中闪烁着敬仰的神采。 “走!”随着刘辩的一声断喝,二人分别朝着左右最近的大树蹿了过去,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背靠着树干躲在了大树后面。 刚躲起来,严政那满带着愤怒和焦躁的声音就传进了他们的耳朵:“放箭!” 百余支箭矢朝着刘辩等人飞了过来,大部分箭矢夹着风声从树木之间的间隙飞过,扎进前方挡着去路的树干,也有少部分箭矢在发出一阵“笃笃”的响声后,钉在了刘辩等人藏身的大树树身上。 在峡谷内战斗时,刘辩的肩胛曾被短矛刺中。伤口虽说不大,却是很深。进入山林之前,他曾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简单的包扎过。 布设陷阱时大幅度的动作,扯裂了他的伤口,好在有一层厚厚的麻布紧紧缠裹着,鲜血才没有喷涌出来。 脊背贴在树干上,听着箭矢扎入树干发出的“笃笃”响声,刘辩忍着肩胛传来的阵阵剧痛,呵呵笑了几声,对站在官兵阵列旁的严政喊道:“严政,你就这点本事?你的弓箭不管用,除非你放火烧山才能伤到我等。可你眼下也在山里,只要你敢那么做,我保证你绝对会被烧成焦炭!” “杀,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在刘辩的言语刺激下,严政终于暴怒了,他一把抽出长剑,朝着刘辩等人藏身的地方一指,怒吼了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四百多名官兵呐喊着,紧随严政身后,朝着刘辩等人藏身的地方扑了过去。 第46章 进攻的时机 向严政和那些呐喊着扑上来的官兵看了一眼,刘辩背靠着树干,一只手按压着剧痛的伤口,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砰!嗖!”随着一声树杈弹起和藤蔓甩动的声响,一个官兵脚踝被收紧的藤蔓勒住,发出一声怪叫在藤蔓的牵扯下弹飞了起来,飞到一定的高度,他的身体悬空滞了一滞,又疾速朝下坠落,在坠到半棵树那么高的位置时上下弹了几次,倒悬着挂在半空。 树杈弹起和藤蔓甩动的声音接连响起,一个个毫无防备、正向前冲锋的官兵踏上了刘辩等人事先布下的陷阱,被藤蔓勒住脚踝,弹上了半空。 冲进一片陷阱中的严政和官兵们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连忙止住冲锋,也顾不得冲上前去把刘辩等人就地诛杀,警惕的环顾着四周,想要寻找到暗中埋设的陷阱。 刘辩教黄巾兵布置的陷阱,是以藤蔓为材料的弹性绳索,翠绿的藤蔓圈在地上,哪能轻易看出踪迹? 严政和他身后的官兵找寻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处陷阱的存在。 倒悬在半空的官兵一边扭动着身体挣扎,一边大声呼救,希望树下的同伴能对他们施以援手。 有几个被吊起来的官兵手持着短矛,极力的弓起腰,用短矛的矛尖朝着捆缚住他们脚踝的藤蔓一通猛戳。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个士兵成功的将勒住脚踝的藤蔓刺断,身体如同一颗自由下落的大石头般朝着地面撞了过来。 白杨树虽说并不是丛林里最高的树木,可黄巾兵在设置陷阱的时候,选择的都是一些十数米的大树。 一二百斤的成年人从数米高的地方坠落下来,下面的人哪里敢伸手去接! 坠落的官兵脑袋朝下,眼睁睁的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最后在发出了“蓬”的一声闷响之后,脑袋狠狠的撞在了地面上。 这样的高度如果是双脚落地,也很可能挫伤了脚踝,更何况是脑袋直接落地。 掉落下来的官兵甚至连哼都没哼上一声,就折断了颈子没了气息,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成为一具没了生命的死尸。 吊挂在树上,与他一样用短矛刺着藤蔓的几个官兵听到树下传来的闷响,挺直身子朝树底下看了看,只是这一眼,就让他们彻底的放弃了挣扎,看着一个同伴掉落到地上摔死,其他人哪里还会有勇气刺断藤蔓挣脱陷阱。 三个并肩站立的官兵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一个同伴踩中了陷阱,被弹起的藤蔓甩上了半空,倒挂在树冠下。 吓了一跳的他们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其中一个人的脚踏到了一处由藤蔓圈起的环套中,另外一个人则是小腿绊在了绑在木棍上的藤蔓,第三个人退出一步,踩着的位置恰好是侧旁的另一个藤蔓套索处。 “砰!”一声树干弹起的闷响传进了仨人的耳朵,仨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脚下的藤蔓“嗖”的一声甩了起来。 脚踩进藤蔓套索中的两个官兵怪叫一声,身子被甩了起来,朝上飞去,手中的盾牌也脱手飞出,在半空中翻了几圈,落向地面。小腿撞在藤蔓上,脚却没有踏进套索的士兵愕然的看着他的两个同伴突然像飞人一样凌空飞起,朝着半空蹿了上去。 他刚仰起头想要看看两个同伴的状况,一只硕大的盾牌自上而下朝他砸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橡木的大盾何等沉重,砸在那官兵的脸上,那官兵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一声,五官就被砸成了一个平面,脸上飚溅着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嗖嗖嗖!”被陷阱扰乱了心神的官兵们还没冷静下来,他们身后又传来了一阵箭矢破空的声音。 挤在林子里的官兵站位很密,从背后飞来的箭矢只有十几支,却每一支都扎进了一名官兵的后心。 坚硬的皮甲可以减少挥动的刀剑带来的伤害,可对箭矢的防护效果却并不是十分的理想。 锋利的箭矢从背后飞来,刺穿硬皮制成的铠甲,扎进站在最后的十几个官兵的后心,原本还不算混乱的官兵后阵顿时也乱了起来。 这支官军毕竟曾是随同朱儁经历过战争洗礼的,藏匿在灌木丛中的黄巾弓箭手刚射出了一蓬箭矢,后队的官兵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列出了一字阵型,将大盾挡在面前,防御起箭矢的袭击。 官兵有了防备,而且眼睛又四处瞟着,寻找黄巾弓箭手藏身的位置。隐匿于灌木之中的黄巾弓箭手并没有发起第二轮偷袭,而是就此沉寂下来,躲在灌木丛里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官兵。 “擒住那俩人,贼人必定自乱!”后队官兵稳住了阵脚,置身于一片陷阱中的严政提起长剑向刘辩和周仓一指,对身旁的官兵们大吼了一声。 得了命令的官兵齐齐吼了一声,朝着已经从树后走出来,正冲他们撇嘴的刘辩和一脸冷漠死死盯着严政的周仓冲了上去。 官兵发起了冲锋,一百多个弹性套索陷阱几乎全部启动,百余名官兵被藤蔓套住脚踝,弹射到半空之中,随后悬挂在树冠之下。 被弹射上去的官兵遭受到突然变故,许多人都是下意识的一松手,巨大的盾牌在半空翻转几圈,掉落到树下正在向刘辩和周仓冲锋的官兵头上。 大盾落下,一些反应快的官兵连忙弓下腰、抱起脑袋躲避,而一些反应慢、运气又实在不好的官兵则被盾牌在脑袋上拍了个结实,已快要冲到刘辩等人身前的官兵竟是被同伴掉落的大盾给砸的一片忙乱。 “杀!”官兵乱作一团,刘辩心知最佳的进攻机会终于来了,一把抽出长剑,怒吼着向官兵冲杀上去。 躲在树后的五个黄巾兵见他冲了出去,也吼叫着提起兵器跟在他的身后冲向了官兵。 与此同时,藏身在弓箭手背后不远处的黄巾兵也提着盾牌、兵器,从另一侧向官兵后队发起了进攻。 冲向官兵后队的只有三十多名黄巾兵,所有的黄巾兵都持着先前从官兵那里抢来的大盾,冲到官兵跟前的时候,一个个大吼着挺盾朝摆着单列阵型的官兵后队撞了上去。 这些黄巾兵刚和官兵撞在一起,蛰伏起来的黄巾弓箭手再次出现,他们近距离的朝着官兵发射着箭矢。 随着一声声弓弦轻响,一支支箭矢夹着劲风飞向了近处的官兵。 一个官兵刚挺着盾牌顶住撞向他的黄巾兵,他持着短矛的手臂才提起,正要用短矛扎向面前的黄巾兵,一支箭矢“噗”的扎进了他的腰肋。 箭矢扎进腰部,官兵护疼,身体条件反射的向旁边一侧,对面的黄巾兵已是攥着短矛,狠狠的朝他的咽喉扎了过来。 锋利的矛尖扎进官兵的咽喉,从他的颈后透了出去,官兵圆睁着双眼,不敢相信的瞪着扎穿他咽喉的黄巾兵,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的轻响,仰面倒了下去。 半空中落下近百面大盾,冲锋的官兵被砸倒一片,许多人在大盾的撞击下,被砸碎了头颅,倒地气绝而亡,更多的官兵则是被大盾砸翻在地,痛苦的翻滚哀嚎着。 树林中充斥着惨烈的气氛,刘辩却不会给官兵留下片刻的喘息之机,他带着五个黄巾兵,挥舞着长剑,狠狠的朝着还能继续战斗的官兵劈砍。 严政背靠着一棵大树,避开了掉落下来的大盾。看到刘辩亲自挥剑杀向官兵,他提起长剑,踮着脚尖,悄无声息的朝着刘辩蹿了过去。 “严政!”刚蹿出两步,他的身旁就传来了一声满含着恨意的爆喝。 听到这声爆喝,严政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到的竟是已经凌空跃起、曲臂成肘朝他撞过来的周仓。 周仓朝他撞了过来,严政下意识的挥起长剑,划出一道弧光,想要切开周仓的胸口。 剑光划向周仓,正凌空朝着严政撞来的周仓硬生生的拧了下腰,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避开了朝他胸口切来的一剑。 两脚刚一落地,周仓半点也不耽搁,身子一纵,又朝严政蹿了上去。 他手上提着长剑,却并没有半点用剑刺穿严政的意思,在蹿到严政身前的时候,他再次曲臂成肘,狠狠的朝着严政耳门撞了过去。 刚挥出一剑,还没来及收手的严政只觉得耳门如同被坚硬的石头狠砸了一下,两耳嗡嗡作响,眼前也是金星乱冒,踉跄着朝一旁退了几步。 他的脚步还未停下,周仓又一次纵身上前,握着钵子大的拳头,自下而上,重重的朝他下巴上来了一记勾拳。 下巴上重重的挨了一下,严政的上下牙齿狠狠的磕碰了一下,几颗白生生的牙齿竟被周仓一拳打落,和着鲜血被他吐了出来。 连续两次重击,已把严政打的丧失了战斗能力,可周仓并没有因此止住动作,他两手往严政的后颈上一勒,使他无法倒地,紧接着屈起膝盖,朝着严政的脸上猛的撞了过去。 第47章 换装撤退 紧抠着严政领口,把瘫软的严政提起了一些,周仓瞪圆了眼珠子,向那些还没有丧失战斗力的官兵吼道:“严政已然被擒,妄图顽抗者,杀!” 进入林子的官兵足有四百多人,经过一场厮杀,还存有战斗力的已经不足百人。 刘辩率领的这群黄巾兵毕竟人少,与官兵硬碰硬的磕了一场,也是付出了十几人死亡,几乎所有人都受伤的沉重代价。 厮杀的双方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无论是官兵还是黄巾兵,都把视线转向了一手揪着严政领口,另一只手提着长剑,如同一尊巨大石雕般伫立在当场的周仓。 刚才还充斥着喊杀声和惨嚎声的林子霎时静了下来,只有伤者还在发出一声声无力的哼哼。 “卸下甲胄、放下兵刃者,可自行离去!”静寂并没有持续多久,刘辩心知官兵主力离这里不可能太远,在此处多耽搁一会,便会多一分危险,于是上前两步,朝那些还站在战场中的官兵喊了一声。 剩下的一百多名官兵相互看了看,显然是不太相信刘辩所说的话。放下兵器,意味着放弃抵抗,如果黄巾兵突然发难,没了兵刃的他们,只能像一群猪猡般任人宰杀! 可是主将已被周仓擒下,黄巾兵虽然人少,他们那悍不畏死的打法却是让这些官兵想起来都一阵阵的胆寒。 双方对峙了片刻,终于有一个官兵迟疑着解开了甲胄,将盾牌、兵器、铠甲和头盔都丢在地上,缓慢的朝后退出了几步,见果真没人为难他,才掉过头,一溜烟的跑了。 有人带头,剩下的官兵自是不会再耽搁太久,所有的官兵都脱下了甲胄,其中一些人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架起倒在地上惨哼的受伤同伴。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脸上半点表情没有的看着官兵们的动作,近百名名官兵卸下衣甲,架着受伤的同伴朝林子外面去了,其中不少人在走出不远过后,还回过头看着被吊挂在树上的官兵。 直到这些官兵的身影都消失在树林中,刘辩才对还活着的黄巾兵说道:“换上官兵的衣甲,每人再多带上一套,给先撤走的兄弟们备着,也别忘记把水和食物带上。” “周将军……念在你我曾在一个锅灶里吃饭的份上……”被周仓打晕过去的严政此时悠悠的醒转过来,他跪在地上,仰着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周仓,想要恳求周仓饶他一命。 周仓冷冷的看了严政一眼,伸手提起长剑,架在他的颈子上,用力的一划。 锋利的剑刃切开严政的咽喉,一股暗红色的鲜血随即飚射而出,严政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咯咯”的轻响,在周仓松手之后,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割开了他的咽喉,周仓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双手握着剑柄,狠狠的朝着他的颈子劈了下去。 染满了鲜血的头颅从严政的颈子上掉落,周仓弯下腰,一把揪着发髻,将头颅高高提了起来,放声朝着树林喊了起来:“红姑,元福今日为你报仇了!” 站在不远处的刘辩并没有阻止周仓的呐喊,他很能理解周仓此刻的心情。心爱的女人死在严政的手中,在陶家庄蛰伏了三年,直到三年后才报了大仇,如果换做是他,此时也一定会有种想要放声高喊的冲动。 一手提着严政的头颅,另一只手提着沾满了鲜血的长剑,周仓面朝着陶家庄的方向站着,这一刻他的背影显得是那么的沧桑。 “先生,这些官兵如何处置?”听从刘辩的吩咐,众人换上官兵的衣甲,刘辩也重新包扎了伤口,一个黄巾兵跑到他的面前,抬手指着吊挂在树上的官兵问了一句。 仰头朝树上吊挂着的百余名官兵看了一眼,刘辩对向他请示的黄巾兵淡淡的说道:“莫要理会他们,将他们丢在这里,若是有官兵来此,算他们命不该绝,若是没人来此,那只能怨他们命不好!吩咐兄弟们,轻伤的扶着重伤的,我们快些离开此处,一个活着的兄弟都不要丢下,哪怕是已经断手断脚无法行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带着一同上路。” 黄巾兵应了一声,跑向那些受伤较轻的人,转达刘辩的命令去了。 带着众人在林子里绕了小半圈,刘辩才选了处不起眼的缓坡,朝着山坡下跑去。 杀了严政,周仓要比以前更加沉静。一路上他始终紧锁着眉头,竟是连半个字也没再说过。 出了这片山林,刘辩仰头朝天空看了看。被薄薄云霭遮住的太阳挂在正当空,此时已是过了正午时分。 从凌晨下山赶往峡谷,一直厮杀到午后,他们已与官兵连续作战数个时辰。 领着三十多名还活着的黄巾兵朝头天晚上驻扎的山岗走去,一边走刘辩还一边回头朝后看着。 队伍里有三个黄巾兵在战斗中被砍断了肢体,虽说已用麻布将他们的伤口勒住并包扎好,可他们却已是无法自主行走,只能靠同伴背负着。 侧身站在一旁,刘辩看着一个个换上了官兵衣甲的汉子从面前经过。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背负着重伤患的汉子。 这汉子穿着厚重的官兵衣甲,衣甲严严实实的包裹着他的身躯,看不到他身上哪里受了伤,可每走一步,他的腰部都会不由自主的挫上一下,每次挫腰,他都会疼的额头上直冒冷汗,嘴里抽抽着凉气。 伏在他背上的伤患小腿齐着膝盖被人斩断,断了的小腿底端包裹着厚厚的麻布,在麻布的上方还紧紧的勒着一根粗粗的布条,以达到阻滞血液流出的目的。 裹住伤口的麻布已被鲜血浸透,布片周边的血液也已凝固,呈现着红黑的颜色,透过麻布洇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湮没在一片浓密的深草之中。 “我来背吧!”见那汉子背的艰难,刘辩上前一步,拉着伏在他背上伤患的衣角说道:“大伙儿轮流背着受重伤的兄弟,很快就能到昨晚驻扎的山头,也不至于哪个人太过吃力。” 他的这一举动,让背着人和被背着的汉子都吃了一惊,背人的汉子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连连摇着头一脸恐慌的说道:“此等粗事,先生如何做得?小人不累!” 伏在这汉子背上,因失血过多已经快要昏迷过去的伤患也猛然睁圆了眼睛,强撑着抬起头,有气无力的对刘辩说道:“小人乃是贱命,如何敢要先生背负?请先生赐小人一剑,死的痛快,也是先生疼惜小人!” 朝前走出了一段的周仓和众汉子听到他们说的话,都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望着刘辩和那两个汉子。 “说的什么话!”刘辩朝那两个汉子瞪了一眼,跟上两步,把那个重伤的汉子扶了下来,一转身将他背在身上,随后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你们都要记住,经过今天这两场厮杀,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的兄弟,都是和我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还活着的兄弟给敌人!我刘辩认可的兄弟,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也要把他带回去!” “我来背!”刘辩正说着话,周仓已是快步走到他身前,伸手拉着被他背在身上的伤患,对刘辩说道:“先生也受了伤,某的身子倒是康健的很,某来背!” 刘辩并没有阻拦周仓,任凭周仓从他背上抱下伤患背了过去。 肩胛上的伤口因刚才用力,又隐隐的疼痛了起来,即便他强撑着背负伤患前进,恐怕也是走不多远。 除了背着伤患的人,其他人都带着两套官兵装备,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走了足有半个时辰,他们才远远的看到昨晚驻扎的山头。 把唐姬留在山上已经大半天了,一个女儿家坐在树上这么久,刘辩怎么都感到有些不放心。 “兄弟们,撑把劲,我们就快到了!”朝远处的山头看了一眼,刘辩向身后跟着的汉子们招了下手,步子又迈的更大了一些。 披着厚重的硬皮甲,手上持着足有半人高的大盾,肩胛上还带着伤,每行进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可到了山脚下,刘辩还是丝毫不做停留的沿着缓坡向山上爬去。 沿着下山时做好的标记,眼见就要到驻地了,所有人的心里都松了口气。战斗终究还是以他们的胜利而告结束。 一支百余人且装备简陋的黄巾军,竟能连续战胜两拨人数远远多于他们、并且装备精良的官兵,恐怕传扬出去,整个天下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刘辩等人向着驻扎地所在山岗上攀爬的同时,在他们刚才战斗过的山林里,一个穿小甲片武将铠、面皮白净、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的中年武官正站在这片四处都是血渍的林子里,拧着眉头,看着一群官兵把吊挂在树上的人给松放下来。 “贾将军,已四处寻探过。”一名官兵跑到武官身侧,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并未发现被遗弃的贼人踪迹!” 第48章 先回驻地 中年将军不是旁人,正是接替李儒成为董卓帐下第一谋臣的贾诩。 牛辅虽然勇猛,却并不擅长用计,董卓将贾诩派来协助牛辅,为的便是一举将邙山之中的黄巾军击溃,以稳固洛阳附近。 趁夜占领山崖,在刘辟离开军营之后,立刻发难,攻破刘辟所部。随后又借助着刘辟麾下溃兵的掩护,从小路绕道山上,自背后击破何曼的计策,正是出自贾诩之手。 仅仅只用了一天,牛辅所部八千官军就击溃了刘辟与何曼麾下的三万余黄巾军。 战斗眼见进入收尾阶段,官兵正在追击溃败的黄巾军,战果也在一点点的扩大,没想到背后却突然杀出了一支计划之外的敌对力量。即便是贾诩,在得到有官兵遭受袭击并且被击溃的消息时,也是吃了一惊。 进了林子,看到那些被倒悬在白杨树上的官兵和遍地尸体时,贾诩心内是一阵暗暗的发惊。 战场变数极大,不可能有人事先想到能把敌人引到具体的某一处山头,事先布设好陷阱。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陷阱都是临时布置的。 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布置出这样一片严密的陷阱,如果不是擅长山地作战的百战勇士,绝对不可能做的到。 黄巾军的素质,贾诩是十分了解的。无论刘辟还是何曼,麾下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人物存在,这股新出现的力量,必定是由独立的第三个人指挥。 “找不到活着的贼人,那是意料之中。”双手背在身后,贾诩的眉头微微拧着,抬起一只手,侧着对前来禀报的兵士点了点手指头说道:“让将士们仔细搜寻,注意草丛中的血渍,一棵草都不要给我漏过。另外命人通报各部,严查一切形迹可疑者,包括穿着我军衣甲的官兵。” “诺!”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五十多人!带兵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贾诩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猛然间,他的眼睛用力一睁,脱口轻呼了一句:“莫非这些黄巾贼是由他带领……?” “弘农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贾诩抬手捋着胡子,一边来回的踱着步,一边暗暗的忖度着:“莫不是他想在此收拢黄巾残部,对洛阳突然发难?” 猛然间,他看到了先前被周仓挂在树上的严政人头,人头挂在树枝上,就像是一盏没有点亮的灯笼,在遍地死尸的林子里,倒也不显得十分扎眼。 盯着人头看了一会,直到一个士兵伸手把人头从树枝上取下,贾诩才摇了摇头,否定了刘辩会收拢黄巾军进攻洛阳的想法。 自打刘辩逃离洛阳,除了这次隐约可以猜测到在背后推动少部分黄巾军发动反扑的是他,很长时间内洛阳方面都没有得到过有关他的消息。 以贾诩的了解,刘辩虽然年少,可做事却是步步为营老成持重,若不是被逼无奈,绝对不会选择成功可能并不算很大的方法行事。 进攻洛阳,莫说三万黄巾军,就算是给他十万黄巾军,恐怕也是一两月间无法攻破。一旦官军整备妥当发起反扑,进攻洛阳的军队立刻就会被全歼在城外。 微微仰起头,望着高高的白杨树冠,贾诩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没人能说清此刻他的脑海中到底在寻思着什么。 林子里的贾诩正揣测着刘辩下一步的行动,此时的刘辩却带着一群换上了官兵衣甲的汉子,在离他只有两个山头的山坡上攀爬。 一路循着下山时留下的标记,再爬数百步,应该就能到达他们头天晚上驻扎的地方。 要到达目的地,将士们心内不由的都有些兴奋,虽然双腿已沉重的像是灌了铅,可他们一个个的步子却是要比刚上山时迈的更大。 走在最前面的刘辩突然停了下来。他朝身后跟着的众人摆了摆手,蹲下身子隐匿在一片灌木丛后。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见状,也都蹲了下来,一双双充满警惕的眼睛,不住的环视着周边的环境。 林子里很静,静的连只鸟儿的鸣叫都听不见,空气好像也凝滞不动似得,整片树林充满了浓郁的死寂气息。 蹲在灌木后面仔细的聆听了一会,刘辩朝一旁的周仓做了套手势,要周仓带几个人从左侧向对面不远的一片灌木迂回,他自己则领人向右侧的灌木迂回。 周仓点了下头,朝身后招了下手,带着五个汉子在灌木的掩护下,朝着刘辩手指的那片灌木丛悄悄摸了过去。 他们行动的同时,刘辩也朝身后招了招手,领着五个人,从另一侧朝那片灌木丛摸去。 没有得到命令的众人在原地架起了坚实的大盾,静静的等待着刘辩向他们下达进攻的命令。 穿行在灌木丛中,身体摩擦着灌木密实的枝叶,发出一阵“沙沙”的轻响,走出没多远,刘辩止住了身后几人的行动,领着他们一动不动的蛰伏在灌木丛中。 他们止住了行动,可“沙沙”的响声却还在继续着,而且并不算很远,顶多只有十多步距离。 “沙沙”的响声越来越近,在到了离刘辩等人只有三五步的地方时停了下来。 灌木的枝叶很密,根本看不到对面过来的是什么人。 刘辩并没有急于行动,带着五个汉子,蹲在灌木丛后静静的等待着。 再往前走一些,就是他们的驻地,如果对面的是先一步回来的黄巾兵,只要喊上一声,也就不用这样对峙。 可他根本没有看到藏在灌木丛中的是什么人,万一是官兵发现了这里,已经将那些黄巾兵清剿,再发出声音,无疑是暴露身份,将这队好不容易撤离战场的人再次置于危险之中。 终于,藏身于对面的人沉不住气了,刘辩又听到灌木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一条黄色的头巾在刘辩前方的灌木枝叶缝隙中一闪而过,看到一闪而过的头巾,刘辩松了口气,朝身后的一条汉子摆了下手。 “兄弟,是我等回来了!”见刘辩摆手,那汉子朝对面喊了一声:“先生与周将军带着我等打赢了!” 这汉子话音落下之后,已经近在咫尺的黄巾兵停了下来。 林子里又是一阵寂静,几乎与刘辩等人只是隔着灌木相望的黄巾兵,正迟疑着要不要站起来,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窸窸窣窣像是打斗的声音,伴随着这些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几个人的闷哼。 片刻之后,周仓从二十多步开外的灌木中站了起来,朝着刘辩等人喊道:“先生,人已都擒住了!” 听到周仓的喊声,刘辩朝身后的几个汉子一挥手,几条汉子猛的朝着灌木对面扑了过去,将藏身在对面的几个黄巾军按倒在地。 那几个黄巾兵听着喊话的人像是周仓,正想站起来与刘辩等人相见,猛然间对面的灌木丛中扑过来几个穿着官兵铠甲的汉子。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扑向他们的五条汉子已将他们给按到在地,几柄锋利的短矛指向了他们的颈子。 一个被控制住的黄巾兵拼命的扭动了几下身子,可他的脊背被控制着他的汉子死死的用膝盖顶着,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挣脱。 “要啥便杀,老子若是皱皱眉头,便是你养的!”挣脱不得,这黄巾兵稍稍偏了偏脑袋,可他却看不到身后汉子的面容,只得向顶着他脊背的汉子骂了一句。 “放开他们!”汉子们控制住这些黄巾兵,刘辩上前看了一下,见果真是早一步从峡谷撤走的黄巾兵,这才对控制住他们的几个汉子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句。 几个汉子刚松开手,那几个被控制的黄巾兵就蹿了起来,背靠着背围成一团,空手摆出了要厮杀的架势。 当他们看清站在面前的正是刘辩和先前在峡谷中分开的同伴时,才放下拳头,轻轻吁了口气,抱着拳朝刘辩行了一礼,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方才我等正想现身拜见先生,不想却被兄弟们扭住……” “都是好样的!”刘辩朝他们点了下头,向他们问道:“受伤的兄弟可好?我家内人可否安好?” “夫人一直在树上并未下树!”答话的黄巾兵低着头,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语气里透着几分凄凉的说道:“我等共计救回十七名受伤的兄弟,有六个兄弟来到此处后伤重不治,已是去了……” 听说有六个人因重伤死去,刘辩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他没有接着向那黄巾兵再问什么,只是对一旁的汉子说道:“让兄弟们继续前进,很快就到地方了。” “先生,都是先前在峡谷分开的兄弟!”得了吩咐的汉子刚应了一声,早把另一拨黄巾兵控制起来的周仓又朝刘辩喊了一嗓子。 “让兄弟们帮忙拿着我等带来的官兵装备,回到驻地再说!”刘辩朝周仓摆了下手,先一步往驻地方向走去。 第49章 吃饱还要赶路 被刘辩和周仓等人扭住的黄巾兵共有十多人,有了这十多人分担负重,跟随刘辩等人一同撤回来的汉子们顿感轻松不少。 走在最前面的刘辩一心记挂着唐姬,也想看看重伤员的情况,脚下的步伐比其他人快了许多。 “站住!”他正低头快步向前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喝,两名端着短矛的黄巾兵出现在他的背后,他刚停下脚步,从一旁的灌木丛中又蹿出了十几条头裹黄巾、手持短矛的汉子。 被近二十条汉子围住,刘辩环视了一圈挡住前方去路的汉子们。 心内有所牵挂,警惕性也小了许多,一个不提防,竟被这群黄巾汉子给包围,让刘辩不由的对这群汉子多了几分留意。 与刚才他们扭住的那十多个黄巾兵不同,眼前这群汉子身上的衣甲虽然有些破烂,却并没沾上多少血渍;而刚才被刘辩等人扭住的黄巾兵,每个人身上的衣甲都染满了鲜血,就连黄色的包头巾,也被鲜血染成了斑驳的红黄两色。 刚蹿出来的这群黄巾汉子显然是不认得刘辩,虽然看清了他的面容,却没一个人招呼他并给他让出路来。 “放肆!”被黄巾汉子们包围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走在后面的周仓纵身蹿了上来,一把抠住一个黄巾汉子的衣领,抡起拳头就要打。 周仓也穿着官兵的衣甲,当他蹿出来的时候,这群黄巾汉子都吃了一惊,全把矛头转向了他。 不过在黄巾军中,周仓要比刘辩有名的多,这群黄巾汉子里不乏几个认得他的。一看清周仓的相貌,他们更是吓了一跳,其中有两个人甚至慌乱的把手中短矛都给丢在了地上。 “元福且慢!”这群黄巾汉子的表现让刘辩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他冷冷的对周仓喊了一声,抬脚朝着前方的驻地走了过去。 拳头扬起,听了刘辩的吩咐,周仓用力把被他揪着领口的黄巾汉子朝后一推,冷哼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向驻扎地走去。 周仓一把将被他揪着的汉子推了出去,那汉子朝后疾退了十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辩和周仓离去的背影。 这些刚冲出来的黄巾兵,让刘辩感到很是失望。刚才那十多个黄巾兵,在被控制住之后是梗着脖子放声大骂;可这些黄巾兵,刚一见到周仓,就有人吓的掉落了兵器。 只是简单的把两拨黄巾兵做了个比较,高下立刻便分了出来。 “这些人哪来的?”一边朝前走,刘辩一边向紧跟在身后的周仓问了一句。 “回殿下!”跟在刘辩身后,周仓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方才兄弟们跟某说过,他们在离开峡谷时,有二十多个溃兵帮着抬伤患来此,愿追随殿下成就大业!” 刘辩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朝前走。 走没多远,他看到前方的一片林子中,散乱的躺着十多个满身血污的汉子。这些汉子大多都没了动静,只有少数几个,还偶尔会扭动着身躯发出一两声轻轻的哼哼。 看到那些躺在地上的汉子,刘辩连忙跑了过去,到了汉子们跟前,他蹲下身子,仔细的检视着其中一个汉子身上的伤口。 刘辩检视伤口的这个汉子已经昏迷了过去,他胸前的皮甲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伤口深及骨肉,粉红色的肉芽儿朝外翻着,鲜血已止住了喷涌,在伤口处凝结着一块块焦黑的血块。 “为何不为他们包扎?”连续查勘了好几个重伤员的伤口,刘辩的眉头拧了起来,向跟上来的黄巾兵们问道:“莫非你等不晓得,如此沉重的伤势,若不包扎,耽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死去?” 被刘辩训斥了一句,一群黄巾汉子都低着头,却没有一个人应声。 “怎么不说话!”见没人说话,站在一旁的周仓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这群黄巾汉子,转身蹿到其中一个汉子面前,一把扯开那汉子身上的小袄,怒声说道:“你等难道眼看着兄弟失血死去,也不愿意脱下衣服为他们包扎……” 黄巾汉子的衣领被周仓一把扯开,周仓的话才说了一半,后半截就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他面前的这个黄巾汉子,空穿着小袄,里面不仅一件衬里的衣服都没有,就连小袄内里的一层麻布也被扯去,薄薄的麻絮用线固定在外层的布上,使得袄子勉强还能穿着。 “你等是否都撕去了小袄的内层麻布?”周仓松开了扯着那黄巾汉子衣领的手,朝后退了两步,已站起身一直在看着他动作的刘辩这时向黄巾汉子们问了一句。 除了那些穿着官兵衣甲的汉子,所有的黄巾兵都伸手扯开了身上的小袄。每个人都是除了一件没了里层麻布的小袄,其余什么也没穿。 像这样的衣服,在刚进入春季的时节,到了晚间根本不可能抵御寒冷。 “受伤兄弟血流的太多……”被周仓一把扯开衣领的黄巾兵低着头,喃喃的说道:“我等能用的布都用了……最后给他们包伤口的布也已湿透,若是继续捂着,恐怕会……” “会溃烂是吧?”刘辩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他们是失血太多,捂着终究要比解开包布强的多……” “罢了!”他摆了摆手,对换上了官兵衣甲的黄巾兵说道:“想办法弄些布,给重伤的兄弟们包扎伤口,过会我等去寻点草药,为兄弟们疗伤要紧。另外再把我等带回的水和食物分给大家吃,吃饱了肚子还要赶路!” 一群穿着官兵衣甲的汉子应了一声,纷纷卸去铠甲脱下内里的衣服,撕成布条,帮那些重伤的伤员包扎起伤口。 交代过众人照料重伤患和分吃食物,刘辩提着一只水囊和一小袋粟米朝着唐姬藏身的老槐树走了过去。 离老槐树还有四五步,他抬头朝树杈上看了看,浓密的树冠中,唐姬背靠着树杈,竟是动也不动。 快步走到槐树底下,刘辩把水囊和粟米包放在树根下,双臂环抱着树干,朝树上爬了过去。 躺在树杈上正睡着的唐姬,听到树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连忙睁开了眼睛,猛的坐了起来,警觉的问了一句:“谁?” “是我!”已爬到树杈边上的刘辩探出头,伸手扒住一旁的树杈,扭头朝唐姬微微一笑,双手用力,强忍着肩胛伤口的疼痛,蹿到了树上,半蹲在唐姬的面前。 “夫君!”刘辩突然出现,唐姬心头顿时一喜,还坐在树杈上就想给他行礼。 为刘辩担忧了整整大半日,唐姬已记不清她坐在树上朝刘辩离去的方向看了多少次。 先从峡谷中退出的十多个黄巾兵与另外一些人退回来的时候,唐姬曾向他们询问过刘辩的下落。 当她得知刘辩还在与官兵作战的消息时,一颗芳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坐在树杈山,唐姬一直都微闭着眼睛,希望能借着熟睡暂且减轻对刘辩的牵挂。 可心内有事,又如何能够睡的安稳。也正是因此,刘辩爬树时虽然发出的声音不大,却是被唐姬听了个清清楚楚。 “别动!”唐姬刚做出要行礼的动作,刘辩连忙扶着她的双臂,轻声对她说道:“你我可是在树杈上,莫要掉了下去才好。” 柔嫩的双臂被刘辩扶着,唐姬低下头,俏脸通红的轻声“嗯”了一下。 “肚子饿了吧!”可能是在树上躺着时小脸蹭到了一旁的树杈,唐姬的脸蛋被抹上了一小块灰黑的灰尘,刘辩一边伸手帮她抹着脸上的灰尘,一边关切的问了她一句。 唐姬点了点头,紧紧的抿着嘴唇,一双眸子竟是闪烁起了点点泪光。 刘辩只注意到唐姬脸上的灰尘,却没想到他刚经历过几场血战,又触碰了重伤患的身子,手上沾着的都是血渍。 一只手掌抹在唐姬粉嘟嘟的小脸上,灰尘倒是抹了去,却在她的脸蛋上留下了一条锈红色的血痕。 这一抹不仅没有把她的脸给抹干净,反倒越发显得脏了,刘辩连忙用衣袖又帮她擦了几下。 可血渍毕竟不是灰尘,洇进皮肤毛孔中的血渍哪里是那么容易擦掉的?抹了好几下,唐姬的脸蛋越发的又脏了几分。 “我在树下放了水和粟米。”见唐姬的脸擦不干净,刘辩也不再擦,有些尴尬的把目光闪到一旁,不去看唐姬那张被他抹脏了的脸,轻声对她说道:“我把你放下树,吃饱了肚子,我等今日还要趁着天明上路。” 唐姬轻声应了,把一双柔荑般的小手递给了刘辩。抓紧了她的手腕,刘辩让她爬到树杈边上,将她慢慢的朝着树下松去。 经历过一番逃亡,刘辩的身体素质已是比在洛阳皇宫时好了许多,将唐姬这样柔弱的女子放到树下,若在平常,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峡谷一战,与官兵正面拼杀,他的肩胛被官兵的短矛刺中。伤口虽是用麻布紧紧的缠裹着,可在受了外力的情况下,还是会感到一阵阵的剧痛。 第50章 止血草药 拽着唐姬的手腕,刘辩强忍着伤口的疼痛,身子一点一点的朝前探着,将唐姬慢慢的向树下放去。 老槐树并不是很高,他双脚勾着树杈,半截身子探了出去,尽量把唐姬的位置给放的低矮一些。 手腕被刘辩紧紧的攥着,唐姬的身子悬在半空,白嫩的手臂被捏红了一片,隐隐的有些疼痛,臂骨也被牵扯的像是要脱位了一般,酸疼酸疼的。 她有些忐忑的低头朝下看了看,双脚离地面只有她半截身子的高度,可从上往下看去,还是让她感到有一点点的不安和害怕。 “我要放手了!”唐姬的重量扯开了伤口,刘辩能感觉的到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他疼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却还是强忍着向被他紧攥着手腕的唐姬说道:“落地后膝盖放松,重心朝后,用屁股着地,那样能卸去脚板承受的重力,不至于崴着脚。” “嗯!”唐姬抿着嘴唇,仰脸看着刘辩那张因疼痛而苍白如纸的脸,重重的点了下头。 见唐姬点头,刘辩把手松了松,唐姬的手腕从他手心中滑落了一些,当她柔荑般的小手滑到刘辩手掌心的时候,刘辩又一把将她的小手攥住,一点一点的往下松着。 双脚离地面又近了一些,唐姬先是低头朝下看了看,随后仰起脸看着刘辩,眸子里闪烁着感激的神采。 虽说刘辩这么做只是让她的双脚稍稍的离地面更近了一点,可就是这么一点,也寄托着他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小手从刘辩的手中滑脱,唐姬瘦小的身躯失去了借力,笔直的朝着树下落去。 不知是否记得刘辩交代的落地时要注意的事项,在唐姬双脚挨到地面的那一刹那,她的膝盖弯曲了一些,臀部朝后,一屁股坐在了厚厚的落叶上,发出了“蓬”的一声闷响。 地面上的落叶很厚,就像在地上铺着数张层叠起来的羊绒毯子似得,猛的坐在柔软的落叶垫子上,虽说不会很疼,可唐姬还是下意识发出了一声轻哼。 将唐姬放下了树,刘辩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意图缓解肩胛处伤口的疼痛给他带来的无力感。 他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异常,若是周仓此时站在树下,一定会以为他只是想找个好一点的姿势爬起来。 可唐姬毕竟是个女人,她的心思要比男人细腻了许多。刘辩仅仅只是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她就立刻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夫君……”望着还趴在树杈上的刘辩,唐姬朝老槐树走近了几步,轻声唤了一句。 听到唐姬呼唤,刘辩心知不能被她看出受伤,否则不知又要招来多少无端的眼泪。 他一手扶着树杈,身子稍稍挺起了一些,忍着疼痛朝唐姬笑了笑着说道:“你在树上呆了这半日,我只是想要体会一下趴在树杈上可否舒服,我这便下来!” 看着刘辩那张已是一片惨白的脸,唐姬心理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可她已习惯了相信刘辩,虽说不安的感觉很是强烈,却也不会提出质疑。 双手抓着面前的树杈,刘辩身子朝前挪了挪,慢慢的向着树的边缘蹭去,渐渐的将整个身子挪到了树杈外面。 两腿悬着空,他朝下看了看,双脚离地面并不算很高。要是平时,就算不扒着树杈,他也敢往下跳。 可眼下浑身无力、两腿发软,他也只能尽量减少双脚与地面之间的距离,以此来减轻落地时施加在脚上的反冲力。 深吸了口气,刘辩仰起脸,视线正对着他紧抓的树杈,双手一松,整个人呈自由落体状朝地面落去。 刚感觉到双脚沾地,刘辩就双膝微微一屈,屁股朝后一墩,坐在了厚厚的落叶上。 屁股一沾地,他又顺势朝后一倒,借着脊背落地,将施加在双脚上的力量卸去。 一旁的唐姬见刘辩倒地,再顾不得什么礼仪端庄,连忙跑到他身旁,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满脸关切的看着他柔声问道:“夫君可有伤着?” 在唐姬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刘辩微微一笑,朝她摇了摇头,轻声对她说道:“不妨事,只是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而已……” 双手搀着刘辩的手臂,唐姬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衬了把劲,帮他站了起来。 “干粮和水我都放在树下了,你且吃着,我去采些草药。”站起身,刘辩伸手朝沾着两片落叶的屁股上拍了拍,把落叶拍掉,指着树根下放着的干粮和水囊,柔声吩咐了她一句,才朝周仓等人走了过去。 “先生!”刘辩还没走到众人面前,已为重伤员包扎好伤口,正凑成堆坐在地上吃干粮的周仓和众汉子们就站了起来,齐齐向他招呼了一声。 “兄弟们坐下吧!”朝众人虚按了两下手,等众人坐下后,刘辩对欠着屁股刚要坐下的周仓说道:“元福,你带着兄弟们守好此处!” “诺!”屁股还没挨着地面的周仓连忙又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应了一声。 “你二人带上干粮和水,与我一同去采些草药!”向周仓点了下头,刘辩又对坐在离他最近处的两个汉子吩咐了一句。 两个汉子连忙站起应了,提起一袋粟米和一只装满了水的水囊,跟在刘辩身后,朝着林子深处走了去。 又朝山上走了一段,刘辩看到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毛绒绒的深草。小草的杆儿又细又长,林中很微弱的风儿轻抚着草茎,使得它们随风摇曳着,像极了一个个颈子上缠绕着貂裘围脖的舞娘正翩翩起舞。 看到这片毛绒绒的深草,刘辩眼睛一亮,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许多。到了草丛前,他蹲了下来,伸手薅了一根细长的草儿。 草儿的根茎处密生着一片片的细鳞,刘辩轻轻的将它根茎上的泥土拨掉,用指甲抠去那一片片鳞状物,将抠干净的长草根茎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汉子看到他的举动,俩人相互望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的只是一片迷茫。 一边咀嚼着嘴里的根茎,刘辩一边伸手解开身上的皮甲,将受伤肩胛那边的衣服拉到大臂以下,露出用麻布紧紧缠裹着的伤口。 解开麻布,他低头朝伤口看了一眼。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粉红色的肉芽外翻,被短矛刺出的窟窿结了黑色的疤痂,只是看上一眼,就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将已经被嚼成糊状的根茎吐在手里,刘辩把药糊抹在伤口上,最后还用手指刮擦了几下,稍稍用些力气,把他们往伤口里按了按。 经他这么一按,疤痂裂开了一条缝缝,不过却没有鲜血流出。 “知道这是什么吗?”抹好了药糊,刘辩又拔下了一根草儿,用手捻搓着草茎,扭回头向身后的两个汉子问了一句。 看着被刘辩捻在手中团团打转的草儿,两个汉子都是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种草在邙山一带并不少见,以往他们也经常能够看到,却从未想过它会有治疗伤势的效果。 “它叫白茅根。”看着被他捻在手里的草儿,刘辩对两个汉子说道:“我所知道它最大的功效就是止血,只要有了他,将来再与敌人战斗,许多原本不该死的兄弟就不会无辜死去!” 看着刘辩手中的草儿,两个汉子都是一脸的惊诧,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几乎每日都能看到的小草,竟然会是可以止血续命的良药! “山上有白茅根,一定还有其他草药!”手里捏着白茅根,刘辩抬起头朝前方的林子看了看,对身后的两个汉子说道:“日落之前我等须离开此处,并无多少时间在采药上耽搁,你二人多辛苦些,一边寻找草药,一边吃着干粮填饱肚子吧!” 说着话,刘辩已经开始采摘起近处的白茅根。两个汉子见状,也连忙蹲下,帮他薅着药草,没过多会,他们已是采了一大捆。 把几根长长的草搅在一处,将采下的白茅根扎成小捆,由一个汉子抱着,刘辩才站起身,带着两个人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 一边与那两个汉子从布袋里取出煮熟的粟米吃着,刘辩一边仔细的寻找着山林中对他们有用的草药。 带来的粟米吃了个干干净净,水囊里的水也已喝光,眼见透过树冠射入林子的光线已有些泛黄,刘辩才和两个汉子抱着大大小小好几捆药草向他们驻扎的地方走去。 回到驻扎地,和那两个汉子把抱在怀里的药草往地上一丢,刘辩对站起来迎接他们的周仓说道:“元福,让兄弟们把那种上面长毛的草选出一些,将根茎弄碎,凡是有伤的兄弟,都抹一些在伤口上。然后再把那种生着七片叶子的草给弄碎涂抹在手上和脸上,我等须尽快离开此处。” “诺!”周仓应了一声,随后回过头,对在场的汉子们喊道:“都听到先生的话了没?快些动手,天一黑下来,你等多数便成了瞎子,想走也是走不得了。” 第51章 要下雨了 春季已经来到,虽说气候还稍稍的有些寒冷,林子里吹过的风儿也带着几分料峭,可冬眠的蛇虫应是已有些复苏了。 在草木繁盛的林子里穿行,威胁到人生命的不仅是迷路和不小心踩空,还要随时提防蛰伏在草丛和灌木中的蛇虫鼠蚁。 领着众人离开驻地,周仓走在最前面带路,刘辩则拉着唐姬紧跟在他的身后。数十名汉子轮流抬着重伤患,一路朝山坡的另一头翻去。 太阳临近落山,刘辩等人才离开驻地。翻过一座山头,刚走到与下一座山相连的谷地,斜阳就已被西边的山峰遮住了半边脸庞。 昏黄的光线映照着大地,附近的山峦都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橘光,要降临了。 “大家快些,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对面的山林!”抬头朝被远处山尖遮挡了半边的落日看了一眼,刘辩向身后的众人招了下手,拉着唐姬快步朝着对面的山林走去。 想到天色一黑,身后这群汉子将有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视物,刘辩清楚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耽搁,步伐也要比先前快了一些。 被他拉着的唐姬刚才还能勉强靠着走路跟上他的步伐,可这会他加快了速度,就不得不小跑起来,才能跟得上他。 “先生……让兄弟们将我等放下。”刘辩才向前走了十多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朝说话的人看了一眼。 说话的是个断了条腿,浑身都糊满了血污,正被两个人抬着的汉子。见刘辩回过头,他强撑着将上身挺起了一些,十分虚弱说道:“我等已无法与官兵打斗,带着我等只会耽搁了先生和兄弟们的路程……” 松开拉着唐姬的手,刘辩先是朝唐姬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后转身走到说话的汉子身旁,伸手轻轻帮他把搭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给捋到鬓角旁。 “兄弟!”双手扶着重伤汉子的肩膀,刘辩低下头看着他那张沾着许多灰土的脸,又用手掌最宽厚的部位帮他擦了擦脸颊,以极其坚决的语气对他说道:“你们和我一同战斗过,我曾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你们,我们都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无论你们将来还能否与敌人战斗,今天我必须把你们全都活着带出这里!兄弟这个称呼,不是让我们说出来当下酒小菜的,而是要我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当刘辩说出“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几个字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们中的许多人,自从中平元年就参加了黄巾军,跟随大军转战南北,也曾在许多不同的黄巾将领麾下当过兵。可他们却从来没有遇见一个像刘辩这样的人,从没有哪个当将军的,会对麾下的士兵说出“你们都是我的兄弟”这样的话来。 最让汉子们感动不已的,并不只是刘辩说出了能暖他们心窝子的一句话,更重要的是刘辩不仅说出了这种暖人心的话,还不避尊卑,帮着重伤汉子捋头发、擦脸上的积灰,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已是让这群曾在战场上体验过九死一生的汉子们感动莫名。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腾着一股火焰,这一刻刘辩不经意间说的话、做的事,已是让这群铁铮铮的汉子做出了将他们这条命彻底的交给他的决定,将来的日子里,如果有人企图对刘辩不利,除非踏着他们的尸体过去! “走吧!”每个汉子的眼里,都噙着感动的泪光,刘辩朝他们招了下手,重新走回唐姬身旁,拉起一脸痴迷望着他的唐姬,朝着对面的山林走去。 趁着落日的余晖还能给大地带来些光亮,刘辩等人钻进了对面的山林。他们刚钻进山林不久,先前休息的那片林子里出现了百余名衣甲鲜亮的官兵。 贾诩蹲在一片被重物压的十分凌乱的草地旁,从草丛里捡起了一根沾满了鲜血的布条。 他眉头微微拧着,将布条丢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山顶,对身旁的官兵说道:“贼人刚离开不久,可笑的是他们竟还带着伤患。今晚就地扎营,明日一早继续追踪。” “诺!”立于一旁的官兵应了一声,转身传达贾诩的命令去了。 夕阳终究还是挣扎着落下了山岗,夜幕渐渐的爬上了树梢,连绵不绝的大山、谷地,都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中。 新进入的这片林子,树木比先前的那片林子稀松了不少,林子里更多的并不是高大的乔木,而是低矮的灌木和深深的草地。 一片片鳞状的云朵从远处飘来,本就没有几颗星的天空被遮蔽的严严实实,刘辩仰头朝夜空看了一眼,对身旁的周仓说道:“今晚恐会有场大雨,去问下有无可以夜间视物的兄弟。” “诺!”周仓应了一声,朝着刚坐下歇息,正准备睡觉的汉子们走去,向汉子们喊道:“兄弟们,你们谁的眼睛还能看见?快些出来,先生有事吩咐!” “夫君如何知晓今晚会下雨?”周仓刚去向汉子们询问谁的视力在夜间正常,一旁的唐姬就小声向刘辩问了一句。 “你看那些云朵。”林子里的树木很是稀松,透过树冠能清楚的看到夜空中的云层,刘辩抬手指着夜空,对唐姬说道:“云朵呈鳞片状分布,这种云是积雨云的一种,出现这样的云层,几个时辰之内必定有场大雨!” “夫君上知天下知地,妾身真不晓得这世间还有甚事是夫君不晓得的。”唐姬抿着嘴,缓缓的低下头,若不是四周已是一片黑暗,刘辩一准能看到她的俏脸已是红到了脖子根上。 “先生,这两位兄弟夜间能双目视物。”刘辩正与唐姬说着话,周仓带了两个汉子走到他们面前,与那两个汉子抱拳向刘辩和唐姬行过礼后说道:“某夜间也可视物,先生若有吩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你且在这歇会!”刘辩轻轻朝唐姬的手臂上拍了拍,看着她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这才走到周仓和那两个汉子面前,对他们说道:“今晚这场雨不会太小,恐怕会连续下上好几天。元福去将多余却没有丢掉的皮甲撕成整片,明日行路要为受重伤的兄弟们遮雨。你们二人去砍些树枝和灌木来,树枝要长,灌木要连着叶子一同砍来。” “诺!”仨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按照刘辩的吩咐做事去了。 “唐姬,听我说。”等到仨人离开过后,刘辩走到唐姬面前蹲了下来,一只手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对她说道:“队伍里有许多兄弟受了重伤,他们本就是命悬一线,过会我要搭起窝棚……” “夫君不用多说,妾身明白!”唐姬抿着嘴,低下头,不等刘辩把话说完,就对他说道:“夫君能以将士为手足,妾身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宽慰。只有如此,将士们才会为夫君效命!” “贤妻如此,夫复何求!”刘辩微微一笑,站起身,朝那两个正在不远处忙着看树枝和灌木的汉子走了过去。 没过多会,他和两个汉子就砍下了许多树枝和灌木的枝条。杂七杂八的堆放在地上。 刘辩持着长剑在地上挖起小坑,把树枝插进坑里,随后用土将树枝的根部压实,没用多会,他就搭设起了一个简易的窝棚框架。 这个窝棚的框架很大,足够好几十人并排躺在里面。搭设好框架,刘辩又仔细的将灌木枝叶摆放在上面,尽量做到严丝合缝,能够更多的遮挡雨水。 “把受伤的兄弟们抬进窝棚。然后再扶着其他的兄弟在里面躺下。若是下雨,虽说还是会淋上一些,却要比光着脑袋躺在野地里好了许多。”搭设好了窝棚,刘辩仰头朝夜空里越来越厚的云层看了看,向一旁站着的两个汉子吩咐了一句。 两个汉子应了一声,遵循刘辩的吩咐,抬伤患去了。 刘辩并没闲着,在离这只大窝棚不远的地方,他又搭起了树枝,没过多会,就弄出了一个小窝棚。 云层越积越厚,一道道淡蓝色的电光在云层的底部游走着,宛如一条条宝蓝色的水龙。伴随着电光的游走,一声声春雷炸响,不远处的唐姬被春雷的响声惊的浑身不自主的发着颤。 搭好了小窝棚,刘辩站起身,朝着唐姬走了过去。 “好了,今晚睡觉的地方已安置妥当。”到了唐姬身边,刘辩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搂在怀里,轻声说道:“不要害怕,你是跟着我九死一生来到这里的人,这世上再没一个女子比你更坚强,不过是几声春雷,有我呢。” 脑袋依偎在刘辩的胸前,唐姬轻轻的“嗯”了一声。刘辩的怀抱,对她来说就是最安全的避风港,只要能依偎着他并不算宽厚的胸膛,哪怕被百万雄兵包围,她也会感到无比的安心。 第52章 雨天更难走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雷声已小了许多,窝棚毕竟不是帐篷,一些雨水还是会从灌木枝叶的缝隙中滴落到窝棚里。 刘辩与唐姬并肩坐在窝棚的入口,听着雨点打在落叶上发出的轻响。 “妾身最喜雨天。”双腿屈起,身体蜷缩成一团,下巴搁在并拢的膝盖上,唐姬望着窝棚外黑黢黢的林子,听着雨点打在落叶上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每到雨天,妾身总喜欢坐在迎门的地方,看着小雨敲打地面……” “我的唐姬还真有点诗人情怀呢。”刘辩轻轻捏了下唐姬的脸蛋,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抬头看着外面黢黑的林子,轻声说道:“雨点落在地上的声音确实很悦耳,更美的是它们若掉落在池塘中,还会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只可惜这番美景,眼下并不是我等可欣赏的。” 被刘辩搂在怀里,唐姬的脑袋依偎在他的胸口。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美眸痴痴的望着外面的夜幕。 从刘辩说的话中,唐姬能听出他并不是很喜欢雨天,甚至还多少有些厌烦。嫁给刘辩已是一年有余,最近的刘辩变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虽然总感觉刘辩好像是彻头彻尾的换了一个人,可唐姬打心眼里,却还是喜欢眼前这个睿智、精细、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考虑的面面俱到的刘辩。 他更成熟,更有男人的魅力,更能轻易的攫取唐姬那颗正处于怀春期的芳心! 望着漆黑的夜幕,聆听着夜幕中连绵不断的雨声,刘辩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淅沥沥的雨声听起来确实很美,可他却并不喜欢这足以让文人墨客抒发浪漫情怀的雨天。 来到这个时代,他天生就是一个战士。战士之所以活着,并不是为了浪漫的情怀,而是为了保护值得他保护的人,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他曾自私的产生过带着唐姬回到颍川,过上富家翁日子,懵懵懂懂度完一生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却早在陶家庄村民被山贼欺凌的时候就已烟消云散。 几十条在战场上厮杀数年,却完全不懂得为何而战、为何而生的汉子投奔了他,把他们的性命和信任都交到了他的手上,为了这些人,他也不能再有那种避世的想法。 大多数黄巾军之所以会跟随张角兄弟造反,完全是因为他们没了活路,不拿起兵器就吃不上饭、就要饿肚子、就要死! 既然这些人选择跟随他,他就有责任也有义务带着他们活下去,至少能让大多数人都活下去! 雨天虽能抹去他们留下的痕迹,更快的摆脱追兵,却也会给他们行走山路带来更多的麻烦。 刘辩不喜欢雨天,至少他希望这场雨不要下的太久。 俩人相拥着坐在窝棚里,望着漆黑的夜幕,聆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彼此再没多说过一句话。 不远处,周仓和那群汉子们睡觉的窝棚里,传出了一阵振聋发聩的呼噜声,听着连天的呼噜,唐姬掩起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为何发笑?”听到唐姬的笑声,刘辩扭过头,有些好奇的看着她,轻声问了一句。 唐姬仰起脸,望着刘辩,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柔声答道:“如此大的呼噜声,真不晓得那些不打呼噜的人如何能睡的安稳。” “睡不安稳,那是不困!”刘辩伸手帮唐姬把垂在额头上的一缕发梢撩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她说道:“与官军连番厮斗,莫说他们,就是我也感到倦乏的很。” “夫君倒是不打呼噜的……”唐姬再一次把脑袋依偎在刘辩的胸前,柔声说道:“睡在夫君身旁,不只是能睡的安稳,还不用担心被人给暗中谋害了……” 唐姬的话让刘辩感到一阵阵的无语,经历过董卓乱政,唐姬想着的恐怕都是某天醒来,会被人给削夺了权势,从此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 “睡吧!”搂着唐姬,望着漆黑的夜幕沉默了许久,刘辩才语气轻柔的对她说道:“明日一早我等还要离开,甩脱了追兵,你我从此便不用担心会被董卓老贼谋害。” “诺!”唐姬坐直身子,轻轻应了,随后躬身站了起来,弯着腰走到窝棚内不会淋到雨的一块地方,躺在了一堆软软的落叶上。 刘辩与唐姬聆听雨声,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另一个人也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贾诩背靠着一棵大树,借着浓密的树冠遮蔽风雨。附近除了安插下警戒的岗哨,其余官兵都是已睡的熟了,有些人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仰头看着落雨的天空,贾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对他来说,这场雨下的很不是时候,如果是在晴天,通过蛛丝马迹,他还能找到刘辩等人逃走的路线。 可这场雨一下,一切痕迹都会随着雨水的冲刷而消失的干干净净。血迹、被擦刮的树枝,都会被雨水冲刷的难以辨识。 “弘农王,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一只手虚握成拳抵在嘴上,贾诩的两只膝盖微微弯曲着,蜷缩在胸前,眉头紧紧的拧着,心内默默的念叨着:“就连苍天都好像一直在眷顾着你,若是没有这场雨……像你这般难缠的角色,难怪当日李文优会死在你的手中,也不怪你能从吕奉先的眼皮底下逃走。丞相得罪了你这般人物,抄家灭族或许只在指日之间……” 心内感慨着刘辩数次死里逃生,贾诩轻轻的吁了口气。此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说得了董卓的命令追击刘辩,可刘辩毕竟是皇室血脉,作为大汉的臣子,追杀大汉的皇族,对贾诩来说,无疑是个莫大的讽刺。 天刚蒙蒙亮,刘辩放开了搂着唐姬的手臂,一骨碌爬了起来,轻轻朝唐姬的手臂上拍了拍,唤了她一句:“快醒醒,我等该上路了。” 他猜测的没错,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积满了落叶的地面上,发出一阵“啪啪”的轻响。 “都起了!”唤醒了唐姬,刘辩冒着雨钻了出去,跑到周仓等人睡觉的窝棚,一手扶着窝棚的顶部,歪头看着睡在窝棚里的汉子们,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他这一喊,沉睡着的汉子们连忙睁开眼坐了起来。那几个被汉子们夹在中间睡觉的重伤患也睁开了眼,在看向刘辩的时候,他们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感激。 “元福,用你昨天撕开的皮甲给受伤的兄弟们盖着点。”低头对坐在窝棚里正揉着眼睛的周仓交代了一句,刘辩又转身朝他和唐姬昨晚睡觉的窝棚走了过去。 雨下的不小,虽然头顶上有树冠遮挡,在两只窝棚之间走了个来回,刘辩还是被淋了个透湿。 “先不要忙着出来。”到了窝棚跟前,刘辩朝已经起身正弯着腰要走出来的唐姬摆了下手,等唐姬停下脚步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时,他直起腰,朝正抱着一堆撕成薄片铠甲的周仓看了过去。 “元福,丢两片给我!”看到周仓,刘辩朝他招了招手。 周仓应了一声,把大多数硬皮薄片交给了一旁的汉子,他自己则拿了两片朝刘辩跑了过来。 接过薄片,刘辩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皮甲周仓并不是用手撕开,而是用剑一点一点挑开的。 为了增强皮甲的防护力,官兵穿戴的皮甲都是用多层皮革连缀的合甲,将串联皮革的皮条挑开,每件皮甲至少都能撕成四五片单张的牛皮。 这种皮甲虽说防护力不如铁甲,可它的重量却是要比铁甲轻便了许多,因此在官军中是使用最为普遍的护具。 至于刘辩等人缴获的官军头盔,里面镶嵌着一层皮革,倒是让刘辩感到有些意外。 他一直以为头盔都是单纯的铁制或青铜制,却没想到三国时期,人们已经懂得在坚硬的铁制或青铜制头盔内部包上相对柔软的皮革,以减少外力碰撞给头部带来的伤害。 手里拿着两片牛皮,刘辩朝躬身站在窝棚里的唐姬招了招手。 见他招手,唐姬才走了出来。她刚钻出窝棚,刘辩就拿着其中一块皮革放在她的头上,对她说道:“把这个顶在头上。” 唐姬很顺从的用双手扶着放在头顶的皮革,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刘辩。 刘辩绕到唐姬身后,把另一片皮革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手将皮革朝她的衣领里塞了塞,随后向周仓一伸手,对周仓说道:“把缝衣甲的皮条给我。” 周仓顿时满脸的为难,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对他说道:“回先生话,皮条都被某给割断了……” 听说皮条都被割断了,刘辩没再多说什么,他低下头解开身上的铠甲和小袄,从衬里的衣服上撕了条麻布。 用长长的麻布固定好皮革,又从唐姬的腋下拉过,在她胸前系了个活扣,刘辩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唐姬说道:“这便行了,纵然雨再大,也不会把你全身都给打湿。” 第53章 养家将的宅子 雨点打在皮革上,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轻响,唐姬低头朝胸前扎成蝴蝶状的活扣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仰起脸望着刘辩轻声问道:“妾身有牛皮遮雨,夫君以何遮蔽?” “这身皮甲便是最好的雨具!”刘辩一边把小袄和皮甲穿戴整齐,一边对唐姬说道:“雨天路滑,行路时你要拉紧我,莫要摔了才是。” 刘辩身上已是湿透,却还能想到她在行路时莫要摔了,唐姬心内又是一阵感动,红着俏脸柔声应了。 所有的重伤患身上都盖了薄薄的牛皮,伤口也用牛皮简单做了包裹,为他们遮蔽风雨,以免伤口淋了雨水而感染。 周仓在头前探路,刘辩与唐姬紧随其后,其余人则在后面排成长队缓慢行进。 下了一整夜的雨,山路泥泞且又湿滑,一路上唐姬有好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在地,幸而一旁有刘辩搀扶,才没真的摔倒,在众人面前保住了她雍容尊贵的形象。 春雨绵绵,雨一下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起初唐姬和那几个受了重伤的伤患还有牛皮挡雨,并不是多么的狼狈。可到了第二天,薄薄的牛皮就已被雨水泡软,雨点打在上面,从牛皮的缝隙渗透进去,防水的效果已不是像第一天那样好。 淋着大雨行进,其他人都还好些,可那几个重伤患却是十分难熬。雨水淋在伤口上,外翻着的皮肉被泡的有些发白,有两个重伤患的伤口甚至已开始溃烂、流脓。 刘辩也准备了一些防止感染的草药,可草药涂抹在伤口上,很快就会被雨水冲掉,根本起不到治疗的作用。 走在两个抬着重伤患的汉子身旁,刘辩把手背搁在那重伤患的额头上探了一下。冰冷的雨水浇在伤患的脸上,可他的额头却是一片滚烫。 “要找个地方避雨!”刘辩收回手,拧着眉头看着前方一片连绵的大山,向走在前面的周仓喊了声:“元福,你可晓得这附近有无村镇?” 东汉末年与后世略有些不同,若是再晚上几百年,庙宇林立、到处都是供奉神祠的祠堂,刘辩等人能相对容易的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找到落脚处。 可东汉末年人口稀少,虽然百姓和官员对神也是十分敬畏,朝廷也会经常会举行一些祭天的活动,可祠堂庙宇却是少的可怜。 从洛阳城逃出来的这些日子,除了在洛阳城外见过寺庙,刘辩在别处几乎没看到祠堂和庙宇,因此向周仓询问时,一开口问的就是村镇。 “前方三十里倒是有个镇子。”周仓停下脚步,抬手朝前指了指,回过头对刘辩说道:“只是若到那里,我等便要偏离渡口……” “顾不了那许多。”刘辩摆了下手,对周仓说道:“你既认得路,便由你领着我等冒充官兵,找到镇子且安顿下来。” “诺!”周仓抱拳应了一声,抬脚朝队伍最前面跑了过去,对正在雨中艰难行进的汉子们喊道:“兄弟们,加快些走,若是我等走的够快,今晚便能在镇内歇息!” 连续在大雨中淋了两天的人们,对这场雨早已是厌烦透了,就连说过喜欢雨的唐姬,也开始对落雨的天气产生了反感。一听说前方就有镇子,众人哪里还会耽搁,脚下的速度也要比先前快了许多。 重伤患都在发着烧,刘辩脸上的表情也要比两天前凝重了许多。选择在镇子里落脚,对他来说是个大胆的抉择。 村落里不会有官兵,顶多只是有些伍长、亭长之流,而镇子却不同,镇子里会有负责地方捕盗的下层官员,如果被看出了疑点,一旦发生冲突,很可能将附近的官兵吸引过来。 可如果不去镇子里歇脚,其他人或许还能撑住,重伤患却是经受不起折腾,恐怕不等雨停,几个重伤患就会死在路上。 “冷不冷?”决定了要赶到镇子里歇脚,刘辩走路时速度也快了不少,他拉着唐姬,在泥泞的道路上快走,扭头向唐姬问了一句。 “不冷!”雨水已浸透了浑身的衣衫,唐姬早是冻的浑身瑟瑟发抖,嘴唇也有些泛白,可为了不让刘辩太过担心,她还是摇了摇头,应了声不冷。 “穿上!”看着唐姬已冻的发白的嘴唇,刘辩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身上的皮甲,拉着唐姬停下脚步,把皮甲套在了她的身上,柔声对她说道:“重是重了些,也是遮蔽不了多少风雨,不过总能压压风寒。” “夫君……”刘辩把皮甲套在她的身上,唐姬连忙侧了侧身想要推拒,却被他拉住胳膊强行将皮甲套在她的身上。 “走快些,今晚若是能到小镇,便不用再受这淋雨之苦了。”给唐姬穿好皮甲,刘辩微微拧着眉头,朝周仓指过的小镇方向看了一眼,拉着唐姬,向众人喊了一声,顶着风雨继续向前走去。 风儿夹着雨点,迎面打在脸上,起初只是感觉到冰凉冰凉,到后来竟觉得雨点打在脸上有点麻酥酥的疼痛。 刘辩低着头,拉着唐姬走在队伍的侧面。路面也越来越泥泞,脚踩在满是积水的路面上,溅起的黄泥浆喷溅到脚上,走路时也感到沙沙的很不舒服。 雨天的夜总是要比晴天的夜晚来的早些,虽然脚下的步伐加快了许多,可天色还是渐渐的暗了下来。 蒙蒙的雨幕中,浮现出了一片房屋的虚影。刘辩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伸长脖子朝远处的小镇看了看,向身后的众人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再走几里就能进镇子了!” 小镇已在视野中出现,众人被雨水淋成一片灰暗的心情此刻也好似升起了一道彩虹,当刘辩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除了完全没有力气跟着呼喊的重伤患,所有的汉子都齐齐欢呼了一声。 天色越来越暗,一些视力特别差的汉子眼前已是一片迷蒙,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叫喊看不到东西。 所有的人都知道,镇子已经很近,若是在这个时候放弃前进,他们今晚还要在野地里露宿。 镇子越来越近,眼见就要走到镇口,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众人的前进。 “元福,你先带两个兄弟进镇一趟,就说官兵路过,征集几间民宅暂住!”队伍停了下来,刘辩向一旁的周仓交代了一句。 周仓应了一声,带着两个身穿官兵衣甲的汉子朝小镇镇口跑去。 “兄弟们,跟我走!”周仓带着两个汉子先一步进镇去了,刘辩朝身后的众人一招手,也向着镇子去了。 进了小镇,周仓领着两个汉子沿小镇的街道朝前走了一截,跟在他左侧后方的汉子指着前面一座围墙用青石砌就的宅子对他说道:“周将军,你看那宅子。” “怎了?”顺着那汉子手指的方向,周仓朝前面不远处的宅子看了一眼,向那汉子问道:“那宅子怎了?” “没甚。”汉子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挠着后脑勺对周仓说道:“只是那宅子颇大……” “呃!”朝那汉子看了一眼,周仓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说道:“某也觉着那宅子颇好,我等便去向他们讨个宿头。” 说着话,周仓已是抬脚朝那座宅子走了过去,到了宅子门口,他伸手拉起门上的熟铜门环,用力的砸了几下。 没过多会,宅子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仆役探出头来,把周仓等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等何人?为何敲我家大门?” “这位小哥……”见宅门打开,周仓连忙抱拳给那小仆役行了一礼,对他说道:“我等乃是牛辅将军麾下官兵,日前与黄巾逆贼作战,途径此处遭逢大雨,还望主人家收留则个!” “去去去!”小仆役朝周仓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此处也是你等借宿的地方?去别家搅扰,莫要在此处聒噪!” 说着话,小仆役朝后退了一步,双手抓着门板边缘就要把大门关上。周仓本就是黄巾出身,骨子里一直有着股匪性,这两天又被大雨淋的焦躁,能耐着性子跟这小仆役说话,已是难得的讲道理。 哪知这小仆役不识好歹,不仅不让他们进去,反倒还奚落了他一顿。周仓哪里受过这等市井小人的气,小仆役刚要关门,他就抬脚蹿了上去,一把揪住小仆役的领口骂道:“爷爷今日便是要在你家住下,你又待怎的?” “来人啊,官兵打人了!”让周仓没有想到的,是那小仆役领口被揪住,却丝毫也没有惧色,反倒大声喊叫了起来。 他的喊声才落,原本静悄悄的庭院里顿时喊声一片,五六十名家将模样的人持着短矛、盾牌涌了出来,朝着挡在门口的周仓冲了过来。 看到冲出来的这群家将,周仓愣了一下。寻常富人家虽说也会养些护院家仆,却没有哪家能将兵刃备办的如此齐整,从这群冲出来的家仆就能看出,这户人家的主人,过去必定是领兵打过仗的! 第54章 隐居的大司农 比周仓等人稍晚一步进镇子的刘辩,远远看到周仓和他带着的两名汉子被一群手持圆盾和短矛的家将从一座宅子里逼了出来,眉头微微皱起,朝身后的汉子们一招手,一大群汉子随即提着大盾和短矛,飞快的向那座宅子跑了过去。 将周仓和两个汉子逼退出来的家将与刘辩带来的汉子总人数相差不大,不过刘辩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上透着的凌厉杀气,绝对不是那群纯粹看门护院的家将所能比拟。双方刚一对峙,那群家将还未升腾起的气势就被压制了下去。 在手持大盾和短矛的汉子们逼迫下,几十名家将一步步的朝着宅子大门内退了回去,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家将中途也曾想过止住脚步与这群汉子对峙,可他们身旁的同伴都在后退,他们也不得不一步步的倒退回院内。 站在雨中默默的看着正把几十名家将逼退回宅院里的汉子们,刘辩听到路边上传来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吱呀”声,于是扭过头朝发出声音的那侧看了一眼。 一间民宅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缝隙后面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正贼溜溜的朝着刘辩等人张望。 瞟到那只正偷窥着他们的眼睛,刘辩眉头微微拧起,朝那道闪开一条缝隙的房门狠狠瞪了一眼。 从门缝偷看的人发现刘辩在瞪着他,连忙缩了回去,把房门死死关上,再没敢打开。 “何人在此搅闹?”路边上偷看的人缩了回去,刘辩领着留下来抬重伤患的汉子,拉着唐姬朝那座宅子走了过去,才走了没几步,宅子门口就传来了一个低沉且具有威严的声音。 循着声音朝宅子门口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绛红色深衣、身形十分魁梧的人在几个家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这个人,大约六旬左右,下巴上飘着一缕银色的胡须,绛红色的脸膛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天空还飘着雨,在走出来的老人身后,一个家仆撑着把刷了桐油的纸伞为他遮蔽风雨。 站在宅子门口,环视了一圈持着大盾和短矛的汉子们,老人板着脸,看那模样是想以他的威仪镇住穿着官兵衣甲,在雨中淋了两天,略显疲惫的汉子们。 刘辩带来的这群汉子显然让他失望了,他没说话的时候,汉子们已是止住了逼近宅子的步伐,等待着刘辩走到近前再做处置。老人那厚重且带着威仪的嗓音落下后,持着盾牌和短矛的汉子们不仅没有向后退,反倒是朝前推进了两步。 他们的这一举动让老人吃了一惊,在怔了一怔过后,老人才轻轻叹了一声,微微仰起头看着飘雨的天空,绛红色的脸膛上竟现出了一抹悲凉。 走到距离老人只有四五步的地方,刘辩停下了脚步,脑海中关于真正汉少帝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仰头看着天空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平元年曾带领官兵剿灭黄巾军的朱儁。 “大司农安好?”认出了朱儁,刘辩脸上挂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双手抱拳朝着正仰脸看着天空、满面悲戚的朱儁拱了拱,淡淡的问了声好。 听到有人叫他“大司农”,朱儁连忙低下头朝刘辩看了过来,当他看清刘辩面容的时候,两眼猛然一睁,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站在大门口发了会怔,朱儁朝左右两侧的街道上看了看,见街道上除了他的家将和刘辩带来的这群官兵再没旁人,才向刘辩微微一拱手说道:“阁下请随某进内堂说话。” “让他们进来!”招呼过刘辩,朱儁转过身对一旁的家仆交代了一句,抬脚进了庭院,先一步朝内堂去了。 朱儁发了话,家将们不再阻拦周仓等人,所有家将立刻散开,分成两列站在大门内侧,目视着刘辩等人在几名家仆的引领下进入了庭院。 众人刚进庭院,站在离大门最近处的两名家将就走到门边,将分左右打开的两扇大门给关了起来。 “有劳将士们随我二人前来。”进了宅子,两名家仆微微躬着身子,招呼了跟在刘辩身后的几十名汉子一声。 数十名汉子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刘辩。 朝这些汉子们微微点了下头,刘辩对他们说道:“兄弟们且去歇着,换上干爽衣衫,莫要着了风寒。元福带两个兄弟留下,其他人先去吧。”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汉子才齐齐抱拳应了一声,跟着那两个朱儁家的家仆向外院一排相对低矮的房间走了过去,在刘辩的身旁只余下了周仓和先前跟周仓一同来叫门的两个汉子。 汉子们离开之后,另两名家仆躬着身子,其中一人对刘辩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大司农正在后院等候客人,客人请随我二人前来!” 看了那两个家仆一眼,刘辩昂首挺胸,带着唐姬和周仓等人,径直朝着朱儁家的后院走去。那两个家仆不敢走在刘辩的前面,只是分为一左一右在侧旁跟着,给他们带路。 进了后院,在两名家仆的引领下,刘辩等人上了一条漆刷着朱红油漆的木质回廊,朝着回廊尽头走了过去。 回廊底部是架起的隔层,脚板踩在上面,会发出一阵“空空”的回响。浑身湿透的刘辩等人从回廊上经过,留下了数排湿湿的脚印。 在回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分成两侧站着四个手持圆盾和短矛的家将,见刘辩等人来到,其中一个家将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们。 “大司农,客人已来到。”刘辩等人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那名拦住他们的家将转过身面朝着紧闭的房门,双手抱拳,对屋内说了一声。 “请客人入内说话。”家将的声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了朱儁的声音。 报讯的家将应了一声,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房门,随后站在一旁,朝刘辩等人抱拳拱了拱说道:“大司农请客人入内说话。” 刘辩双目平视,也不去看那家将,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带着唐姬走进屋内。 周仓和跟过来的两个汉子正要抬脚跟上,却被站在门口的另外三个家将拦住。请刘辩进屋的家将则在这时拉住门板,将房门又给关了起来。 带着刘辩等人来到这里的两名家仆这时微微躬着身子,往后退出了几步,才转过身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被挡在门口,周仓心内很是不快,恶狠狠的朝那四个家将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四名家将显然是朱儁府上最精锐的卫士,被周仓瞪了一眼,却还是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的平视着前方。 心知除了打斗一场,否则不可能进入屋内的周仓朝身后的两名汉子一摆手,让那两名汉子与门口的家将相向站好,他自己则一手按着腰间佩剑,另一只手叉着腰,在房间门口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 与唐姬一前一后刚进房间,房门就被外面的家将关了起来。雨天的光线原本就暗,房门再一关闭,房间里竟是显得有几分阴森。 伸手拉着唐姬,刘辩抬脚朝里面那间房走了过去。朱儁没有迎出来,显然是考虑到门口还站着负责守卫的家将,以刘辩的身份,在里面的房间与朱儁相见,确实是更加合适一些。 俩人刚一进入里面的房间,已穿戴好朝服,正等待在屋内的朱儁连忙朝前迈出了两步,双膝一屈,跪倒在刘辩的面前,两只手交叠在额头,给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嘴上还说着:“罪臣朱儁,叩见弘农王殿下、弘农王妃!” “大司农快快请起!”朱儁刚一跪下,刘辩就上前一步,双手托着他的手臂,扶他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小王如今已是离开了洛阳,途径此地本欲借个宿头,不想却遇见了大司农!” 在刘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着刘辩的时候,朱儁脸上早挂满了泪痕,哽咽着说道:“日前罪臣听闻董卓为殿下发丧,本以为殿下已是……不想却在此处见着了殿下,真是苍天有眼,护佑我大汉宗庙啊!” “董卓老贼命李儒毒杀本王,本王将李儒那逆贼杀死,带着梓潼来到此处,为本王发丧,想来是老贼企图借着昭告天下本王已死,要冷了天下英雄报效大汉的忠心!”刘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用一种平淡到好像是说别人事情的语气对朱儁说道:“只是不知大司农如何会在此处?” “唉!”朱儁叹了口气,把头偏向一旁,一脸愤懑的说道:“殿下或许不知,董卓企图迁都长安,罪臣一直从中阻挠,日前他保举罪臣做太仆,意图以此收买罪臣。这般违背天伦之事,罪臣如何做得?因此辞了官职,在这小镇中寻了处宅子,意图避开那是非之地。罪臣该死,大汉社稷几入贼手,罪臣却只欲自保,实是万死难赎!” 第55章 为先生死也值得 在与朱儁的交谈中,刘辩能感觉的到,朱儁对大汉皇室还是怀有忠诚,之所以交出兵权选择归隐,恐怕也是不愿与董卓等人同流合污,无奈之下才做的抉择。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低头拧眉对朱儁说道:“大司农,本王还有些事情相求。” “殿下只管吩咐,但凡罪臣能够做到,无不应允!”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朱儁站在一旁,视线却是片刻也没从刘辩的脸上挪开。 “大盾虽说防御性很好,却是太过沉重。”刘辩停下脚步,站在朱儁面前,对他说道:“本王须为所有将士配备圆盾、长剑,请大司农帮助筹措。” “此是小事!”朱儁微微躬着身子,想也不想就应诺道:“罪臣家中尚有些许兵刃,另外还有皮甲深衣,足够为殿下带来的将士们每人置办一套。” 刘辩点了点头,随即一脸凝重的对朱儁说道:“大司农切记,在人前不可以大礼与本王相见,只须告诉众人,本王乃是个寻常军官便是。” “诺!”朱儁应了一声,躬身站在一旁。 离开朱儁房间,刘辩让周仓和跟过来的两个汉子也去换了干爽衣衫,随后在两名家仆的引领下,把唐姬送回了房间,由那两个已换上了干爽衣甲的汉子守在门口保护,他则领着周仓朝外院安排汉子们休息的房屋去了。 身为大汉朝的大司农,虽说朱儁如今已然归隐,且又是住在远离城池的小镇,可宅子却还是要比寻常富人家奢华了许多。 刘辩带来的这群汉子,每五人住一间房,倒也是颇为宽敞、舒适。几个重伤患则被安排在了更大的房间,最让刘辩放心不下的,也正是他们。 与周仓一前一后走进安置重伤患的房间,刘辩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呻吟。当他踏进屋内的时候,有两个重伤患甚至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一只小火盆上架着两柄长剑,长剑上搭着一只陶土的罐子,屋外的天色已彻底的暗了下来,火盆里跳动的火苗给阴暗的房间带来了些许光亮,伺候重伤患的汉子也已按照刘辩教授的方法熬上了草药。 “快躺下。”见那两个重伤患撑起了身子,刘辩连忙跑到其中一人的身旁,又朝另一个人摆了摆手,等他们躺下,才关切的问了句:“怎样?淋了两天雨,伤口是不是很疼?” “承蒙先生挂念。”被他扶着的重伤患躺下之后,以极其虚弱的声音回答道:“我等拖累了先生和兄弟们……” 屋内有着两个重度昏迷的伤患,除了他俩,所有人都把脸转向了刘辩,其中一人甚至对刘辩说道:“先生只管带着兄弟们离开,莫要记挂我等。” 火盆中跳动的火苗在屋内投射出昏蒙蒙的光线,虽然光线很弱,却要比完全的黑暗好了许多,这些汉子大多到了晚间都有夜盲,一个个圆睁着眼睛,可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只能看到刘辩朦胧的身影。 “兄弟们。”刘辩站直了身子,对屋内躺着的众人说道:“我曾说过,你们每个人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绝不会丢下你们!绝不!若是你等也认我这个兄弟,像这种拖累了我还有把你等丢下的话,日后切莫再说。” 所有重伤患的眼眶中都滚动着莹莹的泪光,那两个重度昏迷的人虽说眼睛没有睁开,却也可能听到了他所说的话,豆大的泪珠竟顺着他们的眼角滑落。 对每个跟随刘辩的汉子来说,从刘辩的口中说出他们都是兄弟,绝对是一种至高的荣耀。 身份卑微的他们,何时敢幻想过能与刘辩这种在渠帅那里都是座上宾的人做兄弟? 汉子们还不知道刘辩真实的身份是大汉朝廷的弘农王、当初被董卓废掉的汉少帝!若是他们知道这些,心内还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环视了一圈躺在屋内的重伤患,刘辩抬脚朝着一个重度昏迷的汉子走了过去。到了这汉子跟前,他轻轻的揭开刚换了没多会的雪白麻布。 在屋内火光的映照下,刘辩看到伤口粉红色的皮肉外翻着,血渍已被雨水冲刷干净,裂开的伤口正流淌着黄白的液体。此人的伤口已经恶化,若是不及时清理、任由发展,用不了两天他就会一命归西。 “元福,把药罐给我。”看着恶化的伤口,刘辩拧起了眉头,向站在身后的周仓吩咐了一声。 周仓连忙走向火盆,提起药罐放在刘辩身后。 “麻布!”刘辩没有回头,只是朝后伸出了一只手。 接过周仓递来的麻布,刘辩捏着布,放在蒸腾的药水里蘸了蘸,随后拿起麻布,吹了两下,等到布上沾着的药水凉了一些,他才轻手轻脚的帮着重伤患擦拭起伤口。 “先生……”他的这一举动,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周仓连忙上前半跪在他的身侧,抱拳对他说道:“先生乃是贵人,如何做得这种事情?此事还是元福来做……” “先生使不得!”所有的重伤患也都强撑着微微仰起身子,睁圆了眼睛看向正专注为昏迷伤者擦拭伤口的刘辩,一个个惊呼出了声音。他们虽然看不清刘辩在做什么,可从刘辩蹲着的位置也能猜出个大概。 刘辩没有说话,他只是捏着麻布默默的擦拭着重伤患那化脓了的伤口。 “先生……”眼前显现着刘辩朦胧的身影,所有重伤患全都强撑着仰起身,一个个眼中饱含着泪水,看向刘辩所在的位置。 刘辩并没有为伤患擦拭太久的伤口,在周仓和闻讯掌着火把赶来的几个汉子苦求下,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坚持,把照料伤患的任务交给了其他人。 带着周仓离开重伤患居住的房间,屋内的重伤患和闻讯赶来的汉子们都沉默着。 过了许久,一个重伤患强撑着仰起了一些,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铿锵有力的说道:“兄弟们,先生不避污秽,竟亲自为我等擦拭伤口,我等要好生养伤,将来报效先生!即便是为先生死,也是值得!” 屋内的庭柱上挂着两盏火苗跳动的油灯,如豆的火苗散放出柔和的黄光,在房内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幕。 坐在柔软的铺盖上,聆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刘辩轻轻的拍了两下铺盖,对站在窗口的唐姬说道:“早些睡吧,这两日在雨中赶路,你也是受了不少苦。” “夫君……”唐姬转过身,朝刘辩福了福,眼帘低垂,轻唤了他一声,朱唇微微启了一些,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叹,并没有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背向窗口站着的唐姬已换上了一套贵族妇人才穿的襦裙,轻薄的裙纱逶迤身后,油灯的光亮照在她的身上,飘然的襦裙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金光,竟是别有一番韵味。 “有话只管说,与我还有何不便开口?”看出唐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刘辩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双手扶着她的香肩,柔声问了一句。 香肩被刘辩扶着,唐姬低下头,紧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着刘辩,有些幽怨的对他说道:“自从离开洛阳,夫君已是许久未有宠幸妾身……” 唐姬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哀怨,在看着刘辩的时候,眼神里也透着几许凄迷。 看着她这张在油灯下被蒙上薄薄金光的俏脸,刘辩低垂下眼帘,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他并不是不想对唐姬做什么,像唐姬这样娇俏的女子,正是他梦中期待的妻子。可他毕竟不是过去的刘辩,而是从两千年后夺舍占据刘辩身体的人。 时代的不同,决定着人生观的差异。在东汉末年,十一二岁便嫁人的女子比比皆是,男人们也绝对不会因为她们青涩、未彻底长开而放过她们。 可刘辩终究不是其他男人,一路上他虽然会拥着唐姬入眠,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跨马扬枪,在这娇小女子的体内纵横驰骋。 见刘辩脸色有些不好,唐姬连忙微微躬了躬身,柔声对他说道:“一路上夫君劳顿,着实是妾身不替夫君着想,还望夫君莫怪……” “唐姬,你听我说。”刘辩双手扶着唐姬的香肩,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那双美艳含情的眸子,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眼下我等正在躲避官兵追缉,我须时刻保存精力和体力,方可活着带你和兄弟们离开。我答应你,一旦我等安顿下来,我定会日日宠幸……” 刘辩的话说到最后,唐姬的俏脸“唰”的一下羞的通红。接受过正统礼仪教育的她,本不该主动提出刘辩许久未有宠幸她的事来,可每日里被刘辩搂着安睡,却始终未发生过僭越之事,着实让唐姬感到有些不解。 “这场雨恐会过几日才停,你也趁着这几日好生歇歇乏。”朝唐姬微微一笑,刘辩揽住她纤细的蛮腰,带着她向铺盖边上去了。 第56章 抢钱的汉子 带着些灰蒙蒙雾气的光线从窗口透进屋内,投射在相拥而眠的刘辩和唐姬身上。 光线并不强烈,直射在脸上也不觉得刺眼。刘辩睁开眼睛,扭头朝窗口看了看。 小雨敲打廊檐的轻响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雨还在下着。这场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轻轻的将唐姬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挪开,刘辩坐了起来,双手捂在脸上抹了一把。 唐姬还在熟睡,睡着的唐姬尤其娇俏。长长的睫毛搭在闭着的眼睑上,红润的唇儿微微嘟起,伴随着呼吸,莹润的小鼻翼儿微微的翕动着。让人有种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要俯身亲吻的冲动。 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刘辩走到外间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夜间一直守在外面的两个汉子听到房门响动,扭过头朝门口看了过来,见打开房门的是刘辩,俩人连忙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招呼了一声:“先生!” “一整夜没睡吧?”朝着两个汉子点了点头,刘辩对他们说道:“早些回去歇息吧。” “诺!”两个汉子应了一声,双手抱拳躬着身,朝后退了几步,随后才扭过头沿着回廊向外院去了。 两个汉子刚离开,刘辩就看到朱儁领着四个婢女从回廊的尽头朝他这边走来。 跟在朱儁身后的侍女,手中捧着洁白的巾子和崭新的衣衫,款摆柳腰,聘聘婷婷的朝着刘辩移来。 到了刘辩近前,朱儁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问候道:“先生早起了?” 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朱儁虽然没有称呼他“殿下”,可这一抱拳一躬身,却是无形中告诉有心人,他的身份非同寻常。 抱拳给朱儁回了一礼,刘辩说道:“大司农如此情谊,在下感激莫名!” “服侍先生、夫人起身。”朱儁站直身子,朝身后的四个婢女交代了一句,随后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先生但有需求,只管开口!” “大司农且去忙吧!”心知朱儁站在这里给他行太多次礼,总会被有心人看出破绽,刘辩朝他拱了拱手说道:“我等自会照料自己。” “老朽告退!”朱儁双手抱着拳,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下四个婢女站在房间门口,等着服侍刘辩和唐姬起床。 看着朱儁离去的背影,刘辩的眉头紧紧拧着。身为朝廷老臣,且又是领兵作战数年的主将,朱儁应该不会粗放到连这点细节都注意不到。 心内隐隐的感到些不对,如果不是那些重伤患还需要调理,刘辩一准已下令所有人离开小镇。 虽说满心都是疑惑,可眼下他也只能赌上一赌,赌朱儁确实是疏忽大意,才当着婢女的面向他行礼。 在婢女的服侍下,没过多会唐姬也起身从内堂走了出来。 “换上深衣,随我出去一趟。”唐姬刚来到外间,端坐在门前望着漫天雨帘的刘辩就朝穿着襦裙的她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听闻雨中小镇别有风味,我想去街上闲游一番,你陪我一同前去。” “诺!”说这番话的时候,刘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语气中也不带一丝一豪要看雨中美景的情致,唐姬心内虽是有些疑惑,却也没敢多问,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为我二人取把纸伞!”唐姬进内堂换衣服去了,刘辩对一旁的婢女吩咐了一句。 没过多会,唐姬换了身青蓝色的深衣走了出来,婢女也为刘辩取来了一只崭新的油纸伞。 伞具,自春秋战国时期便已成为人们在雨天遮蔽风雨的工具,只不过最初的伞具是用竹条支起兽皮,撑成凉亭状,以达到避雨的目的。 直到东汉蔡伦发明了造纸术,才出现了在纸上漆刷桐油的伞具。 纸质伞具比蒙着兽皮的的伞更为轻便,也更加廉价,很快便取代了兽皮雨伞,到了后来,就连贵族们也都撇弃了兽皮伞而选择纸伞作为雨天出行的雨具。 婢女为刘辩取来的油纸伞与他在两千年后见过的伞有着很大的不同,纸伞的面上漆刷着厚厚的桐油,即便雨再大,水也不可能浸透到纸张上。一根比大拇指稍粗些的竹竿挑着十多支筷子粗细的竹条,便是这把伞的伞骨。 从婢女手中接过纸伞,刘辩将伞撑开又收起了几次,确定这把伞没有问题,才向唐姬招了招手,带着她离开房间。 俩人并肩走在木质回廊上,脚板踏在空心的木板地面上,地面发出一阵“空空”的回响。 回廊外,雨点敲打着院子中草木的枝叶,发出阵阵“啪啪”的轻响,给宁静的清晨带来了几许喧嚣。 外院的一间住房门口,周仓双手叉着腰,仰头望着半空像是总也下不完的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周仓正拧着眉头直咂吧嘴,他听到了一阵伴随着雨声清晰传来的脚步响。 他连忙扭过头,朝传来脚步声的方向看去,恰好看到刘辩与唐姬并肩撑着一把深黄色的油纸伞,向宅子的大门口走了过去。 “先生?”看到刘辩和唐姬的身影,周仓连忙朝屋内招了下手,对正躺在屋里的几个汉子说道:“先生与夫人出门去了,快叫些兄弟随我跟去,莫要出了事才好。” 一听说刘辩带着唐姬连招呼都没打就出门去了,屋内的几个汉子顿时有些慌了,如同屁股上装了弹簧一般跳了起来,其中俩人飞快的蹿出房间,叫其他人去了;另外两个人则跟着周仓,冲出房门,冒雨向刘辩和唐姬追了过去。 在几个守门家将的目送下,刘辩和唐姬撑着伞走出了朱儁的宅子。 雨越下越大,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已蓄了许多积水。雨点落在水坑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刘辩一手撑开伞,另一只手搂着唐姬的肩膀,沿着小路一直朝着镇口方向走去。 可能是因为下雨,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刘辩好像也不在意这些,沿着小路行走的时候,他的视线始终在两侧的小巷间逡巡。 被刘辩搂在怀里,唐姬每朝前走几步,就会向刘辩看上一眼。 刘辩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不停的朝着路两侧的小巷张望,就好像小巷里有着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人或东西似得。 “打他,打他!”二人正在雨地里沿着街道前行,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喊声,循着声音向前看去,只见一个魁梧如小山般的汉子飞快的从巷子里蹿了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十条手持棍棒奋力追赶的汉子。 魁梧汉子蹿出小巷,扭头向左右看了看,简单辨识了一下方向,朝着刘辩和唐姬这边跑了过来。 这汉子论块头,要比周仓还高半头。宽宽的肩膀和结实的肌肉,撑的身上那件破烂小袄都炸了线,几团灰糊糊的麻絮从小袄炸开的口子里露了出来,让他看起来给人一种潦倒的感觉。 汉子生着一张大饼脸,脸上坑坑洼洼的点缀着几颗麻子,整张脸最突出的就是那双只要用力一睁,要比牛眼还大些的眼睛。 “典韦,你耍诈!”跟在后面狂追的一个汉子大叫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在前面狂奔的汉子砸了过来。 石头划过一条抛物线从典韦的耳边飞过,径直飞向站在刘辩身旁的唐姬,眼见就要砸到唐姬那张俊俏的小脸上。 刘辩一手搂着唐姬的纤腰,身子一拧,在身体旋转的同时,另一只手朝虚空里一抓,竟将那枚险些砸到唐姬的石头抓握在手里。 空手抓住在飞行的石子,靠的是,若是在前些日子刚穿越过来的情况下,刘辩的反应倒是能跟的上,可身体协调性绝对不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逃亡,他的身板健壮了,身体的协调性也好了许多,空手抓这块石子,对他来说并不算十分困难的事。 见刘辩不仅搂着唐姬避开了那枚石子,还伸手将石子一把抓住,正朝着他们这边奔跑的典韦愣了一下,脚下的速度也稍稍的慢了一些。 放慢速度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后面跟着的那群汉子却在这时追了上来,将典韦给围了个结实。 “典韦,你小子竟敢耍诈!”围起典韦,其中一个汉子一手提着木棒,另一只手指着他骂道:“乖乖将我等的钱财交出来,否则今日定要让你好看!” 直到这时,刘辩才看清在典韦的手里,分别抓着一吊铜钱。东汉末年,朝廷为更多的收刮民脂民膏,钱币管制混乱,典韦手中提着的,正是灵帝时期铸造的“四出小钱”。 这种钱铜质较差,且体积相对偏小,典韦的手掌粗大,两只手掌往内一收,手心贴着腰肋,以腰肋遮掩铜钱,一吊铜钱抓在手里,若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出半点痕迹。 “某家老娘去了,某需些钱财安葬。”双手死死的抓着铜钱,典韦拧着眉头,对那群汉子说道:“若是兄弟们今个放某离开,日后定当厚报……” 第57章 典韦归附 典韦的话还未落音,一个汉子就满脸坏笑冷声对他说道:“你家老娘死了,干我等何事?我等只知既是博戏,输了便要给钱,留下钱财,自会放你离去!” 汉子的话很是尖酸刻薄,典韦紧攥拳头,骨节发出一阵“嘎吧嘎吧”的轻响,他的脸色铁青,能看出是正在强忍着没有发作。 此事确实是因他赌输了抢钱而起,被一群汉子围着,典韦并没打算还手,他已做好了让这群汉子围殴一顿的打算,只要能将钱带回去就成。 “上!”典韦站在雨地里,任凭雨水将他浑身浇了个透湿,却没有半点还钱的意思,说话的汉子见状把手一招,冷冷的招呼了围着典韦的众汉子一声。 “慢着!”汉子们持着棍棒,正要上前殴打典韦,一旁的刘辩大喝了一声,对那群汉子说道:“无非是两吊钱,何须将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那群汉子把典韦围起来的时候,周仓等人已是追了过来,见刘辩和唐姬站的离那群人很近,担心他二人出了意外,他们脚下又加快了些速度。 可就在他们跑到离刘辩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时,刘辩猛的回过头,朝周仓使了个眼色。 周仓连忙停下脚步,双手张开,拦住了跟在他身后的汉子们,与一群汉子站在雨地里,远远的看着刘辩和唐姬。 围着典韦的汉子们举着木棒,听到刘辩在一旁插嘴,一个个都扭过头,朝刘辩这边看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站在刘辩身旁的唐姬时,一双双眼睛都露出了淫邪的目光,有几个汉子甚至下意识的吞咽了两下口水。 “你要为他还钱?”刚才对典韦说话的汉子把刘辩和唐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脸上带着坏笑对刘辩说道:“不若你来替他赌上两把,若是你赢了,我等自不会为难他,可你若是输了……” 话说到这里,那汉子的眼睛瞟向了刘辩身旁的唐姬,嘴角挂着淫邪的笑容说道:“若是你输了,我等要她!” 汉子的话刚一出口,刘辩就把脸色一沉,冷声说道:“区区两吊钱,某还拿的出!阁下说话请自重,莫要无端的给自家招惹是非!” “我便招惹了,你又待怎的?莫不是你要一剑斩了我?”刘辩的话里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哪知道那汉子也是个泼皮,他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倒是朝刘辩腰间斜挎着的长剑看了一眼,上前一步,抬手要去摸唐姬的脸颊。 汉子的手刚伸出,还没碰到唐姬,他的颈子上就猛然一凉,一柄长剑已是架在了上面。 锋利的剑刃嵌进了汉子颈子的皮肤,划开了一条细细的口子,一丝鲜血从口子里流出,正顺着剑身朝稍稍低垂的剑尖流去。 “再敢无状,杀无赦!”刘辩冷着脸,手中长剑又用了些力气,被长剑架着颈子的汉子能感觉到咽喉好像都快要被切开了似得疼痛。 “先生!”刘辩动了手,周仓等人自不会在一旁旁观,连忙跑了上来,周仓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此人开罪先生,请先生回避,我等自会处置。” 周仓等人穿着刚从朱儁宅子里领的官兵衣甲,手中还持着盾牌,所有人腰间都佩戴着长剑,任何人看到,都会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官军。 方才还想伸手摸唐姬脸颊的汉子见周仓称呼刘辩“先生”,心知惹了大祸,裤裆一松,一股尿液顿时喷涌了出来,顺着大腿流在地面上,把地面的积水都染黄了一片。 他两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哆嗦着,早已是吓的跑了魂儿。 围在典韦身旁的汉子们见冲过来一群官兵,哪里还敢去讨要那两吊铜钱,“哄”的一下,各自散开,朝着各条巷子跑了过去,顷刻之间就逃了个干干净净。 刚才还被一群汉子围着的典韦有些迷茫的朝四周看了看,追赶他的汉子们已是逃了个干净,只余下那个对刘辩无理的汉子瘫软在地上,有心想逃,却是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原本刘辩并不打算雨天出门,可朱儁的表现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这个时候带着唐姬出门,无非是先勘察清楚小镇的地形,若是朱儁真的暗中对他们不利,也好及时沿着选定的路线撤走。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偶然出门,却撞见了被一群汉子追赶的典韦。在刘辩的印象中,典韦的家乡应该是在陈留己吾,因在家乡杀了人,才到处流浪。不想竟是流浪到了此地,而且从他的话语里,还能听出典韦是带着母亲逃亡,并非独自一人。 刘辩相信典韦绝对不会撒谎,他之所以抢钱,一定是母亲故去无钱安葬。这正是一个收服典韦,得到他辅佐的最好时机。 “来人!”朝瘫软在地上的汉子看了一眼,刘辩朝身后的汉子们喊了一声。 一个穿着官兵衣甲的汉子连忙上前,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请先生吩咐。” “去找大司农,就说我需要百十吊钱,要他马上筹措了给我送来。”向那汉子吩咐了一句,刘辩把伞递给唐姬,抬脚朝愣在一旁,还没闹明白眼前这个约莫十五六岁,被一群官兵奉若神明的少年为何要替他出头的典韦走了过去。 刘辩刚一抬脚,唐姬就连忙举着伞跟在他的身后。 “典壮士!”到了典韦跟前,刘辩双手抱拳,朝典韦拱了拱,向典韦问道:“敢问典壮士高堂如今安置在何处?” “先生问这作甚?”还没想明白刘辩为何要替他出头的典韦带着几分警惕,把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很是警觉的反问了一句。 “不瞒典壮士!”刘辩低垂下眼帘,轻叹了一声,对典韦说道:“在下生母也是前些日子亡故,可怜在下竟是连家慈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今日听闻壮士高堂故去,无钱安葬,在下想起亡母,心中不免感伤。愿为壮士出资,厚葬令堂!” 这番话从刘辩口中说出,典韦自是满脸愕然。站在刘辩身旁的唐姬却是一脸悲戚,两行清泪已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她想到了他们在洛阳皇宫的经历,何皇后死于董卓之手,刘辩势单力薄,莫说报仇,就连何皇后最后一面也是没能见到。 没有想到竟会有人主动要替他安葬亡母的典韦,愕然的看着刘辩,随后又朝一旁泪痕满面的唐姬看了看。 从唐姬的悲戚中,他能看出刘辩没有说谎。绝对不会有人能够配合的如此之好,一人刚提起伤心旧事,另一人就已是满面凄然。 木然的站在刘辩面前,典韦脸上的表情好似已经凝滞了。他微微仰起头,呆呆的望着落雨的天空。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浑身的衣衫也早已被雨水淋透。 他的脸上没有眼泪,或许是有眼泪也被雨水冲刷了去。喉结滚动了几下,典韦突然双腿一屈,“噗嗵”一声跪在刘辩面前,哽咽着说道:“先生厚恩,典某无以为报,愿为先生牵马扶鞍,以报葬母之恩!” “典壮士快快请起!”刘辩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托着典韦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对他说道:“壮士孝义,天地为之感念。今日有幸结识壮士,实是一见如故。典壮士之母,便如在下之母一般,待铜钱送来,在下与壮士一同厚葬高慈!” “先生……”双手扶着刘辩的小臂,典韦喉结滚动着,哽咽着说出了这么两个字,就再没能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眼眶中早已是水波涟涟,若不是有雨水遮掩,这高壮的汉子恐怕也早是哭的如同梨花带雨一般。 “某对本地不熟!若想保得性命,即刻去为典壮士请些人手,备办一口上好棺木,耗费铜钱某自会偿付,事后也少不得你的好处。”刘辩扭过头,朝瘫软在地上的汉子看了一眼,冷声向那汉子吩咐了一句。 那汉子被凶神恶煞的周仓等人围在中间,已是没抱着还能活下去的希望。听了刘辩的话,一脸愕然的抬起头来,茫然的呢喃了一声:“先生不杀小人?” “事情办妥,非但不杀,还有重赏!”刘辩朝那汉子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起来吧,等铜钱送到,我让两个兄弟跟着你,你即刻去替某将此事办妥。某已说过,典壮士之母,便是某之高堂,此事若是办的不好……哼哼。” 话说到最后,刘辩的语气中已透着几分威胁。那汉子跪在地上,赶忙磕头如捣蒜的说道:“多谢先生不杀之恩,小人在镇内颇有一些人脉,虽是下雨,此事倒也不难办,一切交给小人便是!” 听着刘辩的话,站在一旁的典韦微微闭上了眼睛,自从带着母亲逃离已吾,还从未有人如此帮衬过他。在典韦的心中,葬母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死心塌地的跟随刘辩,方能报答恩德。 刘辩此时心内也是波澜起伏。没想到雨天出门一场,竟会收了如此悍将,将来壮大势力,与豪强争霸,又多了一些不容小觑的助力。 第58章 谁敢阻拦杀无赦 雨幕厚重,眼前的景象都被蒙在一片蒙蒙的雾气中,放眼朝前看去,五六步开外就已是一片迷蒙,连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小镇外面的一处空地上,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唐姬依偎在他的身旁,手举着雨伞为他遮雨。在他们身后,站着两个一手叉腰另一手按着剑柄的汉子,两个汉子虽然淋着雨,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肃穆,双眼平视前方连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就像是两尊石头雕就的塑像。 二十多名身穿官兵衣甲的汉子列成两排,相向站立。周仓一手叉腰,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站在一处刚垒砌起的小土包前。 典韦面朝土坡站着,从后面看去,他高大的身躯竟显得有些沧桑。 双膝一屈,典韦跪在了泥泞的地面上,膝盖落地时激起了一片泥浆,朝着鼓包连续磕了三个头,语调悲怆的喊道:“娘,孩儿不孝,为了孩儿,娘连一天安生日子都未有过……” 话说到这里,典韦已是泣不成声。站在土坡旁的周仓身子动了动,像是想要上前安抚,与唐姬撑着伞并肩而立的刘辩朝他摇了摇头。 向刘辩看了一眼,周仓会意的收住脚,退了回去。 帮忙安葬典韦母亲的那群汉子都远远的站着,先前颈子上被刘辩割出了一条细小伤口的汉子更是佝偻着身子,不时的朝刘辩这边偷看。 刘辩朝那汉子招了招手,那汉子连忙躬着身,小跑着来到刘辩面前。 “共计需要多少铜钱?”汉子到了跟前,刘辩看也没看他,只是望着跪在雨地中的典韦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先生话,棺木共计铜钱半吊,抬重的人要赏半吊,其余人等,每人给个十文八文便是。”汉子佝偻着身子,在回刘辩话的时候,眼睛不时的会偷瞟他一下,不过接着就会低下头去,模样很是有些战战兢兢。 “给他十吊。”刘辩朝身后站着的两个汉子吩咐了一句,随后对躬腰站在他面前的汉子说道:“此事办得甚好,你把这些钱拿去,偿付给众人,剩下的便都是你的。” “如此重赏,小人如何敢取……”为典韦母亲办丧事,总共花费的钱不过只有两吊,刘辩一次给了十吊,足足有八吊钱是给这汉子的赏钱,在市井里厮混久了的他,如何不晓得有些钱拿了会丢掉性命的道理,连忙躬身推辞,不敢收受。 “你该得的。”斜眼看了这汉子一眼,丢下一句话,刘辩抬脚朝着跪在坟茔前的典韦走了过去,举着伞的唐姬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为他撑伞遮雨。 为刘辩张罗了典韦母亲葬礼的汉子躬身抱拳,目送着二人向坟茔走去,刚才站在刘辩身后的两个汉子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人提着十吊钱,往他脚下的地面上一丢,朝他摆了摆手。 “多谢先生,多谢军爷!”汉子从泥泞的地上捡起铜钱,对那两个穿着官兵衣甲,浑身已被雨水淋透的汉子千恩万谢了一番。 两个汉子并没理他,转身跟着刘辩往坟茔前去了。 走到跪在地上的典韦身旁,刘辩双手抱拳,深深的躬下身子,朝着坟茔行了一礼。 跪在地上的典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身旁,连忙抬头向身旁看了过来,恰好看到刘辩正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向坟茔行着大礼。 “先生……”典韦满脸都是雨水,眼窝也是一片湿润,看到刘辩正向着坟茔行礼,喉结动了两下,哽咽着唤了一声。 刘辩向坟茔行礼,周仓和所有的汉子全都转成面朝坟茔的方向,齐齐躬身向坟茔行着礼。 一直以来都在逃亡的典韦何曾想过他母亲的葬礼会是如此风光,挺直身子面朝坟茔跪着,高声喊道:“娘,看见了吗?先生也来看您了……” 话说到这里,典韦只觉得喉咙里好像被塞了团什么东西,后面的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低头朝跪在地上的典韦看了一眼,刘辩转过身,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带着撑伞的唐姬向一旁去了。 他才走出没几步,典韦站了起来,快走两步跟了上来,抱拳对他说道:“先生,老娘已经安葬,自今日起,某这条命便是先生的!” 刘辩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朝着典韦,对他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兄弟,日后切莫再说命是我的这种话。” “诺!”典韦被刘辩一句话给说的愣了一下,双手抱拳应了一声。 “走吧!”刘辩转过身,与唐姬共撑一把伞,朝着小镇方向走去。周仓与众汉子也连忙跟在后面。 典韦与周仓并肩走着,周仓在人群中,也算是比较高的了,可与典韦走在一起,竟是要比他矮了半头。 扭头看着典韦,周仓咂吧了两下嘴。 听到周仓咂吧嘴的声音,典韦也扭头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疑惑。 见典韦看他,周仓才赶忙把脸扭了过去。 众人进了镇子,刚回到朱儁的宅子,刘辩就看到朱儁带着一个家仆迎面跑了过来。 “先生!”到了刘辩身前,朱儁朝左右看了看,抱拳对刘辩深深一揖说道:“先生出去这半日,只是着人回来取了些铜钱,着实让老朽担忧不已。” “大司农多虑了!”朱儁向他行大礼,始终让刘辩感到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毛躁,他也不回礼,朝朱儁摆了下手说道:“有何事要对在下说?” “请先生随老朽前来。”站在身后家仆撑着的雨伞下,朱儁微微躬着身子,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刘辩抬脚跟着朱儁向后院走的时候,典韦扭头朝一旁的周仓看了看,小声说道:“听闻此老乃是朝廷大官,如何会对先生这般恭谨?” “日后你便会知晓。”朝典韦看了一眼,周仓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脚紧跟着刘辩朝后院去了。 站在那里愣了一下,典韦也紧跟着朝内院去了。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两个汉子不顾身上被雨水淋透,跟在刘辩身后进了内院,其他人则各自回房更换干爽衣甲去了。 虽然典韦和周仓说话时声音不是很大,可先一步走开的刘辩还是听了个真切。 典韦给人的感觉有些莽撞,像他这样的人都能看出朱儁的举止有些古怪,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跟在朱儁的身后,经过那条长长的木质回廊,刘辩来到了头一天见朱儁的房间。 这一次朱儁并没有在门口安排家将守门,刘辩和唐姬进屋过后,典韦与周仓也紧跟着走进了屋内,那两个跟在后面的汉子则在进屋之后站在门后,将房门关了起来。 “罪臣叩见殿下!”众人进屋之后,朱儁两腿屈起,跪在刘辩面前,仰头看着刘辩说道:“罪臣得到消息,牛辅已然带人前往此处,请殿下务必小心为上。” 朱儁的话刚一说出口,除了唐姬和先前已经知道刘辩身份的周仓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刚归附的典韦和两个站在门边上的汉子都是一脸的愕然。 典韦只想到刘辩一定是个贵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是一位殿下。而那两个汉子跟随刘辩走了一路,也从未听刘辩透露过身份,朱儁这么一称呼,倒是把他们给吓了一跳。 “哼哼!”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冷哼了两声,把脸一冷,对朱儁说道:“牛辅如何知晓我等在此处,恐怕大司农比谁都要清楚吧!” 刘辩这么一说,朱儁连忙把头低下,竟是连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董卓老贼一心要置本王于死地而后快,没想到你朱儁竟然也是董卓的同谋,倒是我弘农王看错了你这老臣!”刘辩一甩袍袖,把身子背了过去,冷声说道:“朱儁,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暗中向牛辅通报本王下落?又为何要事先提醒本王?” 当初周仓在黄巾军中,也是与朱儁率领的官兵作战多次,眼看着许多黄巾军死在朱儁的手中,虽说没有见过朱儁本人,他的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 一听刘辩唤出朱儁的名讳,周仓顿时双目圆睁,狠狠的朝朱儁瞪了过去。 朱儁跪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着颤,半晌也没回话。周仓上前一步,一把揪着他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低沉着嗓音骂道:“老匹夫,竟敢谋害殿下,今日某便将你撕成两片,看你如何再与贼人勾结!” “元福住手!”领口被周仓揪着,朱儁仰着头,两行老泪已是夺眶而出,双手背在身后的刘辩转过身,朝周仓喝了一句,随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朱儁那张满是悲戚的脸说道:“大司农此举,恐怕是要保住朝中的刘协。” 周仓松开了揪着朱儁衣领的手,恨恨的退到一旁。朱儁则满脸愕然的看着刘辩,嘴唇哆嗦了几下,问了声:“殿下如何知晓……” “忠贞可嘉!”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对朱儁说道:“可惜我刘辩却不会为刘协而死!今日我等便要离开,若是府上任何人敢于阻拦,杀无赦!” 第59章 反抗者格杀 门外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多脚板踏在木质的地面上,发出一阵“空咚空咚”的回响。仅仅只是从脚步的密集度,刘辩就已分辨出朝这边跑来的大约有二十多人。 “朱儁!莫非你要弑杀本王不成?”脚步声越来越近,刘辩不仅没有现出半点恼怒,嘴角反倒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用一种好似正在谈论别人的淡然语气向朱儁问了一句。 刘辩的淡然让朱儁吃了一惊,领军征战数年,天下间的英雄好汉也是见过不少,可他却从未见过如此处变不惊的人物。 “弘农王明鉴!”内心深处,对刘辩始终有着一分愧疚,朱儁再次双膝屈起,跪在刘辩面前,仰头望着他说道:“董卓专擅朝政,殿下脱离洛阳,可当今陛下却是要代殿下受过,罪臣无奈,只得行此下策!” 朱儁说话的时候,站在刘辩身旁的唐姬满脸担忧的看着刘辩,生怕她的夫君为了汉室宗庙,一时头脑发热,甘愿引颈受戮保住刘协。 “好一个无奈!”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眼角闪过一抹森冷,语气却是平淡的如同白水一般,对朱儁说道:“刘协乃是董卓废黜本王,强行将他扶上帝位,他的死活与本王何干?你朱儁竟为了保住刘协,而不惜将本王推上刀俎!” 刘辩所说的话,让一直担忧他会做出傻事的唐姬松了口气,也使朱儁彻底明白过来,他是不可能为如今坐在皇帝之位上的刘协做任何牺牲的,若要逼刘辩就范,唯一的办法只有动武。 “殿下恕罪!”朱儁双手抱拳,站了起来,朝后退了两步,以低沉且苍凉的声音吼道:“来人!将弘农王一干人等拿下!” 朱儁的话音才落,房门就被一个家将用力踹了开来,二十多名家将随即涌进屋内,一个个手持盾牌长剑,将刘辩等人给堵在了房间里。 门外的家将刚冲进来,里面房间又蹿出了六个手持盾牌长剑的家将。从里间屋蹿出来的家将挡在朱儁身前,六支长剑的剑尖齐刷刷的指向被围在中间的刘辩等人。 先前随同刘辩进屋后一直站在门后的两个汉子,在房门被踹开的那一刻,连忙拔出长剑,后退了几步,挡在刘辩身前,与刚涌进来的家将们对峙着。 原本站在刘辩和唐姬身后的周仓与典韦,见里面房间冲出了六个家将,俩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齐上前两步,挡在刘辩和唐姬的身前,将他二人护了起来。 周仓抽出长剑,剑尖指向那六个挡在朱儁身前的家将,眼睛微微眯了眯,微眯的眼缝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站在六名家将身后的朱儁此时脸上已没了半点表情,他双臂抬起,朝着那六个家将虚推了一下,以一种异常坚决的语气说了声:“杀!” 得了朱儁的命令,六名家将提着长剑,纵身朝周仓和典韦冲了上来。其中一人挺剑直取典韦前胸,另一人则剑锋横扫,切向典韦腰肋。 二人配合的恰到好处,假若典韦是寻常兵士,仅这一招,他不是被长剑贯穿胸膛就是腰肋狠狠的挨上一下。可就在长剑即将碰到典韦的时候,典韦的身子突然一拧,向前蹿出一步,避开了攻向他的两柄长剑,朝着两名家将贴了上去。 刚一贴近二人,典韦张开双臂,一手兜住一个家将的脑袋,双手猛的用力一合。 典韦的力道是何等强悍,两个家将哪里能抗的住他这猛力一挤?随着“啪”的一声闷响,两颗头颅重重的撞在了一起,头骨竟是给撞了个稀碎。 一手揪着个被撞碎了头骨家将的发髻,典韦将两具尸体朝地上一甩,抬脚向第三名家将冲了上去。 他这一撞,不仅是镇住了门口那些正要向刘辩等人发起攻击的家将,就连早听闻过典韦力量强横的刘辩,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人的头骨可以说是身体最坚硬的部分之一,外力施加在头颅上,虽说有可能把人撞死,但要撞碎头骨却并不是寻常人力所能及。 两个家将的脑袋被硬生生的撞碎,鲜血和着脑浆喷溅的典韦满脸都是,就连他胸口的衣襟上,也都被沾染了一大块红红白白的污秽。 典韦冲向的那个家将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同伴被这强横汉子一下挤死,心内早是暗暗发怵,两腿也是不住的打起了颤。 当他发现满脸血污的典韦朝他扑过来的时候,怪叫了一声,顾不得朱儁就在身后,掉头就想逃走。 下肢有些发软,家将的动作要比平日迟缓了许多,他刚抬起脚,还没来及迈开步子,一只大手就抠在了他后颈的衣领上。 抠住家将衣领,典韦怒吼一声,抬手将他给举了起来,朝着前面正与周仓对峙的三个家将狠狠砸了过去。 可怜被他举起的家将甚至都没来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如同炮弹般被典韦扔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前方两个同伴的身上。 冲向周仓的三名家将发现斜刺里飞来一个人影,连忙侧身想要闪避,最边角的那人由于距离较远,及时避过,可离典韦相对近些的两个家将却是被扔过来的人给砸了个正着。 两个被砸中的家将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身体急速后退,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那个被当做石头丢出去的家将,则是整个人凌空翻转着撞上墙壁,被反弹到了地上。 三个撞在一起的家将止住动作之后,都趴伏在地上动也不动,竟是连一点气息也没了。 典韦连杀五名家将,周仓则趁着最后一名家将后退的空当,纵身上前,手中长剑猛的刺出,一剑穿透了那家将的前胸。 六个家将只是一眨眼工夫就被典韦和周仓解决,立在这六个家将身后的朱儁不由的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刘辩身边竟有如此强悍的人物。眼见擒杀刘辩的机会就要失去,朱儁抽出佩在腰间的长剑,纵身朝着刘辩冲了上去。 冲向刘辩,他想要避开挡在中间的典韦和周仓,可身子才只是动了一动,连两步都没蹿出,一只大手就斜刺里朝他兜了过来,一把将他持剑的手臂拧住。 典韦拧住朱儁手臂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些力气,朱儁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笔直掉落在地上。 没等朱儁反抗,典韦已是一声怒吼,一手捏着朱儁的颈子,另一只手往他大腿上一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典韦且慢!”见典韦把朱儁举了起来,刘辩连忙喊了一声:“留下他,来日还有用处!” 刘辩这么一喊,典韦才将朱儁丢在地上,恶狠狠的朝他瞪了一眼。 拥堵在门口的家将们本想与屋内蹿出来的六个家将配合,里应外合将刘辩等人拿下,可他们还没来及反应,那六个家将就已被典韦和周仓给解决了。 虽然堵在门口的家将人数较多,可论战斗力的话,朱儁安排在里间屋埋伏的家将则都是宅子里一等一的好手。 六名好手尚且在典韦和周仓的手中走不过一合,他们这二十多人若是强行涌上,无非是白白糟践了性命。 就在这二十多名家将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时,回廊上又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这阵脚步声要比先前二十多名家将跑过来时更加繁杂,显见是赶过来的人更多。 屋内的家将们听到脚步声,一个个都有些兴奋了起来。他们的援兵到了,只要人手够多,他们就能一拥而上,冲进屋内将朱儁救出,捎带着擒下刘辩等人等候封赏。 可往往愿望与现实有着很大的差距…… “放下兵器!”随着一声声怒喝,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朱儁的护院家将,而是刘辩带来的数十名汉子。 涌到门口的汉子们渐渐朝已经进了屋内的家将们逼近上来,刚才连着砸死了五个人的典韦也慢慢的朝他们靠拢过来。 见到杀神般的典韦朝他们靠了过来,出路又被一群全副武装的汉子堵死,家将们一个个浑身哆嗦着,渐渐的被逼到了房间一角。 家将们被逼到了墙角,已是没了退路,典韦和那群从外面涌进来的汉子却还在一步步的朝他们推进。 被逼到了死地,一群家将正想拼死一搏,不想刘辩却在这时突然喊出了一句:“反抗者格杀!放下兵刃者可活!愿活者,放下兵刃,抱头蹲在墙角!” 没有人愿意死,即便这些家将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却还是希望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刘辩的话音才落,家将们就纷纷将兵器丢在了地上,抱着头挨着墙角蹲了下去。 “大司农好算计。”场面已被控制住,刘辩低头朝被典韦摔在地上,颈子上架着周仓手中长剑的朱儁说道:“若是大司农对本王并非十分多礼,本王讨要铜钱时也多有推诿,此番本王定是已中了大司农的计策。” “唉!”坐在地上的朱儁轻轻叹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屋内的房梁,悠悠的说道:“殿下不死,陛下难安!陛下,并非老臣不忠,实乃弘农王殿下已是今非昔比,就连老臣也是遭了算计!” 第60章 把嘴堵上 “将他们全都捆上!”斜眼朝朱儁看了一眼,刘辩先是向一旁的汉子们吩咐了一句,随后冷哼了一声,对朱儁说道:“大司农,若是你还有机会返回洛阳,见了刘协,请转告他,本王丢失的一切,早晚还是要回来取的!” 话说到最后,刘辩刻意的拖长了声音,盯着朱儁的目光也是越发的凌厉。 被刘辩的眼睛盯着,朱儁只觉得他自己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一头温驯的绵羊,而刘辩则是正蛰伏在暗处,随时会扑向他,咬断他颈子的饿狼,不由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丢下这句话,不等朱儁回应,刘辩拉起唐姬,带着周仓和典韦出门去了。 刘辩等人刚离开房间,一群汉子就立刻手忙脚乱的将朱儁和那班家将全都捆了起来。 “殿下,莫不是真要便宜了朱儁那老匹夫?”离开朱儁的房间,黄巾出身的周仓始终对刘辩不杀朱儁有些耿耿于怀,快步跟上向刘辩问了一句。 “让他活着,远比杀了他好处更多。”一边朝前走,刘辩一边对周仓说道:“董卓前些日子曾为本王奔丧,天下英雄皆以为本王已死!若是本王站出来向天下宣称尚在人间,多数不识得本王的英雄或还不会相信!不过这些话假若交给朱儁去说,凭着他的身份和地位,却是要比本王亲自去说好上数倍!” 刘辩一番话,把周仓给说的愣了一愣。他只考虑到朱儁意图对刘辩不利,又曾是黄巾军的死敌,将朱儁杀死,必定极为快意!却根本没往更深层的角度去想,经刘辩这一分析,他倒是真的认为留下朱儁,比杀了他更有作用。 又往前走了一段,刘辩突然停下脚步,他先是扭头向回廊外看了看,随后转身走到回廊边缘,双手扶着栏杆,仰望着雨蒙蒙的天空。 “元福,安排下去!”手扶着回廊栏杆,刘辩仰望着天空对身后的周仓说道:“让兄弟们换上家将的衣甲,在各间屋内挖出深坑,深坑底部装上木刺,铺盖铺于其上。牛辅大军尚远,今明两日定会赶来小股官军,我等当早作准备!” “诺!”得了刘辩的吩咐,周仓并不询问原委,只是双手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刚才与朱儁对峙的房间叫人去了。 “夫君……”与刘辩并肩站在回廊边上的唐姬扭头望着他,朱唇微微启了启,柔柔的唤了他一声。 望着雨蒙蒙的天空,刘辩眉头微微拧着,好像是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对唐姬说道:“天空已经泛白,这场雨明日不歇,后天一早必定停歇。只要再坚持两日,兄弟们行起路来,便会少了许多麻烦!” 看着刘辩那张虽然略显稚嫩,却透着睿智和精明的脸,唐姬抿了抿嘴唇,眼帘低垂着,好似有话想说,可到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把头重新依偎在他的臂膀上。 周仓已经离开安排人做事去了,只有典韦还站在刘辩和唐姬的身后。见二人一副亲昵缠绵的模样,典韦把头扭向一旁,朝着先前他们走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从捆绑朱儁和家将的房间走出了数十条汉子,这些汉子一边走,其中一些人还相互小声嘀咕着什么。 当他们看到刘辩和唐姬并肩站在回廊的栏杆边时,正在交头接耳的汉子们立刻闭上了嘴巴,那些没有说话的汉子也都是满脸的恭谨,就好似一群常年生活在与世隔绝村落里的村民,突然见到天子临幸他们居住的小村一样。 双手扶着栏杆的刘辩已是听到众人走在回廊上发出的脚步声,他扭过头朝已走的很近的周仓和众汉子们问了一句:“有否将朱儁等人的嘴给封上?” 他突然这么一问,周仓和一群汉子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的茫然。 “你二人去将他们的嘴给堵上!”低头看着栏杆外面泛着涟漪的水窝,刘辩抬手朝周仓身旁的两个汉子指了指说道:“务必要他们无法开口,若是他们发出半点声音,我等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诺!”刘辩话说的严重,那两个汉子不敢怠慢,赶忙抱拳应了一声,扭头朝捆缚朱儁等人的房间折了回去。 “方才占领宅子,与家将厮杀,可曾有人走脱?”低头望着栏杆外在雨点敲击下泛起点点涟漪的水窝,向跟在身后的汉子们问了一句。 “回殿下话!”一个汉子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我等遵循殿下吩咐,在家将向我等进攻之前先发制人,占领了宅门,并未见人走脱!” “很好!”刘辩没有看那汉子,只是点了下头,对他说道:“你等即刻去将尸体处置干净,其余一应事物我已吩咐元福安排,听元福指示便是!” 数十名汉子抱拳齐齐应了一声,才在周仓的引领下朝回廊尽头走去。 得了刘辩吩咐要去堵朱儁和众家将嘴的两个汉子,在回到那间房的时候朝屋内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的众人看了看。其中一个汉子向另一个汉子问道:“兄弟,殿下要我二人来堵他们的嘴,你以为用何物方才妥当?” “衫子太厚,扭扭头便挣脱了!”另一个汉子满脸纠结的摇了摇头,视线停留在朱儁的脚上,对问话的汉子说道:“缠脚的带子倒是颇为适宜,够长够宽,且能像嚼头一样勒着嘴,用它勒住嘴巴,想必是吐也吐不出来。” “大胆狗贼,尔等可知某是何人?”两个汉子说要用缠脚的布堵朱儁等人的嘴,朱儁顿时一阵羞怒,冲着那俩汉子大喝了一声:“某乃是大汉大司农……” “大司农算个屁!”不等朱儁把话说完,一个汉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说道:“我家殿下乃是当今弘农王,当初也曾是做过这九五之尊的!你一个小小大司农,在此叫嚷甚么?” 被汉子抢白了一句,朱儁想到刚才他还要命人诛杀刘辩等人,脸上顿时现出一抹羞惭。 “你也知道羞愧?”另一个汉子嘴角挂着怪怪的笑容,走到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的朱儁跟前,蹲下身子,帮她解着脚上的缠脚布,一边解一边还说着:“其实吧,这缠脚布捂在嘴上,可是要比撕了衣衫捂嘴好上许多……” “你二人在做什么?”那汉子正给朱儁解着缠脚布,身后传来了刘辩的说话声。 听到刘辩的声音,两个汉子连忙站了起来,转过脸双手抱拳躬身招呼道:“殿下……” 在朱儁宅子里闹了一场,刘辩的身份已是再也掩饰不下去,他也不再隐瞒弘农王的身份,只是对那两个汉子说道:“大司农乃是大汉股肱,如何这般对他?本王要你二人堵上他们的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快去找些干净的布条过来!” “诺!”刘辩说的话虽带着些训诫的意味,可语气却是十分随和,两个汉子应了一声,连忙出门找布条去了。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站在门口朝朱儁瞥了一眼,给本不给朱儁说话的机会,转身朝一旁的回廊去了。一直像条小尾巴似得的唐姬连忙踩着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俩人一前一后,在回廊上走着,倒也颇有几分帝王和后妃的气度。 刘辩带着一众汉子在朱儁宅子里做着布置,一队大约百人的官兵正冒着大雨,快速朝着小镇挺近。 带领这队官兵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军将领。 年轻将领四方大脸,双目虽是有神,却透着几分质朴,给人一种敦厚、稳重的感觉。 他没有骑马,像所有官兵一样靠着两条腿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他穿着一套精铁鳞片甲,铠甲的重量要比官兵们更重几分,可在奔跑的时候,他却是没有片刻的滞缓,跑动的速度甚至比穿着皮甲的官兵们更快。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大雨不仅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反倒越发下的急了。路面泥泞不堪,队伍虽然是极力想要加快速度,可走不多远,官兵们脚下就会糊上大坨大坨的泥巴,严重影响了他们行军的速度。 “高将军!”厚重的雨幕中,隐隐的出现了一个正迎面朝着队伍快速奔跑的兵士,一名在前方探路的斥候跑了回来,双手抱拳对年轻将领说道:“我等在镇外观察半日,发现有数十人冒雨朝小镇东边去了。这队人马离开后不久,又有一队人马紧跟了上去。” “弘农王竟然冒雨离开小镇!”年轻将军停下脚步,微微拧起眉头,想了一下,对那斥候说道:“再探!务必探清弘农王如今身在何处。” “诺!”斥候应了一声,转身又朝小镇方向跑去,速度竟是要比正急行军的官兵队伍快上了许多。 “将士们,快!”斥候快速向前奔去,年轻将军朝着赶路的官兵们一招手,对他们喊道:“到了前方小镇,擒住刘辩,便是我等大功劳一件!将来封妻荫子,全仗今日一搏!” 第61章 擒获高顺 雨落在房顶上,顺着瓦片的凹槽流到房檐的边角,汇聚成一条条细流,浇落在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起头,站在宅子大门外,一双眼睛却是望向了刚进入镇口、正朝他这边行进过来的百多名官兵。 “将军远来辛苦,大司农命小人在此迎迓!”官兵队伍刚到近前,刘辩领着为他撑伞的周仓和一群穿着家将衣甲的汉子迎了上去,双手抱拳,向领兵的汉将招呼了一声。 “末将有礼了!”汉将也抱拳给刘辩回了一礼说道:“末将乃是吕温候麾下高顺,近日随同贾将军前来协助牛中郎清剿黄巾余孽,得到消息称弘农王曾于此处现身,奉牛中郎之命,前来追缉!不想此处却是大司农的居所!” “一日前弘农王确是率人来到此处,大司农连夜命人通禀牛中郎,不想牛中郎未至,高将军先来了。”高顺刚报出名姓,刘辩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旋即又朝他拱了下手说道:“不久前弘农王发现情况有异趁机逃离,大司农已率人追去,高将军且请随在下进宅歇息,稍后大司农传回讯息,我等再去接应。” “如此甚好!”高顺点了点头,引着官兵跟随刘辩等人进了宅子。 刘辩所说的话,恰好与先前斥候回报的讯息相印证,两队人马离开小镇,高顺只是简单一想,立刻就联想到先走的那队人马是弘农王带领,而后追上去的则是朱儁率领的追兵。 与刘辩并肩走进宅子,刚进前院,高顺就停下脚步朝庭院中看了看。 宅子的前院布置相对简单,除了在庭院内栽种了一些花圃,偌大一个院子,再没有其他装饰,唯有挨着里侧墙角修造了一排供仆役和家将居住的房舍。 “此处倒是颇为雅致。”简单看了一下庭院的布局,高顺朝刘辩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布局,倒是能多豢养一些家将。” “是!”刘辩脸上带着笑意,微微躬了躬身,对高顺说道:“此处乃是大司农着人精挑细选的所在,自是与寻常民宅稍有不同。” “请各位军爷随我等前去歇息!”高顺和刘辩正说着话,一个穿着家将衣甲的汉子走了上来,向高顺身后的官兵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顺扭过头,朝身后跟着的官兵们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官兵们这才跟着招呼他们的家将朝庭院拐角的房舍走了过去,高顺则领着四名兵士随同刘辩等人进了内院。 前脚刚进内院,高顺就看到回廊上站着个体格魁梧的汉子,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在站在回廊上的汉子。 回廊上站着的正是典韦,见高顺打量着他,典韦侧身站到回廊边上,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客房已然备好,干爽衣物也备办妥当,请将军入内歇息!” 典韦说过话,刘辩也向高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高将军请!” 高顺点了下头,先一步走上回廊,在刘辩的陪同下朝着回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跟在高顺侧后方的刘辩在踏上回廊的时候,朝典韦使了个步跟了上去。典韦没有说话,在刘辩走过之后,他仰着头,支楞着膀子,跟在刘辩和高顺身后。 走在回廊上,高顺总觉得越靠近回廊尽头的房间,他的心里越是有些不安。不安的感觉很是强烈,可他却又说不清到底源于何处,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走。 刘辩等人领着高顺进入内院的同时,高顺带来的官兵已在几个汉子的安排下进入前院的一排房舍中。 官兵们刚进房舍,院子里早先埋伏好的一群汉子就快速的朝着房舍门口摸了过去,其中两个汉子在每间房舍门外事先钉好的木杆上缠绕起绳索,绳索的高度只及人的小腿,只要有人从门口经过,必定会被绊个马趴。 屋外的汉子们已设下了埋伏,屋内的官兵却是浑然未觉。可能是太过疲累,一个士兵在进屋之后,匆匆脱去身上已被雨水打湿的衣甲,走到铺盖旁,一屁股朝着铺盖坐了下去。 让他和同屋其他官兵都没想到的是,他的屁股刚落在铺盖上,铺盖猛然塌陷了下去,那士兵惨嚎一声,一头翻进了一只深坑里。 站在一旁的另几个兵士也在脱着衣甲,见他掉到深坑里,还有人笑着指向他刚才坐下的位置,对其他人说着:“瞧,屁股真沉,竟是把地都给坐的塌了下去!” 另几个官兵嘻嘻哈哈的笑了几声,见掉进坑里的兵士没有爬上来,其中一人走到坑边,打算再奚落他两句。 到了坑边,那兵士刚张开嘴,话还没说出来,已是惊的睁圆了眼睛,愣在了那里。 “怎了?”后面几个官兵刚把衣甲脱光,见他站在坑边浑身哆嗦着,赶忙走了上来,一起朝坑内看了过去。 只见刚才掉进坑里的那兵士仰躺在坑底,身体已被几只削尖的木刺扎穿,其中有只木刺从他后脑刺入,恰好打嘴里穿出来,情状极为恐怖。 “不好!我等着了道儿!”官兵中毕竟还是有脑袋灵光些的,看到这一幕,大喊了一声,也顾不得穿戴衣甲,光着屁股提起兵器和盾牌就朝门口冲了过去。 有人朝门口冲去,剩下的官兵也是恍然醒觉,连忙抓起兵器和盾牌跟在头一个冲出去的官兵身后,朝门口跑去。 第一个冲出去的官兵才刚迈出房门,脚下就被一根绳索绊了一下,一头扑倒在地上,紧接着后面跟上来的几个官兵也被他给绊倒,纷纷栽倒在一处。 几个光着腚拿着兵器的大老爷们摔在地上,扭动着身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模样是十分狼狈。 早已手持长剑守在门口的汉子们哪里会给他们爬起的机会,见这群官兵趴倒在地,赶忙上前,手起剑落,一通猛刺狠劈。 鲜血飚射、惨叫连连,倒在地上的官兵们甚至都还没想明白为何会遭了毒手,就都冤魂袅袅,命丧当场。 相同的场景在每个房间门口上演着,在汉子们的劈砍下,十多间房屋门外堆满了官兵的尸体,鲜血在雨水的冲洗下,汇聚成一条条小渠,朝着庭院低洼处流去。 百多名官兵只是顷刻间就被刘辩手下的这群汉子给杀了多半,只有少部分反应稍慢一些的官兵,见冲出去的同伴尽数被杀,才提着兵器和盾牌战战兢兢的守在屋内。 脱去了衣甲又失去大多数同伴的他们,就像是一群剪光了毛发等待着宰杀的羔羊一般,虽然手中持着兵器和盾牌,却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涌进屋内的汉子们劈翻在地。 外院惨叫连连,已走到回廊尽头的高顺听到异常的声音,赶忙扭头向后张望,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只如钵子般大小、疾速向他脑门上捣过来的拳头。 高顺刚一扭头,典韦就一拳朝他脑门上捣了过来。这一拳打的是毫无征兆,纵然高顺一身武艺,也是避无可避,额头上重重的挨了一下,朝后急退几步,脚下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地。 典韦的拳头何等沉重,若是寻常人挨了这一拳,即便头骨不被打碎,也定是三魂走了其二,不可能再支撑着站在那里。 可高顺毕竟也是一员悍将,额头上挨了一拳,他虽是感到脑袋一蒙,两眼发黑,却并没就此昏迷,而是强撑着挺直身子,朝典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还没等高顺摆脱昏蒙蒙的眩晕感,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颈子上,锋利的剑刃贴着他的咽喉,使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 看似柔弱的刘辩手持长剑,将剑刃贴在高顺的咽喉上,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不瞒高将军,本王便是刘辩。本王素闻高将军威名,不忍加害,可将军却是奉命前来缉拿本王,说不得只好委屈将军两日了。” 随同高顺一起走上回廊的四个官兵见突然发生了变故,连忙伸手想要拔剑,可他们甚至连手都没碰到剑柄,四柄长剑已从背后搭在了他们的颈子上。 “跪下!”颈子上架着长剑,高顺扭头看着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一旁的周仓走到他的身后,抬脚朝他腿弯上狠狠的踹了过去,怒喝了一声。 腿弯被周仓大力一踹,高顺身子朝前一挺,险些摔倒在地上,可他强忍着腿弯上传来的疼痛,硬撑着没有跪倒在地。 高顺的身体朝前一蹿,刘辩赶忙收回长剑,与高顺迎面站着的典韦却纵步上前,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拧了个大背花。 “高将军也是条汉子,我等不必为难他。”看着虽被典韦拧着,却仍旧一脸倔强的高顺,刘辩朝典韦摆了摆手,对典韦说道:“将他放了吧。” 扭着高顺胳膊的典韦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刘辩,刘辩却还是朝他摆了下手,对他说道:“把高将军放了,让他和他的人走!” 第62章 故布疑阵 刘辩手下的汉子们利用事先准备好的布局,把高顺带来的官兵全歼在宅子的外院,仅仅一个时辰不到,百余人的队伍就只剩下高顺和随身跟着他的四名兵士还活着。 被典韦等人押着,走到宅子大门口,高顺停下脚步扭头朝外院那排房舍看了一眼。 房舍门口堆着百余具白生生的肉体,雨水冲刷在死尸堆起的小肉山上,赤红的血水从肉山上滚落,汇聚在庭院的低洼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色池塘。 看着堆成小山的尸体,高顺轻叹了一声,带着随身的四个卫士,在典韦等人的押送下走出了宅子。 高顺出了宅子大门,刘辩从内院走了出来。唐姬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为他撑着雨伞。 双手背在身后,望着高顺渐渐远去的背影,刘辩轻声向一旁的唐姬问道:“你是否想不明白我为何会放走高顺?” 这句话他是在问唐姬,同时也是在问宅子大门旁站着的周仓和典韦。 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身前的刘辩,唐姬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她确实不明白刘辩为何要将高顺放走,他们正在躲避着官兵的追击,放走高顺,一旦引来大批官兵,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高顺是员悍将,舍不得杀他只是放他的理由之一!”刘辩嘴角微微牵出一抹带着自信的笑容,对唐姬说道:“百余人的官兵,进入小镇仅一个时辰未到,便全军覆没,对官军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威慑。牛辅定会集中兵力,尔后才向小镇进发。我唯一担心的只有贾诩,高顺说贾诩也来到了附近,我等若是不早些离开此处,恐会招惹不小的麻烦。” “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唐姬先是抿了抿嘴,随后望着刘辩小声问了句,她问出的问题也正是周仓和典韦想问的,二人也扭过头,望着刘辩,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到答案似的。 在唐姬的心目中,刘辩的心思已是极其细腻,行事几乎是算无遗策。能让刘辩都感到具有威胁的人物,定然不会简单。 刘辩没有立刻回答唐姬的问题,他只是仰头看着天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天也该晴了……” 老天好像真的如贾诩所说的那样特别眷顾刘辩,黄昏未到,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西下的斜阳挂在如同水洗过一般纯净的天空,向大地投射出淡金色的光芒,小镇也像是刚刚被人彻底清洗过似得,清新中带着洁净,给人一种恬静而闲适的感觉。 “元福,去告诉兄弟们,换上全新的衣甲,每人带一套换洗衣物和足够在路上吃的干粮,再准备一些火把,晚上赶路若是需要可用来救急!宅子内一应钱财不许私自取用,你再去将这里的马匹全都牵来,我等赶路有了马匹将会轻省不少!”仰头看着天空,刘辩对站在不远处的周仓吩咐了一句。 周仓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宅内,吩咐汉子们快些收拾,准备跟随刘辩出发。 自从来到小镇,刘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每个汉子都是早已包好了出发需要的衣物和干粮,周仓转达命令过后没多久,几十名汉子列起了队伍,站在外院,等待刘辩下达出发的命令。 在这群汉子身后几步开外,十多匹骏马拴在木桩上。骏马是朱儁豢养来向外界报讯使用的,朱儁先前派人向牛辅传递刘辩来到小镇的消息,也是借助了骏马的脚力。 受了重伤的汉子也被同伴抬了出来,他们坐在一天前就已扎好的担架上,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刘辩。 “兄弟们,天快黑了!”站在这群汉子面前,刘辩先是仰头朝天空看了看,随后对汉子们说道:“不过我等不能再多在此多做耽搁!董卓想要我们死,我们活着一天,他就一天寝食不安!我等必须尽快离开此处,远离董卓的势力范围,方能活的长久!” 一双双眼睛望着刘辩,汉子们都微微的拧起眉头。是刘辩将他们从几乎必死的败局中带了出来,让他们重新捡回了信心,而且对他们每个人,又如同兄弟一般贴心。 这一刻,他们与刘辩是站在一起的! “出发!”环视了一圈站在面前的汉子们,刘辩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是没有意义,他摆了下手,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有了骏马,唐姬不用继续靠着两条腿来走路,她与刘辩同乘一匹马,缓缓的走出了宅子。 周仓和典韦自然也是每人分配了一匹马作为脚力,除此之外,二人在朱儁的宅子里分别还都寻到了趁手的兵器。 典韦找到的是一短戟,而周仓找到的则是一柄长杆大刀。其余汉子们身上的衣甲、盾牌也都焕然一新,队伍人数不多,却是显得很有精气神儿。 有马匹驮着重伤患,倒是让汉子们省了许多力气,队伍跟在刘辩身后,从镇子东面离开,沿着东面的小路走了不足十里,刘辩勒马停了下来,向周仓问了句:“元福,可知最近的渡口在何处?” 周仓勒住马,朝四下看了看,指着东边对刘辩说道:“再往东行进一天,当能看见渡口!我等若是先前未有前往小镇,北边倒是也有一处渡口,只是从此处赶往那里,路程却是远了。” 骑在马背上,怀里拥着唐姬,刘辩先是向北边看了看,随后抬手朝东边一指,对众人说道:“一路向东,所有兄弟听着,走路时脚步能踩多重就踩多重,脚印能留多深就留多深!” 靠在刘辩怀里的唐姬听了他的话,脸上是一片迷茫,当他们继续前进的时候,唐姬小声向刘辩问了一句:“以常理来说,追兵若是跟进,必定会向东追击,夫君为何不选北面渡口,而要选择东面?” “选择东面确实有些冒险!”一边骑马朝前走,刘辩一边轻声向唐姬问道:“你明白我为何要让众人刻意加重走路的步子吗?” 扭头看着刘辩,唐姬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就叫虚虚假假真真实实!”刘辩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唐姬说道:“你也想到追兵会一路朝东追击,牛辅和贾诩如何想不到?我等若是正常行军,他们或许会以为我是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小节,可若是加重步伐,留下清晰的脚印,呵呵……” 说到这里,刘辩笑了笑,就没再多说什么。 唐姬两眼圆睁,一脸惊诧的看着刘辩,她没想到仅仅只是选择一条退路,竟然会有如此多的讲究。 刘辩等人一路向东挺近,当天晚上他们在路边选了处背风的所在临时驻扎,一夜无话,第二天黄昏,正如周仓所说的那样,他们到达了黄河岸边的渡口。 守着渡口的,是一队大约只有三五十人的官兵,刘辩等人穿着官兵的衣甲,到了渡口,一名汉军军官上前将他们拦住。 “你等何人?来此何干?”军官拦住刘辩等人,微微拧起眉头,满脸疑惑的将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刘辩并没有下马,只是骑在马背上,朝那军官拱了拱手说道:“我等乃是吕温候麾下兵士,日前跟随高将军前去追击弘农王,不想弘农王竟是过了渡口,去了黄河对岸……” “我等守在此处,并未见弘农王过河!”刘辩的一番话把那军官给说愣了,他抬手朝北一指说道:“弘农王可能是从别处渡河……” “别处自是有人过河追击!”刘辩搭眯了下眼皮,冷声对那军官说道:“莫要再多耽搁时辰,速速送我等过河,若是怠慢了,跑了弘农王,你等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是!”心知事关重大,军官连忙答应着,侧身站到一旁,朝渡口边上的官兵们喊了一嗓子:“兄弟们,快些放下渡船!” 渡口边上的官兵得了命令,连忙将渡船推进河中,有几个负责撑船的官兵已跳上了船舷,等待着刘辩等人登船。 刘辩朝周仓和典韦使了个眼色,二人当即明白过来,翻身跳下马背,周仓一手提着大刀,另一只手朝后面跟着的汉子们招了招喊道:“兄弟们,快上船,我等要尽速过河,莫要走了弘农王!” 刘辩领着汉子们登上了渡船,刚一上渡船,他就朝身旁的几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汉子会意的扭过头,死死的盯着站在船舷边上,正准备给他们撑船的官兵。 下了放下渡船的命令,军官站在岸边,望着已经登上渡船的刘辩等人,心内突然有些疑惑了起来。 行军打仗,除了大军出征,军营里会有些随军女子,为军营中的将士缝补衣服和供将士们发泄需要。小规模的行军,根本不可能带着女人,而且这队人不仅带着女人,还有近十个重伤的伤兵。追击弘农王,需要的是快速,他们带着伤兵,如何能追的上? 想到这,军官心头猛然一紧,连忙朝着河岸边上的渡船喊道:“且慢撑船!” “晚了!”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嗓音,一柄大刀夹着劲风,兜头朝他劈了下来。 第63章 没有男人的小村 河岸边上并排摆列着数十具官兵尸体,河床中几个已经死去的官兵也顺着翻腾的水流向下游漂去。 看守渡口的官兵已被典韦等人诛杀一空,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站在船头,望着滚滚东去的黄河,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过了黄河,就不再是董卓的天下,黄河以北的地界,由河北群雄掌控,而如今在虎牢关外讨伐董卓的,正是以冀州袁绍为首的十四路诸侯。 这是一块与董卓唱反调的地界!可在刘辩的眼中,这里也并不是对他完全没有威胁! 过了黄河,刘辩已能向全天下宣称他还活着!只不过他暂时还不能让河北群雄找到他,由他掌控的力量还不够强大,除非成功赶到虎牢关,否则投靠任何一方豪,他都可能成为豪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棋子! 做傀儡,并不是刘辩心中所愿!他要的是建立一支掌握在他手中的力量,只要有这支力量存在,任何人也别想撼动他的地位。而今,最紧要的,是一方面向天下宣称他还活着,挫败董卓分立豪强的阴谋,另一方面避开任何一方豪强的势力,尽快赶到卧牛山。 唐姬站在刘辩的身后,微微仰起脸,看着立于船头上的刘辩,一双美艳的眸子中,流动着脉脉的柔情。 她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与刘辩一同逃离洛阳的记忆。仿佛是场梦一般,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当李儒捧着毒酒端到刘辩面前的时候,她曾以为这一生再也无法见到刘辩,却没想到最终死的不是刘辩,而是李儒! 曾对人生完全失去了期待的唐姬,这一刻好似又看到了刘辩身披纯黑皇袍,端坐大殿的模样。只不过,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刘辩身着皇袍的形象,却是要比过去她看过的更多了几分威仪和睿智! “这里的河床是相对平缓的!”望着滚滚东流的黄河,刘辩扭过头对身后站着的唐姬说道:“往上游去,在河床相对狭窄的地方,波涛会更加汹涌。” “夫君何时来过?”仰头看着站在船头的刘辩,唐姬微微屈起双膝,向他福了一福轻声问道:“夫君好似十分熟悉黄河,只是妾身却不记得夫君曾离开过皇宫。” “魂牵梦萦!”刘辩回过头,朝唐姬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不喜欢黄河的汹涌波涛,不懂得他的浩瀚广大,我又如何胸怀天下,将来再带兄弟们回到洛阳,将董卓老贼碎尸万段!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他转过身,面朝着奔腾的黄河,双臂舒展开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浓重湿气的河风,高声吟道:“九曲黄河万里沙,天威寥落泊天涯!旗鼓一开重为帝,百万雄兵尽带甲!长风怒卷浪淘沙,人鬼瞰关斩贼马!万山千城入胸怀,一樽笑谈定天下!” 站在船头上,刘辩随性而发,吟了这么一首即兴做的诗。同船的周仓、典韦和一众汉子都扭头看着他,每个人都感觉到胸中正萌生着一腔豪情。 他们已经知道了刘辩的身份,在他们这些人的心目中,大汉的江山原本就该是刘辩的。至于如今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刘协,不过是董卓的一颗棋子而已,除掉董卓,那颗棋子也就到了该退位的时候。 刘辩重登大宝,此刻已成了周仓、典韦以及跟随他的汉子们共同的梦想。他们之所以战斗,为的就是能够从肉食者施加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成为新的肉食者。刘辩正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抹曙光! 看着一脸坚毅的刘辩,唐姬眼窝中滚动着莹莹的泪光,把脸扭向一旁,望向那奔涌东去的无尽河床,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跟随刘辩离开洛阳,是她这一生最为正确的选择,她选择的是个真男人、真英雄,是个能让她亲眼见证江山轮回、霸业天成的真正帝王! 渡船离河岸越来越近,船头撞上浅滩搁置在一片浅水中,刘辩纵身蹿到岸上,双臂高举,惬意的抻了个懒腰。 过了黄河,已是离开洛阳地界,董卓的势力即便再强大,也不可能延展到黄河以北。 黄河北面可是袁绍、公孙瓒等人的地界,在这里,董卓不过是个说话连响都不响的屁而已。 “元福!”抻了个懒腰,刘辩对刚登上河岸的周仓说道:“把船都给推回水里,任由他们漂向下游,回头找个去处,做面大旗子,上面绣上一个大大的‘汉’字,兄弟们都吆喝起来,就说我弘农王刘辩,来到黄河以北了!” “殿下威武!”刘辩这番话说的是中气十足,所有的汉子都被他这股充满自信的气势感召,纷纷跟着高声欢呼了起来。 刘辩等人渡过了黄河,将渡船推进河流,断绝了追兵的道路。而邙山与小镇之间的道路上,此时却正有着一支数千人的官军正在疾速前进着。 疾速行进的官军足有六七千人,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腮边生着浓密胡茬的将军。 随着战马的颠簸,将军头盔上的红缨子还在一上一下的抖动着。他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向骑马跟在侧后方的贾诩问道:“贾将军,依你所见,我等赶往大司农住处,可否抓住弘农王?” “呵呵!”贾诩低头笑了笑,骑马跟在将军的身后,对那将军说道:“不瞒中郎,若是昨日中郎派出奇兵突袭镇子,弘农王必是已然被擒,可如今我等才去,弘农王恐是早过了黄河。” “不会!”与贾诩说话的正是董卓的女婿牛辅,他微微拧起眉毛,摇了摇头说道:“据说弘农王为人很是优柔寡断,他带着伤兵,还带着女人,应该不会如此轻易便离开镇子!” 贾诩没再说话,只是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骑马跟在牛辅身后继续前行。 高顺带着四个兵士狼狈返回军营,贾诩已经知道此时出发前往小镇实在是太晚了一些。 朱儁派出的信使找到牛辅的当天,贾诩就曾建议过牛辅,立刻带领精锐骑兵直捣小镇。 如果当时牛辅接受了贾诩的建议,此时刘辩即使没有被擒,也绝对不会走的如此从容。可惜牛辅并没有按照贾诩的建议去做,他认为有了高顺那队人先一步赶去已是足够,他只要带领大军随后赶到,接收被擒获的弘农王便可。 事实证明高顺那队人根本不是刘辩的对手,百余人被杀,他们甚至连刘辩手下的一个喽啰都没伤到。 在高顺说完上当的经过之后,牛辅是勃然大怒,当即决定点齐兵马进攻小镇。可牛辅虽然长相粗豪,为人胆识却并不是很高,想到高顺带领的百余人被刘辩给杀了个干干净净,他便有些心虚,又耽搁了些时辰,直到聚集了近七千人的大军,才拔营向小镇挺近。 牛辅的这一举措,让贾诩明白董卓追杀刘辩的计划恐怕是要彻底的失败了。一旦刘辩渡过黄河,进入河北地界,他就是彻底脱离了董卓的势力范围,而进入了袁绍等群雄的地界。 强行渡河追击刘辩,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至少贾诩绝对不会愿意那么做。 追击刘辩的官军还在赶往小镇的路上,刘辩却带领数十名汉子离开了黄河岸边,沿着官道,一路朝卧牛山方向挺进。 早先严政投靠朱儁,官军曾在卧牛山一带清剿过黄巾。如今河北群雄也在清剿黄巾,但朱儁麾下的兵马却已是退缩到黄河以南,在朱儁交出兵权后成了董卓手中的力量。 沿着官道前进,要比在野地和山路行军速度快了许多,不一日众人来到了卧牛山附近,刘辩发现前方不远处浮现出一个小村的轮廓。 小村坐落于距卧牛山十数里的平地上,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村内的房屋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带着些萧瑟意味的感觉。 天色已有些暗了,周仓尚未与占据卧牛山的裴元绍联系上,此时上山恐怕会无故多生事端。 刘辩勒住马,指着前方的小村对周仓说道:“元福,你带两个兄弟先去看看,若是有人的村子,就花些铜钱,请村民们给挪几间空房,今晚兄弟们在村里借宿。” “诺!”周仓应了一声,翻身跳下马背,朝身后一招手,带着两名汉子朝小村方向跑去。 周仓等人跑向小村,刘辩则带着队伍慢悠悠的朝前行进着,他们走到离村口只有二十多步远近,一个随着周仓早一步进村的汉子跑了回来,到了刘辩身前,那汉子双手抱拳说道:“启禀殿下,村内并无男人,多是女人在家,小人随同周将军进入村中,妇人们躲在屋内不肯出来,无法与她们商议借宿!” 听说村子里都是妇人,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向前来报讯的汉子问道:“你等也曾在此地走动过,可知为何村内只有妇人?” 第64章 饥饿 “启禀殿下!”汉子保持着抱拳的手势,对刘辩说道:“自中平年间,此处便是战乱不断,许多村子的村民都被黄巾军或官兵抓了徭役,此村还有妇人,已是难能可贵,有些村子甚至……” 骑在马背上,刘辩点了点头,朝说话的汉子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告诉周仓,莫要惊着了村内的妇人,活在乱世之中,已是十分不易。” 汉子应了一声,转身跑进了村内。 望着汉子离去的背影,刘辩眉头微微拧着,心里又生起了几分感慨。 早先在陶家庄,遇见山贼欺侮村民,他已是义愤填膺,当即带领一群村民把山贼灭在了邙山之中。 如今过了黄河,本以为脱离董卓的势力范围,以后的日子会要好过的多,没想到第一个遇见的村子,就是个曾饱受战乱之苦的小村。 乱世之中,百姓生活困苦不堪,想想他前世的生活,虽然也经常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可整个大环境却是相对安宁祥和的,除了人口迁移到城镇的山村,几乎找不到无人的村落。 战争虽然会带来科技的发展,可给平民带来的却只有灾难。 眉头深深的蹙起,领着队伍进了村内,远远的刘辩就看到周仓正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喊着什么。 刘辩提了提缰绳,双腿朝马腹一夹,加快了些速度,朝着周仓跑了过去。 “怎么了?”到了周仓跟前,他朝身前坐着的唐姬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要下马,随后翻身跳下了马背,向周仓问了一句。 “都不开门!”周仓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小声对刘辩说道:“若不是殿下吩咐不要为难他们,某真想一脚将房门踹开……” “使不得!”刘辩摆了摆手,对周仓说道:“村内无有男人,都是孤儿寡妇,日子过的必定十分艰难,我等来到此处,再欺负他们一场,与当日你我在邙山之中剿灭的山贼又有何区别?” 周仓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朝后退了一步,给刘辩让出了路。 坐在马背上的唐姬低头看着走到民房门口的刘辩,一双眸子里含满了柔情。 刘辩确实变了,与过去她熟识的那个胆小、懦弱、自私的刘辩完全不同。如今的刘辩已从骨子里转化为一个有情有义的真男人,他不仅关心身边的每一个人,就连素不相识的贫苦百姓,也是多能得到他的怜惜和同情。 “大嫂,我等是途径此处的路人……”到了门边,刘辩轻轻敲了敲房门,向屋内的人喊道:“如今天色已晚,想要借个宿头,川资必定奉上,还请大嫂将门打开。” 刘辩敲门的这户人家,房屋并不大,分为两扇的木门中间也闪着条很宽的缝隙,门闩已有些朽蚀,他只要稍稍用些力气,就能把门给推开。 可刘辩并没有那么做,他又敲了几下,见屋内的人还是不开门,才抬眼朝一旁的周仓看了看,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无奈。 扭头朝身后另一间民房看了看,刘辩发现身后那间民房的门缝里露出两只眼睛,正朝他们张望。 那双眼睛的位置很低,高度大约只齐刘辩肚脐,虽然屋内很黑,看不清门后躲着的是什么人,刘辩还是从眼睛的高度判断出躲在后面的应该是个孩子。 他伸手从跟在身后的汉子那里要了一小包煮熟的粟米,提着粟米包朝那间屋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躲在门后面的小孩子连忙掉头钻进了黑暗的角落。 刚进村的时候,刘辩就发现小村里没有一户人家开伙,每户人家的门口也没有打下粮食应该存留的秸秆,当时他就判定这个小村是十分缺粮。 “饿了吗?这有吃的。”蹲在刚才露出一双眼睛偷看他们的房门外,刘辩从小布包里倒出了一捧煮熟的粟米,递到门缝边上。 刘辩等人随身带着的干粮,除了一些干肉,就只有这种用水煮熟,然后烘干防止腐烂变质的粟米。 粟米的做法很简单,口感也不是很好,不过带着它,却要比带上生粟米在路上埋锅造饭来的方便。 捧着粟米的手递到门口,刘辩脸上带着笑容,对藏在屋内阴暗角落的孩子说道:“来吧,都是你的!” 长期饿着肚子的人,自是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蹲在屋外,刘辩并没有等多久,早先偷看他们的孩子怯生生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朝着刘辩捧在手心里的粟米伸出了小手。 手中捧着粟米,刘辩并没有动。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惊着那个孩子,一旦让村民们产生误会,他们想要在村子里留宿,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孩子的小手伸出门缝,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刘辩。当他的手快要触碰到粟米的时候,又如同触电般猛的把手收了回去。 脸上保持着和善的笑容,刘辩依旧没动,只是捧着粟米,把手稍稍的又抬高了一些。 可能是感觉到他没什么威胁,屋内的小孩子胆子大了许多,伸出手,飞快的抓了一把刘辩手中的粟米,掉头朝屋里阴暗的角落跑了去。 他这一抓,抓走的粟米很是有限,刘辩手中捧着的粟米却洒落了许多。 就在刘辩想要收回手再抓一把的时候,有几户人家的房门突然打开,好几个女人从屋里飞快的跑出来,蹲在洒落粟米的地方,一颗一颗的捡着掉在地上的金黄色小颗粒。 有个冲出来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个瘦骨嶙峋,浑身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孩子,她捡起地上的粟米,并没有往自己的嘴里填,而是一颗颗的喂给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吃。 这女人抱在怀里的孩子,看起来顶多只有一岁左右。小胳膊小腿不过是一层皮肤包裹着骨头,身上的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见,瘦小的身躯挑着个大脑袋,由于脸太瘦,他的眼睛显得特别的大,五官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外星人一样不协调。 纵然刘辩的情感并不脆弱,可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眶还是不由的湿润了。喉咙里就像卡着什么似得难受。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头朝身后站着的一队汉子们喊道:“兄弟们,把你们多余的干粮都拿出来!” 刘辩知道,他这么做,是有些受情绪的影响冲动了。可蹲在他面前的那几个在地上捡粟米的瘦弱女人,却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尤其是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他本该是窝在母亲怀里,享受着父母双亲疼爱的年岁,却要饱尝饥饿的困苦。 无论如何,刘辩也做不到看着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们遭受如此的苦难,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数十名汉子得了刘辩的吩咐,纷纷解下随身携带的干粮袋,其中有几个人甚至把带着的干肉也拿了出来,摆放在刘辩脚下的地面上。 朝地上摆放着的干粮袋看了一眼,刘辩对身旁的一个汉子说道:“给村里的乡亲们发放干粮,每人不要太多,先给一点点,他们饿的太久,吃多了反倒会被撑死。” “诺!”汉子抱拳应了一声,随后朝一旁招了下手喊道:“来两个兄弟帮忙!” “乡亲们!”三个汉子把地上的干粮都给收罗到一处,刘辩一手按着佩剑,另一手叉着腰,大声向村子里喊道:“我是弘农王刘辩,被董卓老贼追杀,途径此处。见乡亲们活的如此艰难,心中愧恨莫名!我等今日拿出些干粮,乡亲们若是信得过我,请出来取用!” 蹲在地上已把刘辩先前洒落的粟米捡了个干干净净的几个村妇,听到他所说的话,全都扭过头,用黯淡却带着期冀的目光看着负责分发干粮的三个汉子面前的干粮袋。 饥饿会让人忘记恐惧,抱孩子的妇人最先朝那三个负责发放干粮的汉子跑了过去。 得了刘辩吩咐,发放干粮的汉子从地上捡起一只小布包,布包里粟米不多,他掂量了两下,觉着可能不够这女人和孩子吃,又从一旁摸了一小片干肉放到布包里,这才递给抱孩子的女人,并且交代了她一句:“这是殿下给你的,慢着些吃。” 女人一手抱着孩子,接过布包,千恩万谢的到一旁喂孩子去了,另外几个女人见她果真领到了干粮,哪里还会耽搁,一窝蜂的全跑到了那三个汉子跟前。 这几个女人都领到了粮食,村子里其他人也都忐忑不安的打开了房门,怯怯懦懦的朝着发放粮食的地方走了过来。 站在唐姬骑着的那匹马旁,刘辩微微拧起眉头,一声不吭的看着村民们哄抢干粮的场面。 果然如同先前周仓等人探查的一样,村子里除了女人就是孩子,甚至连老翁刘辩都没见到一个。 从发放干粮的汉子那里领了粟米和肉食,村里的老老少少就势蹲在地上,大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有个看起来大约只有六七岁的孩子,可能吃的太快,噎的直翻白眼,蹲在地上不住的用手捋着颈子。 第65章 少了一块牛肉 “慢点吃,别噎着!”见那孩子吃噎了,刘辩从马背上取下水囊,走到他身旁,弯下腰轻轻拍着他的后心,把水囊递倒他面前。 孩子噎的直梗脖子,见有一只水囊出现面前,他连忙抬起头,一脸惶恐的看着刘辩,浑身也在不住的哆嗦着。 不远处的一个妇人见刘辩走到了孩子跟前,连忙冲了上来,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娘儿俩坐在地上,孩子把头偎在妇人的胸口,妇人紧搂着孩子,满眼惶恐的望着刘辩,好像生怕他把孩子给夺了过去似的。 从娘儿俩的神情里,刘辩能看出他们对穿着铠甲的人十分惧怕,他没再多说什么,直起腰把水囊丢在了娘儿俩的面前,随后扫视了一圈已吃完干粮的村民们。 所有人都瘦的只剩了皮包骨头,吃完分发的干粮,他们根本没感觉到饱,许多人还在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分发干粮的汉子们脚下的干粮袋。 虽然很想再给他们一些,可刘辩知道,饿了许久的他们绝对不能一次吃的太多,否则肠胃容纳不了,会被活活撑死。 “乡亲们,干粮还有,可我不能再给你们吃更多了!”环视了一圈蹲在附近的村民,刘辩感到有些话真的是难以启齿,他迟疑了一下,才接着对村民们说道:“吃的太多,你们很可能会被撑坏,干粮为你们留着,明日一早,再分发给你们。” “殿下,我们的粮草也不是很多。”刘辩的话音才落,周仓走到他身后,小声提醒了一句。 刘辩回过头朝村口看了一眼,眉头微微拧起,对周仓说道:“明日一早且给乡亲们分发些干粮,你在村内看顾着兄弟们,我带典韦去村外找寻食物。此处离大山颇近,想来不会缺少野物。” “去不得!”刘辩的话才刚说完,最先领干粮的抱孩子女人就站了起来,满脸惶恐的对他喊道:“山中有大虫……” “是,山中去不得!”抱孩子女人的话刚落音,又有几个女人跟着说了起来:“山中有大虫,已经伤了好些人命……” 听了村民们的话,刘辩终于明白这个村子为何这般贫苦了。他们打不到粮食,即便想进山寻些野味或野菜,又担心被大虫害了性命,因此才会饿的瘦骨嶙峋。 “典韦明日随本王进山一趟!”略微沉吟了一下,刘辩扭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典韦,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一条大虫,想来还难不到你!” “诺!”典韦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应了一声。 “乡亲们,我等途经此处,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在乡亲们家中借宿一夜?”刘辩双手抱着拳,朝村民们拱了拱,提出了想在村子里留宿的想法。 村民们相互看了看,他们对穿着铠甲的刘辩等人多少还是有些惧怕,可想到刚才吃了人家的干粮,也不好拒绝,只得纷纷答应。 刘辩和唐姬借宿的这户人家,住着的是个带着大约四五岁小妮儿的婆婆。 由于长期处于饥饿,婆婆干瘦干瘦的,本来她就不算高,瘦的又只剩下皮包骨头,整个人都显得小小的。 与婆婆住在一起的小妮儿也是浑身的皮包骨头,瘦小的身子挑着个大脑袋,刘辩和唐姬进了她家,她一直都依偎在婆婆身边,只是不时睁着怯怯的大眼睛偷看他们一眼。 早有人帮他们铺好了铺盖,这祖孙俩只需提供一间卧房,其他事根本用不着他们劳心。 “殿下!”刘辩与唐姬正要进入卧房歇息,典韦抱着一卷铺盖走进了祖孙俩的家。 已经走到里间门口的刘辩回头朝典韦看了一眼,见他抱着铺盖,笑着问道:“村内颇有些房舍,也不乏你的住处,如何来这了?” “殿下住在此处,无人看顾,某心内总不得安稳,思量再三,还是来这里睡的踏实!”典韦把铺盖放在堂屋靠门边的位置,抱拳对刘辩说道:“今晚某便在此处守着。” 典韦有此举动,刘辩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嘴角带着笑,朝典韦点了下头,道了声有劳,领着唐姬进里间房去了。 “婆婆,天已黑了,睡吧!”目送着刘辩和唐姬进了里面房间,典韦朝站在墙角怯怯的望着他的祖孙俩憨憨一笑,摆了摆手。 小妮儿哪里见过典韦这般粗豪的猛人,典韦才刚说话,她就一头钻进了婆婆的怀里,两条瘦小的手臂紧紧的搂着婆婆的腰,连头也不敢抬上一下。 有着典韦在外间屋守护,刘辩和唐姬自是要放松了许多,这一觉睡的也很是香甜。 天刚蒙蒙亮,刘辩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撑了个懒腰坐起身,朝身旁还在熟睡着的唐姬看了一眼。 唐姬的睡相很是娇俏,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就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粉嘟嘟的透着一股鲜灵劲儿。 轻轻捏了捏唐姬粉嘟嘟的脸颊,刘辩俯下身子,压在唐姬还未彻底长开的小胸脯上,一只手朝她的小脸蛋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唤道:“日头已上了三竿,还不快起!” 还沉浸在梦乡中的唐姬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透进阳光的窗口看了看,这才坐在铺盖上,向刘辩微微躬了躬身说道:“妾身这便起了!” 唤醒了唐姬,刘辩穿好衣服,抬脚走进堂屋。 典韦早就醒了,铺盖也卷起堆放在墙角,见刘辩走了出来,他连忙抱拳躬身招呼了一声:“殿下!” 对典韦点了下头,刘辩轻描淡写的向他问了句:“婆婆和小妮儿呢?” “殿下昨日吩咐过,今早再发放干粮,天刚蒙蒙亮村人就都等在外面了。”典韦站直了身子,一边跟着刘辩朝门口走,一边对刘辩说道:“殿下与这些村民素不相识,如何待他们如此之好?” “力所能及,能帮衬着点,便帮衬着点吧!何况我们恐怕还要在这里多住上几日!”抬脚走出屋子,刘辩扭头看着不远处正领着干粮的村民和发放干粮的汉子们,脸上带着一丝悲悯的回答了典韦一句。 “牛肉怎的少了?”刘辩和典韦正说着话,一个正发放着干粮的汉子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昨日牛肉尚有五块,如何今日便只得四块了?” 这汉子突然嚷了起来,周仓带着一群人连忙朝发放干粮的地方跑了过去。 刘辩朝身后跟着的典韦看了一眼,轻声说了句:“走,过去看看!” 村民们已各自领到干粮正在吃着,听到那汉子喊的话,一个个都扭过脸,带着些惶恐的看向发放干粮的汉子们。 声称牛肉少了的汉子抖开手中的布袋,凑到周仓眼前,对周仓说道:“周将军,你看!牛肉本是留给殿下和王妃吃的,如今少了如此大的一块,以后的几日该如何处置?” “谁偷拿了牛肉?”朝布袋里看了一眼,见果然只有四块牛肉,周仓拧起眉头,向刚领到干粮的村民们喊道:“殿下好心为尔等发放吃食,拿了殿下与王妃口粮的人,心内可否安稳?”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一脸茫然的看着周仓,其中不少人甚至伸出捧着干粮的双手,以此证明清白。 领着典韦走到周仓身前,刘辩向周仓问道:“发生了何事?” “殿下!”周仓抱拳给刘辩行了一礼说道:“我等口粮中本有五块牛肉,刚才兄弟们发放干粮,不想却少了一块。” 走到提着布袋的汉子身前,刘辩伸手拉开布袋,见里面果然只剩下四块,扭头朝围在四周,已被吓的浑身哆嗦的村民们环视了一圈。 当刘辩的目光落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身上时,那女人躲躲闪闪的藏在别人身后,还用一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偷偷的看向他。 刘辩立刻想通牛肉到底跑哪去了,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抬手轻轻朝额头上拍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些自嘲的说道:“瞧本王这记性,昨夜本王感到有些饥饿,于是取了块牛肉,不想却惹出这等误会!” 这番话从刘辩口中说出,那个抱孩子的女人脸上现出了一丝困惑,她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孩子,目光下意思的朝着刘辩身后不远的一个汉子投了过去。 注意到那女人的目光,刘辩并没有立刻扭头朝身后看,他只是很淡然的向村民们和周仓等人说道:“牛肉是本王吃了,乡亲们和兄弟们都莫要再纠缠此事,吃饭去罢!” 带着典韦离开发放干粮的地方,刘辩装作无意的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循着抱孩子女人的视线,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跟他一同来到村内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正怯怯的看着刘辩,当刘辩的视线扫向他的时候,他连忙把头低了下去,不敢与刘辩目光相接。 见了他的反应,刘辩越发的确信牛肉就是那汉子拿了送给抱孩子的女人。不过他并没有揭穿偷牛肉的汉子,只是对身后跟着的典韦说道:“找四个兄弟,跟随你我二人进山走上一遭!” 第66章 典韦打虎 “元福!”带着典韦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了几步,刘辩回过头,朝正与发放干粮的汉子们说着什么的周仓招了招手。 周仓赶忙小跑到他身前,抱拳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我与典韦要进山一遭,你带着兄弟们守在村内!”刘辩朝周仓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对他说道:“刚才少了那块牛肉的事,莫要再提,切记!” “此处已离卧牛山不远,殿下莫不是不急着找裴元绍?”刘辩要和典韦进山,只字不提让周仓上山寻找裴元绍的事,让周仓很是不解。 “你与裴元绍已分别三年,他如今如何,你我皆不知晓!”抬头看着远处葱翠的卧牛山,刘辩对周仓说道:“我等且在这里歇上几日,若是裴元绍尚在卧牛山,他必定会查明我等身份……” 刘辩说到这里,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嘴角挂着微笑,看着周仓。 “元福了然!”周仓愣了一下,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果真思量周详,贸然上山,若裴元绍如今已有大的变化,我等上山的兄弟皆会陷入其中……” “这正是我与典韦要上山狩猎的真实意图!”刘辩点了下头,扭头又对典韦说道:“挑选四个精壮的兄弟,带些七叶一枝花,即刻上山!” “诺!”典韦应了一声,转身朝着汉子们聚拢的地方走了过去。 “你等四人,随殿下与某上山!”到了汉子们近前,典韦环视了一圈众人,指着其中四名汉子吩咐了一句。 那四个汉子刚吃过干粮,正坐在地上山南海北的胡侃着,听到典韦叫他们,连忙站了起来,跟着典韦朝刘辩这边走了过来。 小村离卧龙山还有十多里,为了早早进山,刘辩等人选了几匹快马,朝着山岗一路疾驰。 卧龙山的山势,与邙山大有不同。邙山山峦相连,虽说有不少险峰峻岭,却也有着许多山峦坡度平缓。 到了卧龙山,刘辩仰头朝山上看了看。此处山峰虽说不高,却很是峻拔,山势险要,极难找到上山的路径。 “定有上山的路径。”仰头朝山上看了一会,刘辩对典韦说道:“找处背静的所在,将马拴好,我等寻路上山。” 众人应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骑马绕着卧牛山寻找路径。 在山脚下走了近半个时辰,几乎绕着山脚行进了十多里,刘辩等人终于发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所在。 仰头朝上看去,这条缓坡在快到半山腰的位置,又突然被一片峭壁生生切断,根本不可能沿着这条路爬到山顶。 “殿下,我等已寻了半日,连条上山的通路都未寻到……”看着半山腰上的断崖,典韦蹙起眉头,有些狐疑的向骑马立于前方的刘辩问道:“可否继续寻找?” “不!”刘辩摇了摇头,对跟在身后的典韦和四个汉子说道:“我等就从此处上山,带上绳索和木棍,此处虽说地势相对平坦,可山内定然也是草木丛生,行进时多留意脚下,各人在身上涂抹些七叶一枝花的汁液,莫要受了毒虫侵害。” “诺!”众人应了一声,纷纷跳下马背,牵着马跟随刘辩沿着缓坡朝山上走去。 如同刘辩料想的一样,山上草木丛生,遍地都是深草和低矮的灌木,路上还横生着许多带刺的荆棘。 刘辩等人抽出长剑,一边朝山上走,一边劈砍着挡在面前的荆棘。 顺着山坡走没多远,刘辩朝四下看了看,指着一旁的几棵树,对汉子们说道:“将马匹拴于此处,我等继续上山。”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将马匹拴在刘辩指着的那几棵大树上,一边劈砍着沿途的荆棘,一边跟着刘辩朝山上走去。 这条路绝不会是上山的路径,半山腰的断崖虽说不高,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够爬上去的。 刘辩曾听周仓说过,卧牛山的路径很是难寻,与其在寻找山路上花费时间,倒不如带着众人先到半山腰,沿着断崖攀爬上去,只要能看到山上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便能知晓裴元绍等人还在不在卧牛山。 沿着山坡走了许久,刘辩听到左侧林子里隐隐的传来了阵阵水流声。 听到水流声,他停下了脚步,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众人继续前进。 典韦和四个汉子站在他的身后,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在了他的脸上。 他们刚才在山脚下并没有向前继续行进,因此刘辩也没看到山下有溪流或小河,站在林子里静静的聆听着水流的“哗哗”响声,刘辩朝典韦等人招了下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前方有水源,走!” 无论是人还是牲畜,想在山中长久活下去,能够找到水源或住在邻近水源的地方是必不可少的,只要能寻见发出流水声的山泉,他就可能发现人活动过的迹象。 前往山泉的道路更是难走,除了横生的荆棘和遍地的杂草,山坡也是坑坑洼洼,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踩空滚到山下去。 上山之前刘辩已经让众人准备好了木棍,他们一边用木棍探着路,一边朝山泉的位置走去。 泉水叮咚的响声越来越清晰,透过丛林中的树木,刘辩已能看到在前方的山坡上,正流淌着一条清冽的山泉。 看到山泉,刘辩不仅没有露出半点欣喜的神情,反倒猛然蹲在草丛中,朝着身后的典韦等人快速的摆了摆手。 典韦等人也跟着蹲在了草丛里,五个人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辩。 一阵本不该在如此细密的丛林中出现的罡风从众人身旁刮过,罡风中还夹带着一股浓重的腥味。 闻到这股腥味,包括刘辩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变!这股味道不是寻常的豺狗野狼所有的,拥有这股味道的,只有一种猛兽,那就是老虎。 果然,腥风才过,一声猛虎的吼叫传进了众人的耳朵。刘辩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那四条汉子早惊的浑身哆嗦,就差没掉头跑下山了。 在山林中遇见猛虎,莫说是人,就算是熊罴之类的野兽,也是唯恐避之不及。这几个汉子只是浑身哆嗦,没有当即掉头逃走,更没有吓的瘫软在地上,已算是胆识颇为过人。 虎啸落下,一只斑斓大虎出现在山泉流淌的山涧上。这只老虎比小牛犊还要大上一圈,站在山涧上,一双金黄的眸子不住的朝山下逡巡着。 刘辩悄悄的把手按在了佩剑上,就在他要拔出长剑的时候,典韦伸手按住了他抽剑的那只手。 “殿下放心,一切有某!”蒲扇大的手按在刘辩的手上,典韦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某这便去打死了那只大猫。” “定要小心!”仰头看着已站起身的典韦,刘辩小声吩咐了他一句,随即对身后蹲着的四个汉子说道:“兄弟们准备好,一旦典韦吃力,我等即刻冲上去将大虫击杀!” 四个汉字虽然浑身还在哆嗦,可看到典韦站起来说要打死大虫,他们的胆气已是壮了许多,刘辩吩咐了之后,他们当即点了下头,虽没说话,却是都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典韦站了起来,伸手抽出绑在身后的一双短戟,抬脚朝着山泉走了过去。 站在山涧上老虎正向下张望着,见草丛里走出了个人,它把两只前爪朝地上按了按,仰起脖子,又发出了一声长啸。 朝着山泉走过去的典韦好像丝毫没有把老虎放在眼里,离老虎越来越近,他的步伐却是越来越沉稳。 随着一声虎啸,山涧上的猛虎纵身朝着典韦蹿了过来,在它蹿起的那一瞬,山泉附近又卷起了一股带着腥味的罡风。 手持双戟,仰头望着自上而下朝他扑过来的老虎,当老虎的两只前爪即将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典韦腰一拧,身子一侧,持着短戟的右手猛的朝下一劈,短戟重重的劈在了老虎的腰杆上。 老虎吃痛,哀吼了一声,正要拧身再朝典韦扑来,典韦左手的短戟已是重重的劈到了它的头顶上。 这一戟若是劈在人的脑门上,当场便能砸个颅脑开花,可老虎毕竟是猛兽,虽然典韦一戟劈开了它的脑袋,却没能要了它的性命。 嫣红的虎血顺着笆斗大的虎头流了下来,老虎吃痛,也晓得斗不过典韦,低吼一声,掉头就想逃走。 两戟打消了猛虎的气焰,典韦如何肯放它逃走。老虎刚一转身,典韦就丢掉双戟,上前两步,一把拽住老虎的尾巴,大吼了一声,身子一旋,竟将一头猛虎给扯着尾巴甩了起来。 蹲在草丛中的刘辩和那四个汉子看到这一幕,都是惊的张大了嘴巴,一个个如同被定格了一般,半晌连眼皮都没眨巴一下。 抡起老虎甩了一圈,典韦上前两步,跨坐在虎背上,挥起拳头,朝着猛虎的头顶就是一通猛砸。 沉闷的“蓬蓬”声在丛林里回响,老虎起初还挣扎着扭动几下身子,到了后来竟是伏在地上,连动弹也动弹不得了。 第67章 盗马贼 比小牛犊还大些的斑斓大虎,竟被典韦几下撂翻在地,不只是蹲在刘辩身后的四个汉子看的心底一阵阵寒意上涌,就连刘辩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殿下,某将大猫打死了!”一手揪着老虎的顶瓜皮,另一只手照着老虎的头顶噼里啪啦的打了数十拳,直到把老虎打的脑浆迸射,典韦才站直身子,扬起沾满虎血的手朝刘辩等人晃了晃,颇有些自得的喊了一声。 “虎肉可不要糟践了!把它抬回村子,今晚给兄弟们和村内的乡亲们打打牙祭!”钻出草丛走到典韦身旁,刘辩抬脚朝老虎的尸体上踩了一下,对身后跟着的四个汉子吩咐了一句。 四个汉子应了一声,其中俩人就近找了根树棍,另俩人则用随身带着的绳索将老虎的尸体给捆了起来。 树棍穿过捆在虎尸上的绳索,四个汉子站在一旁,视线齐刷刷的投到了刘辩身上。 朝那四个汉子压了压手,刘辩向他们吩咐了一句:“你等且待在此处,我与典韦到前面看看。” 四个汉子应了,刘辩才带着典韦朝哗哗流淌的小溪走了过去。 顺着山坡流下的小溪大约只有成人跨出一步那么宽,溪水很是清冽,站在溪边,能一眼看到水底的石子。 沿着溪流走了几步,又抬头朝老虎现身的山涧看了一眼,刘辩对典韦说道:“走!我等下山!” “殿下不找裴元绍等人?”刘辩说要下山,典韦感到十分不解,赶忙提醒他上山的真实目的。 “此处有猛虎出没!”刘辩扭头朝典韦微微一笑说道:“并非每个人都像你一般能打死老虎,裴元绍等人知晓附近有虎,必不会在此处扎寨。即便我等再寻找下去,也是徒劳无获,不若下山再沿山脚走上一段,或能发现蛛丝马迹。” 典韦没再说话,跟在刘辩身后朝那四个站在老虎尸体旁的汉子走了过去。 被典韦打死的老虎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刘辩招呼那四个汉子下山,四人很是吃力的将死老虎抬了起来,跟在刘辩和典韦的身后,沿着山坡寻找他们的马匹去了。 上山之前,刘辩曾沿途做过标记,一行人循着标记朝他们拴马的地方走去,直到走过最后一个标记,他们都没看到先前拴在林子里的马匹。 附近的地面和树木上没有沾染血迹,拴马处的落叶则被马蹄踩的很是凌乱。 站在早先拴马的一棵大树旁,刘辩仔细的检查着树身摩擦的痕迹。过了好一会,他才对一旁的典韦和几个已经把死老虎放下正四下找马匹的汉子说道:“不用找了,马已经被偷了。” 典韦和那四个汉子都有些不敢相信马匹被偷,在他们看来,假若马匹拴在山脚之下,被人偷了还是能够理解,可它们是被拴在山坡之上,刘辩等人下山找路都是费了一番周折,别人想要找到拴在此处的马匹,更是难上加难。 “可能是裴元绍手下喽啰干的!”检视了一番被盗马匹留下的痕迹,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对典韦和四个汉子说道:“马匹被偷,也说明这山上有着并非官军的势力,若是没有意外,裴元绍等人应该还在山上!” “殿下如何知晓不是官军?”刘辩一口咬定偷马的不是官兵,典韦更是感到不解,又追问了一句。 “若是官军,在林中发现几匹鞍鞯齐全的骏马,如何不怀疑是强人所乘?”蹲在一堆被马蹄踏乱了的落叶旁,刘辩抬起头,看着典韦说道:“纵然他们不在此处守候擒拿强人,以官军一贯的作风,牵走马匹定然也是明目张胆。绝不会偷偷摸摸。” “你们看这里!”刘辩低下头,指着地上凌乱的落叶,对一旁的典韦和汉子们说道:“地上落叶凌乱,盗马的人多少是有些慌张,由此可见他们必定不是官军。一路行来,我等并未见到村落,若说是附近村民偷盗,显然更不合理,而且村民上山,除非围猎,多是三五成群,绝不可能数十人一同上山,牵走六匹马并不容易。” 话说到这里,刘辩站了起来,朝不远处一丛被斩断的荆棘走了过去。他弯腰捡起一小缕挂在荆棘上的布条,朝典韦等人晃了晃说道:“青色麻布,我等身上穿着的可不是这种衣料,必定是盗马贼留下。除此之外灌木被砍断的切口齐整,应是长剑之类的兵器劈砍的痕迹,试问村民又如何会在家中私藏长剑?” 刘辩的一番分析,把典韦等人给说愣了。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没想到,就在这小小的一片区域,刘辩居然能找到如此多的线索。 “罢了!下山吧!”扭头看着东面的林子,刘辩眉头微微拧着,对众人说道:“在山林里,我等没有他们路径熟悉,纵然追上,也是要吃不小的亏,为了几匹马带着兄弟们犯险,不值当!” “殿下,莫非就此罢了?”从刘辩的话里听出不想找马的意思,典韦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若是能找到他们,某定一拳一个打杀了!” “若他们是裴元绍的手下呢?”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典韦说道:“可能将来都是我等的兄弟,为了少生事端,我等还是及早下山,将死虎带回村中,兄弟们晚上也好打打牙祭,明日一早,我再与元福上山寻找裴元绍便是。” 刘辩如此决定,典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向那四个汉子招了下手说道:“我等随殿下下山!” 四个汉子本想找到马匹,借着马匹的力拖着死老虎下山,哪想到马匹竟会被人给盗了,无奈之下也只得抬着这只足有四五百斤的虎尸跟在刘辩和典韦的身后朝山下走去。 从卧牛山到刘辩等人驻扎的村子足有十多里。由于抬着一只沉重的死老虎,众人走走歇歇,小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过只走出了两三里路。 “兄弟们坐下歇会!”又向前走了一段,刘辩见抬老虎的四个汉子又没了多少力气,朝他们摆了下手,让众人在路边歇了。 “殿下,请看!”屁股刚挨着地面,典韦就朝卧牛山方向一指,对刘辩说道:“那匹马看着好生眼熟。” 顺着典韦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刘辩看见一匹健马正朝他们这边疾速奔来,远远看去,那匹马确实很是眼熟。 飞驰过来的快马越来越近,眼见离刘辩等人只有三四十步,刘辩猛然站了起来,低呼了一声:“那匹马正是我的坐骑!” “把死虎放在路中间!”看清飞驰过来的骏马正是他先前的坐骑,刘辩朝路边上站着四个汉子喊了一嗓子。 得了刘辩的吩咐,四个汉子赶忙抬着老虎的尸体,把它丢在了路中间。 老虎是山中之王,猛兽中的猛兽。寻常兽类闻到老虎的味道,两腿已是发软,更不用说看到一只老虎卧在路上。 汉子们把死老虎往路中间一丢,飞驰着的马匹发现前方路面上突然多了一只老虎,两只前蹄一软,在惯性的冲击下竟整个向前翻滚了出去。 骑在马背上策马疾驰的人,见有人在路上丢了只斑斓大虎的尸体,心内已是一惊,连忙勒起缰绳,可哪里还来得及。 骏马翻滚着栽了出去,在马身刚翻腾起来的那一瞬,骑马的人双手按着马背用力向下一撑,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骏马哀鸣着栽落地面扬起一片烟尘,踢腾了几下腿,就躺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骑马的人则一个扎马,稳稳的落在地上。 双脚刚一落地,那人就一手按着剑柄,向刘辩等人喝了一声:“何处贼人?竟敢暗中向本姑娘下黑手?” 发现被盗的坐骑,刘辩等人只注意到马,却忽略了骑马的人。直到对方跳落马背,朝他们发了声喊,他们才注意到,那骑士竟然是个女子。 女子身穿黑色深衣,袖口和裤脚都用麻布紧紧缠裹着,从马背上跳落下来,她微微拧起眉头,眼睛瞪的如同杏核一般,冷冷的逼视着挡在路上的刘辩等人。 若论长相,这女子也是生的极美。弯弯的月牙眉儿微微挑起,薄怒中含着几分别样的风韵。水灵灵的大眼睛怒目圆睁,不仅不显暴戾,反倒多了几分野性的美艳。 最勾魂的要数那张樱桃小嘴,虽没有涂抹丹朱,却是莹润红泽,寻常男人仅仅只是看上一眼,恐怕三魂就得被勾走两魂半。 女子下马的动作潇洒连贯且带着几分飘逸,看到她那套娴熟的动作,刘辩也是不由的在心底暗暗叫了声好。 “我把你个盗马贼!”刘辩还没说话,典韦已是抽出两只短戟,大踏步朝那女子冲了上去。 险些从马背上被抛出去,女子的心情本就很是烦躁,又被典韦骂了句“盗马贼”,一腔怒火顿时被点了起来,也不答话,娇喝一声,抽出长剑,迎着典韦冲了上去。 “莫要伤了她性命!”刘辩本意就是抓个活口,何况对方又是个女子,见典韦向那女子冲了过去,他连忙喊了一声。 第68章 鹿车 挥舞着双戟,典韦每使出一招,都会带起一股虎虎的风声,任何一次挥戟,若是抡到女子身上,都能将她劈成两片,当场香消玉殒。 面对典韦的进攻,女子倒也不含糊,她手中那柄长剑如同一条银龙般上下翻飞,每当典韦招式用老,她都会觑准机会朝着典韦削上一剑。 虽说女子的进攻对典韦并未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可在远处观战的刘辩却是看的胆战心惊,额头上不由的冒出了冷汗。 典韦是他手下的悍将,若是他受了伤,整队人马的战斗力将会减少一半。刘辩宁肯自己受伤,也决不愿看着典韦在一场并不重要的争斗中被划破了哪怕一点点皮肤。 正在厮杀的俩人打的难解难分,典韦突然大喝一声,右手短戟朝着那女子的头顶狠狠劈了下来。女子撤步闪开,顺势将长剑朝着典韦的胸口划了过去。 哪知典韦这招根本就是虚招,一戟没有劈中女子,他身子一拧,闪到了女子身后,左手短戟戟柄朝前,向着女子后心猛的一磕。 他这一磕,力道岂是寻常人能够撑住的?后心挨了一下,女子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朝前冲出了几步,“噗”的一下喷出了一口鲜血。 眼见女子踉跄着要摔倒在地,刘辩快步跑上前去,双手插在她腋窝之下,将她扶起。 后心挨了一下,女子两眼一黑,险些摔倒在地上。就在她软软的要倒下去时,她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个扶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并不算十分健硕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娇躯,才使得她没有倒下去。 双手托着女子腋下,刘辩用力的撑着她,不让她瘫软下去。手持长剑的女子浑身就如同没了骨头一般,整个人都依托着他才能勉强站住。 女子缓缓的睁开眼睛,当她看到托着她的是刚才一直在边上观战的少年时,持剑的手臂抬了抬,却最终没能抬起来,反倒是手掌一松,长剑“呛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快,扶她躺下!”双手托着女子,刘辩朝一旁的几个汉子喊了一声。 那几个汉子连忙上前,帮着他架起女子,朝路边走了过去。 “殿下,某是否下手重了些?”见女子昏迷了过去,典韦走到刘辩身旁,向他问了一句。 “你那一下子,莫说是个女人,就算是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恐怕也是吃受不起!”扭头看了典韦一眼,刘辩对他说道:“方才她吐了口鲜血,只希望不是伤了脏器,若是伤了内脏,还真是棘手!” 心知下手重了些,看向那被他一戟柄磕伤的女子,典韦脸上现出了一抹尴尬。 刘辩也不多说典韦,他很清楚许多话只要点到为止的道理,说的多了,反倒会让典韦感到厌烦。 四个汉子把那女子抬到路边的草地上,扶着她平平的躺好,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刘辩到近前检视。 “把她翻过来!”走到躺在地上的女子身旁,刘辩向一旁的汉子们吩咐了一句。 两个汉子连忙蹲下,小心翼翼的将躺在地上的女子翻了个背朝天。 刘辩蹲在女子身旁,先是隔着衣服轻轻的摸了摸女子后心被磕伤的位置,没摸出什么异常,他才轻轻掀开了女子后背的衣裳。 随着衣衫被他掀开,女子雪白莹润的后背袒露在他的眼前。看着那光洁如雪的肌肤,刘辩却并没有半点旖旎的想法,他最关心的,是典韦那一下是否伤及了女子的内脏。 一大块紫黑色的淤痕出现在刘辩的眼前,看到这些淤痕,刘辩松了口气,女子的内脏并未被伤及,她不过是被磕了一下,淤血凝滞,一时血气不畅,才喷了一口血。 “你二人回村叫人。”把女子的衣服重新盖好,帮她翻了个身,让她仰躺在草地上,保持呼吸通畅,刘辩抬起头朝一旁的两个汉子说道:“多带些人手,最好能从村里弄辆推车来。” “小人早先进村,倒是见过村口有辆鹿车!”得了任务的一个汉子抱拳应了一声,先朝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随后对刘辩说道:“我二人这便回去!” “快去快回!”刘辩朝两个汉子点了下头,等到他们小跑着向村子方向去了,他才扭过头,盘腿坐在地上,将女子托了起来,扶着她仰靠在自己身上。 站在一旁的典韦和两个汉子见他这副模样,都是满心的不解,可又没人敢问,只是一脸茫然的站在一旁。 “让她仰靠着,对气血流通有些好处!”刘辩抬眼朝典韦和那两个汉子看了看,对他们说道:“眼下气候尚未回暖,地面也是很凉,昏迷过去的人若是躺的久了,就算伤没要了她的性命,冻也给冻死了。除了让她气血流通的畅顺些,抱着她,也是为了让她能取些人身上的暖气。” 他这么一说,典韦和两个汉子才恍然大悟,看着他的时候,神情里不免又多了几分钦佩。 若是把女子交给他们照料,像他们这样粗枝大叶的汉子,一准是把人往地上一丢,守在边上等着回村的汉子带人来接应,哪里会像刘辩一般想的如此细致。 刘辩抱着女子坐在地上,典韦和两个汉子站在一旁。他们虽然有心上前帮忙,可刘辩怀里抱着的却是个女人,又不知道该帮些什么才是。 “你等将死虎和死马拖到路边,等车子来到,用车驮运也要省些子力气。”抱着女子在地上坐了一会,刘辩抬头向典韦和那两个汉子交代了一句。 站在一旁正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的典韦等人连忙应了,他们先是把死老虎拖到路边,随后又一起跑去拖拽那匹摔死的骏马。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刘辩等人又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远方的路面上才出现了十多个正快速奔跑的汉子。 “殿下!”这群汉子跑到刘辩身前,先前回村叫人的一个汉子抱着拳,对刘辩说道:“周将军因要看顾村子,不能亲自前来,要小人代他向殿下请罪!另外村内共计只有三辆鹿车,我等全都带来了。” 听说有三辆鹿车,刘辩把怀里抱着的女子暂且平放在地上,站了起来,朝这群刚赶来的汉子们看了看。 他并没有看到用鹿拉的车,只是看到了三辆由人推着的独轮小车。 “鹿车呢?”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向说话的汉子问了一句。 “已在此处!”汉子以为刘辩没有看到那三辆独轮小车,连忙朝后退了一步,指着小车对他说道:“村中只有三辆,再无多余。” 看着那三辆一只轮子上架着块木板,被汉子称为“鹿车”的独轮小车,刘辩感到一阵阵的无语。 他有种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的感觉。原本以为鹿车是由鹿拉着的车,再不济,也应该是四个轮子的板车,可没想到,汉子们推来的竟是这么三张独轮小推车。 推车虽小,总要好过没有,有些哭笑不得的刘辩摆了下手,对赶来帮忙的汉子们说道:“把死老虎和死马放在车上,至于昏迷过去的姑娘,用这种车拉着对她伤势不利,还是我来背着……” “人是某打伤的,某来背!”刘辩的话音还没落,不等他去背那女子,典韦快走两步,将躺在地上的女子扶起,驼在背上,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见典韦把女子背起,刘辩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向众人招了下手说道:“兄弟们快些,回村还有些路程,我等须加快些才行!” 众人应了一声,一起动手把死老虎和死马扔在独轮车上,由两个汉子推着,另外几个汉子在侧面扶着,朝小村方向走去。 一路上刘辩朝背着女子的典韦看了好几次,只见典韦背着个数十斤的女子,走路时却是健步如飞,丝毫不见疲惫。 与典韦比较起来,那些用独轮车推着死老虎和死马的汉子就要狼狈了许多。老虎体型较小,用独轮车推着相对还要轻省些。可那匹马的体格却是十分硕大,把它放在独轮车上,竟是有将近一半的躯体还露在外面。 一旁扶着的人若是稍有疏漏,死马庞大的身躯就会朝车下滑。用独轮车推着死马,不仅推车的汉子走的艰难,就连一旁扶着马尸的几个汉子也是跑前跑后,不时的把滑落的马尸往上拖拽几下。 不过有车终究要不靠着人力硬抬便捷了许多,一个多时辰后,刘辩等人终于来到了村口。 他们刚进村子,周仓就领着一群人迎了出来,见刘辩身后跟着两辆分别推着死老虎和死马的小车,周仓愣了一下,朝刘辩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元福奉殿下之命留守村子,未能远迎,请殿下恕罪!” “不必多礼!”刘辩朝周仓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即刻安排人手,将马肉和虎肉切好,我等与乡亲们今晚吃上一餐肉食!” 吩咐过周仓,他扭头对背着女子跟在身后的典韦说道:“让人带上一副铺盖,将此女送到我和夫人的住处,由我亲自看顾她。” 第69章 不打不相识 小村的村口,正对着远处的卧牛山。 卧牛山虽说也是一条连绵的山脉,可与邙山相比,却是渺小了许多。 西下的斜阳在山峦上铺洒起淡淡的橘光,卧牛山朦胧的山影被蒙上了一层微微泛着暗红的金光。 刘辩与唐姬并肩坐在村口,望着卧牛山的山影,在他们身后,两个手持盾牌和长剑的汉子正来回走动警戒着。 “两天了,裴元绍还没出现!”搂着唐姬的肩膀,刘辩望着远处的卧牛山,轻声对她说道:“若是元福能说服裴元绍加入,你便可留在卧牛山,不用再随我颠沛流离!” “妾身愿伴夫君左右!”依偎在刘辩身旁,唐姬柔柔的说道:“无论哪里,都没有伴在夫君身边让妾身感到安心。” “征伐厮杀,你终究不适合离的太近!”转过脸,伸手轻轻撩起垂在唐姬额前的秀发,刘辩嘴角漾起一抹带着柔情的笑意,对她说道:“若是你离的太近,每逢厮杀,我也总是会牵挂于你。” 唐姬低下头,没再说话。她明白刘辩说的没错,有她在身边,许多事刘辩做起来确实是多有羁绊。 “不好了,那女人跑了!”俩人正相拥着坐在村口,村内突然传来了一个汉子的喊声。 刘辩和唐姬连忙扭头朝村内看去,只见许多汉子从屋内涌出,冲向了村内的空地,一个女人的身影飞快的在刘辩视线中闪过,消失在侧面的几间民房后。 “保护夫人!”见那女子逃了,刘辩连忙站了起来,向跟着他和唐姬来到村口的两个汉子交代了一声,抽出长剑,飞快的朝村内冲去。 两天前被典韦打伤的女子手持着刚抢来的长剑,披散着头发,光着两只脚快速朝村外的野地奔去。 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喊声,她一边奔跑,一边还不时的朝追来的汉子们望上一眼。 “好吃好喝招待着,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么?”眼见就要冲到村外钻进深草,草丛里走出了三个人,当先的一人手提大刀,微微拧着眉头,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气向那女子问了一句。 前面有人挡路,女子连忙止住脚步,把长剑横在胸前,一双满含着恨意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挡住他去路的周仓。 周仓朝身旁摆了下手,让那两个跟他一同藏在草丛中的汉子让远一些,随后双手端起大刀刀柄,对那女子说道:“殿下早知晓你会逃走,我等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殿下?”女子把长剑横在胸前,一双杏眼狠狠的瞪着周仓,嘴角微微牵了牵,冷声说道:“甚么殿下?不过是吸食百姓血肉的一条恶鬼罢了!今日既离开不得,本姑娘就算死在此处,又能如何?” “倒是有骨气!”周仓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朝村子里冲出来的汉子们看了一眼,对女子说道:“若是你能在兄弟们追上之前打倒某,某便让你过去!” “打倒你,我定取你性命!”手持长剑,女子厉喝一声,纵身向周仓冲了上去。 一道弯月形的剑光朝着周仓的颈子划来,周仓也不闪避,只是把大刀往身前一横,用刀柄挡住削向他颈子的长剑,抬脚朝着女子小腹踹了过去。 女子身子一拧,旋了一圈,长剑在碰上周仓大刀刀柄的前一刹猛然收回,又划出一道平行的弯月形弧光,从背后朝周仓的颈子切了过去。 周仓把身子一躬,手中大刀搅动了一圈,长剑贴着他的脑后划过,恰好与翻转着的大刀碰撞在一处。 随着“呛啷啷”的一阵响,长剑与大刀搅在一处,女子持剑的手臂被搅的向侧面一甩,虽然勉强持着剑退了出去,可那条手臂却是一阵阵的酸麻。 俩人交手不过两三招,女子已是感觉到周仓并非她所能匹敌,在退出战团之后,她再次将长剑横在胸前,狠狠的瞪着周仓。 追上来的汉子们此时也已冲到了近前,呼啦啦的在女子周遭形成了个包围圈。 在村内被女子偷袭并抢走长剑的汉子揉着还疼痛的脑袋,从同伴手中抢过长剑和盾牌,朝着女子走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贼婆娘,竟然敢偷袭老子,今天老子非劈了你不可!” “住手!”那汉子刚走出两步,还没靠近女子,从村口跑过来的刘辩已是快到了近前并大喊了一声。 听到刘辩的喊声,围着女子的汉子们稍稍的向后退了两步,把包围圈给扩大了一些。 分开挡在面前的两个汉子,刘辩走到了包围圈中,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的剑柄,眉头微微拧起,对那女子说道:“要走只须招呼一声,何必如此,闹得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哼哼,你会放我走?”杏眼微微眯起,女子把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冷哼了两声说道:“落在你等朝廷走狗手中,若不杀将出去,唯有一死!” “姑娘可否留下芳名?”刘辩并没有因为女子言语中带着的挑衅而勃然大怒,他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女子说道:“我弘农王确是出身皇室,却绝不会是当今朝廷的走狗!姑娘对朝廷恨意颇深,我又何尝不是……” “你是弘农王刘辩……?”刘辩的话还没说完,女子就微微拧起眉头,一脸疑惑的向他问道:“莫不是逃离了洛阳,前些日子又在邙山大败官军的刘辩?” 这两日女子被看押在村中,刘辩并没有与她说过多少话,彼此都没有试图了解对方,见女子认得他,刘辩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才满心不解的向她问道:“这些事情并未传扬出去,姑娘如何得知?” 女子收起长剑,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说道:“小女名为管青,乃是青州黄巾。弘农王为救颍川黄巾,以不足百人击杀官军数百,如今已是在黄巾各部传扬开来,与弘农王产生误会,着实是小女唐突了!” 管青刚说出她是青州黄巾,周仓就把大刀的刀柄往地上一杵,手扶大刀向她问道:“姑娘可认得管亥?” “正是家兄!”管青朝周仓微微点了下头,在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向他反问了一句:“将军高姓大名?莫非认得家兄?” “某乃周仓!”周仓挺直着身板,对管青说道:“管亥将军乃是黄巾第一骁将,某如何不晓得他?某往日乃是在地公将军帐前,与管亥将军只是神往,却始终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却先见了他的妹子!” “家兄也是常提起周将军!”周仓报出了名姓,管青连忙抱拳给他行了个男人才行的抱拳礼,对他说道:“小女向日听闻周将军与裴元绍在卧牛山聚集了一众人马,前两日便是特意前来寻找将军,不意却在路上遭遇了官军,随从被杀散,只得孤身一人来到此处。又遇了十数名盗马贼,杀退了他们,本想抢匹快马,先寻个住处落脚,徐徐寻找二位将军,不想周将军却早投效了弘农王!” “原来马匹不是管姑娘盗的。”听完管青的叙述,刘辩朝追过来的典韦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抹和善的笑容说道:“我等日前入山狩猎,马匹被盗,正寻着盗马贼,却见到姑娘骑着本王坐骑在大道上疾驰,本以为姑娘便是盗马贼中的一人,不想却是一场误会!” 朝刘辩微微点了下头,管青扭头看着周仓,神色间流露出了些许失落,轻叹了一声说道:“周将军已投效弘农王,想来必不愿加入青州黄巾。小女留在此处也是无趣,就此告辞,各位保重!” 说着话,管青朝刘辩等人抱拳拱了拱,抬脚就要走。 “管姑娘且慢!”她刚抬起脚,还没来及迈出步子,刘辩就朝她喊了一声。 满脸疑惑的扭头看着刘辩,管青眨巴了两下眼睛,向他问道:“弘农王还有何吩咐?” “此处前往青州,路途遥远,姑娘徒步远行,某着实放心不下!”刘辩双手抱着拳,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对管青说道:“且姑娘有伤未愈,长途跋涉或许还能支撑的住,万一遇见官兵……” 话说到这里,刘辩没有接着再说下去,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管青,话中的意思却已是再明白不过。 管青低下头,像是在寻味着刘辩所说的话。 见她好半天都没有吱声,刘辩接着说道:“若是管姑娘不弃,可在此处住上些时日,待伤势好转,再离开不迟!” 刘辩的提议不可谓没有道理,管青微微低下头,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幽幽的叹了一声说道:“也罢,只是如此一来,倒是劳烦了弘农王!” 管青逃出村子,刘辩等人与她说话的当口,在离众人围着管青大约五六十步的深草中,两个穿着青灰色麻布深衣的汉子正趴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刘辩等人。 由于距离太远,俩人根本没听到刘辩等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是先看见管青与周仓厮杀了一场,后又眼见她随着刘辩等人回了村子,直到村外的人都进入村内,俩人才相互看了一眼,慢慢的朝着卧牛山方向退去。 第70章 都会有思念 星星眨巴着眼睛,犹如一颗颗宝蓝色的宝石,稀稀拉拉的点缀在墨蓝的夜空。 弯弯的月儿在树梢的托举下渐渐爬升了起来,向被夜幕笼罩着的大地倾洒着如水的月光。 刘辩站在村口,双手背在身后,遥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 夜幕中的群山,连绵起伏,就好似一副在浅黑画布上做的水墨山水,厚重中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不过刘辩此时却并没有心情去感受这副天然水墨山水的秀美,许多更重要的事情,正压在他的心头。 来到这里已经两天,他一直没有让周仓去卧牛山寻找裴元绍。自从穿越过来的那天开始,了解的历史已经被颠覆了许多,刘辩并没有完全的把握确定裴元绍还在卧牛山。 贸然让周仓带人上山,无疑是场赌博,刘辩绝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拿跟随他的兄弟生命去做赌博。 望着远处夜色中的卧牛山,正思索着如何确定裴元绍等人还在山中,刘辩的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夫君,更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听出说话的是唐姬,刘辩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黑黢黢的山峦暗影,悠悠的说道:“裴元绍若是在此处,也该现身了!” “我寻了整整一天,竟是连上山的道路都没找见。”刘辩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唐姬说话,身后不远处飘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殿下站在此处已有多时,不知可看出甚么端倪?” 回头向传来说话声的方向看去,刘辩看到管青正不急不缓的朝他和唐姬走了过来。 “唐姬,你且回去等我。”看见管青,刘辩对身旁的唐姬轻声吩咐了一句。 看了一眼刚走到刘辩身旁的管青,唐姬屈了屈膝,向刘辩福了一福,随后朝管青点了下头,语气轻柔的对刘辩说道:“妾身先行告退!” 刘辩点了下头,目送着唐姬向村内走去。 “殿下果真是对夫人情深意重!”与刘辩一样,目送着唐姬娇小的身影渐去渐远,管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刘辩说道:“夫人不懂武艺,殿下尚且不离不弃,当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她对我有情有义,我如何能对她薄情寡义?”直到唐姬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刘辩才扭头朝管青微微一笑问道:“管姑娘如何晓得我站在此处许久?” “殿下来到此处,我便知晓!”管青走到刘辩的侧后方,遥望着远处的卧牛山,对刘辩说道:“有周将军在,纵然小女说破了嘴皮,恐怕裴元绍将军也是不会领着人马归顺青州黄巾……” 刘辩没有说话,从管青的话里,他已听出这次管青是来招揽周仓和裴元绍的。周仓已归附于他麾下,绝不会随同管青投靠青州黄巾,至于裴元绍,当年能与周仓一同占据卧牛山,俩人关系定然非同一般,只要周仓出面,应该也不会投效青州黄巾。 “殿下早些歇息吧,天色真是不早了!”仰头看了看已快要爬上半中天的月亮,管青对刘辩微微一笑,转身朝村内走了去。 扭头看着管青的背影,刘辩微微搭眯了一下眼皮,对跟他一同来到村口的汉子说道:“吩咐守夜的兄弟们,卧牛山是何人盘踞尚不明朗,夜间定不可疏忽大意!” 汉子抱拳应了一声,紧随着刘辩向村内走去。 到了晚上,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无法视物,为了防止有人夜间偷袭,刘辩把仅有的几个能够晚间视物的汉子都给调到了村庄外围负责夜晚警戒。 进了村子,跟在刘辩身后的汉子遵照他的吩咐,到各处暗哨传达命令去了,刘辩则独自一人走向他和唐姬借宿的婆婆家。 昏蒙蒙的月光铺洒在地面上,村内的路面被映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村子里的人都已睡下,小村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刘辩能清楚的听到他自己的脚板踩在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声。 眼见离婆婆家还有一二十步,几声女子的呻吟传进了刘辩的耳朵。 他停下脚步,仔细的聆听着、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呻吟声似痛苦又似欢乐,听在耳朵里,有种说不出的旖旎风味。 仔细的聆听了一会静夜中女子的呻吟声,刘辩抬脚朝着发出声音的房子走了过去。 那间房正是他们刚进村时,抱着孩子捡粟米的女子居所。安排在她家居住的,是个负责分发食物的汉子。 越走进那间房,女子的呻吟声越是清晰。刘辩走到窗前,他甚至能听到一阵阵肉体碰撞时发出的“啪啪”声。 刘辩微微拧着眉头,站在窗外,静静的聆听着屋内传出的声响。 他倒不是有听墙根的癖好,他只是想知道,屋内正在做着那种事的两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滚在一张褥子里。 在窗外站了许久,女子的呻吟和肉体碰撞的响声终于止住。接着刘辩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和两个人的低语。 “你真的愿意要我们娘儿俩吗?”先传进刘辩耳朵的,是个女人轻细的声音,从那透着无限柔情蜜意的语气中,他听出女人之所以同在她家借宿的汉子做出那种事,完全是心甘情愿,想要找个依靠。 站在窗外聆听屋内的声音,刘辩是担心女子不从,借宿的汉子强行侮辱了她。听到女子说话,刘辩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虽不知道屋内的俩人是不是真的两情相悦,可他们只要是两厢情愿,刘辩也懒得管这档子事,毕竟都是成年男女,懂得如何做选择。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刘辩就发现,汉末的女人并没有守寡的概念,只要她们的男人死了,遇见心仪的男人,她们随时可以钻进其他男人的被窝。 转身正要离开,屋内的汉子却在这时说了话:“我倒是愿意要你们娘儿俩,只是不晓得殿下会去哪里。我不能离开殿下,更不能抛开兄弟们,留在这里……” 汉子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听到屋内女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以极其哀怨的语气说道:“奴家以前的男人被官兵抓了去,如今也不晓得是死是活。遇见郎君,本以为终身有了依托,不想郎君却还是要走……” 听到这里,刘辩觉得再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他低垂下眼帘,抬脚朝着婆婆家走了去。 “殿下!”刚一进屋,睡在堂屋门后的典韦就站了起来,招呼了他一声。 朝典韦点了下头,刘辩径直走进了他和唐姬居住的房间。 唐姬站在窗前,正望着窗外发呆。听到有人走进屋内,她猛然转过身朝后看了一眼,见走进来的是刘辩,才微微一笑招呼了一声:“夫君……” “怎么还不睡?”走到唐姬身旁,刘辩先是朝窗外看了一眼,并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才对她说道:“天色已晚,早些睡吧。” “嗯!”唐姬应了一声,向刘辩福了一福说道:“容妾身伺候夫君安睡。” 拉起唐姬的两只手腕,刘辩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容,轻声向她问道:“唐姬,若是我日后出征,不在你身边,你会如何?” “思念!”想到一旦上了卧牛山,很快就要与刘辩分开,唐姬轻叹了一声,把脸转向窗口,悠悠的说道:“夫君要成就大业,妾身若是伴在夫君身旁,倒是会多让夫君牵绊。日后夫君出征,妾身唯有每日思念,期盼夫君凯旋而归!” “是啊!思念!”刘辩轻轻的叹了一声,把唐姬拥在怀里,喃喃的说了句:“你我会思念,其他兄弟也是血肉之躯,如何不会思念……” 依偎在刘辩的胸口,听着刘辩轻声的细语,唐姬虽不明白此时他为何会提起其他兄弟,却也没有多问,默默的感受着刘辩那并不算宽厚的胸膛给她带来的温暖。 睡梦中的夜晚总是过去的很快,一抹晨曦透过四方的小窗照进屋内。 刘辩坐起身,习惯性的朝身旁睡着的唐姬看了一眼。唐姬很美,尤其是熟睡的时候,要比平时更俊俏了几分。刘辩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这些日子的,有如此娇俏的尤物伴眠,他竟能守的住底线,一直没有对唐姬做出越轨的事来。 在他心中,唐姬目前还只是个未彻底长成人的小姑娘。 “拦住他们!保护殿下!”正温柔的看着熟睡的唐姬,窗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汉子们的喊叫声。 “贼婆娘,快出来受死!”伴随着汉子们的喊声和脚步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进刘辩的耳朵,紧接着刘辩听到一句粗豪的厉喝。 这声厉喝不属于他带领的这队汉子中的任何一个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刘辩连忙爬了起来,伸手抓起铺盖旁的长剑,朝刚被惊醒的唐姬小脸上摸了一把,低声吩咐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 第71章 就是她打的 提着长剑冲出房门,刘辩一眼就看见在小村的空地上,周仓正领着几十名汉子与冲进村子来的一群人对峙着。典韦则站在门口,将房门挡了个严实,以防有人冲进屋内,对刘辩和唐姬不利。 进入村子的足有一百多人,领头的是十多名骑着快马的汉子,刚才喊叫的正是领头那个手持长枪,骑在一匹健马背上的大汉。 那大汉脸颊两侧浓密的胡茬子微微颤动着,双眼圆睁,长枪平平端起,指着典韦等人喝道:“卧牛山方圆数十里,乃是我等的天下!今日我等前来,只为抓两日前打伤兄弟的贼婆娘!若是尔等胆敢阻拦,纵然是官兵,一并诛杀!” “好!有气势!”汉子的话音刚落,刘辩就轻轻拍了两下巴掌走出房门,站在离那汉子大约六七步远的地方,歪头看着他说道:“我等日前丢失了六匹脚力,遍寻盗马贼不得,不想尔等竟自家送上门来!今日还了我等脚力便罢,若是不还,那女子我等也是不会交予你们!” 被安置在民宅里借宿的管青听到外面吵闹,长剑从屋内走了出来。骑马汉子大骂着贼婆娘,管青自晓得是骂她。 她满脸怒容的朝着那汉子走了过来,本想上前与那汉子理论,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刘辩已是把矛盾的焦点引到了他那边去了。 站在一群汉子身后,管青有些不解的望着刘辩,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帮她把事情揽过去。 刘辩一番话把那汉子给说的愣了愣,前两天被打的十多个喽啰确实偷了几匹马回到山寨,如果算上被女子劫走的那匹,恰好是六匹不假。 眼睛微微眯了眯,那汉子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冷哼了一声对刘辩说道:“你可曾听说过强人会归还财帛的?” “好!爽快!”刘辩脸上带着笑,朝那汉子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随后转过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回去吧!你何时听闻有从官兵手中要到人的?” “好胆!”刘辩的一句话,激怒了那汉子,他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纵马向刘辩冲了上去,提起长枪,就要朝刘辩的后心扎去。 就在那汉子刚刚举起长枪的那一刹,典韦怒吼一声,蹿向了汉子胯下的骏马,挥起拳头,朝着骏马的头上猛抽了一拳。 骏马挨了一拳,惨嘶一声,四蹄一软,侧着身子栽倒下去。马背上的汉子正要拿长枪去扎刘辩,没提防胯下的骏马会被人一拳抽倒,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 还没等他翻身爬起来,典韦已是纵身扑向了他,一把抠住他的衣领,扬起拳头作势要打。 “贼人休要伤我兄弟!”典韦的拳头刚刚抡起,一声大喝传进了众人的耳朵,几骑快马从村口冲了进来。 朝发出大喊的汉子看了过去,出现在刘辩视线中的,是个骑着棕黄骏马的汉子。 那汉子身穿皮甲,头裹黄巾,方面大脸,在头巾下方的额头上,还有着一条长长的疤痕。 听到那汉子的喊声,周仓愣了一下,当他看清汉子的面相时,脸上顿时填满了欣喜,连忙快步向前,朝骑马冲过来的汉子大喊道:“裴兄弟,某回来了!” 骑马冲过来的正是在卧牛山占山为王的裴元绍,听到周仓的喊声,他连忙勒住缰绳,骏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在重新踏上地面的时候,扬起了一片烟尘。 坐在马背上,裴元绍手提着大刀,把周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当他看出站在面前的正是周仓时,原本满脸的怒容顿时烟消云散,翻身跳下马背,小跑到周仓面前,双手抓着周仓的胳膊,满心欢喜的喊道:“周大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周仓点了点头,双手同样抓着裴元绍的手臂,对他说道:“你我兄弟,日后又能在一处了!” 看到周仓与裴元绍相认的一幕,刘辩朝按着躺地上汉子的典韦使了个眼色,典韦这才松开揪着那汉子衣领的手,撤身站在一旁。 险些挨了典韦一顿老拳的汉子在被松开后,一骨碌爬了起来,连忙退到一旁,满脸警惕的瞪着典韦。 与那汉子站在一起的其他山贼,也都是持着兵刃,面朝典韦,一个个多少带着些恐慌的瞪着他,生怕典韦纵身朝他们冲了过来。 作为战场上的脚力,战马不仅有着快速奔跑,提高机动性的作用,正面向步兵冲杀时,冲击力也是十分强悍。 能够承受强大撞击力的骏马,竟会被典韦一拳打倒在地,可见典韦的力道有多强横,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也由不得这群山贼不惧怕! “兄弟,某给你引荐个人!”与裴元绍相认之后,周仓拉着他朝站在房屋门外的刘辩走了过去。 被周仓拉着,走到刘辩面前,裴元绍有些狐疑的把眼前这个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些稚嫩,身板显得很单薄的少年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兄弟,还不快拜见弘农王殿下!”拉着裴元绍站在刘辩面前,周仓对裴元绍说道:“某便是在殿下麾下充作马前之卒,如今殿下有心招揽兄弟……” “莫不是前些日子在邙山大败官军的弘农王刘辩?”没等周仓把话说完,裴元绍就一脸惊愕的说道:“某以为弘农王定是身高八尺、威武勇猛,不想竟是……” “竟是……”话说到这,裴元绍有些尴尬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想不出该如何把话说下去才是。 “裴将军可是想说,没想到弘农王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见裴元绍满脸尴尬,刘辩笑了两声,双手抱拳,朝他拱了一拱说道:“本王正是弘农王刘辩,一向听闻元福说裴将军英雄了得,今日有缘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哎呀!”刘辩承认了身份,裴元绍把大刀往身后跟着的喽啰手中一递,双手先是互击了一下,随后抱拳半跪了下去,仰头看着刘辩说道:“某听闻殿下在邙山以不足百人,击杀数百官军,已是敬仰万分!自我黄巾起事以来,何尝有过如此大捷!若是别个,倒还罢了!既是弘农王殿下亲临,没得说,我裴元绍自今日起,便是殿下的人了!” 裴元绍如此爽快的答应投靠他倒是让刘辩感到有些意外,他连忙上前托着裴元绍的手臂,将裴元绍扶了起来说道:“裴将军既愿追随本王,自今日起,你我乃是兄弟,无须如此多礼!” “多谢殿下!”裴元绍站了起来,先是向刘辩道了声谢,随后扭过头,朝四下看了看,目光有些狐疑的在管青身上逗留了一瞬,才对刘辩说道:“某投靠了殿下,尚有一事,还望殿下成全!” “裴将军何事,只管道来!”从裴元绍的眼神中,刘辩已看出他要提的要求是与管青有关,心内早做好了盘算,脸上却挂着和善的笑容请裴元绍把话说下去。 “来人!”刘辩答应了裴元绍的请求,裴元绍也不客套,朝身后喊了一嗓子。 十多个脸部被打的满是淤血和青包的汉子从一群喽啰中走了出来,这群汉子刚走出来,刘辩麾下那群汉子就全都哈哈笑了起来,甚至连管青也是用手背掩住了小嘴,“吃吃”的娇笑着。 刘辩麾下的汉子们发出了大笑,裴元绍带来的喽啰们则个个像吃了苍蝇似得,脸色铁青,狠狠的剜了大笑的汉子们一眼。 也难怪刘辩麾下的汉子们会发出大笑,被裴元绍唤出来的十多条汉子,无一例外都是自额头到下巴,成片成片的被打成了紫黑色。尤其是他们那两只黑中带紫的眼圈,若是用白灰把眼圈之外的部位都给抹白,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只汉末版大熊猫! 低着头站在裴元绍身后,十多条汉子抬手挡住脸,其中一人有些羞惭的对裴元绍说道:“将军,小的们在!” “两日前打你等的妇人可在此处?”可能是觉着这群汉子丢了他的脸,裴元绍拧着眉头,看也不看他们,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在!”回裴元绍话的汉子放下捂着脸的那只手,抬起另一只手臂,朝着站在一群汉子身后的管青一指,满是忿恨的喊了一嗓子:“就是她!” “小声点!”汉子的喊声还没落音,裴元绍就微微侧着头,皱着眉毛,没好气的说道:“十多条汉子,竟是连一女子都打不过,养你等还有何用?” 被裴元绍骂了一句,十多条汉子竟没有一个敢吭声的,全都满脸羞惭的低着头,连半声也不敢言语。 “殿下!”训斥过身后这群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汉子,裴元绍双手抱拳,向刘辩深深一躬说道:“不瞒殿下,说来惭愧!我这些兄弟前两日在山中捡了几匹马,半道上遇见个女子,非说马是他们偷的,不仅强抢了匹马,还将他们打了!今日来到此处,正是要寻此女子讨要个公道,还望殿下成全!” 第72章 男人的肩膀 向站在一群汉子身后的管青看了一眼,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裴元绍说道:“他们牵走的几匹马,正是我等的坐骑!不过自家兄弟牵了,也算不得什么,此事不提也罢!” 刘辩一说被偷的马是他们的,裴元绍顿时两眼圆睁,扭头朝身后站着的十多条汉子瞪了一眼,怒骂到:“尔等泼才,竟是瞎了狗眼!殿下的坐骑,你等也敢偷盗!莫不是嫌命长了不成?” 被裴元绍骂了一句,十多条汉子的腰佝偻的更深了,他们一个个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甚至有两个人已是害怕到浑身不住的哆嗦着。 “还有一事要告知裴将军!”刘辩伸手拉过裴元绍,小声对他说道:“那位姑娘姓管,乃是青州黄巾军管亥之妹!我等眼下人手颇为不够,若是与管亥争斗,数十万青州黄巾军来到卧牛山,无需攻打,只要将山脚一围……” 听了刘辩的话,裴元绍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伸手朝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有些懊恼的说道:“幸亏殿下提点,某险些坏了大事!” “此处小村,无险可守,若是遭遇官兵,殿下与众兄弟们恐难抵挡。”清楚了管青的身份,裴元绍再不提替那十多条汉子讨要公道,而是对刘辩说道:“恳请殿下随某等上山!” “如此甚好!”刘辩点了下头,应诺了裴元绍的邀请。 “来人!准备开道,请殿下及各位兄弟上山!”刘辩答应了裴元绍的提议,裴元绍连忙转过身,朝跟着他一同来到村子里的喽啰们喊了一声。 百余名裴元绍手下的喽啰都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个相互看着,没闹明白为何裴元绍气势汹汹的来找管青晦气,这会竟是半点底气也没了。 不仅是裴元绍麾下的喽啰们不理解,就连两天前打了那十多个盗马喽啰的管青,也是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刘辩是如何说服裴元绍不寻她晦气的。 “娘的,都聋了不成?”喽啰们还没回过神,裴元绍把眼一瞪,冲他们骂道:“快些为殿下开道,我等即刻返回山寨!” 直到裴元绍又喝骂了一声,百余名喽啰才回过神,连忙调转方向,列起两排歪歪扭扭的队伍,在中间留了条狭长的通道,等待着刘辩等人通过。 看了一眼那些喽啰列起的队伍,刘辩心内多少有些失望,从他们列队的速度和队列的整齐度来看,他们绝对是一支疏于训练的队伍。 “裴将军且慢!”虽然对喽啰们的表现很不满意,刘辩却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朝裴元绍拱了下手说道:“本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置,请裴将军与众兄弟少待!” 裴元绍应了一声,满心不解的看着刘辩朝挡在管青身前的汉子们走了过去。 到了那群汉子面前,刘辩双手叉着腰,向他们喊道:“兄弟们,本王有句话要问你们,希望你们如实回答!” 喊话的时候,刘辩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所有的汉子都弄不明白他想问什么,一个个都是满脸茫然的望着他。 “我等在村中也居住了两日,兄弟们远离妻儿,苦闷可想而知!”环视了一圈站在面前的汉子们,刘辩接着对他们喊道:“有哪个兄弟来到村中之后,与村内女子睡在一起,向前一步!”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的汉子都吃了一惊,就连一旁站着的裴元绍等人也是愣了一愣。 刘辩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在场的每个人都以为他询问这些汉子有谁曾与村内妇人睡在一处,是要惩治那些守不住寂寞的汉子。 望着表情严肃的刘辩,十多条汉子低下了头。他们在进村之后,都与寄宿村民家的妇人发生了关系,可他们却不敢出列承认。 跟着刘辩走了一路,经历过数场九死一生的厮杀,这些汉子已不再是过去那些贪生怕死的黄巾军,他们并不畏惧死亡,他们惧怕的,只不过是承认之后,会给曾在被窝中为他们带来欢愉的女人们带来灾难。 “怎么?做了不敢承认?”站着近两百人的村内空地上,竟是静的连人喘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刘辩等了一会,见没人站出来承认,微微皱着眉头,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那些汉子们喊道:“你们知道男人的肩膀是用来干什么的吗?我告诉你们,男人的肩膀是用来顶天立地的!” 环视了一圈面前的汉子们,刘辩接着对他们喊道:“你们常年在外,妻儿不在身边,空虚寂寞我都能理解!可我希望你们不只是胯下那根玩意可以用来捅女人!我还希望你们的肩膀能为跟你们睡过的女人扛起一片天!村子里的乡亲们不是任由你们耍乐的玩物!既然睡了,就都给我担起责任来!凡是和乡亲们睡过的,全都给我站出来!” 话喊到最后,刘辩的语气已是十分严厉,十多个汉子低着头,慢腾腾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还有吗?”朝走出来的汉子们看了一眼,刘辩又向站在后面的汉子们追问了一声。 没人应声,除了走出来的汉子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言语,站在后面的那些汉子则都仰着头,望着刘辩。 “不要杀他们!”那十多个汉子刚站出来,还没等刘辩说话,村子里的十多间民房内,冲出了十来个女人,这些女人飞奔到走出队列的汉子们身旁,一个个都用身体把与她们睡过的汉子护在身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哀求着刘辩:“殿下要杀,便将民妇等人杀了!是民妇等人勾引了他们,与他们无干!” 跑出来挡在汉子们面前的,都是村内的年轻女子,其中有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未满周岁的小娃儿,此女正是头天晚上刘辩无意中听墙角时在屋内与睡她的汉子窃窃私语的女子。 走出队列的汉子们大多都有女子挡在他们面前,只有两个汉子面前空空的,没人为他们求情。 “你二人怎么回事?”朝那两个汉子看了一眼,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他们问道:“你们不是也睡过村中妇人吗?为何无人为你二人求情。” 两个汉子轻叹了一声,有些失落的回头朝他们这两天住过的民房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对刘辩说道:“是我等管不住那话儿,寻错了女人……” “不是你二人强行睡了她们?”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语调冰冷的向他俩追问了一句。 “殿下要杀我二人,我二人绝不皱下眉头!”刘辩的话音刚落,那两个汉子抬起头望着他,其中一人语气中透着几分悲愤的说道:“自我二人跟随殿下,每日听取殿下教诲,如今虽说尚未脱胎换骨,却也不会做那猪狗不如之事……” “不用说了!”刘辩抬起手,阻止了那汉子继续把话说下去,对没人护着他们的两个汉子说道:“不管怎样,你二人毕竟睡了人家!但是这种生死关头也不肯前来护庇你等的女人,实是无法与你二人同甘共苦!给她们送些铜钱过去,自此将她们忘记吧!” 刘辩的话一出口,不仅是那两个汉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每个人都以为他是要惩治这些管不住下半身的汉子,哪想到他竟然只是让那两个汉子给被他们睡过的女人送些铜钱过去。 “我等即将上山。”朝那两个汉子摆了摆手,等他们二人转身向这两日借宿的民宅走去,刘辩接着对那些身前都站着个女人的汉子们说道:“昨日本王无意中发现你等在村内与一些村妇有了私情。若是要别人处置,或许会取了你等性命,可本王却是知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站在你等面前的,都是不顾自家性命也要保护你等的忠烈女子,你等莫不是舍得将她们丢在村内受苦?” 让那两个汉子给睡过的女人送钱,已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刘辩这番话更是让众人满头雾水,不知他想要做些什么。 “将她们带上山,好生看待她们,自今日起,她们便是你等的家眷!”朝众汉子们摆了下手,刘辩转过身,一边往他借宿的婆婆家走,一边给汉子们丢下了一句话:“奸淫妇女者,杀!两情相悦者,赐予成婚!”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可每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晰,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明明白白。 那些身前挡着个妇人的汉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还恍如做梦一般,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郎君!”怀里抱着婴儿的妇人最先转过身,依偎在她身后的汉子胸前,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呢喃着说道:“殿下将奴家赐予了你,从今日起,奴家便真是你的人了!” 将妇人揽在怀中,那汉子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过了好一会,才紧搂着怀中女子高声喊了起来:“我也有家,有妻儿了!” 十多对汉子和妇人紧紧拥在一处,围观的一两百号人或是满脸羡慕或是暗暗替他们捏了把冷汗,不过每个人都在为有这样的结果而感到欣慰。 第73章 你们不是叛贼 登上卧牛山的路,是一条蜿蜒的小道,山脚的路口,被一片浓密的灌木遮挡,不熟悉路径的人,就算从路口经过,也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 卧牛山山寨坐落于最高峰的山顶,它占地并不算宽广,地势却是却是群山中最为有利的。到了山寨入口,刘辩才明白为何当初严政率领人数远多于裴元绍的兵马,却始终无法将其攻克。 山寨入口前,有着一段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是笔直的山崖,即便是百万大军,到了此处,也只能两三人并排前进,只要在入口布好防御,纵然只有一两百人,进攻的大军等闲也是难以攻克。 当年周仓离开卧牛山,裴元绍一边领着众人占山为王,一边收拢无家可归的流民,经过三年的扩大,山寨里的喽啰已从当年的百余人增加到了三百多人。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站在山寨内的峭崖边上,俯瞰着那些相对低矮的群山。猛烈的罡风从他身旁掠过,撩起他鬓角的发梢,在他耳边“呼呼”的吹着来自天地间的气息。 刘辩身后不远,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汉子。两个汉子都是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的剑柄,另一只手叉在腰上,眼睛不住的在四周逡巡着。 虽然刘辩眼下是置身于山寨之中,负责保护他的两个汉子却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站住!”刘辩正俯瞰着相对低矮的群山,身后不远处的两个汉子发出了一声低喝,紧接着他听到了“呛啷”一声整齐划一的拔剑声。 他没有回头,虽然他不认为在山寨里会有什么人对他不利,却也没有阻止那两个负责保护他的汉子拔剑。 “殿下身边防备果然很严!”一个甜美中带着几分爽朗的女声传进了刘辩的耳朵,他听出说话的人正是与他们一同来到山寨的管青。 “请管姑娘过来!”双手背在身后,刘辩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群山之中,淡淡的向拦着管青的两个汉子吩咐了一句。 两个汉子收起长剑,撤身站到一旁,目送着管青朝山崖边上的刘辩走了过去。 “小女是来向殿下辞行的!”走到刘辩身后,管青双手抱拳,朝他拱了拱说道:“承蒙殿下眷顾,替小女解了场危难,若是来日尚可重逢,定当相报!” “管姑娘不必介怀!”刘辩转过身,面朝着管青,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她说道:“管姑娘来到卧牛山,本是想招揽元福与裴元绍加入青州黄巾军,却被本王占了先机,姑娘不责怪本王已是意外之喜,帮了姑娘些许小忙,何敢劳烦姑娘记挂!” 管青垂下眼帘,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说了声:“既已向殿下道别,管青告辞!” 告了声退,管青转身朝山寨内走了去。看着她昂首挺胸离去的背影,刘辩对不远处的汉子说道:“吩咐下去,为管姑娘备马!” “诺!”一个汉子抱拳应了一声,紧跟着管青向山寨内走了去。 看着管青离去的背影,刘辩嘴角微微牵了牵,露出一抹别人难以觉察的笑容。 朝阳在群山的托举下跃上了天空,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之间,投射出柔和的金光,又是一个清晨降临了世间。 管青已经离去两天,带上山的伤患和汉子们的家眷也都得到妥善的安置。 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在卧牛山山寨中迎风飘舞,山风鼓动着大旗,绣着斗大‘汉’字的长方形旗面猎猎翻飞,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 全副武装的刘辩站在大旗下,在他的面前,是一百多名穿戴着官兵衣甲,每人都配备了圆盾和长剑的精壮汉子。 “兄弟们!”环视了一圈列着队站在面前的汉子们,刘辩高声对他们喊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是曾经与我在邙山同官军浴血搏杀过的!也有许多人,是曾经在黄巾军中,和官军性命相搏过的!同样,也有一些人,是被官军和豪强逼迫的家破人亡,不得已来到山上的!” 刘辩喊话的时候,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汉子全都把视线投在了他的脸上,所有人都在静静的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们又要出征了!”刘辩一把抽出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对汉子们喊道:“我刘辩自从离开洛阳,一路都在躲避着董卓的追杀!这些日子,我们虽然取得了一些小的胜利,却还是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他们追的连个长久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番话,听在与刘辩经历过邙山之战的汉子们耳朵中,感触尤为深切,从邙山中走出来的汉子,一个个都紧攥着拳头,脸部肌肉微微抽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辩那张毫无表情却满是坚毅的脸。 “身在大汉皇室,身为大汉朝的弘农王,我却是异常的憎恨董卓、憎恨他麾下那帮屠戮我们手足兄弟的官兵!”刘辩眼角微微抽搐着,继续对汉子们喊道:“当年你们为何拿起兵器反抗朝廷?难道你们真的是叛逆吗?” 当刘辩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包括周仓、裴元绍等人,都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山寨里这些出身于黄巾或流民的汉子们。 “不!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不是叛逆!”刘辩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眼睛一亮,把视线齐刷刷的投在了他的脸上。 “是昏庸的朝廷!是满朝的奸臣和宦党,侵占了你们的家园,夺走了你们的口粮,杀害了你们的父兄,欺凌了你们的妻女!你们不得不反!”话说到这里,刘辩的情绪已是十分激动,身为穿越者,他对大汉朝廷并没有归属感,反倒是在逃亡的日子里,他看到太多民间的疾苦,对那些被豪强欺凌的百姓充满了同情。 距离大旗不远的一间小屋内,唐姬正站在窗口,默默的看着站在大旗下向汉子们喊话的刘辩。 刘辩所说的每个字,都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若是在过去,她没有跟随刘辩逃离洛阳,听到这番言论,她一定会认为刘辩是自家要造自家的反,是大逆不道,背弃了汉室的祖宗。 可如今,她并没有那种想法,反倒为刘辩慷慨激昂的喊话而感动着。身为皇室成员,刘辩能亲口向汉子们喊出朝廷昏庸的话来,这绝不是一般人所拥有的气度和气量。 望着还在慷慨激昂演说着的刘辩,唐姬的眼神越发的迷离起来。在她的眼中,刘辩的形象已是趋于完美,他不再只是一个凡人,而是一尊神祠。他是她的庇护神,也是全天下贫苦百姓的庇护神! “兄弟们!朝廷和董卓都犯了个错误!”手持长剑,剑尖斜斜的指向地面,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用一种近乎低沉的语调对面前的一百多名汉子说道:“他们太过于依赖官军,太过于藐视我们的力量!当年黄巾军之所以失败,不只是因为没有良好的装备和训练,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凝聚力,不懂得为什么而战!” “我等为殿下而战,为夺回殿下被董卓老贼抢去的江山而战!”裴元绍一手按着剑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在刘辩说出黄巾军不懂得为何而战的时候,接了一句。 “不!”刘辩摇了摇头,语气异常坚决的说道:“你们为自由而战,为不再被人欺凌而战,为能像个人一样好好活着而战!” “从邙山出来的兄弟们都知道,能够战胜数量远多于我等的官军,并非我等比他们更加强悍,而是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信念!我们要活下去!”没有持剑的那只手紧握着拳头在身前一扬,刘辩对面前的汉子们喊道:“我们要在战斗中保护好兄弟的后背,也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兄弟!只有彼此充满了信任,我们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让那些曾经小瞧过我们的人去吃屎吧!” “哈哈哈哈!”刘辩的这番话刚一落音,汉子们都发出了一阵张狂的大笑,有几个人甚至高举着手中的兵器,附和着喊道:“让那些追赶过我们的官兵,滚回家去,趴他老娘的屁股上舔屎去吧!” 看着张狂大笑的汉子们,刘辩知道,他的动员有了效果。他扭过头,对一旁的裴元绍说道:“裴将军,此次前往虎牢关,你不用跟随,你要镇守山寨,确保大旗屹立不倒!便是大功一件!” 不能随同前往虎牢关,裴元绍心内多少有些失落。可听到刘辩说出只要镇守住山寨,确保大旗不倒,他就是立了一场大功,心内顿时一喜,连忙双手抱拳应了一声:“诺!” “兄弟们,各自准备一下,半个时辰之后,我等便要下山!”朝面前的汉子们摆了下手,刘辩下达了解散的命令,转身朝着他和唐姬的房间走了过去。 百余名汉子,在山寨中有家眷的,不过只有十数名而已。这十多个汉子在解散后各自朝住所跑去,与家眷道别。其他人则纷纷检视着出征需要携带的装备和口粮、饮水。 第74章 溃逃的败兵 卧牛山山寨寨门,唐姬手扶着寨门旁的木桩,半倚在桩子上,一双含泪的眸子凝望着远处的山岗。 刘辩已领着人马下了山,他们即将奔赴虎牢关,而唐姬则留在了卧牛山。 自从逃离洛阳,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刘辩分开。当刘辩领着队伍离开山寨,向对面山岗开拔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无助感向她席卷而来。 她已习惯了有刘辩在身边,已习惯了在他的羽翼下接受庇护,刘辩离开,给唐姬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无助。 离开卧牛山,刘辩并没有领着队伍向黄河岸边靠拢,反倒是选择了远离黄河的道路,一路朝着虎牢关方向推进。 斗转星移,一路东进,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是连续赶了三天的路程。 眼见离虎牢关越来越近,沿途刘辩等人经过的村镇,都是一派萧条。人口相对多些的地方,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老人、孩子和妇人,精壮男人好似都凭空消失了。 有些村子甚至萧条到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房舍坍塌,屋内落满了灰尘,一眼就能看出已是许久无人居住。 天色越来越暗,眼见夜晚又要降临,刘辩扭头对身后的汉子们喊了一嗓子:“兄弟们快些,今晚若是寻不见村镇,我等又要露宿荒野了!” 抬头朝天边那轮橘色的斜阳看了一眼,周仓一边跟在刘辩身后小跑,一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殿下,眼见天色已晚,到了夜间,大多数兄弟都如盲人一般,如今尚未见到村镇的影子,今晚恐怕兄弟们真得在野外露宿了。” “天还没黑!”一边小跑着,刘辩一边对周仓说道:“只要没有入夜,我等就不一定会露宿野外!” 周仓没再说话,只是跟着刘辩加快了些步伐。跑在刘辩另一侧的典韦回了下头,朝汉子们又一招手喊道:“快些,不想在野地里挨冻,就都跑快点!” “停!”百多人的队伍正快速奔跑着,刘辩突然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随着他的一声低喝,所有人全都止住了脚步,一双双满是警惕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四周。 “都趴下!”静静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刘辩猛然趴在地上,并朝身后的众人低喝了一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都趴伏在地上,屏着呼吸,聆听着他们能听到的任何声音。 众人趴下后不久,一阵如雷霆般轰鸣着的马蹄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刘辩稍稍抬起头,往传来马蹄声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数百匹战马正疾速奔驰着,朝着西北方向去了。 从远处奔来的骑兵与刘辩等人并不是行进在同一直线上,卧在地面上等了一会,刘辩等人眼看着那支足有数百人的骑兵从视野中穿过。 数百名骑兵的背影越来越远,刘辩扭过头压低声音向周仓问了一句:“元福,你曾与数支不同的官军在战场上厮杀,可知刚过去的是谁人麾下?” “看衣甲像是冀州袁绍的兵马。”趴在地上的周仓微微拧着眉头,对刘辩说道:“不过河北公孙瓒的兵马,衣甲与袁绍麾下兵马的衣甲很是相近,以那些骑兵御马的娴熟来看,应是公孙瓒麾下的燕云铁骑。” “燕云铁骑?”刘辩微微拧了拧眉头,虽然那些骑兵的速度很快,他看的并不算真切,可周仓有句话说的很对,那些骑兵御马很是熟练,策马奔腾要比刘辩以往遇见的骑兵娴熟了许多。 骑兵的身影消失在斜阳之下,刘辩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的听了一会,没再听到异常的动静,这才向还趴着的百余名汉子一招手说道:“兄弟们,快些!” 夜幕终于还是在刘辩等人找到村子之前就降临了,百余名汉子,竟有超过九十人在夜间无法正常视物。 自打从卧牛山出发到如今已是过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们每天都会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虎牢关,算下路程,顶多再有二十多里,就能到达虎牢关地界。 出发时,刘辩等人并未携带帐篷,没有找到村落,他们只能在野地里露宿。好在如今天气已经转暖,即便在野外露宿,也不会像刚逃离洛阳那会一样寒冷。 选了处背风的地方让队伍驻扎下来,刘辩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面坐下,朝不远处正指点着汉子们寻找睡觉地点的周仓招了招手。 “以你所知,此处离虎牢关还有多少路程?”周仓刚走到跟前,坐在地上的刘辩就仰头看着他,向他问道:“估计要多久能够赶到?” “顶多二十里!”扭头朝东南方看了一眼,周仓对刘辩说道:“若是明日清晨出发,过了午间应当能到。” “有没有可以绕过虎牢关关口,直接出关的道路?”往身旁的地面上拍了拍,示意周仓坐下,刘辩又向他追问了一句。 朝刘辩用手拍的那块地面看了看,周仓并没有坐下,而是躬身抱拳说道:“虎牢关一带,元福并不十分清楚,也不晓得此处可有通往关外的小径。” 见周仓不坐,刘辩明白他不愿僭越了身份,也就不再勉强,扭头朝东南方看了一眼说道:“我等来到此处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正进攻虎牢关的各路诸侯,而不是从背后捅董卓一刀子……” “元福明白!”周仓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殿下且歇息着,元福这便领人前去探路。” “等你们探清道路,天也该亮了!”扭过脸看着周仓,刘辩对他说道:“路程尚远,且我等尚未渡过黄河,想来不会与董卓麾下兵马遭遇!明日队伍推进到黄河岸边,再去探路不迟。” “诺!”周仓应了一声,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问道:“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没了,你去忙吧。”朝站在面前的周仓微微一笑,等到周仓离去之后,刘辩双手抱在脑后,仰躺在平整的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连日赶路,不仅跟随刘辩的汉子们很是疲累,就连刘辩也是感到疲乏的很。躺下后没多会,他就进入了梦想。 正沉浸在睡梦中,刘辩隐约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许多人正朝着他们这边赶过来。 跟来的汉子们大多都有夜盲,若是遇见一支没有夜盲症的军队,他们这队人甚至连防御都组织不起来,就会被对方彻底歼灭。 刘辩猛的睁开眼睛,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果然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并不是梦境中的虚幻,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趴在草丛中,循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刘辩看到一队大约百余人的队伍正快速朝着他们跑来。 “殿下……”周仓躬着身子,蹿到了刘辩的身旁,看着夜色中摸索前进的一百多条黑影,小声对刘辩说道:“兄弟们都已醒了,只是大多……” “我知道!”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刘辩小声对周仓说道:“让兄弟们保持安静,莫要发出响动。对方若是正在夜间行军,想来都是能够晚间视物,真的打起来,我等定会吃亏!” “诺!”周仓应了一声,躬着身子,扭头朝已经醒过来,可眼睛却根本看不见东西的汉子们跑了过去。 正向刘辩等人行进的一百多人已是越来越近,当他们走到离刘辩只有三十多步的地方时,刘辩朝不远处的周仓和典韦招了招手。 见刘辩招手,俩人连忙来到他身旁,眼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吩咐。 “过来的只是一群败兵!”朝前面那群黑影指了指,刘辩对二人说道:“他们彼此用绳索相连,可见也和我等一样,大多数人在夜间都是双目无法视物。” “他们好像是冀州兵马。”那群人已经到了很近的位置,由于距离太近,虽然是在夜间,周仓还是看清了他们身上穿着的衣甲,小声对一旁的刘辩说了一句。 “过去问问!”看着那支已逼近到近前,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队伍,刘辩向周仓和典韦吩咐了一声,站起身,率先朝着迎面过来的那队人走了过去。 朝着刘辩等人走过来的,正是刚从前线被驱散的败兵,他们虽说已是远离了战场,却还觉着不太稳妥,生怕有追兵从后面赶上来,才选择在夜间强行赶路。 一百多名败兵正低着头赶路,前面的草丛中突然走出了几个人,把仅有的几个能在夜间视物的败兵给吓了一跳。 有两个胆子小的败兵,甚至怪叫了一声,掉头就想逃跑。可他们却忘记了先前为了所有人都能够在夜间正常行走,他们在腰间拴上了一根长长的绳索,绳索的后面又牵连着二三十名晚上如同瞎子一般的兵士。 两个吓坏了的败兵猛的往边上一蹿,拴在腰间的绳索陡然受力,绷紧了一勒,又把他们给勒了回来,后面那些看不见东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兵士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们一扯,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呼啦啦”的被牵倒了一大片。 第75章 绕开虎牢关 两三个在夜间视力正常且没有逃走的败兵持着兵器,把兵器对准了正向他们走过来的刘辩等人。 跟在这几个兵士身后,被绳索串在一起的败兵们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发出一阵骚乱,假若不是他们眼前一片黢黑什么也看不见,恐怕这时已是四处奔逃了出去。 “尔等可是冀州袁本初麾下兵士?”带着典韦和周仓走到离这些败兵只有五六步,刘辩停下脚步向他们喊了一声。 几个在夜晚视力正常的败兵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用一种略带着些颤音的腔调向他问道:“敢问这位将军……” “某乃是弘农王刘辩!”一手扶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刘辩瞟了接话的败兵一眼,向他问道:“看你等模样,莫非前方战事不利,诸侯联军已然溃败?” 刘辩报出了家门,百余名败兵全都愣住了,隔了片刻才有人最先回过神来,赶忙跪伏在地上高呼:“叩见陛下!” 有人率先跪伏在地,其他人不管看得见看不见,也都纷纷跪下,山呼万岁,其中不少人在发出呼声的同时浑身竟不住的哆嗦着,显然是从战场上逃离被刘辩抓了个正着,惧怕刘辩将他们抓回去正法。 这些败兵并没有称呼刘辩“殿下”而是喊出了“陛下”这个称谓,由此可知,直到此时袁绍都没有承认刘协的皇帝身份,始终拥立着刘辩。 从败兵们的呼声中,刘辩隐隐感觉到,这次来到虎牢关,他最该做的,就是先在诸侯面前露个脸,然后直接去找袁绍,商议发兵洛阳之事。 据刘辩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了解的情况,董卓祸乱朝纲,敢于直言反对他废刘辩而立刘协的,只有卢植和袁绍二人;而敢于刺杀董卓的,又只有献刀的曹操!更多的人虽不敢在洛阳与董卓对立,但离开洛阳之后,便会起兵附庸讨逆! 如今天下群雄尚未成势,对皇室还都有着忠诚。早些将他们聚拢一处攻回洛阳,或许三国乱世就不会出现。 “都起来吧!”看得出这群败兵心内恐慌,刘辩朝他们虚抬了一下手,淡然的问道:“适才本王见着一支骑兵,与你等穿着相近的铠甲,可是河北公孙瓒的麾下?” “回陛下!”所有败兵都谢过恩起了身,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败兵对刘辩说道:“我等尽是袁将军帐前兵马,只因日间与贼军一场厮杀,被贼军冲散,才过了黄河来到此处。前来讨逆的诸侯之中,并无公孙瓒,想来陛下看见的应是与我等一同被冲散的骑兵!” “呃!”又一个颠覆了刘辨认知的消息传进了他的耳朵,十八路讨逆诸侯中,竟然没有公孙瓒! 刘辩一只手捏着下巴,眉头微微拧起,向那败兵问道:“你等可知此番讨逆,诸侯如何布置?董卓老贼又是如何布置?” 回话的败兵愣了一下,一脸迷茫的望着刘辩,另外几个视力正常的败兵则相互看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刘辩的问题,至于后面那些如同瞎子一般的兵士,则都一个个低着头,更像是被锯了嘴的葫芦,连半个敢言语的人都没有。 看着这群一脸茫然的败兵,刘辩的眉头皱的更紧,又换了个说法,向他们问道:“诸侯都驻扎在何处?董卓的主力又驻扎在何处?” 败兵们才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刚才回话的败兵连忙躬身应道:“袁将军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扎河内,每日起兵挑战虎牢关;韩馥留守邺城,为全军供给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各有军队数万。联军先锋乃是江东之虎孙坚!董卓先前曾派遣华雄镇守虎牢关,为孙坚捕杀,如今镇守关口的乃是吕布。从此处过了黄河,河南尽是吕布兵马!” “你倒是了解的通透!”刘辩点了下头,朝败兵们摆了摆手说道:“去吧,若是有命回到冀州,告诉世人,我刘辩还活着!” 遇见刘辩,败兵们虽然还有求生的欲望,却没想到刘辩竟会如此轻易的将他们放走,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竟没有立刻就走。 “还不快走?莫非要本王治你们逃兵之罪?”刘辩微微拧起眉头,朝这群败兵低喝了一声。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直到刘辩又重复了一句,这群败兵才没口子的向他道着谢,从一旁绕过,战战兢兢的往远处走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看着败兵们离去的背影,周仓微微拧着眉头,对刘辩说道:“这些人临阵脱逃,该当死罪!” “他们不是我的兵!”刘辩微微一笑,对周仓说道:“他们是袁本初的麾下,我若是砍了他们的脑袋,岂不是让人耻笑是狗拿耗子?” 站在刘辩身后的周仓和典韦相互看了一眼,俩人都不懂狗拿耗子是什么意思,可从刘辩的话里,他们却是能听出他根本没把那群败兵当成是自己人。 碧绿的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颗露珠闪烁着七彩的光泽,滴落在刘辩的脸上。 他揉了揉迷蒙的睡眼,抬手把落在脸上的露珠抹去,坐起身朝四周看了看。 与他一同来到这里的汉子们都还熟睡着,只有典韦坐在不远处,望着远方,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仰头朝天边那轮橘色的朝阳看了一眼,刘辩站起身,向典韦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典韦连忙回过头,见是刘辩朝他走来,他赶紧站起身,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招呼了一声:“殿下!” “该出发了!”伸手朝典韦胸前被露水打湿了的皮甲抹了一把,把上面粘着的露水抹去一些,刘辩对他说道:“把兄弟们唤起来,我等今日须绕过虎牢关,前往关外!” “诺!”典韦应了一声,接着转过身向还熟睡着的汉子们喊道:“兄弟们,都起身了!” 连日赶路,跟随刘辩的一百多人也多是疲累了,直到典韦吼了一嗓子,他们才纷纷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元福!”看了一眼正起身的汉子们,刘辩朝周仓喊了一声。 值守了大半夜,睡下没多久就被典韦唤醒的周仓意识还有些迷蒙,听到刘辩唤他,连忙爬了起来,小跑到刘辩身前,躬身抱拳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从此处前往河内,尚需多久?”周仓刚跑到跟前,刘辩就向他问了一句。 “一直向东,再走二十里便进入河内地界!过了黄河,可到河内郡!”周仓微微躬着身子,抱拳答了刘辩的问题。 “不去虎牢关,直接前往河内!”拧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刘辩抬手向东一指,对周仓和典韦说道:“本王此行正是要找袁本初,既然他在河内,我等也无需冒险前往虎牢关!” 一百多名汉子很快做好了准备,列起一支双排纵队跟着刘辩向东挺近。 对历史的了解,仅仅只限于当初看过的一本三国演义,直到穿越来这个时代,刘辩才发现,演义毕竟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有些人并没有那么神,却被演义给刻意夸大了。 演义可以用来做历史大势的参考,却绝对不能拿来当做行动的指导资料!本以为掌握了这段历史的走向,在经历过许多事之后,刘辩才发现,他在潜意识中的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如今的刘辩很清楚,没有研究过三国历史,对这段历史细节了解几乎为零的他,以后许多事情只能靠着自己去分析判断。 带着队伍,在远离官道的野地里一路向东南方挺近。 刚过午后,刘辩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轰轰”的水响,他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从声音判断,发出“轰轰”水响的流水离他们还有不近的距离。如此远的距离,水声能这样清晰,而且还夹带着浑厚的气势,挡在他们前面的绝不会只是小溪或细小的河流,前方定然有着一条气势磅礴的大河。 “前面是不是黄河?”队伍停下后,刘辩扭头向一旁的周仓问了句。 “像是!”听着水流的“轰轰”声,周仓对刘辩说道:“听声音我等离黄河已是不远,只是不晓得此处可有渡口!” “元福带着兄弟们原地驻扎,吃些干粮歇息片刻!”扭头看着周仓,刘辩先是向他吩咐了一句,随后对典韦说道:“典韦随我前去探路!” “派出两个兄弟前去便是!”听说刘辩要亲自去探路,周仓有些担忧的对他说道:“此处离虎牢关也不甚远,折返方向,往西南不过三十里,就是虎牢关地界!万一……” “原来我们已经离虎牢关这么远了!”周仓话还没有说完,刘辩的嘴角就牵起一抹笑容,对他说道:“元福放心,只管带着兄弟们在此处歇息,让兄弟们保持安静,我与典韦去去就回!” 第76章 黄河吊桥 遍地都是嶙峋的乱石,刘辩与典韦躲在乱石后,朝不远处的黄河望去。 黄河岸边,站着几个手持短矛盾牌的兵士。兵士们背对着黄河,视线不住的在北岸游弋,偶尔还会有人朝刘辩和典韦藏身的地方望上两眼。 他们穿着的衣甲,与刘辩以往见过的都不同,甚至不同于头天晚上半道上撞见的冀州溃兵。 兵士们身后,是奔腾咆哮的黄河。奔流的河水如万马千军,在河塘中汹涌穿行。一朵朵掀起的巨浪,犹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黄鳞巨龙,夹雷裹电、咆哮翻舞! 这段黄河,河床相对狭窄,与刘辩等人在上游过渡口的那段河床相比,此处浪涛汹涌,气势更是磅礴。 滔天巨浪击打在河床上,发出一阵“轰轰”的巨响,掩盖了刘辩和典韦因挪动身子而发出的细微响声。 “殿下,要过去吗?”在一堆乱石之中躲了许久,典韦压低了声音,向一旁的刘辩问了一句。 “走!”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合计了一下,又朝四周看了看,见除了那几个兵士再无旁人,才向典韦交代了一句,率先离开藏身的乱石,朝着河岸边走了过去。 刘辩和典韦刚现身,守在河岸边的几个兵士立刻就发现了他们,连忙将兵器指向他们,其中一人朝他们高声喊道:“什么人?” “你等是谁帐下兵士?”一边朝河边走,刘辩一边向那几个兵士反问了一句。 还没弄清对方身份,刘辩自然不会报出名姓。走到离那几个兵士只有七八步的地方,他和典韦止住了脚步, “来者何人?”向刘辩问话的兵士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厉声喝了一句:“若是不道出所以,定将尔等拿下押送将军帐中!” “放肆!”那兵士话音刚落,典韦怒喝一声纵步上前,抡起拳头就朝他脸上捣了过去。 “休伤他们性命!”典韦刚纵步蹿出,刘辩连忙吩咐了一声。 刘辩考虑的挺多,他想到眼下还不清楚这几个兵士是谁的麾下,若是贸然打杀了,过了黄河,见到诸侯们也是不好说话。 典韦本就没打算杀了这几个兵士,否则他也不会舍弃短戟不用,而选择用拳头。 一拳朝那兵士的脸上捣了过去,在那兵士侧头躲避的同时,典韦拳头一收,抬脚朝他的胸口踹了过去。 随着一声闷响和兵士发出的凄厉惨嚎,被典韦窝心一脚的兵士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踹飞那兵士,典韦伸手拔出插在腰间的两把短戟,纵身朝那几个正要上前帮忙的兵士冲了上去。 可怜这几个士兵,哪里会是三两下就能打死老虎的典韦对手!甫一交手,没用几合,就纷纷被典韦给撂倒在地。 抡起短戟,砸碎了最后一个还站着的兵士手中盾牌,典韦一脚将那兵士踹翻在地,随后把短戟往腰间一插,空着两只手,将被他打翻的兵士们一个个的揪了起来,扔在做一堆趴着。 典韦撂翻了那几个兵士,刘辩抬脚朝他们走了过去,走到疼的哼哼唧唧的兵士们面前,他向先前那个和他对过话的兵士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帐下的兵士?” 那兵士小腹上挨了一脚,疼的肠子一阵阵抽筋,正躺在地上扭曲着身子痛苦的呻吟着,听到刘辩的话,他仰起满是冷汗的脸,朝刘辩看了一眼,却没有吭声。 “快说!”见那兵士倒在地上,还是一脸的倔强,典韦拧着眉头,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恶狠狠的低吼了一声。 见识过典韦的强悍,兵士打心眼里对他惧怕。胸口被典韦踏住,那兵士朝典韦看了一眼,哆嗦着灰白的嘴唇,对刘辩说道:“我等是……是河内太守王匡的麾下!” 听说他们是王匡的手下,刘辩朝典韦摆了摆手,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对他们说道:“早说是王匡的麾下,本王也不会为难你等。若是见到王匡,告诉他,弘农王刘辩来过!” 刘辩报出身份,倒在地上的几个兵士顿时大惊,也顾不得身上被典韦打的疼痛,纷纷强忍着翻了个身,跪趴在他的脚下,回答刘辩问题的兵士被典韦踩着胸口,想要翻身,却是动弹不得,只能浑身哆嗦着说道:“小人等不知是陛下在此,冲撞龙颜,实是死罪!” “罢了!”刘辩朝那几个兵士摆了下手,向回话的兵士问道:“此处河流湍急,从那里能够渡河?” 典韦抬起了踩在那兵士胸口的脚,他的脚刚一抬起,那兵士就一骨碌翻了个身,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回陛下话,自此向西两里,有一道索桥。昨日袁将军麾下一部前往虎牢关挑战,被守关贼军击溃,不少溃兵自索桥逃往黄河北岸,太守受袁将军所托,命我等严守索桥……” “嗯!”刘辩点了下头,对那兵士说道:“你等即刻过河,告诉王匡与袁绍,就说弘农王刘辩来了!让他们来北岸迎接!” “回陛下!”回话的兵士跪伏在地上,可能是身上还很疼痛,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说话也多少有些发抖:“袁将军与太守昨日已前往酸枣,联合驻扎在酸枣的诸军,欲强攻虎牢关!” “袁绍不在?”刘辩眉头皱了起来嘀咕了一句,旋即他眼睛猛然一亮,指着那几个兵士说道:“你等派两个人,从这往北一直走,三里开外有支百余人的队伍,那是本王的亲随!将他们带到此处,然后引领本王过河!” “诺!”跪在地上的兵士们应了一声,其中有两个人强撑着浑身的疼痛爬了起来,按照刘辩所指的方向,飞快的朝着北面跑了去。 那两个兵士离开之后,刘辩微微拧着眉头,走到黄河岸边,双手背在身后,眺望着黄河对岸。 滚滚黄河掀起一个个灰黄的巨浪,浪头打在河床上,发出一阵阵惊天的轰鸣。 典韦站在刘辩的身后,目光片刻也没离开那几个刚刚爬起来,怯怯的立于不远处的兵士。 除了刘辩带来的汉子们,典韦对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殿下!”双手背在身后,在黄河岸边站了足有一炷香的光景,刘辩听到身后传来了周仓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到周仓正领着百余名汉子朝他这边走过来。紧跟在周仓身后的,是两个押着前去报讯兵士的汉子。 那两个兵士被反剪着手,上半身紧紧的捆缚着麻绳,在两个汉子的押解下,跟在周仓身后,朝刘辩走了过来。 “是我让他们去报信的。”看了一眼两个被用麻绳捆着的兵士,刘辩对周仓说道:“把他们放了,让他们带路,我等即刻过河!” “诺!”周仓应了一声,朝押着兵士的两个汉子摆了下手。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绳索刚被解开,两名兵士就赶忙跪伏在地上,一边给刘辩磕着头,一边没口子的谢恩。 “带本王过河!”朝那两个跪在地上磕头的兵士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向岸边的众兵士们吩咐了一句。 几个兵士赶忙应了一声,列成一排站在一旁,等待着刘辩领队伍先走。 朝那几个兵士瞟了一眼,刘辩抬脚沿着河岸向西边走去,周仓和典韦则领着百余名汉子紧跟在他的身后。 等刘辩从身旁走过,几个兵士赶忙跟上,不敢走的太靠前,也不敢落后太多。 黄河岸边,到处都是嶙峋的乱石,由于河水湍急,这里的石头并不像溪流或小河边上的卵石那样平滑,大多数石头都有着锋利的棱角,走在上面,硌的脚一阵阵生疼。 浪涛拍打在满是乱石的岸边,激起一片片水花。冰凉的水花夹杂着泥沙,溅到众人的身上,在刘辩等人的身上留下了一个个黄黑色的小泥点。 沿着河岸走了两三里,前方的河面上出现了一座吊桥。 吊桥两侧,分成三层,绑着粗麻编织的绳索,算是吊桥的护栏。远远的看去,桥面铺着的应该是长条形的木板。 长长的吊桥横亘在河床之上,一直延展到对面的河岸。这段河床并不算宽阔,浪涛却是非常汹涌,架在河床之上的吊桥在高高抛起的巨浪冲刷下,来回的摇晃着,给人一种下一刻它就会坍塌的感觉。 眼见吊桥越来越近,刘辩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散开!”队伍刚停下,刘辩就低声向身后跟着的众人下了条命令。 百余名从卧牛山跟下来的汉子迅速散开,借助着河岸边上的乱石躲了起来。 给刘辩等人带路的几个兵士则愣在那里,不知该躲起来,还是该站在原地不动才好。 守着吊桥的是他们的同伴,刘辩的弘农王身份毕竟是出自他自己的口,这几个兵士并没看到真凭实据。 万一刘辩不是弘农王,而是吕布派来的细作,他们的配合极有可能给守着吊桥的同伴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第77章 狭路相逢 “躲起来!”几个兵士还在发愣,典韦走到他们面前,朝他们瞪了一眼,低吼了一声。 被典韦一吼,还站在那里发愣的几个兵士才激灵灵的打了个抖,连忙躲到了一旁的嶙峋乱石中。 藏身在乱石丛中,刘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已经不算很远的吊桥。 蹲在刘辩身旁的周仓朝吊桥望了一会,才转过脸有些不解的看着刘辩。在他看来,吊桥附近并无异常,刘辩突然下令停下,着实是有些奇怪。 “有古怪!”望着吊桥附近的河岸,刘辩压低了声音对周仓说道:“王匡的人马若是占领了吊桥,必定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可我等已行进到此处,却不见有人把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殿下的意思是……?”经刘辩这一分析,周仓愣了一下,接着刘辩的话说道:“让兄弟们去探探路?” “不!”刘辩摇了摇头,小声对周仓说道:“我和典韦去,你领着兄弟们准备好弓箭留在这里,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放箭!记住,一定要看好那几个带路的士兵,莫要让他们坏了大事!” “还是我去吧!”刘辩又要亲自去探路,周仓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说道:“殿下留在此处坐镇,若是突然发生了状况,也好及时处置!” “突发状况恐怕是必定要发生了!”刘辩笑了笑,朝周仓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以满是信任的语气对他说道:“决断权交给你!” 随后他又朝藏身在不远处的典韦招了下手,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向前面的另一块大石头摸了过去。 从他们藏身的地方到吊桥,顶多只有五六十步。放眼看去,河岸边上到处都是嶙峋的乱石,根本看不见半个人的踪影。 领着典韦,轻手轻脚的在一片乱石中穿行,刘辩每次藏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都会稍微停留一下,观察附近的情况,找到下一块足以为他和典韦遮蔽行迹的石头。 在乱石中穿行了十多步,刘辩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蹲了下来,飞快的朝跟在身后的典韦摆了摆手,示意典韦不要动。 见了刘辩的手势,典韦连忙停了下来,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屏着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刘辩。 一阵脚板踏在碎石上发出的“沙沙”轻响传进了刘辩和典韦的耳朵,走路的人动作很轻,如果不仔细聆听,根本不可能听到他们发出的脚步声。 背靠着大石头,典韦双手按在短戟的手柄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只等刘辩给他下达进攻的指示。 藏在另一块大石头后面的刘辩并没有动身,他一边调整着呼吸的节奏,一边静静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剑柄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从脚步声变的又沉重了几分,刘辩能听出正向他们这边走来的几个人此时应该也很是紧张。 刚才他带着队伍快速朝吊桥推进,路上完全没掩藏行迹,对方恐怕是早已发现了他们,只是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直到他们停了下来,并藏身于乱石中,才忍不住派人前来查勘。 向刘辩和典韦走过来的,是三个穿着董卓军衣甲的兵士。他们一边小心翼翼的朝前蹭着,一边扭头往左右两侧张望。 三个兵士并肩走了过来,刘辩轻轻抽出长剑,当长剑脱离剑鞘的那一刻,剑身发出了“噌”的一声轻响。 听到长剑出鞘时发出的轻响,三个董卓军的兵士连忙扭过头朝刘辩这边看了过来! 就在他们扭头的那一瞬间,刘辩纵身蹿起,长剑带出一道银光,朝着其中一个兵士的脑袋上刺了过去。 刘辩猛然蹿出,把三个兵士给吓了一跳,他长剑刺向的那个兵士大张着嘴巴,一脸愕然的瞪着他。 还没等那兵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雪亮的长剑已经扎进了他的嘴里,锋利的剑尖径直从兵士的后脑透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另两个士兵见同伴被袭击,提起手中的短矛将盾牌往面前一挡,摆出了作战的态势。 他们的姿势刚摆好,藏身在另一块大石头后面的典韦就抡起双戟从背后向他们蹿了过去。 冲到二人身后,不等那两个听到声音正要扭头的兵士明白过来,典韦手中的短戟已经高高举起,重重的朝他们头顶砸了下去。 短戟敲击在他们的头颅上,随着“啪”的一声闷响,两股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飚溅了起来,喷溅起老高,两具半拉脑袋被劈开的尸体也软软的瘫倒下去。 “杀!”典韦刚解决掉那两个兵士,两具尸体才瘫软在地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了一阵喊杀声,数百名身穿董卓军衣甲的兵士持着兵器、盾牌,呐喊着朝他们冲了上来。 “放箭!”双方距离很近,顶多只有三十多步,当那群兵士从乱石后现身跳出来时,刘辩朝周仓等人藏身的地方大吼了一声,领着典韦掉头就向周仓等人所在的位置跑去。 随着刘辩一声令下,百余名汉子手持短弓,在乱石堆中站了起来,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朝着冲出来的西凉军射出了一蓬蓬的箭矢。 离开卧牛山之前,刘辩就让所有跟他一同下山的汉子每人都带上短弓。在刘辩的预算中,行军途中很可能从董卓军的防线穿过,短弓可以在穿过敌军防线的时候发起偷袭,起到出奇制胜的效用。 虽说沿途他们没有经过董卓军的防线,在这里却与敌军狭路相逢,短弓恰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冲出来的董卓军少说也有五六百人,汉子们射出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朝着他们飞了过去,发起冲锋的董卓军则持着短矛,将盾牌挡在身前,奋力向刘辩等人冲来。 河岸边嶙峋的乱石,给冲锋的董卓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却无形中帮了刘辩等人的大忙。 奔跑中的董卓军官兵,脚下踩到石头的时候,身体至少会微微侧上一下,运气不好的,更是会崴到脚摔在地上。 崴着脚倒是不打紧,可迎面还有一蓬蓬近距离发射的箭矢朝他们飞来,一些董卓军官兵就是因为脚下没有踩稳,瞬间露出了空当,被箭矢射中身躯,翻身倒在地上。 迎面冲来的董卓军眼见已近到只有十多步,一两百步开外突然竖起了一面黑色的大旗,随着黑色大旗竖起,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朝着刘辩等人所在的位置涌了过来。 “撤!”见远处又出现了一支军队,刘辩也不管那支军队到底是谁的麾下,只是一摆手,向众汉子们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得了撤退的命令,百余名汉子夹着那几个王匡军的士兵,飞快的朝着河岸北面奔去。 河岸北面,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山地,虽说山地连绵起伏,附近却没有多少林木可以藏身,不过深深的杂草倒是不少,可刘辩等人却也不能当着追兵的面钻进草丛里躲避。 可能是董卓军只算计着在吊桥附近截杀联军,并没有想过截杀不成还会有场追击,他们并没有准备战马,更没有在吊桥附近布置骑兵,否则刘辩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避免不了在此处与董卓军展开一场殊死搏杀。 领着众人沿着山坡跑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刘辩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发现那支五六百人的董卓军还跟在身后紧追不舍,另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则没有追上来。 看了一眼在身后追击的董卓军,刘辩抬剑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向正奔跑着的汉子们喊道:“兄弟们,快随我上山!” 百余名汉子齐齐应了一声,夹带着那几个在河边遇见的王匡军士兵,向刘辩剑指的山坡冲了上去。 追击刘辩等人的董卓军官兵,见众人向山顶跑去,领军的军官抬起长剑,朝着山坡上一指,向身后的兵士们喊道:“贼人已然被逼上绝路,将士们,随我杀!” 近五百名董卓军官兵呐喊了一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山坡。 领着汉子们冲上山坡,刘辩跑到坡顶另一侧,朝山下看了看。 放眼望去,山下一片苍茫,遍地都是深深的草地。 “兄弟们,下山!”简单观察了山下的景致,刘辩朝已在坡顶列起阵势,准备与董卓军浴血搏杀的汉子们招了下手,纵身向另一侧的下坡冲去。 这条命令一下,不仅是周仓一时没闹明白刘辩到底想要做什么,就连已经列起阵做好战斗准备的百余名汉子,一个个也都是满脸的茫然。 他们都打过仗,也都知道在山顶死守,能够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刘辩却在这个时候下令放弃山顶,选择地势更为不利的下坡,这就让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明所以了。 虽是想不明白刘辩这么做的道理,可汉子们却不会当面提出质疑,毕竟他曾经给他们带来过数次胜利,而且每次胜利付出的代价都远远要小于当时的敌手。 第78章 内奸 近五百名董卓军官兵正向山顶上攀爬,一个士兵突然抬手指着坡顶,向领队的军官喊道:“将军,着火了!” 顺着那士兵手指的方向,军官朝山顶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山顶上蹿起了一股股浓烟。 黑蓝色的浓烟在风儿的吹拂下摇曳乱舞着,刚升腾起来,就被风给吹散,在山顶上飘散开来。 随着滚滚浓烟飘起,烈火也熊熊的燃烧起来,虽然是站在半山腰上,追击刘辩等人的董卓军还是感到一阵阵灼热的气浪正朝他们扑过来。 拧着眉头,向山顶望了一会,军官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很是懊恼的对身后的官兵们喊了声:“下山!” 在山坡的另一侧,刘辩领着周仓、典韦等人,快速跑下山坡,一路朝北奔去。 他们一口气奔出了十多里,刘辩才抬起手止住了快速行进的队伍。 站在一片深深的草丛中,刘辩朝四下看了看,对官兵们说道:“兄弟们且歇歇,吃些干粮。” 百余名汉子和那几个王匡军的兵士席地坐下,纷纷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干粮和水吃了起来。 刘辩走到刚坐下的周仓身旁,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元福,可知最近的渡口在哪?” “不知!”周仓站了起来,先是抱拳给刘辩行了一礼,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此处某并不熟悉,殿下少待,某去问问那几个兵士!” “不要!”朝那几个围成一圈,与百余名汉子保持着一些距离的王匡军兵士看了一眼,刘辩小声对周仓说道:“他们只是穿着那一身衣甲,我等对他们却是不知根知底,有些事还是靠我们自己比较稳妥些。” “殿下说的是!”周仓应了一声,没再提出要向那几个兵士询问渡口。 刘辩走向离众人稍远一些的地方,手按着腰间长剑剑柄,眺望着四周。 放眼看去,四处一片苍茫,遍地都是青青的碧草,他们甩脱追兵的山岗还冒着浓浓的黑烟。 刚放火时,黑烟还不是很浓,跑了十多里路,黑烟不仅没有消散,反倒越来越重,眼见得是火势蔓延的开了。 好在风向并不是由南至北。大火虽然蔓延的快,却不是追在刘辩等人的屁股后面。 “殿下,吃点干粮吧!”正向四周眺望着,典韦捧着一只干粮袋和一只水囊走到他身后,瓮声瓮气的对他说了一句。 朝典韦点了下头,刘辩伸手接过干粮袋,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熟粟米,塞在嘴里,随后拿过水囊灌了一大口。 简单咀嚼了几下口中的粟米,刘辩把粟米咽下,对典韦说道:“告诉兄弟们,吃完之后立刻出发,今晚我等必须找到最近的村子!” “诺!”典韦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朝正吃着干粮的汉子们走了过去,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山坡上的火焰熄灭后,追击刘辩等人的董卓军登上了山坡。 坡顶一片焦黑,原本草叶摇曳遍是绿意的小山,在大火过后,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 脚板踏在满是炭灰的地面上,炭灰飞扬,扬起一小蓬乌黑的烟幕。军官双手叉着腰,先是朝已经远去的大火看了一眼,随后把视线转向了刘辩等人离去的北方。 “走!”向北方望了一会,军官朝身后一摆手,下达了继续追击的命令。 而此时刘辩也带着百余人的队伍,正一路向着北面行进。 众人歇脚时,刘辩已做好了盘算。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虽然不晓得董卓军是否得悉他的身份,可选择往西行进,必然要承担被董卓军拦截的风险。 身后就是追击的军队,虽然人数不是很多,却也比他们多了数倍。返身向南,不一定会战败,却必定要承受极大的损失。 往东虽然不会有董卓军追击,却会离虎牢关越来越远。走的太远,再折返回来,黄河以南那些尚未知晓他已来到的诸侯,万一在这段时间产生了隔阂,联盟解散,他的努力将是一番白费。 三面都不适宜行军,刘辩眼下唯一可以选择的,只有一路向北,找到有利的地形,将追击他们的那支董卓军歼灭,然后再折返黄河岸边,寻找时机从吊桥过河! 队伍向北又挺近了五六里,周仓在最前面领队,刘辩则与典韦紧跟在后面。 地上的一块白布引起了刘辩的注意,那是一块看起来很干净的白布,白布里包裹着一块小石子,掉落在草丛中,如果不是刘辩恰好看见它从队伍中掉落,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跟在刘辩身旁的典韦弯下腰,想去把那块白布捡起来,刘辩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缓缓的朝他摇了摇头。 扭头看着刘辩,典韦满脸都是疑惑。这块白布显然是队伍里有人刻意给追兵留下的路标,如果留在此处,追兵定然能紧跟着追上来。 刘辩并没有给典韦做任何解释,把典韦拉起来之后,他抬脚径直朝前走去,紧跟在队伍后面。 在后来的行进中,刘辩发现,队伍每向前挺进一里路左右,就会有块裹着小石头的白布落在地上。由于刘辩阻拦,后来几次发现地上有白布,典韦也再没多说什么,只是与刘辩一同跟着队伍继续行进。 起先两次,虽然刘辩一直都在留意着,却并没有发现是谁丢的白布。直到临近黄昏,他才发现白布竟然是从一个王匡军的兵士手中掉落。 几个王匡军兵士显然有着明确的分工,扔白布的是一个人,在白布里裹上石子的又是另外几个人。 “殿下,前方有个村子!”斜阳西下,远处的景色已陷入一片橘色的朦胧之中,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周仓抬手朝前一指,向跟在队伍后面的刘辩喊了一声。 跟在队伍后面,刘辩向前方看了一眼,果然在低平线尽头,浮现出一个小村的影子。 刘辩正抬头看着小村,他眼角的余光又看见一块白布从队伍中飘落了下来。 嘴角漾起一抹别人难以觉察的笑容,刘辩停下了脚步,紧跟着他的典韦也停了下来,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 俩人停下脚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周仓回过头朝他们看了一眼。刘辩向周仓摆了摆手,示意他带着队伍继续前进,他和典韦则站在原地,默默看着百余人的队伍朝小村方向开去。 队伍走远,眼见只能看到朦胧的背影,刘辩上前几步,捡起了地上的白布。 “殿下……”见他把白布捡了起来,典韦走到他身旁,朝后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一路上遗落了许多布片,若是追兵……” “我故意让他们追来的。”抬头望着西下的斜阳,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典韦说道:“我等要快一些,尽快穿过小村,在村外扎营!” “诺!”典韦抱拳应了一声,可神色间却带着几分疑惑。 也难怪他会疑惑,黄河两岸,常年饱受战乱,村镇远比当年黄巾起义之前少了许多,能够在半路上遇见个村子,确实是不容易,刘辩要放弃在村中驻扎,而选择离开村子,不只是典韦想不通,假若告诉了队伍中的其他人,恐怕所有人都会想不明白。 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刘辩对典韦说道:“一路上都有人在给追兵留下记号,追兵的速度定然是超过我等料想。在村内驻扎,万一与追兵短兵相接,我等人数并不占优,即便能打赢,也必是要遭受极其惨重的损失。” “殿下的意思是……”典韦本没打算向刘辩询问不在小村中驻扎的理由,刘辩一主动解释,倒是让他没忍住,把心内的疑惑问出了口。 “一直走到天黑!”刘辩微微一笑,把白布丢在地上,朝着已经远去的队伍追了上去。 刚看到小村的时候,感觉它并不是很远。可真的走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一直走到太阳都快低垂到地平线以下,刘辩等人才到了村口。 村内的房屋很是破败,大多数房屋的屋顶已经坍塌,还有几间房子的土坯墙也坍塌了半边。 看着破败的小村,刘辩知道,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无人的村子。 从卧牛山出发以来,同样的村子他已经见了十几个,他们甚至还在其中的几个村子里找到了人的白骨。 抬脚走进村内,刘辩一边朝前走,一边打量着左右两侧的民房。周仓和典韦则紧跟在他的身后。 “安排个夜间视力正常的兄弟藏在村外,若是发现有人在此处驻扎,立刻向我禀报。”快要走到另一侧村口,刘辩小声对周仓说道:“悄悄安排,莫要让其他人知道。” “诺!”周仓低声应了,停下脚步,向身后跟着的汉子们看了一眼,才转过身朝一个汉子招了招手。 “出村!”周仓把那汉子叫到一旁说着话,刘辩向身后的其他人招了下手,下达了离开小村的命令。 这条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虽然两腿还朝着村外迈步,眼睛却是带着疑惑纷纷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刘辩。 第79章 夜袭小村 夜幕悄悄降临,明月挂在半中天,虫儿在草丛中鸣唱着,奏起一支优美的夜之曲。 一条黑影在月色下飞快的朝着刘辩等人驻扎的地方跑了过来。 黑影渐渐的近了,正是早先周仓安排在小村外围负责监视的汉子。 刘辩带来的汉子们全都睡了,就连那几个王匡麾下的兵士,也都发出了一阵阵的鼾声。 “殿下!”跑到刘辩身前,汉子半跪在地上,先给刘辩行了一礼,随后朝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已睡了,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追兵在天黑之前进了村子,如今正驻扎在村内。” “村口有多少岗哨?”刘辩先向不远处躺着、却一直没睡着在等他指示的典韦挑了下手指头,等典韦到了他身边,他才压低了声音,向报讯的汉子问了一句。 “村口左面,有三个人!”汉子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指在草丛中拨拉着,好似想要在地上画出示意图,对刘辩小声说道:“右侧有两个人,都藏身在隐蔽的所在。” “他们晚上的视力一定是正常的!”刘辩点了下头,向身旁的典韦说道:“把能在夜间正常行动的兄弟们叫上,我们回小村!” 典韦点了下头,扭身朝不远处几个汉子睡觉的地方蹿了过去。 选定此处驻扎,周仓刻意把几个夜间能够正常视物的汉子与众人分开,以备夜间行动可以及时将他们唤醒,而不惊动其他人。 周仓事先已告知那几个汉子夜间可能会有行动,被典韦唤了起来,几个汉子只是揉了揉眼睛,朝典韦看了一眼,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跟着他走到刘辩身前。 夜间能够看清东西的汉子总共只有七个人,再加上刚才报讯的汉子,正好凑足了八个。 这次行动刘辩并没有带上周仓,毕竟此处还有百余名汉子到了夜晚就如同瞎子一般,万一那几个穿着王匡军衣甲的兵士有眼睛在夜晚可以正常视物的,杀死一百多个瞎子,并不算多么困难。 向典韦和八个汉子招了下手,刘辩率先朝小村方向跑了过去。 晚风带着一丝丝的凉意,擦着众人的身子掠过,纵然如此,在疾速奔跑了一会之后,刘辩等人还是感到身上稍稍的有些燥热。 远远的看见了小村的暗影,刘辩抬了下手,躬下身子继续朝前蹿去,只是跑动的时候,脚步要比先前轻了许多。 典韦和跟在后面的八个汉子也躬着身子,放轻了脚步。 夜色之中,小村已是越来越近,从村外看去,村口就像是一只张着大嘴的巨兽,等待着吞噬进入村中的人们。 刘辩朝身后摆了下手,让众人蹲了下来。 “村口的贼兵埋伏在何处?”众人蹲下之后,刘辩小声向先前一直在村口探视情况的汉子问了一句。 “那里,老槐树下,三个!”汉子抬手朝村口左边的一棵老槐树指了指,接着又指向右边的一间民房墙根,对刘辩说道:“墙角的柴草堆后面有两个。” “我带人解决槐树下面的,典韦,你带人把柴草堆后面的两个给处置掉!”望着村口,刘辩向一旁的典韦吩咐了一句,带着四个汉子朝村口左边摸了过去,典韦则领着另外四个汉子向村口的右侧去了。 猫着腰在草丛中慢慢行进着,到了离老槐树只有十多步的地方,凑着昏蒙的月光,刘辩看到在槐树的树干旁靠着个兵士。 那兵士睁着眼,脑袋来回扭动,不断的朝四下张望。 在那兵士身旁不远,另外两个兵士正躺在草地里睡觉,其中有个人还打着呼噜。 朝身后招了下手,刘辩猫着腰,在深草的掩护下,向那个靠老槐树坐着的兵士背后摸了过去。 四个汉子也学着他的样,跟在后面悄悄的朝老槐树下的三个兵士摸了过去。 到了距离老槐树只有三四步的地方,刘辩再次停了下来,他攥了攥持着长剑的手,觑准了靠老槐树坐着的兵士后背,猛的蹿了上去。 那兵士正朝四处张望着,听到身后草响,赶忙扭头想要看清身后是什么。 就在他扭过头的那一瞬,刘辩手中长剑朝前一挺,锋利的剑刃“噗”的一下刺入了那兵士的咽喉。 两眼圆睁,兵士的颈子喷涌出一股股鲜血,喉咙发出几声“咯咯”的轻响,身子一歪,瘫倒在地上。 抽出插在兵士咽喉里的长剑,一股如喷泉般的鲜血飚射了出来,激射在一旁的老槐树上,附近的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解决了唯一一个醒着的兵士,两个跟在刘辩身后的汉子立刻朝那两个熟睡的兵士蹿了过去,到了那两个兵士面前,俩人将长剑高高抬起,剑尖笔直的向下指着,双手一用力,猛的把长剑给按了下去。 随着“噗”的一声响,一柄长剑插进了其中一个兵士的咽喉,而另一柄长剑,则不偏不倚的插入了另一个兵士微微张开的嘴里。 杀人的两个汉子拔出长剑,两股血箭飚射起来,他们避闪不及,被喷了满脸满身都是粘稠的血浆。 解决了三个兵士,刘辩站直身子,朝村口右侧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向他们这边快速移来。 片刻之后,典韦带着四个汉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来到刘辩面前。 “留两个人,带着火折,注意对面村口的动静,见到火光亮起,立刻在这边也放上一把火!”看了典韦等人一眼,刘辩压低了声音向众人吩咐道:“其他人跟我走!” 两个带着火折的汉子得了命令,留在村口藏在路边深深的草丛之中,刘辩则带着另外几个人,沿着村外朝另一侧村口摸了过去。 摸到另外一侧村口,解决了岗哨,刘辩蹲在一片草丛里,望着安静的小村,好一会也没有下达放火的命令。 蹲在刘辩身后的典韦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静静的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都在这里等着!”刘辩并没有下达放火的命令,而是压低了声音,向众人吩咐了一句,猫着腰,朝村口蹿了过去。 刘辩说话和蹿出去的动作衔接一气,根本没给典韦等人反应的时间,等到典韦等人回过神来,他已是快要冲到村口。 “殿下独自去了,如何是好?”看着刘辩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汉子满脸慌乱的向典韦问了一句。 “你等在此候着,某去!”典韦眉头紧紧的拧着,向众汉子交代了一声,抬脚就要跟着刘辩朝村口冲。 “典将军!”典韦刚要动身,一个汉子连忙拉住了他,小声对他说道:“殿下既是要独自前往,必定有他的道理。我等只须在此处候着,若是村内真个闹将起来,再冲杀进去不迟。 微微拧着眉头,盯着那汉子看了一会,典韦无奈的叹了口气,蹲在草丛中,一脸担忧的看向村口。 摸进了小村,刘辩把身子贴在墙根上,慢慢的朝着村子里蹭去。 每挪动一次脚步,他都会仔细的观察四周的情况。没走多远,刘辩停了下来,蹲在墙角的一片暗影之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墙根下坐着的两个兵士。 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凉,两个兵士坐在墙根下,不断的跺着脚,不时的还说上两句听的不甚真切的话。 其中有个兵士可能很困,他不停的打着哈欠,跟同伴说话的时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蹲在阴暗角落观察了一会那两个兵士,又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岗哨,刘辩才悄悄的向那俩人摸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村外有着岗哨,这两个兵士的警惕性并不是很高,那个一脸困倦的兵士坐了一会,干脆把背靠在墙上,闭起了眼睛。 另一个兵士看着他的同伴闭上了眼,撇了撇嘴,把脸扭向一旁,看着另一侧黢黑的村口。 机会来了! 就在两个兵士警惕性最差的这一刻,刘辩加快了速度,纵身冲到二人身旁,抡起长剑,朝着背靠墙壁的兵士颈子上狠狠劈了下去。 手起剑落,一颗头颅翻滚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把脸扭向另一侧的兵士听到身后有声音,连忙回过头朝后看,就在他扭头的那一瞬,刘辩手中的长剑在月色下划出了一道光弧,劈上了他的颈子。 长剑劈砍在颈骨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紧接着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滋滋”的喷涌出来。 砍翻了这两个兵士,刘辩又朝前面摸了一截,在快要摸到另一侧村口的时候,他确定村子里再没了其他岗哨,才悄悄的向典韦等人藏身的村口退了回去。 在村外的草地里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典韦已是等的有些焦躁,若不是有几个汉子苦劝着,他早已纵身蹿起朝村口冲了过去。 就在众人等的心焦时,刘辩的身影出现在村口。一直盯着村口的典韦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身体蹲直了一些,有些兴奋的握起一只拳头朝着另一只手的手掌上轻轻的击打了一下。 第80章 屠戮殆尽 自东南方刮起的夜风轻拂着草叶,草儿摇曳着身姿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刘辩领着典韦和几个汉子快速摸到了村子的东南角,其中两个汉子从怀里摸出火石,点燃了脚下的杂草。 星点火苗在风的催动下跳跃着,越燃越旺,很快就形成了连成一片的大火,朝着小村扑了过去。 站在下风口,看着火苗向村子扑去,刘辩和典韦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 火焰蹿起,朝着小村卷去,对面的村口也在这时燃起了烈火。大火“呼呼”的燃烧着,很快就把小小的村子包裹其中。 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刘辩的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这场大火,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屠杀,自从他发现有人给追兵留下路标,追赶他们的董卓军就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火势越来越猛,烈火已吞噬了西南角的民宅,朝着村内更纵深的地方窜去。由于刘辩在放火之前解决了村内的岗哨,直到村子被大火包围,还在沉睡着的董卓军官兵都没得到任何的预警。 起初村子里还是一片宁静,除了大火燃烧发出的“呼呼”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没过多会,刘辩等人听到村子里传出了一声惨嚎,紧接着惨嚎声越来越多,再后来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 隔着火焰,影影绰绰的能看见村内的空地上出现了无数四处狂奔的人影。那些人影一边到处乱跑,一边发出凄厉的嚎叫。 十多条人影从火墙中蹿出,带着满身的火焰冲出了村口。 典韦等人正要上前诛杀,刘辩伸手挡在他们身前将他们拦了下来,望着那十几个冲出村子的火人,语调平淡的说道:“他们活不了,不用兄弟们动手!” 冲出村子的十多个火人跑进草地中,身上的火焰点燃了杂草,很快村外也燃起了一片冲天的烈焰。 杂草燃烧起来,在夜风的推动下燃气冲天烈火,很快那十多个人又被吞进了刚燃起的烈火之中,栽倒在熊熊的火焰之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烈火越烧越猛,整个小村都在燃烧着,站在下风口远远的望着燃烧的小村,刘辩的眉头始终拧在一处。 战场上的厮杀,双方拼的是血性、拼的是勇气,可在这里,刘辩用的手法却是搬不上台面去的,他根本没有与敌人正面厮杀,仅仅只是靠着偷偷摸摸的暗杀了几个人,又点了一把火,五百余人的董卓军就几乎全都葬身火海。 村子里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沉,到最后刘辩等人再听不到惨叫,透过火墙,也看不见任何一个在村内乱跑的人影。 烈火还在燃烧着,火焰舔舐木质房梁发出的“哔啵”声清晰可闻。 两个在另一侧村口放火的汉子跑了过来,在快跑到刘辩跟前的时候,那两个汉子抱着拳,刚给刘辩行了个礼,还没来及说话,刘辩就朝他们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连话都没来及说的两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退到一旁,与其他汉子站在一处,朝正燃烧着烈火的村子里张望。 在风的推动下,火焰已蔓延到村子西面的空地上,朝着西北方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村子里的火焰越来越小,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皮肉烤焦了的臭味。房屋的屋顶上还燃烧着点点火光,一些在睡梦中跑出屋子被烧死的董卓军尸体层层叠叠的躺在村内的空地上,其中有不少尸体上还燃烧着火焰。 大火渐渐熄灭了下去,典韦正要抬脚朝村里走,前去检视还有没有活着的董卓军,刘辩伸手将他拦住,语调平淡的对他说道:“火刚熄灭,地面一定很烫,进了村子也是无法行走,且再等等。” 典韦应了一声,站在刘辩身后,默默的看着还燃烧着点点火光的村子。 领着典韦和八名汉子走到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刘辩感到脚底板有些发烫。 他停下脚步,望着村内还在燃烧着的房屋和尸体,静静的等待着地面的温度降下去一些。 泥土散热要比木料散热快上许多,没过多久,刘辩脚下的灼烫感就消失了,他只感觉到地面温温的,踩在上面很是舒服。 “进村!”地面已经不再灼烫,刘辩朝众人招了下手,率先向村子里走去。 进了村子,脚下的感觉还是有一点烫,只不过肯定要比贸然闯进来强上许多。从满是烧焦尸体的空地上走过,刘辩扭头看着两侧的房舍。 大多数房屋都还燃烧着星点火光,借助火光,他能隐约看到屋内的情景。 几乎每一间屋内,都躺着一些被烧成焦炭的尸体。整个村子一片死寂,在村子里走了个来回,竟是连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死的真干净!”跟在刘辩身后的典韦咂吧了两下嘴,对刘辩说道:“这些人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火是从哪来的!” “为了避免在野外露宿,选择驻扎在村子里,本就是个错误!”确认了整座村子再没一个活人,刘辩对典韦和八名汉子说道:“趁着天还未亮,我等赶紧回去补个觉,明日还有些事情要处置!” 众人应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朝着他们驻扎的地方快步走去。 在他们离开后不多久,村内的一间民房里,一只手推开了摆放在屋内的水缸盖子,紧接着一个人从水缸里钻了出来。 水缸盖是由木头制成,由于常年用它来盖水缸,木料里已浸满了水汽,在烈火的灼烧下,它虽然也避免不了燃烧起来的命运,却没像其他木料一样被烧成灰烬,而是烧成了一个圆圆的炭饼。 大火几乎将整缸水都给烧开,这人被热水烫的浑身都是水泡。推开水缸盖子的时候,他手上的水泡被烧成焦炭变的更加粗糙的缸盖磨破了一块,夹着血丝的淡黄色液体从水泡中涌出。 如果是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一定会感觉到很疼,可他浑身都是被滚热的水烫出的水泡,身体早已麻木,哪里还能感觉的到疼痛。 站在水缸里,身体微微的摇晃着,满脸满身都是水泡,早已辨别不出相貌的这个人动了动身子,想要抬起腿离开水缸。 抬腿的动作并没有让他顺利的爬出水缸,反倒是让他感到一阵剧痛,大腿上的一块皮肉竟在这轻微的一个小动作下被撕了下来。 几片白生生的肉花漂浮了起来,在水面上微微荡漾着,站在水缸里的人终于两眼一黑,又瘫软了下去,整个身子都浸泡在只剩下半缸水的水缸里。 这场火封锁了村子的所有出口,在村内走了一圈,简单检视了一下村子里的情况,刘辩已是看出不可能还留有活口。 领着典韦等人一路疾走,没过多会,他们已是到了队伍驻扎的地方。 百余条汉子都在沉睡着,只有周仓还坐在一旁负责警戒。 原本安排守夜的汉子们都被刘辩带出去做事去了,唯一能够在夜晚正常视物的,也只有周仓一个人而已。 几个王匡军的兵士也在沉睡着,到了队伍跟前,刘辩先是朝他们看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向周仓问了句:“如何?有无异状?” 看到刘辩等人返回,周仓已是站了起来,在刘辩问过话之后,他先是给刘辩行了一礼,随后朝那几个王匡军的兵士看了一眼,像是担心说话稍微大声一些都会把他们吵醒似得,把声音压的很低,对刘辩说道:“回殿下,他们睡的都很安稳,想来是不知今晚发生了什么。” “不能大意!”刘辩点了下头,对周仓小声说道:“你安排一下兄弟们值夜,其他的事情待到天亮再做区处!” “诺!”周仓应了一声,朝跟着刘辩一同去小村办事的八个汉子招了下手,等那八个汉子到了近前,才小声给他们分派起守夜的任务。 大火之后,在检视小村的过程中,刘辩曾刻意对那些尸体多加了些留意。 小村的空地上,到处都是烧焦了的尸体,屋内也有很多,不用太细致的去数,也能看出整座村子里的尸体绝对超过五百具。 那支如同尾巴般追上来的董卓军,总共也不过就五百多人,这把火应是给他们烧断了根无疑! 选了处相对平整的地面躺下,刘辩双臂枕在脑后,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已稍稍有些向西方偏斜的月亮,回忆着在小村放火的过程。 他以往确实是杀过不少人,却从来有像今天这样以火烧的方式集中屠杀五百多人的经历。 刘辩并不会因为杀人而在心理上有任何的波动,回想那场大火,不过是想到了这只是开始,将来要走的路上,必定还会有更多的杀戮! 风儿掠过草地,碧草发出“沙沙”的轻响。草丛中的虫儿还在吟唱着它们的歌谣,夜晚又重归于宁静! 忙了大半夜,刘辩确实也感到有些乏了。盯着圆圆的满月望了一会,他的上下眼皮已是开始打架,没过多会,他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81章 窥探河岸 初升的朝阳懒洋洋的照射着大地,给大地带来了光亮,却并没有驱散那汇聚了一夜的凉意。 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清新的气息。 刘辩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在腰上,眉头微微拧起,看着跪在面前的几个穿王匡军衣甲的兵士。 “还不说实话吗?”犀利的目光从几个兵士的身上扫过,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问了句:“你等到底是谁的麾下?” 几个兵士低垂着头,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刘辩的问题。 “娘的,还不快说!”他们这副模样,惹恼了一旁的典韦,典韦骂了一句,上前两步,抬脚朝一个兵士的肩头上狠踹了一下。 肩头被典韦踹了一脚,那兵士身子一歪,打了个旋,一头栽倒在地上,脸颊重重的擦在一片长长的杂草上。 青青的草叶很有韧性,兵士的脸颊蹭在草叶上,顿时划出了数条长长的口子,一丝丝的鲜血顺着口子流了出来。 他并没有起身,把脸埋在草丛中,他恨恨的咬着牙齿,扭头朝踹他的典韦瞪了一眼。 看到那兵士的眼神,典韦抬脚又要上前,刘辩连忙伸手拦住了他,朝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朝刘辩看了一眼,典韦向后退了一步,没再上前,只是看着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兵士时,目光又凌厉的几分。 “起来!”两个汉子走到被典韦踹翻在地的兵士身旁,伸手抠住他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拖回到刘辩面前,其中一个汉子朝那兵士的腿弯狠狠的踹了一脚,怒喝了一声:“跪下!” 兵士虽说倔强,腿弯挨了一下,也是吃痛不过,膝盖一弯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如今镇守虎牢关的是谁?”刘辩微微拧着眉头,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气向那几个兵士问道:“黄河南岸形式如何?讨董联盟究竟在何处驻扎?袁绍、王匡的大军又在何处?” 几个兵士低着头,还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杀了!”看着那几个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着的兵士,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转身走向一旁,在抬脚朝一旁走的同时,他给押着那几个兵士的汉子下了条命令。 站在几个兵士身后的汉子们得了刘辩的命令,纷纷抽出长剑,在那几个兵士的颈子上比划了几下,狠狠的劈了下去。 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兵士们没有抬头,也没有做出任何挣扎,随着几道银亮剑光划过,他们的头颅翻滚着从颈子上落了下来,掉落在深深的草丛之中。 没了头颅的腔子喷涌着鲜血,激射的鲜血还没止住喷溅,几具失了头颅的尸身就重重的栽进了草丛中。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先是听到利刃劈断骨骼时发出的“咔嚓”轻响,随后他又听到了如同喷泉喷溅时发出的“咝咝”水声。 伴随着那“咝咝”的水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殿下,要不要过河?”周仓走到刘辩身后,小声向他问了一句。 “要!”望着南面,刘辩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这几个人倒也算得上是条汉子,莫要让他们曝尸荒野,把他们埋了,我等今日便要渡过索桥!” “诺!”周仓应了一声,转身朝站在离尸体不远处的汉子们喊道:“快些把尸体埋了,过会要继续赶路!” 驻扎地离黄河岸边颇有一些路程,料定昨晚小村燃起的火光定然会引来另一批董卓军,刘辩决定绕开那里,从另一条路赶往黄河岸边。 于此同时,一队董卓军正如刘辩猜想的那样朝着小村方向疾行。 村子离黄河岸边很远,可在夜间,冲天的火光却是足以引起黄河岸边董卓军岗哨的注意。 山坡上的那把火,卷起的浓烟已是足以让黄河岸边的董卓军将领心生疑惑,到了夜间,又是一片火光将天空映红了半边,镇守河岸的董卓军将领,更是要派人前去调查一番方可安心。 追赶败兵,若是将败兵围困起来,只需放上一把火,就能清剿个干净彻底,根本没有必要连着放两把火。 连续放火,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放火的根本不是前去追赶的董卓军,而是逃跑的刘辩等人。 刘辩带领队伍一路赶往黄河岸边,从清晨一直走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黄河浪涛的轰鸣声。 “今晚就在此处驻扎!”要到达黄河岸边,刘辩对周仓和典韦说道:“到了夜间,再探查一番道路,找出岸边守军的空当,明日天一亮,我等便突破吊桥,赶往河对岸!” “诺!”典韦和周仓应了一声,分别去安排汉子们就地扎营去了。 与此同时,昨晚刘辩带人放火的小村中,一队董卓军正在村子里查找着活人。 “娘的,一个活的都没有!”走在最前面的军官抬脚蹬开地上一具烧焦的尸体,朝下面的几具同样焦黑的尸体看了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下手还真狠,五百多人,整给烧了个断根!” 另一个刚从旁边一间民宅里走出的军官拧着眉头,朝前面满是烧焦尸体的路面上看了一眼,叹了一声说道:“五百多人,被烧了个干净,就算是五百条猪,也不会如此老实的坐在村内等人焚烧……” “二位将军请看!”俩人正说着话,一个蹲在民房门口的兵士朝他们喊了一声。 俩人听到喊声,连忙朝那兵士跑了过去。 在民房门口的墙壁上,斜倚着两具没头的焦尸。 蹲在焦尸旁,两名军官朝四下看了看,其中一人伸手朝另一人手臂上捅了两下,指着不远处一个烧焦的了球状物体说道:“那个是不是人头?” “都烧成炭了,哪能看的出来!”另一个军官起身走到那圆球状物体旁,抬脚轻轻蹬了一下,蹬下一片黑灰,抬起头朝村口看了看,对一旁的几个兵士说道:“去村口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尸体!” 几个兵士应了一声,连忙分做两队,朝两侧村口跑去。 没过多会,两队兵士带回了消息,他们在两侧村口分别发现了几具死前咽喉被割开的焦尸。 得到这个消息,两名军官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幽幽的说道:“先除掉岗哨,随后再放火,等到熟睡的人醒来,想离开村子已是晚了。可怕!真可怕!也不晓得这队贼人是何人所领……” 另一名军官没有说话,视线在遍地焦尸的地面上逡巡了一圈,才长长的叹了一声。 此时在黄河岸边,刘辩已命众人扎好了营地。 他们没有携带帐篷,扎营也是在相对隐蔽的位置,人数也并不是很多,若不是仔细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渐渐笼罩了大地。 刘辩坐在一片深深的草丛中,汉子们都已躺下睡了,在他耳边,除了几个汉子打的呼噜声,就只有风儿掠动草叶发出的声响和远处黄河的澎湃涛声。 “典韦!”夜色越来越深沉,刘辩扭头朝一旁轻唤了一声。 正躺在草地里打着呼噜的典韦隐约听到刘辩唤他,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蹿到刘辩身旁,小声问道:“殿下唤某何事?” “与我一同去河边走一遭!”望着黄河的方向,刘辩小声向典韦吩咐了一句,起身朝黄河岸边走了过去。 离黄河越近,浪涛声越响,夜色之中远处一片黢黑,刘辩根本无法看清黄河岸边的景致。 他蹲在一片深草中,一双眼睛不住的向四面张望,耳朵却并没有太刻意去聆听附近的声音。 黄河的浪涛声太响,即使有人朝他们这边靠近,脚步声也会被巨浪的轰响给掩盖。 四处都是随风摇曳的草叶,月光铺洒在草叶上,为在夜色中一片黢黑的长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在草丛中蹲了一会,没有发现异状,刘辩抬手朝身后一招,带着典韦弯着腰,继续朝前摸了过去。 向前又摸出了二三十步,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浓重,刘辩知道,他们离黄河岸边已经不远。 又朝前摸了十多步,俩人到了长满杂草的野地边缘。刘辩伸手拨开面前的杂草,朝黑黢黢的河岸边看了过去。 汹涌的黄河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银亮的光泽,岸边嶙峋的石头也折射着灰蒙蒙的银光。 环视了一圈遍地嶙峋乱石的河岸,刘辩的视线停留在一片反射着银亮微光的乱石后面。 河岸边上的乱石虽说被河水冲刷,表面很是光滑,也能折射出光线,可石头折射的光线与金属反射的光线却不能同日而语。 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刘辩发现在河岸边的乱石中,有着好几处反射着银亮微光的地方。 河岸边上很是潮湿,董卓军不可能在河边扎营,反射着微光的地方必然是他们的岗哨。 朝身后的典韦摆了摆手,刘辩慢慢的向后退了去。 几乎没发现什么异状的典韦见刘辩朝后退了去,也跟在他身后慢慢的退进了深深的草丛。 第82章 清理河岸 百余人的队伍缓慢的朝河边推进着,走在前面的,是几个夜间能正常视物的汉子,被绳索牵连起来跟在他们身后猫着腰缓慢推进的,是那群到了夜晚什么也看不见的汉子。 快到河边,刘辩抬手止住了正在前进的队伍。走在前面的汉子们停下了脚步,可连成一串跟在后面的汉子们则因为晚上视力相当于盲人,根本无法看到刘辩的手势,一个接一个的撞在一起,其中不少人脚下还绊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许多汉子摔在草丛中,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其中也夹杂着几声被摔痛了的闷哼。 夜幕笼罩下的黄河咆哮着、掀起滔天巨浪。被月光镀上一片银色光晕的漆黑巨浪在半空中翻腾着,重重的砸在河床上,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轰响。 浪涛发出的巨响遮蔽了汉子们摔倒时发出的声音,为他们做了最好的掩护。 朝摔倒在地正纷纷爬起来的汉子们看了一眼,刘辩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典韦和周仓说道:“贼军在河边安置的岗哨定然是夜间能够正常视物,我等动作一定要轻、要快,切不可被他们的主力发现。” 向俩人吩咐了一句,刘辩又朝那些被绳索绑缚在一起的汉子们摆了摆手,带着周仓和典韦,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向河岸边的乱石堆摸了过去。 八名身上绑着绳索引路的汉子在刘辩领着周仓和典韦离去后,纷纷解开了绑在腰间的绳索。随后他们又帮同伴把绳索解开,猫着腰,在草丛中来回穿行,给众人安排着睡觉的地方。 离开长满杂草的野地,刘辩与周仓、典韦飞快的钻进乱石堆中,分别隐蔽在足以藏身的大石头之后。 借着石头的掩护,刘辩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过没多会,他朝不远处反射着银色微光的位置一指,对周仓和典韦做了个手势。 遍地都是乱石,仨人躬着身子,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朝那片反射着银色微光的乱石堆摸了过去。 石头硌着脚底板,硬硬的有些疼,不过这并不是给刘辩等人带来最大困扰的地方,真正给他们带来麻烦的,是那些散碎的小石块。 每走一步,刘辩等人都会异常小心,生怕不经意间踢出一块石子,惊动了隐蔽在乱石丛中的董卓军岗哨。 脚下满是碎石块,只要抬起脚,就有可能蹭出去几颗。好在离他们不远就是黄河,澎湃的黄河发出一声声轰天的巨响,遮盖了他们走动时弄出的轻响。 借着乱石的掩护,仨人终于摸到了董卓军岗哨藏身的大石头后面。 乱石挡住了哨兵的身影,刘辩无法看见他们到底有几个人。他朝典韦和周仓做了套手势,要他们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而他自己则直接向着岗哨背后的大石头摸了过去。 澎湃的浪涛遮盖住了刘辩等人行动时发出的声响,五个董卓军的哨兵背靠大石坐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睡着,只有一个人还圆睁着眼睛,仰头望着天空那轮明晃晃的月亮,聆听着身后不远处黄河浪涛澎湃的巨响。 巨大的石头成为掩护这五个哨兵天然的屏障,却也遮挡了没有睡觉的哨兵视线。刘辩和典韦、周仓已经分成三个方向摸到了他们附近,醒着的哨兵仍是浑然未觉。 悄悄的爬到了大石头上,刘辩俯身看着背靠大石头坐着的几个董卓军士兵。 五个背靠大石头坐着的哨兵,有三个都低垂着头,另外还有两个仰头靠着石壁。仰头的俩人中,有一个人眼睛闭着,嘴巴也微微张开,显见是已经睡的沉了。 在这五个人中,只有一个人眼睛圆睁,正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也不知他在想着些什么。 确定只有一个人还醒着,刘辩趴伏在大石头上,朝已摸到两侧的周仓和典韦打了个手势。 蛰伏在大石头两侧的周仓与典韦点了下头,眼睛都望向了正趴在石头上的刘辩,静静的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望着明月的哨兵可能是头仰的有些久了,他挪动了两下屁股,把背又朝大石头上贴近了一些,低下头,抬起一只手轻轻揉捏着后颈。 刘辩双手持剑,将剑尖笔直的指向下方,猛的一用力,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划过一道银亮的光芒,向那个正低头揉着后颈的士兵扎了进去。 趴在大石头上用力扎出一剑的力道很是难以把握,再加上有石头阻滞,两只手臂也是无法延展开来。 即便如此,刘辩扎出的这一剑却还是又猛又疾!那兵士的一只手还在揉捏着颈子,锋利的剑尖“噗”的一下刺穿了他的手掌,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后颈。 刘辩刚一动手,蛰伏在石头两侧的周仓和典韦纵步蹿向另外四个熟睡中的哨兵,可怜那四个哨兵还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就掉了头颅,成了无头之鬼。 连续摸掉六七处董卓军在河滩上布置的暗哨,刘辩藏身于一块大石头后面,眼睛不住的向四处张望着。 放眼望去,银亮的月光铺洒在河滩上,黑黢黢的乱石丛中根本看不出半点还存留着人气息的迹象。 黄河的涛声遮蔽了四处可能存在的所有声音,起初浪涛声帮助刘辩等人掩藏了行迹,可此时,刘辩却希望大浪能够暂时的停歇下来,让他仔细的听听附近有没有异常的响声。 澎湃的黄河绝不可能因为人的想法而止住奔流,它依然如故的奔涌着,掀起一片片巨浪。巨大的浪头砸在河床上,发出一声声震天的咆哮。 朝身后的典韦和周仓摆了两下手,让他们等在乱石丛中不要乱动,刘辩猫着腰朝前方不远处的另一片乱石摸了过去。 藏身在大石头后面的典韦和周仓,伸头望着刘辩在夜色中渐渐朦胧的背影,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脸上,都看出了些许的担忧。 猫着腰朝前蹿了一段距离,刘辩又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蛰伏了下来。 他探出头,看向前方黑黢黢的乱石。一小片与乱石丛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差别的阴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河滩上的乱石棱角都很分明,有些石头还带有尖尖的刺。那一小块阴影处于一片乱石之中,轮廓却很是平滑,乍一看去,与乱石几乎是混为一体,可仔细辨别之下,却能看出它并不是天然就属于这片嶙峋的乱石。 伸出拇指和食指,大致比划了一下那一小块阴影的距离,刘辩扭头朝四处看了看,选定了离他最近的一块大石头,纵身向那块石头蹿了过去。 经过连续几次腾挪,刘辩终于来到了距离那片阴影只有三四步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如此近的距离,纵然是在夜间,刘辩也能看清那块阴影竟是一个穿着皮甲的人后背。 与典韦、周仓一同解决掉的几个岗哨都是因兵刃反射的月光而暴露了踪迹,在刘辩面前的这个后背,远远看过来,却只是一片朦胧的影子,根本没有兵刃反射月光的迹象。 蹲在大石头后面静静的看着三四步开外的那兵士背影,刘辩攥了攥握在手中的长剑,轻手轻脚的离开大石头,朝士兵的身后摸了过去。 藏身在士兵背靠着的石头后面,刘辩并没有立刻向他动手,而是伸头朝背向他的士兵前面看了看。 黑黢黢的乱石丛中,数十名正靠着石头睡觉的董卓军兵士出现在刘辩的视线中。 这些兵士都把短矛横放在脚前,短矛的尖端用倒扣着的盾牌盖住,难怪月光照射在这片乱石丛中,没能反射出银色的光泽。 粗略估计了一下,躺在这片乱石之中的董卓军士兵足有五六十人,若是没发现他们,在天亮时率领队伍强行突破,必然遭到他们的堵截,伤亡必定不会太小。 河滩边上到处都是石头,大军不会选择此处驻扎。前两天刘辩在此处看到了一支千余人的军队,以那样庞大的人数,在河滩边上的乱石中驻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群士兵人数太多,他们之中一定有晚间视力正常的。在没确定哨兵位置的情况下,刘辩绝不会轻易动手。 蹲在石头后面,他的视角受到了很大阻碍,刘辩抬头朝石头的顶端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这块巨石的表层。 常年处在湿漉漉的河滩边上,石头的表层生了一大片青苔,伸手摸上去是一片湿滑。 这块石头与先前刘辩爬上去的那几块还有些不同,先前的几块石头,体积相对较小,虽然表面也很湿滑,可爬上去并不是十分困难。 眼前的这块石头,体积要比前几块大了许多,足有近两人高。想要攀爬上这样一块又高又滑的石头,莫说刘辩眼下没有攀爬工具,就算是给了他整套攀爬工具,想要不发出半点声音爬上去,也是不大可能。 无法攀爬上这块大石头,刘辩朝石头边缘看了看,发现距离这块石头只有四五步开外的地方,另有一块稍小点的石头。 他慢慢的朝着那块稍小点的石头蹭了过去。 第83章 一场功劳 藏身在稍小点的石头后面,刘辩探出头,换了个视野更好的角度朝那群正睡觉的董卓军看了过去。 数十名董卓军杂七杂八的斜倚在河滩边的乱石上,在这些董卓军士兵的中间,有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小声的聊着什么。 两个聊天的董卓军选位很是精准,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在几十名董卓军的正中间。 在他们的前面,有块滑腻腻的大石做掩护,旁边则是熟睡的伙伴。想要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他们摸掉,纵然刘辩有着丰富的潜伏经验,也是觉着可行性不大。 先是大致估摸了一下醒着的两个兵士的距离,随后刘辩又朝四周望了一望。 附近有几块大到能容下人藏身的石头,稍远些的河滩,遍地都是相对低矮,根本无法容人藏身的小石头。 那两个董卓军士兵虽然在说着话,眼睛却不时的往四周瞟上一瞟。稍有异动,都可能马上会被他们发现。 无论对方站位还是周边地形,都不适宜发起袭击。刘辩背靠着石头,微微拧着眉头,寻思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群董卓军给处理掉。 背贴着石头,刘辩寻思了好一会,眼睛猛然一亮,弯着腰,飞快的朝周仓和典韦藏身的地方蹿去。 “换上他们的衣甲!”到了周仓与典韦面前,刘辩朝不远处刚被他们解决掉的董卓军尸体哝了哝嘴,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 周仓与典韦点了下头,蹿到几具躺卧在乱石中的尸体旁,选了两具体型与他们相仿的尸体,剥下了尸身上的衣甲。 仨人换上了董卓军的衣甲,刘辩向周仓和典韦招了下手,带着他们大摇大摆的朝那群正睡觉的董卓军走了过去。 “什么人?”刚走近数十名董卓军藏身的大石头,两个原本正小声交谈的兵士立刻发现了他们,连忙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手持短矛,朝他们喝问了一声。 那人的喝问声惊醒了几个睡在离他不远处的董卓军兵士,醒过来的董卓军兵士坐了起来,茫然的睁着眼睛,可眸子却是没有多少神采。 从那几个醒来的兵士表情,刘辩就能看出,他们在晚上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醒来的董卓军兵士两眼无法视物,刘辩更是对他的计划多了几分放心。领着周仓和典韦快速朝前走了几步,在靠近那两个站起来的兵士之后,刘辩大声对他们说道:“方才我等发现有人蹿向此处,不知你等可曾看到?” 摸掉董卓军的岗哨,本应越低调越好,可黄河的浪涛太过汹涌,巨浪的声音掩盖了一切细小的杂音,眼下刘辩能做的,也就是赌上一把,赌那些睡觉的董卓军官兵的视力大多不正常。 他喊过这一声之后,不少沉睡的董卓军官兵醒了过来,几乎所有醒来的人都是一脸茫然的瞪着眼睛,目光有些飘渺的面朝着正前方;只有两个兵士在醒来后抹了把脸,捡起面前的短矛和盾牌朝刘辩等人走了过来。 两个值哨的兵士放下端起的短矛,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其中一人对刘辩说道:“我等在此处守了大半夜,也未见有人过去。” “怎么回事?”两个值哨的兵士正和刘辩说着话,那两个醒过来并且视力正常的士兵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拧着眉头,把刘辩和站在他身后的周仓、典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你等何人?为何没有见过?” “军中人数众多,许多兄弟都是未见过的。”刘辩撇了撇嘴,有些不置可否的说道:“未见过我等也属正常。眼下更为紧要的,是我等发现有人蹿往此处,而你等并未发觉,若是此事让将军知晓……” 提起“将军”二字,两个值哨的兵士脸上现出一抹慌乱。他们负责夜间值守,若是真的有人从他们眼皮子低下溜过去,一旦被将军知晓,恐怕他二人的性命都会不保。 当局者迷,可旁观的另两个兵士却是相对要清醒一些。质问刘辩的兵士微微蹙起眉头,接着问道:“你等说有人过去,可看见那人向哪里去了?” “我等只是眼见着他跑到此处,等追上前来,已是不见人的踪影!”刘辩不慌不忙,对问话的兵士说道:“若是你等没有见到,莫要误了我等的功劳,就此别过,我等自去寻找!” 说完话,他扭头就要朝更远一些的河滩边走。 “且慢!”跟在刘辩身后的典韦和周仓刚转过身,与刘辩说话的那个兵士就连忙叫住了他们,对他们说道:“既发现有人蹿到此处,当禀明将军,多带人手前来才是……” “止有一人,何须太多人手?”那兵士的话还没说完,刘辩就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若是叫来了人手,贼人倒是得已擒获,我等便白白的将一场功劳拱手送于他人。几位兄弟既未看见有人过去,我等自去抓捕,只望兄弟们守口如瓶,领了功劳,自会请兄弟们喝酒!告辞!” 话说到这里,刘辩脸上的表情已浮现出一抹不耐,他朝站在面前的四个兵士拱了拱手,领着周仓和典韦,转身就走。 提及抓人,刘辩并未请求这四个兵士一同前往。 若是他提出请求,四个兵士自然会心存芥蒂,就算跟着他们一同去了,也必定对他们多有防备。 不邀请他们,只是有意无意的提及功劳,诱使四名兵士心动,如此一来,由他们主动提出一同前去,事情便已成功了多半。 “三位兄弟且慢!”刘辩等人刚转过身,那四个董卓军兵士相互看了一眼,一直对刘辩等人持有怀疑态度的兵士又喊了他们一声。 刘辩停下脚步,微微拧起眉头,像是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兄弟还有何事?” “你等人数太少!”那兵士敛起先前的狐疑,脸上漾满了笑容说道:“贼人虽说只有一个,多些人手总归要稳妥些。” 刘辩并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低着头,微微蹙起眉头,好像很纠结的迟疑了片刻,才轻叹了一声说道:“也罢,我等兄弟前去,着实有些棘手……”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四个兵士脸上就现出了一抹喜色。那些已经醒过来,却无法看见东西的兵士听着他们的对话,一个个脸上都浮现起浓重的懊恼与无奈。 军功决定着晋升,出身军营,官兵无不对军功异常重视,如今面前就摆着一场功劳,却因为眼睛看不见,无法随同刘辩等人前去,这些官兵岂会不感到懊恼? “兄弟们稍等片刻!”刘辩答应了让他们前去,这四名兵士自是谁也不愿意留在此处,其中一人向刘辩等人招呼了一声,扭头朝一旁走去,拍了拍正在沉睡的两个士兵,把他们唤醒后对还意识朦胧的俩人说道:“二位兄弟,且帮着看顾一些,我等有些事情需去处置,片刻便会回来!” 被他唤醒的两个人也是夜间视力正常的士兵,醒来后,俩人抬起头,睁开迷蒙的睡眼,朝唤醒他们的兵士们看了一看,其中一人点头“嗯”了一下,这才懒洋洋的站了起来。 等那两个兵士安置妥当,刘辩领着周仓、典韦与四名愿随他们一同前去抓人的兵士朝着远处一片黢黑的嶙峋乱石走了过去。 两个刚醒来的兵士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其中一人有些疑惑的向那几个早已醒来,却因为有着夜盲眼,无法跟随刘辩等人前去的兵士们问道:“他们为何离去?” “有人夜间从此处奔过,守夜的兄弟未有发现……”一个患有夜盲眼的兵士朝身后的大石头上靠了靠,闭上眼睛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我等夜间如同盲人一般,可惜了这场功劳啊!” 两个被唤醒的兵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骂骂咧咧的咕哝了一句:“本以为他们有何要事,不想却是一场功劳,竟将我二人弃于此处……” “哪有如此便宜之事!”另一个兵士撇了撇嘴,对嘴里骂骂咧咧咕哝着的兵士说道:“此时当是他们值守,即便抓了人,擅离职守也是死罪!等他们回来,我二人借此也讨要些功劳才是!” 提到向那些离去的兵士讨要功劳,俩人心内多少平衡了一些,背靠着大石头,相互也不说话,只是向四周张望,心内暗暗期待还有人从此处蹿过被他们抓个正着。 “二位兄弟,快些前去帮忙!”二人正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蹿了出来,径直冲到他们面前,朝他们喊道:“贼人武艺了得,我等按他不住!二位兄弟快去帮忙!” 跑过来招呼二人的,正是先前离去的刘辩。这二人醒来时,刘辩已带着众人离开,他们并不认得刘辩的样貌,二人有些狐疑的把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何人?我等并未见过你!” 第84章 斩断吊桥 “我等正缉拿贼人,不想贼人着实了得,虽已将他拿下,兄弟们却是按他不住!”刘辩并没有回答那兵士的问话,只是一脸焦躁的对两个替人值守的兵士说道:“二位兄弟且莫多问,拿了贼人,我等都是大功劳一桩!” 两个兵士方才已了解到离去的几个人是去捉拿贼人,听刘辩如此一说,心内的疑惑也是放下了不少,相互使了个眼色,跟着刘辩朝一片黢黑的河岸跑了过去。 那几个被闹腾醒了,视力却不正常的兵士纷纷轻叹了一声,靠在石壁上,仰头闭起眼睛,继续睡他们的大头觉。 隔了不足半盏茶的工夫,三条人影飞快的朝着董卓军兵士们睡觉的地方跑了过来。 到了这些兵士身前,刘辩朝身后的典韦和周仓摆了摆手。俩人会意的点了下头,轻手轻脚的朝着最边缘正睡着觉的兵士走了过去。 在周仓和典韦选定了两名董卓军兵士并且在他们面前蹲下后,刘辩也摸到了一个正仰头睡着的董卓军兵士身前。 三柄长剑对准了那三个睡着的董卓军兵士微微张开的嘴巴,在刘辩向周仓和典韦点头示意之后,笔直的插进那三人的咽喉。 起先醒来的几个董卓军兵士,由于眼睛在黑夜中无法看见,虽说并没有睡熟,在“轰轰”的浪涛声遮掩下,却也是听不见刘辩等人动手杀人弄出的响声。 连续杀了二三十人,虽然河风很是刚猛,却还是没能马上将鲜血飚溅的腥味吹散。 一个嗅觉比较灵敏、醒来后还没彻底睡熟的兵士闻到了血腥味,他微微皱起眉头,耸了耸鼻子,细细的品味着风中的味道。 他的举动恰巧被刚杀了一个人、扭头观察身后的刘辩发现。见他耸动鼻子,刘辩心头一紧,连忙纵身朝他蹿了过来。 那兵士刚闻出空气中的味道有些不对,正想出声呼唤身旁的同伴,一柄锋利的长剑在月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银光,朝着他的咽喉刺了过去。 “醒……”第一个字刚从那兵士的口中喊出,长剑已贯喉而入,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咽喉之中,从他颈后透了出去,剑尖刺中石壁,在青苔上打了个滑,发出了“刺啦”一声刺耳的响声。 背靠着这面石壁沉睡的总共有十多个董卓军兵士,剑尖刺中石壁发出的刺耳响声,惊动了其中两个睡觉比较警醒的兵士。 那两个兵士浑身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就在他们刚坐起身的那一刹,两条身影飞快的向他们蹿了过去,紧接着刘辩就看到周仓和典韦手持着长剑,几乎同时自下而上将长剑朝那两个兵士的头顶扎了下去。 长剑垂直着扎进了两个坐直身子的兵士头顶,那两个士兵身子一怔,甚至连喊都没来及喊上一声,就没了气息。 俩人拔出长剑,两具头顶被长剑刺穿的尸体喷溅着鲜血栽倒下去,飚射的鲜血喷了一旁的另几个兵士满脸满身。 几个被鲜血喷到的董卓军兵士从梦中惊醒,纷纷坐了起来,一个个满脸茫然的伸手抹着溅到脸上的血浆。 不等他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刘辩等人飞快的朝他们蹿了过去,手起剑落,将他们一个个劈翻在地。 当刘辩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半月形的光弧,切下最后一个董卓军兵士头颅的时候,他扭头朝不远处生满野草的野地看了一眼。 太惊险了! 此处距离镇守河岸的董卓军主力,绝对不会很远,只要有一个兵士发出了喊叫,刘辩等人可能就要面临众多董卓军官兵的围堵。 与周仓、典韦将这群董卓军官兵的尸体拖到相对隐蔽的地方,刘辩向俩人招了下手,快速朝着百余名汉子藏身的地方蹿了过去。 解决了河岸边上的董卓军,一整夜,刘辩只不过是简单的打了个盹,他在等待着,等待着第一抹晨曦从东方升起。 东方的天空,现出一抹鱼肚白,晨曦穿透夜幕,投射在大地上,给大地带来了些许昏蒙蒙的亮光。 长长的草叶上挂着几颗晶莹的露珠,在昏蒙的晨光下,折射着七彩的光晕。 刘辩轻轻拍了拍躺在身旁正熟睡着的周仓,等周仓醒转过来,朝他哝了哝嘴。 睡意朦胧的周仓一骨碌翻了个身,弄醒了周边的几个兵士,示意他们把其他人都给唤醒。 百余名汉子很快都被唤了起来,等到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刘辩向他们招了下手,率先躬着身子,朝河岸边蹿了过去。 长满深草的野地与遍地嶙峋乱石的河岸之间,有着五六步寸草不生的过度地段。 夜间刘辩领着典韦、周仓从这里穿过,由于有夜幕的遮蔽,而且他们的人数很少,只是一闪身就钻进了嶙峋的乱石丛中,董卓军的岗哨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 眼下天已放亮,负责监视四周环境的董卓军兵士比夜间增加了许多,刘辩等人的队伍又很长,在穿过这块片并不算宽阔的过度地带时,他们的行踪很快就被值哨的董卓军兵士发现。 “将军!”望着远处刘辩等人蹿向河岸边的身影,一名董卓军士兵抬手朝他们指着,对一个身穿鳞片家的中年将军说道:“那边有人!” 中年将军伸直脖子,朝刘辩等人蹿向的河岸边张望着,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说道:“无妨,岸边早已安置好了兵士阻截……”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两只眼睛就满是不敢相信的瞪的溜圆。 安排在河岸边的官兵并没有出现,刘辩带着百余名汉子,一路快速挺近,直逼吊桥。 “快!追上他们!”眼看着刘辩等人已朝吊桥上攀爬,将军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朝身后的官兵们大喊了一声。 驻扎在野地里的近千名董卓军连忙提起兵器,简单的列出阵型,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他们的阵型刚刚列好,中年将军再扭头看向吊桥边上的刘辩等人时,却发现那支百余人的队伍已经攀爬上了吊桥,正沿着在黄河浪涛中左右飘摇的吊桥朝对岸艰难的行进着。 望着吊桥上刘辩等人的身影,军官抬手止住了正要追击的军队,一双眼睛如同要喷出火一般充满了愤懑。 从此处赶到吊桥,足有两百多步,刘辩带领的队伍已登上了吊桥,强行追击恐怕是连他们的影子也摸不到。 “检视岸边,看看布置在那里的兵士!”望着飘摇吊桥上的百余条人影,中年将军朝身后摆了下手,低吼了一句:“把吊桥给我砍断,能让他们掉到河里几个,就算几个!” 数十名董卓军官兵提着兵器,飞快的朝河岸边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吊桥上的刘辩已快要走到河岸对面。他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有数十名董卓军兵士正向河岸边疾跑,赶忙对身后的官兵们喊道:“兄弟们,快些!” 河面上的风浪很大,吊桥与河床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高,一个个浪头掀起,拍打在吊桥上,把正在吊桥上行走的百余人吹打的左右摇摆。 身后正朝着河岸边奔跑的董卓军兵士越来越近,数十名董卓军跳到河岸边的乱石丛中,大多数人都在乱石中寻找着那些没有动身阻拦刘辩等人的官兵,只有五六个人,快速的朝着吊桥跑了过来。 已经登上岸的刘辩眼见着河岸对面那五六个董卓军兵士冲到吊桥下面抡起长剑,疯狂的劈砍着捆绑在柱子上的吊桥绳索。 过了黄河的汉子已有八九十人,后面还有三四十人正艰难的朝着岸边行进。 “兄弟们快点!”眼见着河对岸的几名董卓军正挥舞长剑劈砍着绳索,刘辩朝那些还在吊桥上的汉子们高喊了一声,不断的向他们招着手。 河岸对面的董卓军兵士已砍断了一根粗大的绳索,吊桥的桥身剧烈晃动了一下,桥上的人身子一歪,有两个甚至险些被甩出吊桥。 汉子们紧抓着在吊桥两侧起防护作用的绳索,在巨浪和吊桥的晃动中艰难的向岸边挺近,很快又有近二十人登上了河岸。 “拉住绳索!”发现绳索已有一根被砍断,刘辩纵身上前,一把拽住吊桥这边的绳索,用力的扯着,朝还在吊桥上没有登上河岸的十多个汉子喊道:“快上岸!” 一旁的百余名汉子见状,也连忙上前,帮着刘辩扯住绳索,用力的向河岸边拉扯,以确保吊桥另一端还没被砍断的绳索绷直,使吊桥保持相对平直的状态。 对岸又有一根绳索被董卓军兵士砍断,吊桥的桥身猛的向下一塌,整个桥面从平行变为倾斜向河对岸的六十度斜角,桥面上的人也身子猛的向后一仰,幸而他们紧拽着两侧的绳子,才没有掉落桥下。 只有五个汉子还在吊桥上艰难的行进着,由于桥身形成了斜角,他们每行进一步,都是异常的困难。 “抓紧绳索,不要松手!”刘辩双手拽着河岸这头的绳索,高声朝吊桥上的五个汉子喊道:“快些,趁着吊桥还没垮……” 第85章 怪异小村 又有两名汉子登上了河岸,就在第三个汉子一只脚刚踏上河岸,另一只脚还在吊桥上的时候,对岸的董卓军兵士砍断了系着吊桥的最后一根绳索。 吊桥发出一阵如同散了似得“哗啦”声,河岸另一侧的吊桥在牵扯力的作用下,被拖拽进了奔腾的黄河中。 一只脚站在岸边,另一只脚还踩在吊桥上的汉子脚下一空,身体猛的一仰,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刘辩赶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汉子的手腕,将他给拽到了岸边。 后面的两个汉子在吊桥坍塌的一瞬,抓着绳索的手猛一攥紧,身体悬空吊在吊桥上。 “把他们拉上来!”拽了一个汉子上岸,刘辩跑到悬挂在吊桥上的两个汉子手抓的绳索前,两只手攥紧了绳索,用力的向上拉扯着。 风浪拍打着吊桥,把吊桥冲左右摇摆,刘辩与已登上岸边的汉子们用力的拉扯着绳索,将那两个汉子朝岸边拖拽。 百余人的力量拖拽两个人,就如同一个人捡起一片树叶那般简单,没用几下,双手紧抓着绳索,身体悬挂在吊桥上的汉子们就被拖上了岸。 而此时,对面岸边,近千名董卓军官兵已在岸边列起了长阵,远远的眺望着成功渡河的刘辩等人。 中年军官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眉头微微拧起,望着已经登上对岸,正与他们隔河相望的刘辩等人。 在离中年将军不远的地方,并排摆放着数十具董卓军官兵的尸体。 从尸体的伤口能够看出,他们所有人在遭受袭击的时候,都是一击毙命,根本连发出喊声的机会都没有。 “他到底是什么人?”望着站在河对岸的刘辩,中年军官好似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一句:“如此厉害,若是人数相当,我等今日定然是要埋骨于此!” 没有人接他的话,在他身后站着的都是比他职位低的军官,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些军官自然也不会知晓。 站在黄河岸边,隔着波涛汹涌的黄河,刘辩也望着河对岸的董卓军。 近千名董卓军中,头盔上带着红缨的中年将军十分扎眼。由于距离相隔太远,刘辩看不清那中年将军的相貌,只能看出他的身形很是魁梧。站在近千名董卓军前面,中年将军就像一尊铁塔般笔直的挺立着。 向河岸对面望了一会,刘辩朝汉子们摆了下手,冲他们喊道:“兄弟们,走!” 离开黄河岸边,刘辩领着队伍一路向南挺近。 在黄河北岸,他们遇见了溃败的袁绍军,虽说那只是一支小股溃兵,却也说明了联军在黄河沿岸并没有占据上风。 从早先遇见的身穿王匡军衣甲的董卓军兵士口中,刘辩得知袁绍已前往酸枣,如今只有王匡镇守河内。 看过三国故事,也了解什么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刘辩,自是不会投靠某个诸侯,他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尽快赶到酸枣,召集对汉室还算忠诚的诸侯,挥军杀向洛阳! 百余人的队伍快速朝着南方挺近,刘辩并没有选择官道,而是领着众人在杂草丛生的野地中穿行。 穿着湿漉漉的衣甲,走在野地里,迎面吹来凉飕飕的风,刘辩感到浑身一阵寒意,不由的打了几个哆嗦。 自从离开洛阳,一路上他是没少吃苦,体质要比刚穿越过来时强健了许多,可浑身湿淋淋的顶着风行走,还是有些受不住寒意的侵袭。 “兄弟们快些走,今晚我等找个村子住下!”抬眼朝前望了望,刘辩一边走一边向身后的汉子们喊了一嗓子。 浑身湿透了的汉子们也是有些吃不消冷风的侵袭,听了刘辩的话后,虽是都默不作声,脚下的步子却要快了许多。 诸侯联军进攻虎牢关,双方在黄河岸边连番作战,许多村落都在战乱中被摧毁。 离开黄河岸边,队伍连续奔走了近两个时辰,在他们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座村落。 远远的望见村子,刘辩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朝身后的典韦喊道:“典韦,跟我走!” 说着话,刘辩已是抬脚朝着村子方向去了,典韦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小跑着往村子赶去。 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周仓朝汉子们摆了摆手,领着汉子们蹲在深深的草丛之中。 与典韦一前一后在野地里快速穿行,很快刘辩就到了离小村只有六七十步的地方。 他和典韦并肩蹲在深深的草丛中,远远的望着前方的小村。 战乱致使许多田地荒芜,曾经栽种庄稼的土地,如今已长满了杂草。如果村子里还有人的话,他们的生活一定要比陶家庄的生活更加清苦。 远远望去,小村一片宁静,眼下已是过了午饭时间,若是按照常理,农夫们应该下地劳作才是,即便不下地劳作,也会为了生计而奔忙些其他事情。 可村子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有人存在的迹象。 “又是一个无人村!”观望了一会,刘辩对身旁的典韦小声说道:“去把兄弟们叫来,今日暂且不行军,让兄弟们好生歇上半日,恢复些力气,明日再一鼓作气,赶往酸枣!” “诺!”典韦应了一声,转过身,躬着腰,朝周仓与百余名汉子藏身的方向跑了过去。 典韦离开后,刘辩并没有立刻直起身,他弯着腰,在草丛中穿行,飞快的蹿向更靠近小村的位置。 与两天前在河岸北面放火的小村不同,眼前的这个村子,房屋基本完好,从村口望去,甚至能看到村内一些房屋门口摆放的农具。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进了刘辩的耳朵,刘辩扭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朝着正向他这边跑来的周仓和典韦招了招手。 俩人向身后跟着的汉子们摆了几下手,让汉子们蹲在草丛中,他们则飞快的跑到了刘辩身旁。 “村子里的人好像才离开没几天!”指着小村,刘辩对周仓和典韦说道:“兄弟们连日赶路,又被人追了一场,已是非常疲累,若不休整,后面的路恐不好走!” “殿下的意思是……”听完刘辩的话,周仓微微拧起眉头,向他问道:“让兄弟们就在村外休整?” “不!”刘辩摇了摇头,以非常坚决的语气说道:“就在村内休整!只不过得多加岗哨,密切注意周边环境!” “诺!”周仓应了一声,朝身后不远处蹲着的汉子们一招手,向他们喊道:“兄弟们,进村!” 百余名汉子得了命令,一窝蜂的朝着小村冲了过去,刘辩与周仓、典韦跟在最后面,跑进了村子。 村内的空地上很是干净,别说杂物,甚至连灰尘都见不到多少。 刘辩推开一间房屋的木门,伸头朝屋里看了一眼。 屋内家具摆放的井井有条,地面也清扫的很干净,从地面上的灰尘厚度,刘辩能看出,这个村子在五六天前,绝对还住着人。 村外的田地一片荒芜,完全没有耕作的迹象,可村内却是十分干净,有人居住过的气息都还没有褪尽。 “殿下,这村子有点怪啊……”站在村内,刘辩正看着汉子们把一间间的房门推开,周仓走到他身后,小声说道:“村子显然是前几日还有人住着。” 刘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抬起脚,朝着不远处的另一间房走了过去。 在那间房的门口,斜靠着一把锄头。 伸手拿起锄头,刘辩仔细的端详着锄头上的灰尘和铁锈。这把锄头,与村内干净的环境很是不搭。 木质手柄上糊满了黄泥,铁制的锄头上,也遍布着斑斑驳驳的铁锈,这把锄头,至少有一年以上没人使用,才会如此陈旧。 “殿下!”正仔细的看着手中的锄头,一个汉子跑到刘辩身旁,先是朝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周仓和典韦跟在刘辩身后,才小声说道:“请殿下前往村口观看。” 扭头看了那汉子一眼,见那汉子脸上的神情现出一些不安,刘辩感觉到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朝周仓和典韦哝了下嘴,抬脚向另一侧村口走去。 前来报讯的汉子跟在一旁,给刘辩和周仓、典韦引着路。 穿过村子,走没多远,刘辩看到在前方的村口还有几个汉子正站在那里。那几个汉子全都抽出了长剑,另一只手持着盾牌,紧张的观望着周边的环境。 “怎么了?”走到这几个汉子身前,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向他们问了一句。 几个汉子见了刘辩,纷纷躬身给他行了一礼,侧身站到一旁,视线同时投在村口的一块地面上。 那块地面乍一看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走近一看,刘辩也是大吃一惊。 村内的地面虽然干净,不过是因有人清扫过才少有灰尘,这一小块地面很干净,却并不是因清扫而洁净。 整块地皮被人用利器削去,平整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红色的痕迹。 刘辩蹲下身子,轻轻拨拉了两下那红色的痕迹,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回头望向身后。 第86章 谁的功劳 刘辩身后的地面,每隔几步,就会有一块被利器削过的痕迹。 他站起身,一边朝回走,一边仔细观察着那些被利器削过的地面,走了十多步之后,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面前的几间民房。 “把这几间房全都拆了!”微微拧着眉头,刘辩朝面前的几间房指了一下,向身后跟着的汉子们吩咐了一句。 汉子们先是茫然的愣了一下,不过服从刘辩,已成了他们的习惯,他们仅仅只是一愣,旋即就冲到那几间民房前,各自寻找工具,拆起了房子。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面无表情的看着正拆房子的汉子们。 站在他身后的典韦和周仓,也是弄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下令把这几间民房给拆了。 “殿下!”就在众人对刘辩下的命令感到很是不解的时候,一个汉子突然惊叫着朝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墙壁。 刚被扒开的墙壁里,露出了一条紫黑色的人手,那条手臂上糊着的血液已干涸凝固,呈黑色块状糊在皮肤上。 “扒出来!”看到那条手臂,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向砸房子的几个汉子吩咐了一句。 几个汉子应了一声,赶忙上前继续扒起了房子。 一具身穿刘辩没见过样式铠甲的尸体,很快被汉子们扒了出来,平平的摆放在刘辩的面前。 摆放好尸体,那几个汉子扭头要继续去砸民房,刘辩却朝他们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再扒,要找的就是他。” 蹲在尸体旁,刘辩仔细的检视着尸体,对站在身后的周仓和典韦说道:“几日前驻扎在此处的,应是一股贼军。他们离开,也不过才三五日!” “殿下如何看出?”刘辩这么一说,典韦和周仓连忙蹲在他身旁,周仓更是一边看着那尸体,一边向刘辩问了一句。 “你们看!”刘辩伸手掀了下尸体身上的皮甲,对二人说道:“死者皮肤泛着紫黑,这是体内淤血淤积所致。若是人死亡时间太短,淤血扩散不开,紫黑色不会分布的如此均匀!若是死亡时间太长,血液变质,身体会呈现青紫色的腐败迹象!两种迹象都没有,只能说他才死了三五日而已。” “还有他身上的衣甲!”刘辩轻轻按了按尸体身上的铠甲,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周仓和典韦,接着说道:“这身衣甲,我等并未见过,可确定不是贼军衣甲,定然是诸侯联军无疑!” 听着刘辩的分析,典韦和周仓不住的点着头。 “你们再看!”刘辩挪了挪身子,蹭到尸体大腿旁,伸手朝尸体的大腿上捏了两把说道:“大腿肌肉发达,显然是擅长奔跑。” 随后他又按了按尸体的髋骨,接着对二人说道:“胯部肌肉紧绷,并无多余赘肉,显然是常年骑马。由此看来,此人必定是经常往来奔波,传递讯息的传令兵!” “殿下果真神人!”刘辩的一番话说完,周仓满脸钦佩的望着他,赞道:“仅从一具尸体,便能得到如此多的讯息!” “还不止这些!”刘辩显然已经习惯了周仓等人崇拜他,他微微一笑,伸手把尸体的脸拨向一旁,对二人说道:“脸部表情惊愕,死前必定遭受恫吓;发髻蓬松凌乱,颈部伤口左深右浅,必定是被人从背后揪着发髻一刀切断颈项而死。” “如此手法,定然不是相熟之人下手!”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刘辩撇了撇嘴说道:“他必定是被人俘获,身上信件搜走,又遭了讯问,才被杀害砌于民宅墙壁之中。” “殿下!”周仓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有些疑惑的向刘辩问道:“既是贼军俘获了他,为何将他杀死,又要埋于墙中……” “他带着的书信必定极为重要!贼军是怕劫走书信之事被联军发现,才藏尸灭迹!尸体砌于墙中,要比埋进地里更难寻些!”刘辩神情凝重的对周仓和典韦说道:“让兄弟们今日好生休养,明日一早,我等出发前往酸枣。” “诺!”二人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把尸体埋了!让他入土为安吧!”刘辩也站起身,低头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向一旁的几个汉子吩咐了一句。 小村收拾的很是干净,而且房屋并不残破,住在民宅内,确实要比在野地里露宿舒服了许多。 休整的时间过的总是很快,刘辩等人在小村内驻扎下来,不过是午后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已是临近了黄昏。 橘色的夕阳挂在西方的天际,给小村罩上了一层血色的薄幕。 刘辩站在村口,一手扶着长剑剑鞘,挺直身板,眺望着与夕阳相反的方向。 酸枣就在东南方,再往前走上两天,他应该就能见到驻扎在酸枣的曹操、袁绍等人,一旦与诸侯会师,他便能以废帝的身份,带领诸侯军的兵马长驱直入,杀入洛阳! 从此三国乱世将会改写,他也不用背负着废帝的身份,在世间躲躲藏藏! “殿下,天快黑了!”正望着酸枣所处的方向,刘辩身后传来了典韦的声音。 眺望着远方,刘辩并没有回头去看典韦,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殿下……”见刘辩完全没有返回村内的意思,典韦又凑近了一些,小声唤了一句。 “回村!”刘辩扭过头,朝典韦微微一笑说道:“你也早些歇吧,明日一早,我等还要继续赶路!” “诺!”典韦应了一声,侧身站到一旁,刘辩则转过身,昂首阔步,朝着村内走去。 河内一带,越往东走,山地就越少,过了黄河,更是一马平川,虽说遍地都是深深的野草,可百余人的队伍在这样的地形行进,附近一旦有大军驻扎,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刘辩向周仓和跟随他来到此处的汉子们了解过,酸枣位于延津北数十里,那里的地形更是简单,平坦的如同一张镜面,甚至连个土坡都找不到。 了解了地形,他的脑海中一直盘算着后面的路该怎样去走。 百余人的队伍,在数十万大军对峙的战场上,几乎是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刘辩不会张狂到依靠这些人手,就想要与强大的董卓军正面抗衡,带着这些人过来,无非是要在召集了诸侯之后,身边有支完全听从自己命令的队伍,一旦发生了意外,也有应对的资本。 小村的夜晚是宁静的,这一晚,刘辩少有的睡了个好觉,当他醒来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已从窗口透进了屋内。 “殿下!”刚离开睡觉的房间,睡在堂屋的典韦就迎了上来,抱拳对刘辩说道:“兄弟们已列好了队,正等着殿下……” “该出发了!”刘辩点了下头,抬脚朝屋外走去。 经过大半天连同一夜的休整,汉子们的精气神要比前几天好了许多。与头天来到小村时的狼狈相比较起来,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刘辩刚走出房门,已在门外列好队的汉子们就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兄弟们!”手按长剑剑柄,刘辩在汉子们排起的队列前来回走了两圈,站定脚步后,向在场的百余名汉子喊道:“我等自从离开卧牛山,一路上屡次犯险,在黄河北岸,甚至遭到贼军的追击围堵!” 刘辩的视线在汉子们的脸上来回扫视着,提高嗓门接着喊道:“可以说,这一路上,我等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死在我们手中的贼军,已有数百人之多,而我等却是未损一人!” 话说到这里,刘辩留意了一下汉子们脸上的神情。百余名汉子在刘辩说出他们已杀死数百名董卓军,而对方却连他们的一根寒毛也没伤着时,脸上都漾起了一抹得意的神采。 “十多路诸侯围攻虎牢关,虽说并未大败,却也是寸功未建!”见汉子们脸上现出了得意,刘辩又接着喊道:“我等来到此处,一路被人围追堵截,人数不如人,却能屡屡出奇制胜,最终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渡过黄河!你们说,这是谁的功劳?” “殿下的功劳!”刘辩的话音刚落,百余名汉子就异口同声应了一句。 “不!”众人才把功劳归到他头上,刘辩就大声的喊了出来:“我告诉你们,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功劳!” 一百多名汉子,都把目光投在刘辩的脸上,静静的听着他训话! “每一次胜利,都是我们相互的配合!”环视着汉子们,刘辩高声说道:“遭逢强敌,但凡有一人出错,我等皆可能葬身荒野!正是我们所有人紧密无间的配合,才能从敌人的眼皮底下离开,并且数度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今日,我等将要向酸枣挺近,只要与诸侯联军汇合,便可长驱直入,直捣洛阳!望诸位休戚与共,本王愿与诸位共成大业!” 杀死数百名董卓军官兵,真正参与行动的,总共不过十余人,与大多数汉子并没有关系。 刘辩之所以在这里提出功劳是在场每个人的,就是要让这群汉子知道,他们是紧密联系的一体,荣辱与共,不可分割! 第87章 一支溃军 酸枣,位于延津以北,处于平原地带,地形是一马平川,只要有军队驻扎,绝不会毫无踪迹可寻。 站在长满深草的野地中,刘辩环视着四周的旷野。 野地里的风儿很急,掠过深深的草地,摇曳着草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轻响。 旷野中,到处都是由木料垒成的砦,有几处砦中,还飘扬着猎猎的旗帜,应是军队离开没有带走。 “走!”站在野地里,向四周望了一会,刘辩朝身后招了下手,抬脚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砦走了过去。 砦门打开,插在木墙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发出一阵“呼啦啦”的响声,旗帜上还绣着一个大大的篆体“袁”字。 走进鹿砦,刘辩一边走一边朝左右环顾着。鹿砦内散落的堆放着一些损坏的马车车厢,在破损的马车车厢旁,还有着一些生锈的矛尖和断裂的木杆。 整座砦静悄悄的,在砦内找了一圈,哪里还能见到半个兵士的身影? 环顾了一圈砦内,刘辩转身朝砦门走了去。 出了砦,领着百余名满头雾水的汉子,径直朝远处浮现的另一座砦走了过去。 “殿下,这里好像空了许久!”跟在刘辩身后,周仓压低了声音,小声对他说道:“我等是否来错了地方?” “没有,只是来晚了!”刘辩微微拧起眉头,望着前方的那座砦,小声回答周仓道:“他们刚离开没几天,若是早到,还能找到他们……” “我等连日跋涉,为的便是寻找各路诸侯,他们已然离开,那岂不是功亏一篑?”跟在刘辩身后,周仓紧锁着眉头,很是纠结的问了一句。 刘辩没再说话,只是眉头微微拧着,快步朝另外一座砦走去。 诸侯联军已经离开,从砦内物品上的灰尘,能看出他们离去的时间并不久,如果不是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或许还能在酸枣撞见他们。 可联军毕竟已经离开了,再想太多,也是无用。 站在第二座砦前,刘辩仰头看着砦上那面红底白字,绣着大大篆体“曹”字的旗帜,过了许久,才向身后的汉子们吩咐了一句,抬脚向着西面走去。 各路诸侯已经散了,刘辩一直以来的努力,在到达酸枣的这一天,彻底的沦为了无用功。 刘辩并没有感觉到懊恼,来到酸枣之前,他就设想过这种结局。毕竟在逃离洛阳之后,他迁延的时间太久。 在袁绍等人的召集下十四路诸侯汇聚酸枣,对虎牢关发起猛攻,表面上是要驱逐董卓,重振汉室朝纲。可内心里,谁又不会有点自家的算计? 看过三国演义,刘辩也知道一些关于虎牢关之战的梗概,若不是各路诸侯各自有着盘算,曹操也不会愤然离去。 此时的曹操,对汉室朝廷,还是有着忠诚的! 带着队伍,离开酸枣,刘辩一路朝西,径直向虎牢关方向挺进。 连续走了两天,一路上他们见到了许多无人的村庄,却是连一支诸侯联军或董卓军都没遇见。 虎牢关之战,已经结束!汉室江山,从这一天开始,真正的陷入动荡之中! 微微拧着眉头,刘辩一边走,心内一边在盘算着。没了各路诸侯,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以他现在的实力,投靠某一路诸侯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出来。手中无兵,只是有个废帝的虚名,诸侯即便收留了他,也定然会将他当成傀儡使唤。 要想活的更长久,唯一的办法,就是快些发展势力,然后投奔力量相对薄弱的诸侯,逐步壮大! “殿下,连续走了两日,我等要去何处?”刘辩正在前面走着,周仓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了一句。 “回卧牛山!”刘辩微微拧着眉头,低声回了周仓一句:“诸侯一散,彼此没了牵制,我等定然不能投靠于他们中的任何一支,只能返回卧牛山,徐图良策!” 跟在刘辩身后,周仓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一声,从叹息中,依稀能听出些许的失落。 所有跟随刘辩一同离开卧牛山的汉子都以为,这次只要找到诸侯联军,刘辩就能大展宏图,可现实却与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们在黄河北岸,遇见了袁绍麾下的败兵,却没有从败兵那里得到有用的讯息,以至于白白的来酸枣跑了一趟。 “殿下,此路通往虎牢关……”跟在刘辩身后,又走了一段路,周仓小声提醒道:“我等是否另择一条道路?” “不!”一边向前走,刘辩一边对周仓说道:“先去虎牢关附近看看,既然来了,若是不摸清状况,即便赶回卧牛山,我等也不晓得将来如何着实成就大事!” 带着百余人的队伍,又走了两盏茶的光景,刘辩突然抬起手,止住了队伍的前进,身子一蹲,仔细的聆听起四周的动静。 跟在刘辩身后的众人也连忙蹲下,一双双眼睛不住的向四周瞟着。 众人耳朵里,除了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在向四周看了一会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了刘辩身上。 蹲在草丛中,刘辩耸了耸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朝身后虚按了两下手,示意众人藏好,他自己则躬着身子,向左侧蹿了过去。 典韦和周仓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典韦紧随着刘辩跑了出去,周仓则蹲在原地,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深草中。 听到身后有草叶被人身体摩擦发出的声音,刘辩扭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跟上来的是典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快速朝前蹿去。 跑没多远,刘辩再次停了下来,在他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谷地。 与遍野杂草的野地相比,谷地内的植被要稀松了许多,除了零零散散的生着几棵大树,放眼望去,一片焦黄,尽是干松的土地。 在谷地里,每隔十多步,就会有一处篝火燃烧过的痕迹。 “把兄弟们叫来!”蹲在谷地边缘,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四周的情况,刘辩对蹲在侧后方的典韦吩咐了一句,随后跑下了谷地。 下到谷内,刘辩走到一处熄灭的柴堆前,他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了一块还没完全燃烧尽的木柴,仔细的端详着。 没过多会,典韦把周仓与那一百多条汉子全都带了过来,众人下了谷地,汉子们各自在附近做出警戒,周仓与典韦则走到刘辩身后。 “他们离开不久,只有千余人!”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刘辩扭头朝周仓和典韦看了一眼,对他们说道:“如果追,还能追的上!” “万一他们是贼军,我等追上,岂不是……”看着刘辩,周仓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担忧。 “不是!”刘辩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周仓和典韦,对他们说道:“木柴并未完全燃烧,篝火定然是点起没多久就被强行熄灭,他们是在造饭,而且还是做的半生不熟就给囫囵吃了!以此推断,定然是支战败了的军队!” “他们也不是贼兵!”扭头朝身后的篝火堆看了一眼,刘辩接着说道:“若是贼兵,溃败之后,定然前往虎牢关!而他们选择的方向,则是远离虎牢关,由此可见,生火的人必是联军中的一支。” “看来联军在与贼军作战,是败多胜少啊!”周仓轻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殿下,前方不远便是虎牢关,我等是否要换条道路行进?” “换!当然要换!”刘辩的眼睛微微眯着,朝着东方看了过去,对周仓和典韦说道:“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我等出发,追上那支溃兵再说!” 周仓与典韦应了一声,吩咐汉子们准备出发去了。 刘辩站在一堆烧焦了的木柴旁边,视线却投向了谷地东侧那片凌乱的脚印。 篝火还有着些余温,刘辩相信这支队伍并没有走的太远,只要加快速度,他们还能很快赶上。 他不清楚那支军队原本是谁的麾下,不过对他来说,是谁的麾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找到他们! 虎牢关之战,是三国乱世重要的分水岭。刘辩以往对虎牢关之战的了解,都源于演义,后来经历的许多事情让他发现,演义对很多细节都做了改动,决不能以此来作为行事的准则。 要了解整个战役的过程,并以此做出将来发展势力的部署,必须找到参加过这场战役的军队! 领着百余名汉子,刘辩一路小跑,追赶着那支刚从谷地离去不久的溃军。 连续追赶了十数里,还是没有发现那支溃军的踪迹。正在奔跑的刘辩突然停了下来,抬手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队伍停了下来,刘辩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根草叶,抬头朝前面看了看,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众人小声说道:“前方有敌军,小心前进,莫要发出太大的声响。” 众人伸着头朝前方张望,却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旷野上除了风声和草儿摇曳的“沙沙”声,再没有其他声响,更别说发现敌人的踪影了。 第88章 被俘的将军 小心的向前穿行了两三百步,刘辩等人听到了不少人笑谈的声音。藏在草丛中,往前摸了十多步,刘辩的眼前出现了一队身穿董卓军衣甲的兵士。 这队兵士人数不多,只有三十多人。他们坐在草丛中,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卧着几匹战马。 一群董卓军兵士中间,坐着个穿着鳞片甲、上半身被绳索紧紧捆缚着、如同粽子般的将军。 被一群谈笑风生、趾高气扬的董卓军兵士围在中间,那将军眉头紧皱,满脸都是愤懑和懊恼。 溃军骑兵有着快速机动的特点,在战败之后定然会很快撤出战场,走的慢的只会是步兵。 刘辩等人刚刚经过的草地,却落有马粪,而且从人和马行走的步幅来看,经过那里的人并不是十分慌乱。刘辩正是以此推断出前方一定有敌人。 藏身在草地中,刘辩的视线在不远处几个董卓军的身上游走着,确定附近只有这几个董卓军,他朝典韦一招手,指着那几个董卓军兵士,压低声音说道:“抓两个活口,其余人,全干掉!那个被捆着的将军,回头给我带来!” 董卓军人数不多,四处又都是草地,若是所有人都朝前推进,动静必然太大,一定会引起那三十多名董卓军的警惕。 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推进到董卓军的近前,对他们发起突然袭击,只有尽量减少参与行动的人数。 典韦应了一声,向身后摆了两下手,带着十多个汉子,躬着身借着草丛的掩护,朝那几个董卓军摸了过去。 摸到离董卓军兵士们只有十多步的地方,典韦朝跟着他的汉子们做了个射箭的动作,十多个汉子纷纷从背后取下短弓,将箭矢搭在弓弦上,各自选择了目标瞄准。 随着典韦一按手,十几支箭矢夹着风声,朝那三十多名正坐在草地上大声说笑的董卓军兵士飞了过去。 夹着劲风的箭矢射中了十几名董卓军兵士,随着那十多名兵士发出了惨叫,典韦带着发起偷袭的汉子们纵身而起,朝他们猛扑了上去。 箭矢飞出,射中正说话的十几名董卓军,身上捆缚着麻绳,正满脸懊恼坐在草地上的将军一愣,随即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彩。 “杀了他!”典韦等人刚一蹿起,带领这队董卓军的小军官就一把抽出长剑,朝乱作一团的兵士们喊了一嗓子,让兵士们快些把被捆起来的将军杀死。 “上!”典韦等人已经冲了出去,刘辩也不用再继续隐藏,他向身后的周仓和其余的汉子们一招手,低吼了一声,纵身朝刚被攻击,还没从慌乱中回过神的董卓军兵士们扑了上去。 一个董卓军兵士在得了军官的命令后,冲到被捆起来的将军跟前,提起短矛就朝他咽喉上扎。 那将军不仅是上半身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就连双腿,都被捆了起来,眼见董卓军士兵手中的短矛就要扎进他的咽喉,他猛的将身子一倒,避开了锋利的矛尖,仰躺在地上。 短矛扎了个空,董卓军兵士抬起手,正要挺矛再刺向那将军,他的后颈却是一疼,一柄长剑径直从颈后扎了进去,从他的咽喉透出。 颈子被长剑扎穿,董卓军兵士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两眼一翻白,身子软软的向一旁歪倒了下去。 刺穿那董卓军后颈的汉子顺势一抬手,长剑向边上一挑,将尸体的颈子从侧旁划开,接着他抬脚往尸体的后腰上一踹,把那具已没了生命气息的尸体踹翻在地,才纵身朝着另一个董卓军兵士扑了上去。 眼见着向他发起进攻的董卓军兵士被杀,躺在地上被捆起来的将军长吁了口气,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带人率先发起进攻的典韦,手持双戟,杀的兴起,哪里还顾得上被捆起来的将军,倒是刚冲到近前的周仓在劈翻一个挡路的董卓军兵士后,纵身冲到那将军身旁,帮他解着身上的绳索。 百余名汉子扑向二十多名董卓军,而且事先又是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突袭,双方仅仅只是刚一接触,董卓军就被彻底击溃,大多数人被杀,只有少数受了重伤的,还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哀嚎着。 一手持着刚杀了两个人,上面还沾着血迹的长剑,刘辩抬脚走到被周仓解开了绳索,正笔直站在不远处的将军面前,把那将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语调平淡的问了句:“你是何人?如何会被贼军俘获?” 刚被周仓松绑,将军心内对刘辩等人多少带着些感激,他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很是谦恭的对刘辩说道:“末将乃是东郡太守乔瑁族弟乔真,敢问阁下……?” “本王乃是弘农王刘辩!”刘辩从一旁的汉子手中接过一块布,先抹去了剑身上的血渍,随后把长剑朝剑鞘里一插,对乔真说道:“听闻袁本初与曹孟德等人聚集了数十万兵马围攻虎牢关,前来此处,本想与众卿家会盟,共伐董贼!不想赶到酸枣,众卿家却早已散去!” “陛下亲临,臣多有唐突,实乃死罪!”一听刘辩说他是弘农王,乔真愣了一下,连忙跪伏在地上,高声说道:“祈陛下宽恕罪臣不敬之罪!” 自从离开洛阳,世人对刘辩的称谓就很混乱。有些人称他为“殿下”,承认的是他弘农王的身份,而有些人称他为“陛下”,承认的是他大汉皇帝的身份。 会盟在虎牢关外的诸侯,都是不承认董卓的相国身份,更不会轻易承认刘协的皇帝身份,他们承认的皇帝,只有刘辩! “乔将军忠贞为国,为朝廷出生入死,何罪之有?”刘辩微微一笑,向乔真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将军请起吧!” “酸枣到底发生了何事?乔将军如何会落入贼军之手?”乔真刚站起来,刘辩就向他追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乔真躬着身子十分谦恭的对刘辩说道:“酸枣会盟,曹孟德力主向虎牢关推进,强攻虎牢关,尔后直逼洛阳。无奈袁本初等人不愿,袁本初更是退至河内,终日不见露面。其余各路兵马均是按兵不动,曹孟德一怒之下,几日前领军离开,各路兵马人心涣散,再加上粮草已然不多,也各自散了。” 话说到这里,他抬眼偷偷看了一下刘辩,声音小了许多说道:“不敢欺瞒陛下,太守与刘岱向来不睦,日前太守退兵,恐刘岱尾随追击,特名臣领军断后,不想刘岱军未进攻我军,倒是在半途撞上了贼军,厮杀一场,数千官兵仅余千人。臣领军退往东郡,不想却在汜水一带,遭遇伏击!” “汜水?”听完乔真说的话,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他问道:“在汜水何处遭伏?贼军有多少人马?遭伏地,地形如何?” “我等遭伏地,在虎牢关下游二十里处!”刘辩问起遭伏地点,乔真躬着身子,有些忐忑的说道:“贼军仅有五百余人,比我军人数少些,只是我军新败,官兵疲惫……” “不用说这些!”乔真想要解释战败的原因,刘辩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眼下本王只想知道,你们被伏击的地方,是怎样的地形!” “汜水西岸,两岸均有林木!”本想解释战败的原因,被刘辩阻住,乔真的脸上现出一抹尴尬,低着头回答道:“贼军突然从林子里杀出,我军措手不及……” “将军何时被伏击?此时距被伏击已过几许时辰?”不等乔真把话说完,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又问了一句。 乔真第二次想要解释战败的理由,又被刘辩把话头拦住,脸憋胀的通红,却不敢发作,只得躬身说道:“骑马顷刻便至,若是步行,只需半个时辰。” 听完乔真的介绍,刘辩扭过头对众汉子说道:“一个活口不留,尽数杀死,我等快些去营救被俘官兵!” 汉子们应了一声,其中不少几个人走到受重伤却没死去的董卓军官兵跟前,朝着他们举起了长剑。 一个受伤较轻的董卓军士兵,见有个汉子持剑走向他,怪叫着,连滚带爬的朝着远离刘辩等人的地方爬去。 可惜他的双腿已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虽想快些逃走,可两条腿却是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只能靠着双臂的力量,扒着长满杂草的地面,拼命的朝前蹿。 持剑走向董卓军兵士的汉子快走了几步,在追上他之后,弯下腰,伸手抓住了他的发髻,将他的头往上一扯,手中长剑朝着他的颈子上一架,猛的用力一剌。 鲜红的血浆如同喷泉般从那董卓军兵士的颈部喷涌而出,激射出去,汉子把揪着他发髻的手一松,在手掌离开他发髻的时候,用力朝下一按,将他的脑袋按在草丛中,看着他两腿踢腾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才转身朝刘辩身旁走去。 汉子们一个个的检查着躺在地上的董卓军兵士,无论他们是否已经死亡,都在颈子上深深的割了一剑。 第89章 被屠杀的士兵 汜水河缓缓的流淌着,虽是黄河的支流,可它却不像黄河那般浑浊,清澈的河水卷起一朵朵银色的浪花,“哗哗”的向着东南方奔流。 刘辩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望向河岸边排成一排跪着的东郡兵。 跪在地上的东郡兵足有二十多人,他们全都低着头,双手反剪被捆绑着,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董卓军。 距离跪地上的东郡兵只有十多步的地方,近千名与他们穿着同样衣甲的官兵被百余名董卓军围在中间。 几乎所有的东郡兵都双手抱头蹲着,连看也不敢去看那些站在一旁的董卓军。 河岸边上并排码放着数十具无头的尸体,在那些尸体的旁边,还摞成一堆,堆放着几十颗血淋淋的人头。 “砍!”一个军官模样的董卓军双手背在身后,扭头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东郡兵,冷声向站在那些东郡兵身后的董卓军喊了一嗓子。 二十多名董卓军手持沾血的长剑,朝前跨上一步,举起长剑,朝着那些东郡兵的颈子上劈了过去。 沾着鲜血的长剑在阳光下划出了一道赤红色的光弧,劈落在跪地上的二十多名东郡兵颈子上。 圆滚滚的二十多颗头颅从人的颈子上掉落,随即一排鲜血凝成的喷泉飚射而起,在太阳的照射下,溅起的血珠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在半空中翻腾着,最后才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落地上。 砍掉那二十多名东郡兵的头颅,一群董卓军上前拖着尸体,把尸体堆放在河边,又有几个人捡起地上的头颅,把脑袋丢在那堆摞在一起的人头中。 眼看着那二十多名东郡兵被砍了脑袋,站在刘辩身后的典韦和周仓挺身上前一步,摆出了要冲出去的架势。 扭头朝一旁的乔真看了一眼,见乔真一脸的淡然,刘辩微微拧了拧眉头,伸手拦住了典韦和周仓,朝他们缓缓的摇了摇头。 在仨人身后,百余名汉子一手持着扎成小把的茅草,另一只手捏着泛着点点火星的火折,在看到河边东郡兵被斩杀的一幕时,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刘辩的身上。 董卓军俘虏的近千名东郡兵,全都被绳索紧紧的捆缚着。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二十多名刚杀了人的董卓军走进他们之中,像一群屠夫正在挑选猪猡似得,在他们中间挑选着,又拖出了二十多人,拉到了河岸边上。 “跪好!”把那二十多人拖到河岸边,拖着他们的董卓军纷纷喝了一声,抬脚朝着他们的腿弯踹了过去。 腿弯被踹,二十多名东郡兵“噗嗵噗嗵”的跪在了地上。 他们跪下后,有几个东郡兵还扭过头,忿恨的瞪着将他们踹倒在地上跪着的董卓军。 “娘的,让你瞪!”一个脾气火爆些的董卓军张开巴掌,朝瞪他的东郡兵脸上重重的搧了过去。 随着“啪”的一记清脆耳光,东郡兵的脸向旁边一偏,嘴角霎时渗出了鲜血。 可他并没有因这一巴掌而屈服,还是扭过头狠狠的瞪着搧他的那个董卓军。 “呦呵!”见东郡兵还瞪着自己,那董卓军扭了扭膀子,怪叫了一声,再次抡起了巴掌。 “好了!跟一个死人计较这些!”一旁的另一个董卓军伸手朝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向那扭头瞪眼的东郡兵哝了哝嘴说道:“你手起剑落,他便人头落地,让他多瞪两眼又待如何?” 抡起胳膊的董卓军听同伴如此一说,才放下了手臂,冷笑了两声,回瞪了前面跪着的东郡兵一眼。 站在刘辩身后,周仓和典韦都把目光投在了刘辩身上。可刘辩却好像根本没介意那些跪在河边的东郡兵性命似得,依然在默默的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殿下……”眼见一群东郡兵又要遭受屠戮,典韦小声唤了刘辩一句。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河边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得。 没过多会,随着军官的一声冷喝,河岸边的董卓军再次举起了长剑。 跪在地上的东郡兵一个个低着头,就连刚才回头瞪董卓军的那几个人,也都不再挣扎,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可这些东郡兵如今被人像猪猡一样捆着,他们就算想反抗、想逃走,也是力不从心!他们能做的,只有默默的等待着死亡降临。 “砍!”双手背在身后,在高举长剑的董卓军背后走了两圈,军官又一次下达了屠杀的命令。 “动手!”就在军官下达屠杀命令的同时,刘辩也高喊了一声,百余名汉子纷纷点燃了手中的茅草,将燃烧着火焰的茅草向河岸边的董卓军甩了过去。 高举长剑的董卓军正要砍下跪在地上的东郡兵脑袋,突然听到一旁的林子里发出了一声断喝,紧接着一片燃烧着的火把朝他们甩了过来,着实把他们给吓了一跳。 树林离河岸只有十数步远近,刘辩等人冲出林子,径直扑向了在岸边行刑的董卓军。 二十多名董卓军闪避着迎面丢过来的火把,等他们避开火把,百余名汉子已经冲到了他们身前。 剑影翻飞、盾牌飞舞,百余名汉子抡起兵器,朝着河岸边的董卓军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猛砍。 还没从火把的袭击中缓过神来,二十多名董卓军连同发号施令的军官就被刘辩领着一群汉子劈翻在地。 五六个没有机会劈砍董卓军的汉子纵步蹿到跪在地上的东郡兵身后,用长剑将捆缚着他们的绳索割断。 绑在身上的绳索刚被割断,二十多名东郡兵就纵身蹿了起来,从地上捡起那些董卓军掉落的长剑,朝着围成一圈,控制着更多东郡兵的董卓军扑了上去。 河岸边上的董卓军人数并不是很多,只有百余人,与刘辩等人人数相当。其中二十人在河岸边负责屠杀俘虏,更多的人则站在俘虏周围,看管着那些身上被捆缚着麻绳,已经没了反抗能力的东郡兵。 差点被砍了脑袋的二十多名东郡兵,挥舞刚捡起的长剑,怪叫着朝看管俘虏的董卓军冲了上去。 他们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给人一种十分狰狞的感觉。 眼看着那二十多名东郡兵朝着人数多于他们的董卓军冲了上去,刘辩赶忙向身后的汉子们喊了一声:“杀!” 看管俘虏的董卓军见刘辩等人杀了出来,正打算支援河岸边的伙伴,负责行刑的董卓军就被刘辩等人一通乱剑劈成了烂肉。 等到这群董卓军反应过来支援无用,要列阵防御的时候,那二十名手持长剑的东郡士兵已经冲到了他们近前。 一个东郡士兵双眼圆睁,在冲到董卓军跟前的时候,抡起长剑,朝着其中一个董卓军的头顶劈了下去。 那董卓军连忙抬起手中的盾牌,将劈向他头顶的长剑挡开,就在他要提起短矛要朝迎面冲来的东郡士兵心口扎去的时候,他的后腰被人猛的撞了一下。 撞在他后腰上的,是一个上半身被麻绳紧紧捆缚着的东郡兵,那东郡兵见同伴持剑劈向董卓军,却被董卓军用盾牌挡住,心知没有盾牌的同伴可能会吃亏,也顾不得自身安危,脑子一热,一头撞在了那董卓军的后腰上。 后腰被撞,董卓军肚子朝前一挺,持着盾牌和短矛的手往边上一趔,恰好将胸口完全暴露在刚挥剑朝他劈砍的东郡兵面前。 董卓军胸前空门打开,东郡兵连想也没想,手中长剑一挺,锋利的剑尖“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心口。 长剑贯胸而入,剑尖从董卓军的后心透了出来。董卓军士兵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提着短矛,满眼不敢相信的低头朝插进胸口的长剑看了看,又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东郡兵。 东郡兵抬起脚,朝着董卓军的小腹上猛的踹了一下,一把抽出长剑,将董卓军给踹的朝后连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了下去。 从董卓军心口拔出的长剑,划出一道弯月形的弧光,甩出了几点在阳光下泛着璀璨光泽的血珠。 抽出长剑,东郡兵并没有立刻冲向下一个董卓军,而是用长剑割开了撞击董卓军后腰的同伴身上的绳索。 身上的绳索刚刚掉落,那东郡兵就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短矛和盾牌,跟他的同伴一同朝着其他董卓军冲了上去。 最先扑向董卓军的东郡兵虽然只有二十余人,可死里逃生的他们,气势却是很足,面对人数多于他们的董卓军,竟是半点惧意也没有,打起来也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措手不及的董卓军竟在他们一轮冲锋之下,被打的连续后退了数步。 董卓军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东郡兵的进攻虽然勇猛,却并没能彻底摧毁他们临时布起的防线。 就在董卓军抵挡住了东郡兵的攻击,将要发起反扑的时候,刘辩领着百余名汉子,朝着他们狠狠的撞了上来。 第90章 接管兵权 百余名汉子手持盾牌,以盾牌作为防护,朝着正与东郡兵作战的董卓军撞了上去。 董卓军持着盾牌,列出一堵盾墙,抵御着汉子们施加给他们的冲撞力。 被董卓军俘虏的东郡兵见有人前来营救,早已绝望的心霎时又复苏了过来,他们中的许多人猛的蹿了起来,怒吼着用身体撞向董卓军的后背。 典韦将一双短戟舞的如同风车一般,不断的朝着董卓军的头上招呼。 短戟通体由精铁打造,比寻常长剑重上数倍,再加上他本就天生神力,每挥出一戟,就会有个迎面与他对敌的董卓军被劈的盾破人亡。 “杀!”周仓抡起大刀,怒吼一声,将刀刃朝着一个董卓军的头顶劈了下去。 那董卓军见大刀劈向头顶,连忙抬盾来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木质的盾牌竟被生生的劈成了两半,大刀的去势却丝毫未减,银亮的刀身划过一道光弧,在董卓军的身上劈过。 持着盾牌,那董卓军两眼圆睁,一脸茫然的瞪着周仓,过了片刻,他的头顶才渗出鲜血,胸口的衣甲也“啪”的崩了开来,从腹腔内喷涌出一坨坨的各色内脏和汩汩的血浆,大肠更是累垂搭挂的滴流在肚腹外面。 手起刀落,一刀劈开了面前董卓军的身躯,周仓持着大刀,怒吼了一声,大刀笔直的捅向那董卓军的腹腔。 一刀扎穿了本就不可能再活下去的董卓军肚腹,周仓嘶喊着,双臂挑起刀杆,将那具尸体挑了起来,在半空中抡了一圈,朝着几名正与汉子们厮杀的董卓军甩了过去。 那几名董卓军正和刘辩手下的汉子们厮杀,完全没提防会有一具垂挂着内脏、还滴淌着鲜血的尸体夹着一股劲风凌空朝他们飞了过来。 尸体重重的砸在了几个董卓军的身上,近两百斤的躯体,加上疾速运行时的惯性,冲击力是何等强大。 几个董卓军闷哼一声,被硬生生的撞翻在地,还没等他们爬起来,与他们厮杀的汉子们已是纵步上前,手起剑落,将长剑深深的扎进了他们的躯体。 浑身捆缚着麻绳的东郡兵,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些刚一接战、已现出败象的董卓军。 正面承受着刘辩等人冲击,背后又有近千名虽无兵刃,却完全不要命的以身体顶撞他们的东郡兵,已不足百人的董卓军霎时乱了起来,刚列好的阵型也被冲的七零八落。 被撞散了阵型的董卓军,就好似一只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东冲西撞,却始终无法冲出越缩越小的包围圈。 仅仅只用了半盏茶的工夫,看押东郡兵的董卓军就被彻底击溃!大多数人战死,只余下三十余名受伤的董卓军被刘辩带领的汉子们按倒在地,用麻绳紧紧的捆缚了起来。 “给将士们松绑!”持着滴血的长剑,刘辩看了一眼围在四周、上半身被麻绳紧紧捆绑着的东郡兵,向身后的汉子们下达了松绑的命令。 在他下命令之前,先获救的东郡兵已为他们的同伴松起了绑,松开绑缚的东郡兵揉着被捆绑到酸痛的肩膀,恶狠狠的瞪着被一群汉子按倒在地上的董卓军兵士。 “你们就是被他们俘虏的?”所有东郡兵全都被解开了绑缚,刘辩抬起长剑,用剑尖指着跪在面前的几十名董卓军,淡淡的向近千名东郡兵问道:“这么几个人,就能扭住你们上千人,还把你们像猪猡一样捆起来屠杀?” “你是何人?”虽是险些被杀,可这些东郡兵却也多少有着些血性,刘辩的语调虽是平淡,可话说的却很是刁钻,许多东郡兵的脸上都现出了一抹不快,有个面相粗豪的东郡兵甚至伸着脖子嚷了起来:“我等乃是东郡兵马,如何容得……” “放肆!”面相粗豪东郡兵的话还没说完,站在刘辩身旁的乔真就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骂道:“陛下在此,众军还不快快见礼?” 乔真说出“陛下在此”,近千名东郡兵都是愣了一愣,说话的那个兵士更是一脸的愕然,所有人竟是都没反应过来要参拜刘辩。 “本王正是弘农王!”刘辩眉头微微拧着,环视了一圈站在面前的东郡兵,微微拧着眉头,承认了他的身份。 “陛下威武!”乔瑁起兵,正是打着弘农王刘辩的旗号,东郡兵马自上而下,无有没听过刘辩名号的,见他承认了身份,近千人齐刷刷的跪地上,山呼起威武。 被俘虏的董卓军在听到刘辩承认身份后,也都勉力仰起头,想要看清这位能带着个手无寸铁女人,只身从洛阳逃离的废帝。 “众军免礼!”朝跪伏在地上的东郡兵虚抬了一下手,刘辩扭头对一旁的乔真说道:“乔将军,众军已然救下,本王要暂且接管兵权,你没有异议吧?” 刚救下这支被俘虏的东郡兵,刘辩就提出要接管兵权,着实是让乔真吃了一惊。可刘辩是各路诸侯承认的皇帝,莫说区区千人不到的军队,就算他要乔真立刻自杀,身为臣子,乔真也是不能不从。 “陛下乃九五之尊……”朝已经站起来的东郡兵马看了一眼,乔真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想要找个理由保住这支军队的指挥权。 可刘辩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他刚开口,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说道:“乔将军忠义,本王心中清楚的很!只是本王眼下有件要紧的事去做,急需一支队伍,眼下各路诸侯已然离开酸枣,能用的也只有乔将军麾下兵马!莫不是将军不舍得将兵权交于本王?” “末将谨遵陛下谕旨!”刘辩说话的语调虽然平淡,可语气中却透着不可辩驳的意味,乔真心内虽不愿将军队交给他,却又不敢当面违拗,再朝刘辩身后看了一眼,见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典韦和周仓正怒目瞪着他,心头一惊,连忙应诺,答应将兵权交给刘辩。 “俘虏怎办?”站在刘辩身后的周仓,见他从乔真手中接管了兵权,上前一步,靠近刘辩小声问了一句。 “一个不留!杀!”扭头朝三四十名跪在地上的董卓军看了一眼,刘辩接过身旁汉子递来的麻布,擦去剑身上的血渍,将沾满了血的麻布往地上一丢,把长剑举在面前,让阳光照射在剑身上,看着剑身上那一条流动着的银色光芒,淡淡的对周仓吩咐了一句。 周仓点了下头,转过身向扭着那群董卓军的汉子们摆了下手。 汉子们得了命令,纷纷揪着趴在地上的董卓军发髻,将长剑朝他们的颈子上用力一划。 锋利的剑刃割开了那群董卓军的咽喉,他们的颈子上喷涌着鲜血,脑袋被割开他们咽喉的汉子用力往地上一按,身体痉挛了几下,两腿踢腾着犟了犟命,就再没了气息。 自从手中有了这支并不算强大的力量,刘辩一路上就没有留下过俘虏。倒不是他天性嗜杀,而是他明白,此时的他还没有能力控制这些俘虏,留下俘虏或将他们放走,只会给自己和身边的汉子们带来灾难。 亲近的人与敌人之间,他只能选择让敌人去死! “伏击你们的到底有多少人?”看着地上的董卓军尸体,刘辩眉头微微拧着,向一旁的乔真问了一句。 “回陛下,是五百余人!”刚被削夺了兵权,又见刘辩如此杀伐果决,乔真心内不由的生起了一丝惧怕,战战兢兢的回答了刘辩的问题。 “其他的贼军去哪了?”刘辩扭过头,环视了一圈散乱着站在附近的东郡兵,向他们问道:“为何这里仅余下如此少的兵力?” “回禀陛下!”站在前面的一个东郡兵先是朝左右看了看,见身旁的同伴都低着头,没人敢回答刘辩的问题,才半跪在地上答道:“伏击我等的,确是五百余人,将我等羁押于此处,他们分作两拨,其中一拨径直向南去了,听说是追击袁术的淮南军……” “可否听说有多少淮南军被追击?”那兵士的话音刚落,刘辩的眼睛就一亮,赶忙追问了一句。 读过三国演义,他知道袁术淮南军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东郡军队能够比拟的。三百余名董卓军追击的,必然不会是人数太多的淮南军。 虽然淮南军的人数可能不多,可如果能将他们收归几用,也是增加了不少剽悍的战力,此时的刘辩绝不会放弃任何壮大力量的机会! “没有!”那兵士抱着拳,半跪在地上,低头说道:“我等只听闻他们前往南方追击淮南军,说是要与赵庶合兵……” “合兵?”兵士的话才刚说完,刘辩又是一愣,随即向半跪在地上的东郡兵追问道:“你等兵器现在何处?” 那东郡兵抬手朝河里一指,对刘辩说道:“已被贼军丢进河中!” “砍伐树棍,削尖了当做兵刃!”扭头朝翻滚着波涛的汜水河看了一眼,刘辩心知打捞兵器很不现实,向众人喊道:“我等即刻前往南边援救淮南军!” 第91章 故意放走 趴在黄土地上,刘辩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远处那片在风中猎猎翻飞的纯黑色战旗。 数十面战旗随风翻舞,望着那片战旗,刘辩小声向趴在身旁的周仓问道:“元福,你看贼军人数,到底有多少?” “战旗三十余面,以百人一面大旗来算,至少三千人!”趴在刘辩身旁,周仓望着远处随风飘舞的黑色大旗,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贼军势大,殿下,这一仗……?” “当然要打!”透过董卓军的阵营,刘辩看见更远的地方有着七八面宝蓝色的大旗在随风翻飞,他微微拧起眉头,对周仓说道:“淮南军的战力强悍,若是能将他们收归己用……” “殿下考虑周详。”周仓点了点头,表情还带着几分迟疑的说道:“只是淮南军,可否像东郡兵马这般……” “肯定不会!”不等周仓把话说完,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越是强悍的军队,越是难以收服,不过一旦收服,必定能成我等的一大助力!” “请殿下明示!”扭头朝四周看了看,他们蛰伏的这片区域,除了黄土还是黄土,根本没有多余的树木和杂草,以这样的地形,想要像前几次一样使用火攻,完全是不太可能的。 “坐山观虎斗!”刘辩扭头看着周仓,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告诉所有人,莫要轻举妄动,今晚他们还打不起来,明日一早,等到两军交锋,淮南军即将溃败时,我等再一举杀出!” “诺!”周仓应了一声,慢慢的朝后面退了下去。 远处的两支军队还在对峙着,双方都没有主动发起攻击。董卓军的人数远多于与他们对峙的淮南军,可他们却并没有像袭击东郡军那样毫无顾忌。 仅仅从董卓军迟迟不肯发起进攻,刘辩就能看出,与他们对峙的淮南军一定是极为难缠! 天色越来越暗,斜阳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敛起了它的最后一抹光辉,大地再一次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远处对峙的两支军队也扎下了营寨,如果刘辩此时选择夜袭,董卓军极可能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可刘辩并不打算那么做! 以淮南军的军事素质来说,他们人数虽少,却绝不会在刚刚对峙的情况下就承认失败。 要收服这支军队,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他们彻底落败,已经绝望的时候再出手。 董卓军的阵营中,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应该是负责警戒的兵士们点亮的篝火。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刘辩还没见过在夜间发起的大规模战斗。董卓军和淮南军,显然都是在等待着天亮。 仰躺在平整的黄土地上,刘辩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漫天星斗。 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显得异常明亮。 一个人影在星光下,匍匐着朝刘辩靠了过来。 “殿下!”那人影靠近了刘辩,把声音压的很低,对他说道:“方才有兄弟听到乔真……”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刘辩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朝他做了个止住的手势,小声说道:“元福,你说我们明日能否击溃贼军?” “这……”爬到刘辩身旁的正是周仓,他本想告诉刘辩,有人听到乔真在怂恿东郡兵脱离,却没想到刘辩竟然没让他把话说下去。 “带着这样的一支队伍,要兵器没兵器,要士气没士气,兵士之间的战斗配合,更可以说是零!”刘辩轻叹了一声,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周仓说道:“不过我相信,我能领着他们战胜贼军!” “殿下!”听了刘辩的话,周仓微微拧起眉头,迟疑了一下,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接着说道:“在邙山之时,兄弟们要比如今更为势弱,殿下还不是领着我等在强敌追击中杀出重围?可如今,我等是后院即将火起……” “明日淮南军与贼军厮杀,待到他们落败,我等从背后掩杀!”刘辩好像没有听到周仓的话似得,还在自顾自的安排着任务:“元福与典韦带领众人,随我冲杀,让乔真挑选百名东郡兵,到左侧设伏!” “这……”得了刘辩的命令,周仓愣了一下,轻叹了一声说道:“殿下太过仁厚,如此安排,岂不是纵虎归山?” “莫要多说,去安排吧。”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轻描淡写的向周仓吩咐了一句。 刘辩已做了决定,周仓也不敢违拗,只是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匍匐着朝众人聚集的地方去了。 等到周仓离开,刘辩重新把双臂枕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满天的繁星,心内暗暗叹了一声:“我真的是太过仁厚么?” 一整夜,除了夜间值哨的兵士偶尔发出一两声轻轻的咳嗽,千余人藏身的地方,静的只剩下掠过旷野的风声。 “杀!”刘辩睡的正沉,耳边传来了一阵阵喊杀声。 他连忙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两眼眨也不眨的望着远处那片漫天的烟尘。 天刚蒙蒙亮,休整了一整夜的董卓军,就对严阵以待的淮南军发起了总攻。 “乔真,你挑选一百人,绕到战场左侧隐藏,待贼军撤退,迎头截杀!”看着远处那片扬起的烟尘,刘辩对爬到他身边的乔真与典韦、周仓说道:“典韦、周仓,让将士们做好准备,待淮南军一败,我等从贼军背后杀出!” “诺!”仨人齐齐应了一声,乔真的眼中更是闪过了一抹得意。 远处的董卓军与淮南军已展开了厮杀,三千董卓军几乎是全线推进,只有两三百人守着中军没有加入战团。 而淮南军方面,由于人数少于董卓军,他们是全线防御,与冲锋的董卓军撞成一团。 东汉末年,战场上虽然也有了骑兵,可骑兵却只是用来迂回包抄、机动作战的部队,基本上不会作为主力冲锋。 追杀淮南军的这支董卓军,全由重步兵组成。他们有着坚实的铠甲和锋锐的兵器,是战场上绝对的主力。 与董卓军对阵的淮南军,同样是一支由重步兵组成的队伍。他们是由袁术在淮南郡一带招揽的当地乡民组成。 淮南郡,北起下蔡南至九江。治内有着连绵的山系,更是拦截淮河中下游的重要城镇,向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春秋战国时期,此处便征伐不断,人口也急剧消耗。大秦始皇帝在建立大秦朝之后,为了繁荣江淮一带,更是从中原迁移了许多人口到淮河流域,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口,被迁移到了淮南郡。 由于人口大多是经历了长途迁徙才到达彼处,郡内民风剽悍、好斗成风,同样也为打造强悍的军队做了充分的准备。 眼下这支仅有七八百人的淮南军,就是袁术在治内招募并加以锤炼的乡勇,他们虽然人少,却并没因为董卓军人数众多、攻击猛烈而现出半点败象。 远远望着两军厮杀,刘辩的眉头始终微微拧着。 他在等淮南军落败,可交战的双方军队,却是缠斗在一处,根本看不出哪边占了上风,甚至有时候,他还会看到淮南军突然发起一波猛烈的反攻,将董卓军给推后许多。 “乔真到指定位置没?”望着远处正在厮杀的战场,刘辩向身旁的周仓轻声问了一句。 “回殿下!”趴在地上,周仓扭头面朝着刘辩,同样以很小的声音回答道:“他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元福只是不明白,殿下明知他要叛逃,为何还给他单独带兵离开的机会?” “叛逃?”刘辩看了周仓一眼,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他本就是乔瑁麾下,如今我不过是弘农王,并非真的九五之尊,他离开我等,如何算得叛逃?” “殿下的意思是……?”听了刘辩的解释,周仓脸上的表情越发茫然,他先是朝同样一脸茫然的典韦看了一眼,随后扭头望着刘辩,小声问道:“殿下是故意让他走的?” “当然!”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周仓说道:“此战之后,我等还有一战要打,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离开,恰好能够吸引贼军的注意,反倒为我等潜伏前进制造了条件!” 听了刘辩的一番解释之后,周仓和一旁的典韦又相互看了一眼,这才赞了句:“殿下果真心思缜密,竟是连此战之后的下一战都考虑周详了!” 刘辩没再说话,也没有向周仓和典韦透露他下一战将要在哪里展开,只是两眼微微眯着,仔细的观察着远处那片漫天烟尘中,正在厮杀着的两支军队。 淮南军又发起了一波猛攻,董卓军再次被压制的向后退了一些,可这一次,董卓军退后的并不多,在淮南军发起的进攻锋锐消退之后,董卓军立刻展开了反扑。 就在董卓军发起反扑的那一刹,刘辩抽出长剑,猛的站了起来,将长剑高高举起,向蛰伏在身后的八百多人喊道:“将士们,贼军已然丧失了锋锐,随我冲锋杀敌!” 第92章 没有主将的军队 镇守中军的只有两百名董卓军,听到身后传来呐喊声,赵庶连忙指挥这群董卓军转过身列起了防御阵型。 被董卓军压制住,已现出些败象的淮南军见一支穿着东郡兵衣甲的队伍冲杀了出来,正急剧跌落的士气陡然又提升起来,还能继续战斗的五六百名淮南军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朝着与他们厮杀的董卓军再次发起了一波反攻。 刘辩一手持长剑,另一手提着刚从一个兵士手中接过的盾牌,冲在最前面,朝着董卓军猛的撞了过去。 典韦和周仓紧随在他的身旁,一左一右护持着他。一群兵器繁杂的汉子和东郡军兵士则紧紧的尾随在他们身后。 大多数东郡兵持着的是木棍削成的标枪,冲到离董卓军只有十多步的地方,这些东郡兵提起标枪,身体朝后仰起,将标枪用力的向前投掷出去。 数百支标枪夹着劲风飞向镇守中军的董卓军,势头竟是要比箭矢更猛了几分。 提着长剑、短矛的兵士们,则跟着刘辩等人狠狠的撞向了董卓军列起的防御阵型。 飞蝗般的标枪从刘辩等人的头顶飞过,落进了董卓军的阵列中,刚刚摆列起防御阵型的董卓军官兵,霎时被标枪刺翻了一片。 一个董卓军兵士,手持短矛盾牌,正紧张的瞪着即将冲到面前的刘辩等人,一支标枪却夹着劲风朝他飞了过来。 见有标枪向他飞来,那董卓军兵士赶忙抬盾去挡。 沉重的标枪撞在他的盾牌上,他只觉着手臂一麻,盾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一支由削尖木棍制成的标枪应声落在地上。 挡住了迎面飞来的标枪,这董卓军兵士刚把盾牌放下,准备防御刘辩等人的撞击,另一只紧接着飞过来的标枪却不偏不倚的扎进了他颈项下面两寸的位置。 标枪“噗”的一下扎穿了那董卓军的皮甲,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身体,木质的尖端穿透了他的脊梁,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董卓军兵士朝后连退了好几步,才一头撂倒在地上。 刚列好阵型的董卓军,在数百支标枪的袭击下被撕开了一片片的口子,就在他们极力想要填补空缺,重新布下防御的时候,刘辩率领着一群持着长剑、短矛的汉子和东郡兵狠狠的与他们撞在了一处。 盾牌撞在一名董卓军的圆盾上,强大的撞击力使刘辩感到手臂一阵酸麻,可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酸麻的手臂,在与对方撞在一处的同时,他手中的长剑也朝着对面的董卓军劈砍了过去。 护持在刘辩左右两侧的典韦和周仓,也抡起了兵器,拼足了全身的力量,劈砍着附近的董卓军。 只带着标枪的几百名东郡兵,则在离战团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取下身后背着的标枪,朝与淮南军厮杀的董卓军投掷过去。 背对着这群东郡兵,正与淮南军杀做一团的董卓军完全没有办法防御身后的袭击,许多人被标枪射中,倒地身亡。 董卓军成片成片的倒下,相反的,淮南军却是越战越勇,战场局势瞬间扭转了过来。 “撤!”身为主将,赵庶见势头不对,连忙向已显现出些许颓势的董卓军官兵喊道:“列阵撤退!” 近两千名董卓军得了撤退的命令,立刻朝着战场中间聚拢,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环形阵列,一边抵挡着刘辩军和淮南军协同的进攻,一边朝着战场外后撤。 董卓军的撤退并不仓促,在追击中,刘辩军和淮南军虽然极力扩大战果,可收效却是甚微。 “停!”追出百余步,刘辩停了下来,将长剑高举过顶,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听从他号令的汉子们和东郡兵止住了脚步,数百名淮南军则是又追杀了数十步,才渐渐停了下来。 “你等是何人率领?”眼看着董卓军越退越远,刘辩向刚经历过浴血搏杀的淮南军官兵们喊道:“请你们的将军出来说话!” “纪灵将军命我等殿后,他已率领后军追随主公去了!”听得刘辩询问,一名淮南军军官转过身,先是给刘辩行了一礼,随后说道:“我等在此遭遇贼军,本以为必定埋骨此处,幸得将军前来救援,敢问将军……” “甚么将军!”军官的话还未说完,典韦已是上前一步,朝他瞪了一眼,没好气的低吼道:“弘农王在此,还不见礼!” 典韦的话让在场的淮南军全都一愣,会盟诸侯,都是以弘农王刘辩的名义聚集。袁术当初也是打着扶持刘辩重登帝位的旗号,才领着淮南军离开家乡,来到虎牢关参与征讨董卓。 在虎牢关外,淮南军驻扎了数月,却极少与董卓军真正开战,只能看着孙坚率领他的江东军与董卓军厮杀。对好斗的淮南军来说,这种日子着实有些无聊。 如果不是撤退时袁术将他们留下殿后,这一次前来虎牢关,或许他们只是前来打次秋风,根本不会经历真正的战斗。 唯一的一场战斗,还是被主将抛弃,让他们吸引董卓军的注意。这些淮南军心内虽是不爽快,可好斗的心性却支撑着他们在此处与董卓军展开了一场浴血的搏杀。 被主将抛弃,本已十分绝望,没想到竟有人会前来援救,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领军前来援救的,竟然会是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个傀儡的弘农王! “兄弟们,援救我等的,是当今陛下!”在典韦说出刘辩的身份之后,军官愣了一愣,片刻后,他扭头朝正慢慢围拢过来的淮南军喊道:“快来叩见陛下!” “陛下威武!”五六百名在战斗中幸存的淮南军高举着兵器,先是呐喊了几声“陛下威武”,随后纷纷半跪在地上,给刘辩行起半跪礼。 “众军请起!”刘辩朝半跪在身前的淮南军虚抬了一下手,环视了他们一圈,才点着头说道:“没有主将,直面强敌,你等却是半点惧色也无!如此胆气,如此豪情,若天下义军皆如你等,大汉江山如何会被董贼窃取!” 这番话,是刘辩发自肺腑的心声。 穿越到汉末,他也接触过一些军队,包括从邙山一直跟随他的汉子们,在没有主将的情况下,一旦面临强敌,也定然不会比这群淮南军表现的更为出色。 如果将来麾下的军队都能如此,刘辩对夺取天下,也会多上几分信心。 说这些话,他只是发自肺腑的感慨,可听在几百名淮南军的耳朵里,却无疑是最大的肯定。 所有淮南军全都仰起脸,面朝着刘辩,率领这群淮南军的军官则朗声对刘辩说道:“我等性命乃是陛下所救,自今日起,我等愿随陛下左右,生为陛下生,死为陛下死!” “生为陛下生!死为陛下死!”军官的话音刚落,所有淮南军全都跟着高声喊了起来。 刘辩是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并不像汉末时期的人那么容易被一些小事情感动,可在听了这些淮南军喊出的话后,他也是莫名的有些感慨,再次朝半跪在面前的淮南军官兵们虚抬着手说道:“将士们请起!从今日起,你等不仅是我的兵,还是我的手足至亲!你等并非为我而生,也无须为我而死!你等是为这大汉社稷而生!是为天下黎民而战!天下大乱,万民惨遭荼毒!你等要守护的,不仅是这无限江山,还有你们家中的至亲骨肉!” 听着刘辩说的话,不仅是半跪在地上的淮南军官兵满脸肃穆,就连站在他身后的汉子们和东郡兵,也都是个个表情凝重。 除了一直跟随刘辩的汉子们,无论是东郡兵还是淮南军,从来没敢想过,一个皇帝,竟然会对他们说出他们是至亲手足的话来。 他们过去的主公,不过是将他们当做征战的工具,绝不会真的与他们交心,将他们的父母妻儿放在要保护的首位。 “唰!”随着齐齐整整的起立声,数百名淮南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都站了起来,在军官的带领下,高举着手中的兵器,放声呐喊着:“大汉威武!陛下威武!” 淮南军官兵高喊了几声,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跟着举起了兵器,放声高喊起:“大汉威武!陛下威武!” 千余人同时发出了呐喊,浑厚的喊声在空旷的旷野中回荡,飘出很远很远…… “陛下,乔真跑了!”众人的喊声刚落,一个汉子抬手指着远处百余条越来越远的人影,向刘辩喊了一声:“他还带走了好些兄弟!” “跟着乔真离去,便不再是我等的兄弟!”望着那汉子手指的方向,刘辩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在场的众人喊道:“昨日夜间,乔真便联系了许多东郡军官兵,意图在今早脱离我等!念他也曾怀有忠义前来讨贼,本王便不再追究,随他们去吧!” 东郡军官兵中,有不少人头天晚上都得到了乔真的指示,只是早上没有被乔真选中,才留了下来。 刘辩说出这样一番话,曾想过要离开的东郡兵都满脸羞愧的纷纷低下了头。 第93章 攻破虎牢关 虎牢关外,立着一队只有百余人的董卓军。不少董卓军兵士抬着受了重伤的伤患,也有一些虽受了伤,却还能独立行走的兵士,在同伴的搀扶下,艰难的站立着。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座高大的关口。关口的城墙上,插满了黑色的竖长条形旗帜。 黑色的旗帜随着罡风猎猎翻飞,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 “你等是谁的麾下?”城头上,一个董卓军军官双手扶着城垛,望着站在城下的百余人,抬高嗓门向他们喊了一声。 “我等乃是赵庶将军麾下!”城下一个受伤不重的董卓军仰头朝城头上喊道:“日前与叛军交战,不少兄弟受了伤,奉赵庶将军之命,将他们送回关内!” “赵庶将军呢?”城头上的军官还没来及说话,一个将军就走到了城垛边上,一手按在城垛上,微微拧起眉头,向城下的董卓军问了一句。 “叛军战败,向东南逃窜,赵庶将军追他们去了!”回话的董卓军仰着头,答了那将军的问题。 “听你口音,不像是洛阳人,更不像是西凉人氏?”城头上的将军并没有立刻命令守关兵士把城门打开,而是接着向城下的兵士问道:“你是何方人氏?” “不敢欺瞒将军!”被那将军一问,城下的董卓军连忙躬着身子应道:“我等皆是江淮人氏,早年迁居洛阳,在朱儁将军麾下当兵,相国进入洛阳之后,才并入相国麾下!” 城头上的将军一脸狐疑的看着城下的百余名董卓军,沉默了片刻,才朝身后的兵士摆了摆手,对兵士说道:“让他们进关!” 兵士应了一声,跑下城墙,让人开关口去了。 虎牢关关口,城墙由青石砌成,外表涂上黄泥,黄泥又用火炭烤熟,墙壁陡直,虽说不算甚高,却也是坚固异常。 再加上附近地形险要,一座雄关扼守要道,若是强攻,只须万余兵马守关,没个十万雄兵攻打三四个月,也是拿不下这座关隘。 站在城墙下,眼见着关口大门缓缓打开,百余名董卓军抬着伤兵,默默的朝关口走了过去。 他们走向关口,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刘辩领着一千多名官兵,正蛰伏一片深深的草地中,向他们的背影张望着。 “骗关的将士们一旦占据关口,我等立刻冲杀上去!”看着城外的百余名董卓军抬着伤兵靠近了关口,刘辩扭头向草地中躺着的伤患看了一眼,对周仓和典韦说道:“留下十多个兵士,在此处照料受伤的将士。” “诺!”二人齐齐应了一声,周仓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伤兵,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殿下,那些淮南军的伤兵并非随我等作战负伤,为何……?” “跟我了,就是我的兵!”刘辩扭过头,看了周仓一眼,轻声对他说道:“将来若是养好了伤,能上战场的,也是一份助力,不能上战场的,愿意卸甲归田,我等也是该为他们备些盘缠!” 周仓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跟随刘辩这么久,刘辩在杀敌人的时候,往往是心狠手辣,根本不留活口!可在对待他认准的自己人时,有时却是仁慈的像位敦厚长者。 虎牢关的大门洞开,百余名董卓军兵士缓缓的走进关口,就在最后一个人即将入关的时候,他们抬着的那些伤兵猛然蹿了起来,抽出事先藏好的长剑,朝着守卫关口的兵士扑了上去。 袭击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率先发起袭击的,竟然是一群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伤兵,这种情况完全出乎守关兵士的意料,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已有十数人被突然发起攻击的董卓军官兵劈翻在地。 “嘶!”随着一声布帛扯裂的声音,先前回答城头上将军问题的兵士一把撕下了左臂的衣袖,朝跟他进关的兵士们喊道:“兄弟们,占据关口,莫要让贼兵逃脱!” 百余名随同进关的兵士全都撕去了左臂衣袖,抽出兵刃,朝着关口附近的守军猛扑过去。 “杀!”远远的看见关口乱了起来,刘辩一把抽出长剑,高喊了一声,率先朝着虎牢关冲了过去。 见他冲出,典韦、周仓也怒吼了一声,紧跟着爬起来冲了出去。 一千多名兵士紧随在他们身后,在经过淮南军与董卓军的一场野战之后,他们已从战场上收集到足够装备所有人的兵器,每个人都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擎着长剑、短矛,呐喊着朝虎牢关关口扑去。 吕布已然撤走,留守关内的兵马大多被派出去清剿附近残留的诸侯联军,关内余下的兵马不过五百余人。 城门乱了起来,守关将军正在调配人手反攻,不想却突然从关外杀出了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纵然他已是身经百战,却也被惊的愣了一愣。 “放箭!快放箭射他们!”刘辩等人离城墙越来越近,城头上的将军扯着嗓门对已有些慌乱了的兵士们喊了起来。 他这一喊,城墙上的兵士才连忙取出长弓,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朝着刘辩等人射出了一蓬蓬箭雨。 守卫关口的董卓军人数本就不足,又被守关将军派出了多半去反击向城门发起进攻的士兵,城墙上余下的人手也不是很多,射出的箭矢自不会十分密集。 领着千余人,刘辩手持盾牌,一路飞奔,偶尔会有几支箭矢带着风声从他身旁飞过,扎进他身后的泥土中。 箭矢虽然很稀松,却也射中了几个跟着刘辩冲锋的兵士。 被箭矢射中的兵士,闷哼着栽倒在地,受伤较轻的,还能在地上坐着,满脸痛苦的捂着伤口;受伤重些的,倒地后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发出一声声的呻吟。 有两个运气特别差的,直接被箭矢射中要害,倒地后挣扎了两下,就没能再动弹。 城头上还是不断的飞下箭矢,刘辩等人却已涌进了关口。 千余人挤进狭窄的虎牢关城门,门内霎时显得有些拥挤了。 “杀!”冲进城门,刘辩怒吼一声,挥舞着长剑,朝着对面的虎牢关守军扑了上去。 同以往的每次战斗一样,典韦、周仓一左一右夹在刘辩的两侧,将他护持在中间,跟在后面的兵士则如同潮水般涌进关内。 “挡住!挡住他们!”虎牢关守将见城门已破,已现有的守关兵力根本无法抵挡刘辩等人的进攻,连忙向守关兵士们喊道:“边打边退!” “殿下,那人乃是魏续!”刘辩一剑劈翻了个挡在面前的董卓军,先前装扮成董卓军模样,冲进城内的军官抬手指着刚从城墙上跑下来,翻身骑上战马打算逃跑的将军对他喊了一声。 听到魏续的名字,刘辩愣了一下。 援救淮南军,他们遭遇的董卓军是由吕布部将赵庶率领,而虎牢关又是由吕布部将魏续镇守。 由此可见,虎牢关一带还没有交接给前来接替的军队,吕布虽然已领军返回洛阳,可行进的路程却不一定会很远。 “杀!”对形式大概有了个了解,刘辩怒吼一声,挥舞着长剑,又朝挡在面前的董卓军劈砍了过去。 魏续已经撤走,守关兵士的战意几近崩溃,刘辩率军又发起了一次猛攻,守关兵士强撑着想要顶住,可强大的压力却如同一只顶在即将崩断的橡皮筋上,又不停施加着压力的拳头,在力量达到极致的时候,陡然将这根橡皮筋给崩断。 守关董卓军的防线被击溃,本就没了多少战意的董卓军兵士哄的一下,也顾不得魏续下过边打边退的命令,一窝蜂的向着关内涌去。 刘辩等人并没有停止追击,在董卓军散去后,他们紧随其后,一路劈砍,追杀着逃跑的董卓军。 一个腿慢些的董卓军被刘辩追上,刘辩手起剑落,长剑划出一道弧光,狠狠的劈在了他的脊背上。 那董卓军惨嚎一声,后心皮甲霎时撕裂,脊背也被劈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深深的伤口处皮肉外翻,鲜血不住的向外喷涌着。 劈翻了那董卓军,刘辩并没有逗留,而是提着长剑,继续朝前追去。 后心被劈开了长长的口子,董卓军一头撂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继续逃跑,这时却从后面冲上来一个穿着东郡兵衣甲的兵士。 兵士冲到近前,抬脚朝刚刚爬起的董卓军腰肋上狠狠的踹了一下,一脚把他给踹翻在地。 当董卓军仰面朝天的时候,穿东郡兵衣甲的兵士手中短矛一翻,纵身上前,矛尖向下,将短矛狠狠的向那董卓军的心口扎了下去。 短矛扎进心口,一股鲜血顺着矛杆飚射出来。被短矛扎中的董卓军双手握着矛杆,两眼睁的溜圆,直勾勾的瞪着一矛扎穿他心窝的东郡兵。 东郡兵手持短矛,满脸狰狞的望着被他扎穿心窝的董卓军,手臂一抬,一股鲜血激射出来,飚射的他满脸都是。 “停!”一口气追出了五六里,刘辩止住了追击的队伍,对在场的官兵们喊道:“穷寇莫追,随我返回虎牢关,补充粮草!” 第94章 精锐骑兵 虎牢关关口,黑色的战旗被撕扯成布条,凌乱的丢在地上。 风儿从地上掠过,撩起战旗上的破布,破败的布条随风飘舞,它们的舞动却并没有给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虎牢关带来生机,反倒使得这无人的关口显得一派萧瑟。 关内兵营中,一片熊熊的大火正在燃烧着。滚滚的浓烟在烈火中冲天而起,径直冲上云霄,就犹如一条条乌色的巨龙,正盘旋于天际。 站在离大火不远的地方,刘辩一手按着长剑剑柄,仰头看着冲天而起的浓烟,咂吧了几下嘴,颇为惋惜的说道:“若是这些粮草都用来接济百姓,又有多少贫苦人家不至饿死!” “殿下宅心仁厚,将来重登大宝,必将福泽天下百姓!”站在刘辩身后,周仓微微躬着身子,对他说道:“这虎牢雄关,数十万大军围攻数月不可得,殿下仅用一日,便将其攻破,可谓是天佑殿下!” “往日虎牢关内,驻守数万雄兵!”望着冲天而起的大火,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关内只余数百守军,且诸侯撤军,使得他们心生大意,我等才能一举骗关!何来天佑一说?” 话说到这里,刘辩扭头望着西面,对周仓说道:“元福吩咐下去,让众军生火造饭,备办好干粮,吃饱肚子,我等离开此处!” “放弃虎牢关?”刘辩的话音刚落,周仓和站在另一侧的典韦就愣了一下,满脸不解的望着他,周仓更是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兵微将寡,留守此处无非自寻死路!”望着熊熊大火,刘辩淡淡的说道:“元福吩咐过众人,再为本王寻块墨炭,本王要在此处给前来接管关口的人留句话。” “诺!”回头望了一眼虎牢关的坚固城墙,周仓心内虽是有些不舍就此放弃,却还是抱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刘辩领军攻下虎牢关,正在关内放火烧着粮草,数十里开外,一支原本向着洛阳方向挺进的董卓军,调转方向,朝着虎牢关扑了过来。 虎牢关内,滚滚浓烟直冲天际,数十里开外都能看到升腾的黑烟。 吕布手提方天画戟,胯下骑乘着枣红骏马,一边快速行进,一边仰头望着虎牢关方向的滚滚浓烟。 “文远!”正向虎牢关快速行进,吕布扭头朝跟在侧后方的年轻将军喊了一声:“你看失火地点可是虎牢关?” 骑马走在吕布侧后方的,正是他麾下猛将张辽。听得他发问,张辽连忙催马上前,抱拳说道:“回禀温候,以路程与方向来看,应是虎牢关不假!” “你带两千骑兵,全速行进,先回虎牢关驰援魏续!”拧着眉头,望着虎牢关方向,吕布抬起提着方天画戟的手臂,用戟尖指着虎牢关方向,对张辽说道:“若是发现贼人,一个不留,全部诛杀!” “诺!”张辽抱拳应了一声,朝身后一招手,高喊了一句:“随我来!”领着两千精锐骑兵,直奔虎牢关而去。 望着张辽领军绝尘而去的背影,吕布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朝身后大喊了一声:“众军加快步伐!” 数万董卓军,从快步行走转为一路小跑,加快了行军的速度,跟着吕布,直扑虎牢关。 而此时,刘辩与一千多名新近招揽的官兵已生火造好了饭。饭刚煮熟,正围着篝火准备吃饭的刘辩站了起来,望向西方。 西面一派宁静,根本看不到半点有军队移动的迹象,可刘辩却在这时朝官兵们摆了下手,高声喊道:“众军听令,速速收拾行装,带上饭食,我等即刻离开!” 刚刚蒸好饭,官兵们已是禁不住锅内黄橙橙小米饭喷出的香气,正要大快朵颐,刘辩却在这时下达了行军的命令,让在场的一千多名官兵无不感到有些失落。 可命令已下,官兵们也不敢违拗,只得各自收拾起行装,用随身带着的小布包,将粟米饭包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一路向西,进入大山!”一千多名官兵摆好了队列,等待着刘辩发布命令,刘辩望着西面一片茫茫的大山,抬手向群山一指,下达了挺近山内的命令。 千余人的队伍,行军时要比百余人的小队目标更大,在平坦的旷野中挺进,极易被敌军发现,若想成功挺入关内,返回卧牛山,刘辩能选择的,只有进入山林,借着大山的掩护摆脱董卓军的追击。 离开虎牢关关口,刘辩像是很赶时间似得,领着队伍一路狂奔。 腹中饥饿的官兵,一边跟着刘辩奔跑,一边从布包里取出煮熟了的粟米饭,大口大口的吞吃着。 一路向西行进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刘辩突然停了下来,指着长满杂草的野地,对官兵们喊道:“将士们,快些隐匿起来!” 在刘辩喊话的时候,官兵们已经看到前方漾起了一片烟尘。 那片烟尘虽说不是很庞大,挺进的速度快是很快,纵然是没有打过仗的人,也能从烟尘的滚动中,看出那是一群骑着快马的骑兵。 千余名官兵连忙跑向深深的草丛,半跪在草丛之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正向他们这边快速挺进的烟尘。 刘辩带领的这支军队,全是步兵,除了最后招揽的数百淮南军,其余人全是轻装步兵,他们虽然人数不少,可在行进中,却是不会扬起多大的烟尘。 而对面正向他们这边挺进的人马,却是清一色的骑兵。虽然汉末时期,还没有专门用来冲锋陷阵的重骑兵,可战马沉重的身躯,在奔跑时却是会使地面上的尘土高高扬起。 这也是刘辩等人发现了对方,而疾速奔来的骑兵却没有发现他们的原因。 蹲在草丛中,望着正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刘辩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紧紧的握住了长剑的剑柄。 藏身在刘辩身后的一千多名兵士,也都是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正朝他们这边疾速奔过来的骑兵。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刘辩已能看清最前面那排骑兵的穿着。 冲在最前面的,是个手提大刀,胯下骑乘着一匹乌黑战马的青年将军。那将军身穿浅黑鳞片甲,发髻高高挽起,在发髻上,罩着个淡金色发冠,远远看去,倒也有几分俊俏倜傥。 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骑马的将军虽说身体随着战马奔腾在上下颠簸,刘辩却已是能大概看清他的形貌。 他的身躯很是魁梧,若仅论身架,与周仓倒是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他的面皮却不像周仓那样微微泛黑,而是如同白玉般白净! 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缝着,年轻将军眉头微拧,两道剑眉高挑,脸庞就像刀削过一般棱角分明。从他脸上的表情,能看出他心内很是有些焦躁,领军前进,不是驰援友军,就是追击敌人。 跟在年轻将军身后的,是上两千名骑着快马的骑兵。这些骑兵清一色的手持圆盾、骑兵短矛,虽是快速奔驰,队列却是丝毫不见松散,可见平日里训练定是十分严苛。 随着骑兵的接近,“轰隆隆”的马蹄声震颤的大地都在发抖。滚滚烟尘席卷而来,烟幕四散,躲在深草中的刘辩与跟随他的千余名官兵也被罩进这片浓厚的烟幕之中。 官兵们手持兵刃,在骑兵从眼前经过的时候,许多淮南军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按捺不住的神情。 刘辩朝身后虚按了几下手,已有些按捺不住,身子朝前挪了挪,想要冲上前与这队骑兵厮杀的淮南军这才退了下去,没有做出危险的举动。 两千名骑兵的队列浩浩荡荡,虽是疾速狂奔,却也走了近一柱香的光景,才全部从刘辩等人身前经过。 望着渐渐远去的骑兵,刘辩蹲在草丛中并没有动身。 眼下骑兵走的还不算很远,只要刘辩等人稍有异动,极可能被他们发现。 虽然汉末的骑兵都是轻装骑兵,在战场上冲杀,硬碰硬的对抗劈砍打不过重步兵。可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而且他身后的这群官兵,也只有几百名淮南军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重步兵。 以这样一支乌合之众去抗衡一队人数远比他们多,且接受过严苛训练的骑兵,刘辩还不会张狂到认为能够获取胜利。 骑兵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的,在他的视线中只残存着一片滚滚的烟尘。 “走!”望着远去的烟尘,刘辩朝身后的官兵们一摆手,领着众人,借着草丛的掩护,朝西面的一片山峦跑了过去。 带领骑兵与刘辩等人擦肩而过的,正是张辽。 虎牢关方向浓烟滚滚,张辽一心想要快些赶到关口,支援魏续,在路上也就相对的大意了一些,因此才没发现藏身于半道草丛中的刘辩等人。 “将军请看!”虎牢关已近在咫尺,远远的张辽看到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在虎牢关军营内蔓延开来。 就在他要策马朝燃着大火的军营冲去时,他身后一个骑兵抬手指着城墙,向他喊了一声。 第95章 擅长逃跑的弘农王 一手按着腰间长剑剑柄,吕布站在离虎牢关城墙只有十多步的地方,仰头看着墙壁上画的一行怪里怪气的符号。 离开虎牢关之前,刘辩在关隘的墙壁上,用墨炭写上了“弘农王到此一游”几个大字。不过这几个大字并非以时下常用的篆体书写,而是用两千年后才兴起的简体楷写。 若这行字刘辩是用繁体字书写,或许吕布还能依稀辨别出他写的是什么,可他偏偏不会写繁体字,更莫说用篆体留言了。 七个简化大字清晰的映在吕布的眼前,吕布却是看的满头雾水。瞪着那行大字看了好一会,他拧起眉头,向身旁的张辽问了句:“文远,墙上所画何物?” “末将也不晓得!”看着那行大字,张辽也是一脸的迷茫,对吕布说道:“看起来倒像是一行字,只是没见过如此怪异的字迹!末将才疏学浅,着实不认得墙上画着甚么!” 吕布一只手握成拳头,轻轻的捶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对张辽和身后的众将军说道:“诸位将军,攻陷虎牢关者在墙上画下符号,定是想要挑衅我等。若我等猜不出他画的是何物,必为他所耻笑!” “温候所言不差!”吕布说完这番话,一旁的张辽接过话头说道:“第三个符号,看起来颇有几分像是个‘王’字。” “王?”听了张辽的话,吕布愣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前面的两个字,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嘴里咕哝着:“莫非是弘农王攻下的虎牢关?” “可前两个符号,无论如何,也与‘弘农’二字联系不起。”张辽微微拧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望着墙壁上的那行字,接过吕布的话头说道:“除了一个‘王’字,末将着实看不出其他的会是字!” 吕布麾下数十名将军正站在身后,围着墙壁上的那行子瞎捉摸,两个兵士护着一个人,来到了吕布面前。 “贾将军!”见到来人,吕布扭过头,看着他说道:“虎牢关被人攻破,魏续不知所踪,也没见赵庶领兵返回,墙上又留着一行古怪字迹,奉先无能,正自猜测,贾将军恰好来到,定然能猜出所以,请贾将军为奉先解惑!” 来到吕布跟前的,正是贾诩。 自刘辩从贾诩等人眼皮子底下逃走,董卓就将他调到虎牢关,协同吕布守关。也正是因为有了贾诩,吕布才得以将虎牢关守的固若金汤。 刚返回虎牢关,吕布被张辽叫来观看刘辩在墙壁上的题字,贾诩则去指挥官兵们扑救大火。 火势已得到了控制,可吕布却还领着一众将军站在城墙边上研究着什么。贾诩心内疑惑,这才凑了过来。 朝吕布微微点了下头,贾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到墙壁上的题字边,仰头看着那几个用墨炭写出的大字。 望着大字看了好一会,贾诩摇了摇头,对吕布说道:“温候,末将着实看不出墙上画着的是何物事。不过画这些的,定然是弘农王不假!” “贾将军何出此言?”贾诩的话刚一出口,吕布就愣了一下,连忙追问道:“如何断定是弘农王留下字迹?” “第三个图,定是‘王’字!”贾诩抬起手,指着墙壁上那个简体的“王”字对吕布说道:“自弘农王杀死李文优,逃离洛阳,他的举止便十分古怪,往往行事出人意表!如此怪异的图画,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能想的出。” 话说到这里,贾诩转过身,从吕布等人身旁走过,指着军营中那片已快被扑灭的火焰,对吕布等人说道:“洛阳城,关口重重,四处皆有重兵把守,弘农王却能成功脱离,可见他在遇见危险时,有着提前预知的能耐。寻常人攻破虎牢关,定然会死守关口,而我等来到此处,却是连一个贼人都没见着,除了弘农王,恐怕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气度和胆魄!” “贾将军对弘农王评价颇高啊!”吕布点了点头,微微拧着眉头对贾诩说道:“当初弘农王逃离皇宫,竟是从奉先眼皮子底下溜走。父亲并未责怪奉先,倒是让奉先心生愧疚!若攻破虎牢关的真是弘农王,此番我等定要将他擒住,交由父亲处置!” 贾诩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并未说话,心内却是对吕布所言颇为不以为然。 在邙山之内,刘辩只带着不足百人的黄巾溃兵,却能在数千精锐官兵的围剿下成功脱逃。以贾诩看来,吕布虽然为人敏慧,可与擅长逃脱的刘辩相比,却还是要稍稍的逊色一些。 “各军听令!”见贾诩没有说话,吕布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将军们喊道:“留下一万兵马,严守虎牢关!其余各部,加大对附近山林搜索!弘农王攻陷虎牢关,定然不会重新返回关外!往南是一马平川,避无可避;往北,有黄河天险,渡河不易!他们唯一的路径,只有往西,进入山林躲避!” “温候!”吕布的话音刚落,一员将军就抱拳对他说道:“我等正是从正西方赶来,沿途并未撞见任何兵马,也未发现有兵马行进的迹象……” “这正是弘农王最擅长的!”吕布眼睛微微眯了眯,先是朝贾诩看了一眼,随后又对那将军说道:“弘农王擅长逃脱,我等未发现他的踪迹,不足为奇!若是别个,我或许会想到他们选择南北两条路,可弘农王,定然会选择径直向西,迎着我等逃离!” 听了吕布的这番分析,贾诩微微的点着头。吕布所想,与他想的如出一辙,在他的料想中,刘辩也定然是选择了向西进入大山。 扭头看着远处苍茫的大山,贾诩的心情却不像吕布那般乐观。 大山深处,草木丛生,要在茫茫的大山中找到刘辩,又谈何容易。 吕布命令众军向西挺近,寻找刘辩踪迹的时候,刘辩已带着一千多人的队伍钻进了大山之中。 这里的群山,虽不能与邙山相比,山中林木却也很是茂密,树木的树冠相连、枝叶相接,阳光从树木的缝隙中穿过,在积满了厚厚枯叶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块块细小的光斑。 刘辩一手持着上山时在路上砍下的木棍,用木棍戳捣着地面,确定前方的路面没有深坑,才会继续向前挺进。 一千多人的队伍,每人都拿着一根木棍,一边用木棍探着路,一边跟在刘辩身后,向前缓慢的前进着。 在山林中行军,速度定然不会很快,而且如此众多的人从先前根本没有人烟的山中穿行,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只要董卓军有懂得追踪经验的人,找到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进了林子,刘辩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停!”连续在林中穿行了近一个时辰,队伍却并未走出多远,刘辩抬起手,向身后的众人喊了一声,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采些七叶一枝花!林中蛇虫众多,让将士们在脚踝和手臂上擦一些汁液!”站在林子里,刘辩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蓬草丛,对身后的周仓和典韦吩咐了一声。 二人应了一声,周仓向身后跟着的几个兵士一招手,对他们喊道:“兄弟们,采些七叶一枝花,揉出汁液,涂抹在身上。” 从卧牛山跟着刘辩一同出来的汉子们,自是晓得七叶一枝花的功效,那些后来投效的东郡兵和淮南军,却是不知道这种草药的作用,在周仓下了命令之后,一群从卧牛山下来的汉子已是哄的一下,朝着长满七叶一枝花的地方跑了过去。 眼见着那群汉子跑向了一片长满绿草的地方,薅着那些翠绿的草叶,千余名东郡兵和淮南军都是一脸的茫然,站位稍微靠前的一些人,在迟疑了一下之后,也跟着走向了那片生着绿草的地方,更多的人则站在原地观望。 一小片生长在林子里的七叶一枝花,很快被汉子们给薅了个精光。这些汉子倒也不小气,在拔光了附近的七叶一枝花之后,回到队伍中,将多余的分给了那些傻愣愣站在一旁,没明白过来为何要拔这种小草的兵士们。 接过一个汉子递来的七叶一枝花,刘辩两只手指捻着草叶,扭过头对身后跟着的官兵们喊道:“将士们,将草叶揉碎,把汁液涂抹在脚踝和手腕上,林中的蛇虫就不会再咬你们!” 从卧牛山跟下来的汉子们毫不犹豫的按照刘辩所说的方法做了,下山之后,他们中有人亲眼见过毒蛇在他们经过的时候掉头逃走,对刘辩的说法,也是深信不疑。 那些没有见识过药草功效的官兵则都是一脸的疑惑,不过见百余名汉子将草叶揉碎,涂抹在脚踝和手腕上,他们也没有多做迟疑,纷纷将汉子们递给他们的草叶揉成糊状,涂抹在身上。 眼看着千余人都在涂抹七叶一枝花,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用惧怕蛇虫侵袭,会给队伍行进带来困扰的,就只剩下山中复杂的地形了! 第96章 幸亏没出山 虎牢关内的山脉,要比邙山小上许多,地形也要相对的简单许多。 连续在山中穿行了十多天,刘辩领着官兵们避开了十多股搜山的董卓军。 每支搜山的董卓军,不过数百人之众,以刘辩目前手中的力量,在突然发起攻击的情况下,绝对能很快将他们消灭。 可刘辩并没有那么做,他很清楚,这些尾随上来搜山的董卓军,不过是吕布投放的诱饵。一旦他真的领着官兵们袭击了这些董卓军,他们的行踪将会完全暴露在吕布的眼前。 藏在灌木丛后面,刘辩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从前面不远处经过的董卓军。眼看着那队足有四五百人的搜山队伍径直向西去了,刘辩才对藏在身后的官兵们一招手,率先折了个方向,往山林北面蹿去。 董卓军搜山的频率越来越密集,刘辩领军刚进山的前两天,并没有遭遇搜山的董卓军,直到第三天,他们才遇见第一拨进入山林搜寻他们的董卓军。 到如今十天已经过去,一天之内,刘辩等人竟然连续遭逢了三次董卓军对山林的搜索。 大山内的植被虽然能给他们最好的掩护,可一千好几百人的队伍,躲藏起来却不会像百余人的小队那样轻松。 领着这样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在山林中藏身,每天都要面临数次董卓军搜山,被发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一千多名官兵跟在刘辩身后,弯着腰,飞快的向山林北面蹿去。 他们置身的山脉,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山,若是一路往北,走不多远,就会到山脉边缘。 刘辩要做的,正是带着队伍离开山林,直接推进到黄河岸边,寻找渡口渡过黄河。 带着队伍推进到山林北侧边缘,在来到出山的路口时,刘辩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透过一片茂密的林木,刘辩的视线投放在山林外的旷野上。 林子外面,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地,放眼看去,旷野上的每块石头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平整的旷野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若是别人,或许看到这一幕,已下令让军队下山,径直取道黄河了。 可刘辩却没这么做,山林外面的旷野出奇的静,静的有些反常。 “殿下……”蹲在刘辩身旁,周仓压低了声音,小声对他说道:“山外好像无人……” “让兄弟们就地宿营,莫要喧哗!”刘辩仰起头,朝天空看了看,对周仓小声说道:“且在山中度过一晚再说。” “诺!”周仓应了一声,随即躬着身子,向跟在身后的官兵们传达刘辩的命令去了。 “做好战斗准备,安排人手,在四周警戒!”周仓离去后,刘辩又接着对典韦说道:“告诉负责警戒的将士们,让他们睁圆了眼睛,过去一只苍蝇,都要给我分清个公母来!” “诺!”典韦也应了一声,依照刘辩的吩咐,在附近安插岗哨去了。 林子外面的空地一片寂静,一股股罡风卷起地面上的黄土,扬起一片昏蒙蒙的烟尘。 烟尘过处,又是一片空寂,莫说是人,就算是只兔子的踪影,也是寻摸不到。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董卓军搜山的行动,暂且告一段落。 刘辩坐在临近旷野的林子中,眼睛却始终没有从旷野上挪开。 昏暗的阳光投射在野地上,焦黄的土地在渐渐暗淡的光线下,浮现出一片浅褐色的色彩。 来到虎牢关,他本想召集各路诸侯,借助诸侯的兵马攻破虎牢关,尔后长驱直入攻入洛阳,将董卓提前从历史的舞台上抹去。 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当他赶到酸枣的时候,各路诸侯已经散去,他找到的不过是两支在董卓军围剿下险些全军覆没的残兵。 看来董卓还不该死,他的流亡依然没有结束!为今之计,他只能先回卧牛山,与山中兵马合兵一处,以废帝的身份,招揽忠于汉室的英雄好汉,待力量足够强大,才出山选择去处。 旷野上,黄土地的颜色越发深暗了一些,夕阳沉入到地平线以下,宁静的夜晚再次降临世间。 每到夜晚,当漆黑的夜幕笼罩大地时,刘辩都会感到一阵轻松。夜晚就好似为各路兵马准备的天然免战牌,在绝大多数士兵都是夜盲的时代,没有人会在夜晚贸然对敌人发起进攻。 夜晚的风要比白天凉了许多,冷飕飕的罡风钻进林子,吹打在刘辩的身上,撩动着他的发梢。 双手枕在脑后,刘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风儿吹拂着他的身体,他却没有感觉到半点寒冷。连续的奔波,已让他太过疲惫,他要利用这少有的宁静,好生的恢复些体力。 夜晚总是很快过去,一抹晨曦透过树冠,投射在林内。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跳跃欢唱着,树林中遍处可闻燕语莺歌好不热闹。 “殿下!”刘辩睡的正香,周仓跑到他身旁,轻轻的唤了他几声。 “怎了?”听到周仓的呼唤,刘辩一骨碌爬了起来,睁圆了眼睛向他问道:“有何异状?” “殿下快看!”见刘辩醒来,周仓抬手指着林子外面的野地,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我等昨日幸而没有离开林子。” 千余名官兵此刻已是早醒了,刘辩起身的时候,所有的官兵都在望着林子外面的野地,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一抹庆幸。 顺着周仓手指的方向朝林子外面看去,当视线投在昨天还空荡荡的旷野上时,刘辩也是不由的倒抽了口凉气,暗暗庆幸昨日没有率领官兵们贸然离开林子。 在林子外的旷野上,黑压压的聚集了至少五六千名董卓军。其中有至少千余人是骑乘着战马的骑兵。 一千多匹战马在旷野中列起了整齐的队列,所有战马的嘴里,都衔着一根为避免它们嘶鸣而塞在它们嘴里的木棒,难怪头天晚上,刘辩等人根本没有听到战马的嘶鸣声! 五六千人的董卓军在旷野上列出了整齐的方队,一员骑着褐黄色鬃毛战马的将军,手提着长枪,驻马立在董卓军大阵前。 那将军头戴熟铜盔,身穿亮白锁子甲,身躯伟岸,骑在马背上,竟是如同一座铁塔般敦实。 要说这将军,和刘辩还算是有些渊源。当初刘辩带着周仓等人撤往卧牛山的路上,曾在小镇将他擒获过。 带领这支队伍的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被刘辩擒获又放走了的高顺。 “将士们!弘农王便在这座山中!”高顺一手持着长枪,将长枪指向刘辩等人躲藏的山林,高声对他面前的五六千名董卓军官兵喊道:“温候命我等沿途搜山,一路上我等皆无所获,定是那弘农王使用诈术匿藏了起来!昨日我等在此处驻扎,已将附近山林彻底翻查了一遭,仍是未发现弘农王的踪迹,可见他已是逃的远了!今日我等再向前推进三十里,沿途各部须用命查找,切不可让他走脱!” “大汉威武,相国威武!”向官兵们训完话,高顺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高声喊道:“擒拿弘农王!护佑大汉!众军威武!” “擒拿弘农王!擒拿弘农王!”数千名董卓军高高举起兵器,跟着高顺呐喊了起来,喊声竟也是震彻云霄、颇具气势。 藏身在林子中的刘辩望着林外的董卓军,很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心内暗暗嘀咕着:“这大汉朝廷的名头还真是好用!不管是哪边的军队,在做动员的时候都要喊上一声‘大汉威武’,搞的就好似真一心为大汉社稷似得!” “娘的,一帮狗贼!”林子外面的喊声还在持续着,刘辩听到身旁不远处蹲着的一个淮南军兵士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 乱世之中,大汉朝廷的名头已是被各路诸侯给利用的淋漓尽致。 不仅是董卓利用大汉朝廷,让士兵们认为,他们每一次参加战斗,都是在为朝廷尽忠,甚至追杀刘辩,也是为了保卫大汉的江山社稷。 那些参加讨董战争的诸侯,同样也利用了大汉朝廷的名望!只不过他们是从另一个角度去解释为朝廷尽忠的意义,在他们这里,刘辩才是真正的皇帝,才是大汉朝廷的正统,而董卓扶上帝位的刘协,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看了一眼向林子外面董卓军破口大骂的淮南军兵士,刘辩嘴角牵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许多诸侯都在利用他的名头壮大力量,如果是过去的刘辩,即便还活着,恐怕也只能默默的承受被利用的命运,而如今的刘辩,却是与那个懦弱的废帝完全不同,他绝不会甘心被人当成傀儡一般摆布,他反倒是会充分发挥这种被利用的价值,壮大自身的力量,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席之地! “前进!”旷野上的高顺,向官兵们训了一番话后,将手中长枪一摆,下达了继续行进的命令。数千人组成的大军,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列着整齐的队形,沿着山脉一路向西挺近去了。 第97章 陷入死地 “派出人手,前往东西两侧探查情况!”眼看着高顺率军离去,刘辩并没有命令官兵没立刻离开林子,而是向一旁的周仓吩咐道:“方圆五里之内,务必查探清楚有无贼军!” “诺!”周仓应了一声,转身挑选人手,安排探路斥候去了。 “殿下……”派出了探查附近情况的斥候,周仓回到刘辩身旁,小声对他说道:“斥候已然派出……” “再等等!”望着林子外的旷野,刘辩压低了声音对周仓说道:“林子外面一马平川,我等只要出去,附近若是有贼军哨探,定然会立刻发现我等行踪!仅高顺一路兵马,就有五六千人之多,可见吕布此番是动用大大批贼兵,誓要捉拿我等……” 话说到这里,刘辩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望着林子外面的野地,微微拧起了眉头。 就在刘辩眼见着高顺那支人马从眼前离开的同时,在离他们只有二十多里的山脉南侧旷野,吕布端坐在中军帐前,仰头望着不远处葱翠的山峦。 “文远,派出了多少人马搜山?”望着碧色连天的山脉,吕布向站在一旁的张辽问了一句。 “回温候!”张辽转过身,躬身抱拳对吕布说道:“每日我军都会派出万人搜山,可连续数日,竟是未能发现弘农王的踪影。” “弘农王定然还在山中!”吕布拧着眉头,并没有看身旁的张辽,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连绵起伏的大山,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的说道:“当初在洛阳皇宫,他竟能从某眼皮底下溜走,着实是抽了某一记又脆又响的耳光,若是此番某还未能将他擒获,将来如何有颜面面对世人?” 话说到这里,吕布朝张辽摆了下手,语调森寒的说道:“你即刻安排下去,从今日起,搜山人数每日再增加一万,不仅要搜查山脉纵深,连大山北侧也定要搜查个彻底!” “诺!”张辽躬身抱拳,应了一句,转身安排人手加强搜山去了。 端坐在中军帐前,吕布眉头紧紧的拧着,日前他已从镇守黄河北岸的郭汜那里得知,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渡过黄河,来到了南岸。 被刘辩击溃的魏续和赵庶也已回到军中,从俩人口中,吕布得知与他们作战的,是一支千余人的军队。 再加上有人发现了汜水河边被诛杀的董卓军尸体,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吕布已经想到,刘辩一定是在渡过黄河之后,通过潜伏营救,收拢了一批诸侯军的残部,如今他带着的兵马,应是足有一两千人。 这样一支人数庞杂的队伍,按理说寻找起来并不算困难。派到山内查找的人马中,还有不少是擅长追击的老兵。 可偏偏十天已经过去了,刘辩等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得,根本不见半点踪影。 “弘农王!”吕布紧紧的攥着拳头,眉头拧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了刘辩的封号。 在山林北面,刘辩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派出去勘察情况的斥候纷纷折了回来。 方圆五里内,并没有董卓军的存在,只是前往西面勘察的几个斥候带回了消息,就在离他们只有三四里开外的林子里,发现了军队驻扎过的痕迹,想来应该是高顺率领的董卓军,头天晚上就驻扎在那里。 “走!”得知附近没有董卓军,刘辩总算是放了些心,向官兵们一招手,率先冲出了林子,朝着正北方向跑去。 一千多人的队伍,跟着刘辩,一窝蜂的冲出了林子,向着北方跑去。 而此时,在山林的南面,一支上万人的董卓军,分成二十支五百人的小队,进入了大山,四散开来,在山中寻找着刘辩等人的行迹。 离开山林,刘辩带着队伍一路疾行,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他就听到前方传来了黄河浪涛发出的巨大轰鸣声。 虎牢关内,贾诩站在城墙上,一手扶着城垛,微微拧起眉头,望着西北的方向,心内默默的念了句:“弘农王,十日已然过去,你也应到黄河边了吧?” 借着落日昏蒙的光线,刘辩带着队伍继续朝着黄河岸边挺进。 进了虎牢关,黄河南岸是属于董卓军的势力范围,在遍地都是董卓军的地方行军,随时都可能陷入被包围的困境。 而黄河北岸,虽然也有少量董卓军的存在,可他们的力量在那里毕竟要薄弱许多,凭着身后的这支队伍,即便与黄河北岸的董卓军正面交锋,刘辩也是毫无畏惧。 夜幕悄悄降临,有夜盲症的官兵们走路越来越艰难,队伍的行进速度也缓慢了许多。 黄河浪涛的轰鸣声已是振聋发聩,刘辩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水汽味,要到达黄河岸边,可队伍却是无法再继续行进。 他抬起手,止住了队伍的前进,对周仓说道:“元福安排将士们就地扎营,我与典韦带两个兵士到黄河岸边看看。” “诺!”刘辩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总要亲自前去探查环境,周仓也没再多劝他让别人前去探查,只是应了一声,转过身对跟在后面的官兵们喊道:“将士们,就地扎营!” 朝典韦点了下头,刘辩纵身向发出巨大轰鸣声的黄河岸边跑了过去。 典韦朝身后一招手,立刻又有两个视力正常的兵士紧跟在他身后,朝黄河岸边蹿了过去。 “你们几个,守着东侧,你们几个,守西侧!”刘辩带着典韦和两个兵士向岸边蹿去,他的身后传来了周仓分配任务的声音。 不过周仓的声音很快就被轰鸣的浪涛湮没,刘辩等人没跑多远,就来到了黄河岸边。 望着夜色中翻腾着银色浪花的黄河,刘辩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平缓的河滩,而是两侧都有陡直峭崖的峡谷,奔腾的黄河在峡谷中咆哮着,掀起一个个滔天的巨浪,向着东方汹涌而去。 站在黄河岸边,刘辩微微蹙着眉头,朝黄河的两岸张望着。 这里离他们逃离的那片山脉不过只有大半天的路程,只要吕布想到他们已经从山中撤出,必然会派出军队追赶到黄河岸边。 背山而生、背水而死!这个道理,刘辩还是懂的,一旦吕布将他们围在黄河岸边,他与这支不足两千人又是刚刚凑起来的军队,就会葬身于黄河之畔! “走!”站在峭崖边上,低头朝山崖下面澎湃的黄河看了一眼,刘辩向典韦和跟在身后的两个兵士招了下手,抬脚向着河岸的东面走去。 他走的方向,是与返回卧牛山道路相反的方向,跟在他的身后,典韦虽是满脸不解,却什么也没有多问。 沿着河岸边,走了大约两三里路,刘辩在一处山崖边上停了下来,拧着眉头,望向对岸的山崖。 对岸山崖上,生着几棵粗大的老树,虽然是在夜间,却还能依稀看到那几棵老树黑黢黢的影子。 站在河岸边上,刘辩低头朝山崖下面看了一眼。 两侧的山崖都很陡峭,从上朝下望去,除了黄河的河床泛着银亮的光泽,其他地方尽是一片黢黑,根本看不出山崖到底有多高。 “殿下……”站在刘辩身旁,典韦伸头朝山崖下看了一眼,对刘辩叹了句:“好高的悬崖……” “是啊!”刘辩点了点头,微微拧起眉头看向河岸对面,好像是在对典韦说,也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河床狭窄,水流湍急,而且两侧都是山崖,这根本就是一处死地!” 站在刘辩身后,典韦和两个兵士都是一脸的茫然,连刘辩都说出他们眼下是置身于一片死地,后面他们要面临的,恐怕真不会是什么太好的结果。 “可否用树木……”典韦扭头朝一旁看了看,见山崖边上生着些大树,于是对刘辩说道:“将树木砍下,搭在河床上……” “恐怕刚放进河里,就会被冲走了!”刘辩摇了摇头,伸手指着脚下的山崖,对典韦说道:“还有此处山崖,潮湿滑腻,我等也无长绳索,如何能将木料送到河边?” “那我等岂不是还要溯河而上?”典韦深深的拧着眉头,看着刘辩说道:“高顺带人前往西面,我等若是沿着河岸向西,岂不是会被他们撞个正着!可是若往东走,却会越走离卧牛山越远。” 刘辩低着头,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回答典韦的问题,而是朝典韦和那两个兵士一招手,对他们说道:“去西边看看!” 沿着来时的路径,四人挨着峭崖边折返方向,一路朝着西面走去。 两岸的峭崖好像很长,连着走了近一个时辰,出现在刘辩等人眼前的,还是长长的山崖和崖下那奔流的黄河。 巨浪的轰鸣声在刘辩等人的耳边回响,潮湿的空气带着几分清新,钻进刘辩等人的鼻子。 可他们却完全没有心思享受这带有潮湿味儿的空气给他们带来的舒爽,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找着能横渡黄河的地方。 第98章 缘绳下崖 带着典韦和两名兵士,沿着河岸边的峭崖一直走了十多里,刘辩发现,在河流稍微靠上游一些的地方,河床相对的宽敞了许多,河水也不是像下游那样湍急。 “走!快些!”见上游的河流相对平缓,刘辩加快了步伐,向跟在身后的典韦和那两个兵士招呼了一声。 领着典韦等人,一溜小跑,接近了那片相对宽阔的河床,刘辩站在峭崖上,眺望着崖下的黄河。 山崖下面的河床水流平缓,远远望去,一片片粼粼的波光在夜色中泛着银色的光亮,丝毫也看不出白天的浑浊。 站在峭崖边,刘辩扭头朝四周看了看。 在他身后不远,生着几棵大树。他转身快步到大树边上,蹲在树干旁,伸手拨拉了几下树根处的泥土。 “快回去!”把每棵大树下面的泥土都检查了一遍,刘辩站了起来,朝典韦等人招了下手,领着他们向官兵们驻扎的地方赶了回去。 沿着河岸来回走了一遭,刘辩带着典韦和那两名兵士回到驻扎地的时候,已是接近黎明时分。 大地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之中,伸出五指放在眼前,都看得不甚真切。当刘辩与典韦等人快要接近驻地的时候,从一旁的黑暗中蹿出了两个手持长剑、盾牌的兵士。 黑暗中,看不清那两个兵士身上穿着的衣甲,只能看到他们那双闪闪发光的眸子。 “站住!你等何人?”蹿出来之后,其中一个兵士用长剑指向刘辩等人,压低了嗓音喝问了一句。 那兵士操着一口江淮口音,只是从他说话,刘辩就已分辨出他是投靠过来的淮南军。 “是我!”刘辩停下脚步,扭头看着那两个兵士,低声答道:“弘农王,刘辩!” “陛下!”听到刘辩说话,两名兵士连忙收起长剑,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按在盾面上,微微躬着身子说道:“参见陛下!” “周将军呢?”朝那两个兵士点了下头,刘辩带着典韦等人抬脚向官兵们睡觉的地方走去,刚走出没几步,他又回过头,向那两个负责警戒的兵士问了一句。 “周将军一宿没睡,这会应是还在巡视!”两名躬身抱拳目送着刘辩的兵士把身子躬的更低了,其中一人应了一句。 刘辩没再作声,领着典韦等人转身走向官兵们睡觉的地方。 夜色深沉,靠近官兵们睡觉的地方,刘辩听到一阵阵粗重的呼噜声。不过在轰鸣的黄河浪涛声掩盖下,若不走近,呼噜声也是不可能听的真切。 “元福!”从沉睡的官兵们身前走过,刘辩隐隐的看到前方有几个人影正朝他们这边走来,连忙喊了一声。 走过来的,正是带着四个兵士巡查驻地的周仓,听到刘辩的喊声,周仓快走了两步,到了他面前,与身后的四名兵士一同躬身抱拳给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殿下不在,末将恐有贼人趁夜靠近,因此整夜巡查!” “以后不用整夜巡查!”刘辩点了下头,对周仓说道:“身为将领,若是遭逢敌军,尚需冲锋陷阵,不养好精神,如何能与敌军交战?不过过了今日,短期内也不会再与贼军遭遇,倒也无妨!” 被刘辩训了几句,周仓躬着身子,没敢应声。 刘辩说的不差,身为武将,在战斗中必定是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若是熬夜,导致精神不好,武艺顶多只能发挥平日的六七成,遇见强横些的敌手,莫说取胜,恐怕连性命都会丢掉。 吕布麾下,猛将如云,撇开吕布不说,仅张辽、高顺等人就都是万人敌的悍将!与张辽、高顺那种悍将狭路相逢,若是精神萎靡,战斗不用开始,就已经清楚谁胜谁负了。 “把将士们都叫起来!”朝躺在地上熟睡的官兵们看了一眼,刘辩对周仓说道:“亮了,将军中所有能用的绳索全部找出,等天一亮,我等就渡过黄河!” “诺!”听说天一亮就要过河,周仓连忙应了一声,对身后的四名兵士说道:“把将士们都叫起来,将所有的绳索全部收在一处,另外告知守夜的兵士,我等一出发,就让他们跟上来!” 四名兵士应了一声,连忙跑去唤醒熟睡的官兵们。不过他们先唤醒的,并不是那些夜盲的官兵,而是沉睡中的视力正常的官兵。 这些视力正常的官兵被唤醒之后,也跟着把身旁的人一个个给叫醒,没用多会,一千好几百人全都坐了起来。 四处还是一片黑暗,大多数官兵醒来后,两眼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都是一脸茫然的呆坐在那里。 一些视力正常的官兵,依照刘辩的吩咐,在军中搜罗着绳索,没用多会,刘辩的面前就堆放了许多结实的麻绳。 东边的地平线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色的白光,白光刺破了黑暗,给大地带来一片昏蒙的光亮。 “都能看见了吧!”清晨即将来临,当微光笼罩在官兵们身上的时候,刘辩抬高嗓门向众人问了一声。 此时的光线并不是很强,夜盲的官兵们眼前还是一片朦胧,可他们却全都站了起来,摸索着列起了队。 看着瞎摸乱撞的官兵们,刘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拧着眉头,静静的等待着。 朝阳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探出了脑袋,将金色的光辉铺洒在大地上,官兵们眼前的景物也要清晰了许多,很快混乱的队列就理出了秩序。 “沿河岸向西,疾速行进!”确定众人的眼睛都恢复了正常,刘辩这才抬手挥了一下,向他们喊道:“出发!” 沿着河岸,刘辩带领官兵们快速行进了十多里,他才远远望见夜间和典韦等人查勘到的那处平缓的河床。 山崖上的几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曳着树冠,就像是几个婆娑起舞的老年舞娘,抖擞着它们那并不算妖冶的身姿。 “选几个精细的人,把绳索接上!”一路小跑,一直到了老槐树旁边,刘辩才对身后跟着的周仓喊道:“长度一定要足够甩到崖底!衔接处一定要结实,否则就会有人摔落山崖!” “另外再结一根更长的绳索,要有三百多步长短,足够横亘黄河才行!”扭头看了一眼山崖下河床平稳的黄河,刘辩接着向周仓吩咐了一句。 “你们几个,去接绳索!”周仓停下脚步,对跟在他身后的十多个兵士喊道:“一定要拴的实在,莫要松松垮垮的应付,这可是关系着兄弟们的性命!” “诺!”十多个兵士应了一声,提着绳索跑到了老槐树边,蹲在树下,结起了绳子。 “列阵!”看了一眼正在结绳索的十多个官兵,刘辩向列队站在一旁的千余名官兵喊道:“防止敌人突然发起袭击!” 一千五六百人的队伍并未发出任何喊声,所有官兵全都默默的跑到老槐树的南面,背朝着老槐树,列起了阵型。 背向着黄河,猛烈的河风吹在脊梁上,官兵们都感到后脊梁上一阵冰冰的凉意。 刘辩站在老槐树旁,低头看着那十多个兵士结着绳索。典韦和周仓则走到了列阵的官兵前面,手持兵器,面朝南方的山脉,防范着有可能出现的董卓军。 没用多会,十多个负责结绳的兵士停下手上的动作,其中三四个人抱着绳索跑到山崖边上,将绳索的一端丢下山崖,另几个兵士则把另一端牢牢的捆缚在老槐树的树干上。 除了绑缚在树干上的两根绳索,地上还有着一大捆盘绕起来的绳子。这捆绳子看起来要比绑在树干上的两根绳索加起来还要长,应是刘辩要用来拉过黄河的那根。 “陛下,结好了!”做好这一切,一个兵士跑到刘辩身前,抱拳躬身,告诉他绳索已经结牢。 “元福殿后,典韦带几个会水性的,随我一同下山!”走到盘绕起来的绳索前,刘辩朝两个站在一旁的兵士喊道:“将绳子甩下山崖!莫要甩进河里,不通水性的将士过河全得靠它!” 两个兵士连忙上前,吃力的抬起那盘绳索,托着它朝山崖边走了过去,到了山崖旁,其中一个兵士伸头朝崖下看了一眼,向另一个兵士点了下头,俩人这才将盘起的绳索竖了起来,用力推下山崖。 绳索被推出山崖,翻滚着,呈自由落体状朝着崖底掉落。这里的黄河浪涛声并不是很大,平缓的河床只是发出一阵阵“哗哗”的水响。绳索掉落山崖,砸在崖下坚硬的岩石上,发出了“蓬”的一声沉闷巨响,响声甚至连山崖上站着的刘辩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 听到绳索落地的声音,刘辩先是走到垂挂在山崖边的绳索前,一手提起绳子,另一只手朝典韦和几名跟在典韦身后的兵士招了一下,对他们喊道:“随我下山,记住了,抓紧绳索,两腿盘住,慢慢向下松,莫要一次松的太多,否则会抓握不住!” 第99章 横渡黄河 山崖下的河岸很是狭窄,刘辩站在河滩边上,弯下腰摸了摸河水。 虽然已快要临近晚春,可毕竟还是没有进入夏季,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会给人带来些许暖意,但是流动的黄河,水温却还是有些冰冰的凉意。 刘辩身后的山崖上,一个个兵士正沿着崖壁,借助绳索滑下山崖,河滩边上站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你们几个,跟我一同游到河对岸去!”望着对面的河岸,刘辩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最先跟他下了山崖的几个兵士说道:“下水之前,记得用水把身体泼凉,否则在水中一旦抽筋,身旁的兄弟们恐怕也是救不得你等。” 吩咐过一旁的几个兵士,刘辩又扭头对一旁站着的典韦说道:“我等把绳索拖到河岸对面,你带人将绳索的一端捆缚在大礁石上,让会水的将士们帮不会游泳的人托着衣服,务必要使所有人在过了河之后,能穿上干爽衣衫!还有就是,不会水的将士,让他们过河时双手抓住绳索,一点一点的挪过去,半道上千万不能松手,否则就会葬身河中!等到元福带人全都下了山崖,记得点火将绳索烧掉,千万不要给追兵留下追上我等的条件!” “殿下……”刘辩说要亲自凫水过河,典韦吃了一惊连忙阻止,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派几个水性好的兵士……” “我是人,将士们同样也是人!”不等典韦把话说完,刘辩朝他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将士们去得,我如何能惧怕被淹死而退缩?” 他这句话,不仅把典韦给说愣了,就连站在典韦身旁几个兵士,也被说的呆在那里,半晌没回过味儿。 “下河!”脱下身上的衣甲,刘辩站在河岸边上,伸手掬起冰凉的河水,往身上泼洒着。 冰凉的河水泼洒在皮肤上,霎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刘辩却好像根本没有在意似得,继续撩起带有泥沙的河水往身上涂抹。 几个要和他一同过河的兵士也跑到河边,纷纷脱下身上的衣甲,其中两个兵士在将身体用河水浸凉之后,抱起了刘辩等人脱下的衣甲站在一旁,刘辩和另外几个兵士则在做好充分准备后,拖着绳索下了河。 抱着衣甲的两个兵士最后下河,将衣甲高高举起,凫水跟在刘辩等人身后向河岸对面游去。 一手拖着绳索,刘辩另一只手划拉着水面,在水波荡漾的黄河中朝着河岸对边游去。 这段黄河的河床很宽,游到对岸,至少也有四百多步。不过相对宽敞的河床,却也减缓了水流的冲击力,虽说河面还是偶尔会掀起一股个个浪头,拍打在刘辩和跟他一同下水的兵士头上,却要比下游湍急的水流轻柔了许多。 站在河岸边的典韦每看到刘辩不时被浪花湮没,两只拳头就会紧紧的攥起,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心里也沁满了汗珠。 从山崖上爬下来的官兵越来越多,河岸边上,渐渐的已是站满了人,所有下了山崖的官兵,都会涌到岸边,伸长了脖子,眺望着正破开波浪朝着对岸奋勇游去的刘辩和那几个兵士。 在水流的冲刷下,要保持一条直线游到对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水中的刘辩每向前游上一截,就会比对一下他们被水流朝下游冲了多远,尔后调整角度,向着对直的河岸游去。 游到一半,刘辩已是感到有些体力不支。 跟在身后的兵士们也在奋力的划拉着水面,他们的水性虽然都不错,可横渡黄河,毕竟是件要消耗很大体力的事情,连续游了两百多步,所有人都感到浑身的力气好像快要被抽空了似得。 “兄弟们……”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刘辩发现跟在后面的兵士现出了些许疲惫,他张嘴朝身后大喊了一声,可就在他喊话的那一刻,一个浪头向他拍了过来,带着泥沙的河水霎时灌了他一嘴,把他后面要说的话生生的给呛了回去。 “呸呸!”浪头过去,刘辩把嘴里的河水和泥沙吐了出来,他背朝着河流上游,接着向正在游泳的几个兵士喊道:“加把劲,就快到河岸对面了,一千多兄弟的性命,可都把握在我们手中!” 喊完话,他一手扯着绳头,另一只手加快了划动水面的速度向着对岸奋力游去。 几个牵着绳索的兵士受了他的感召,虽没说话,却也是一个个在游泳时又加了几分力气。 终于,刘辩的双脚能踩到河底了,他两脚蹬着河底的泥沙,艰难的走上河岸。 浑身都是水,河风吹在身上,冷的他不由打了个激灵。可上岸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坐下歇息,而是返过身,用力的拉扯着绳索,将绳索朝岸边拖拽。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兵士纷纷登上了岸边,虽然每个人都很疲惫,可刘辩没有歇息,他们自是不会坐下,也都跟着拖拽起绳索。 站在河岸对面的典韦,远远的看着刘辩等人上了岸,连忙指挥着几个兵士拽住绳索的另一端,把绳索扯直,将绳头也捆绑在一块牢固的礁石上。 “陛下!”刘辩刚带着几名兵士绑好绳索,为他托着衣甲过河的兵士走到他身后,双手捧着衣甲高举过顶轻声呼唤了他一句。 伸手接过衣甲,刘辩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抬手朝河岸对面挥了挥。 站在对面河岸的典韦见有人挥手,连忙扭头对已脱了衣甲,准备好下河的第一拨兵士们喊道:“将士们,过河!” 一群早已脱光了衣甲,正站在河边等待命令的兵士连忙下了河。会水的兵士一手托着几件衣甲,身体接着绳索的阻力,沿着直线向河岸对面游;那些不会水的兵士则双手抓着绳子,一点一点的向河岸对面蹭。 站在河岸边上,刘辩一边系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铠甲,一边微微拧起眉头看着那些正艰难渡河的官兵。 会水的官兵,虽然是一手托着好几套衣甲,可有着绳索的借力,他们过河要比刘辩等人过河时轻省了许多。 苦的是那些不会水的官兵,下了河,两脚沾不到河底,已是让他们心内发虚,再加上不时漫过他们头顶的浪花,更是让他们多了几分紧张。 好在这些兵士都是曾经经历过沙场征伐的,虽然紧张,可胆气却要比寻常人大上许多。 双手紧紧的扯着绳索,靠着手臂的力量,拉着绳子一点一点的向河岸边上蹭,没过多久,第一批不会游泳的兵士竟也登上了河岸。 有人先上了河岸,后面的人也是放心不少,过河的进度也越来越快。 “怎样了?”官兵们已经开始过河,山崖上的人则都慢慢的下到了河岸边上,周仓最后一个下来,双脚刚一落地,他就分开挡在面前的官兵,走到典韦身前,向典韦问了一句:“我等不会水,可否过去?” “殿下的办法,定是无妨!”看着正在过河的官兵,典韦对周仓说道:“你先过去,某在此处看着。” “好!”周仓点了下头,解开衣甲,将全身的衣甲都递给了身旁一个会水的兵士,慢慢的摸下了河。 “元福!”周仓的两只脚刚踩进水里,典韦就向他喊道:“殿下交代过,下水之前,先用水将身子浸凉,否则到了河心,万一抽筋,性命可就堪忧了。” “嗯!”周仓朝典韦点了下头,伸手掬起河水,朝着身上不住的拍打,冰凉的河水拍在身上,激的身子抖了一抖,他先是长长的吁了口气,才接着把水往身上撩拨。 等到皮肤彻底冰凉了,周仓才学着前面那些不会水兵士的样,双手抓着绳索,朝河中一步步蹭去。 过河的兵士越来越多,站在河岸边上,刘辩微微拧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正在过河的官兵。 不通水性的官兵,人数远远要比他想象的多。且不说那一百多个黄巾出身的中原汉子几乎全是旱鸭子,就连东郡兵和淮南军,也是大多不通水性。 每多一个官兵上岸,刘辩悬着的心就会放下一些。 河岸对面的山崖边上,两条火龙正飞快的向着崖顶蹿去,应是崖上的官兵都已成功下了山崖,典韦依照吩咐烧了绳索。 望着河里正努力朝岸边挪来的官兵们,刘辩远远的看到周仓正双手抓着绳索,很是吃力的朝河岸边挪来。 在陆地上,周仓的武艺也算是十分精湛,大刀舞将起来,等闲几十个汉子沾不得身,可在水中,他的模样却很是狼狈,每有一个浪头打向他,都会让他面色变上一变。 “呸!娘的!”终于,周仓的双脚踩实了河底,他脑袋露在水面上,一边拉着绳索朝岸边走,一边把灌进嘴里,带着泥沙的河水吐出去,骂骂咧咧的咕哝了一句:“差点淹死老子!” 周仓上了河岸,站在一旁穿着衣服,刘辩则微微拧起眉头,看着河岸的对面,对周仓说了句:“让上岸的兄弟们做好准备,所有人一过河,我等便离开此处!” 第100章 陷阵营指挥权 典韦最后一个过河,典韦拉着绳索刚登上岸边,刘辩就抽出长剑,走到捆绑着绳索的礁石旁,一剑将绳子斩断。随后他提着绳头,把绳丢进了流淌的河水中。 奔流的河水带着绳子的一端,朝下游流去,眼见着绳索被淹没在河流之中,刘辩这才朝众人一招手,说了声:“走!” 河岸很是狭窄,不足两千人的军队,在河岸上排起一条细长的队伍,在刘辩的带领下,一路朝西行进。 他们的左侧,是刚刚横渡的黄河,而他们的右侧,则是高直陡峭的山崖。 横渡黄河时,众人身上的衣甲虽然都由会水的兵士托举着,可黄河的浪涛,却还是将他们的衣衫给打湿了一些,其中不少人的衣服整个被浸透,穿在身上,让人感到很是不舒服。 河边的罡风比野地里更为猛烈一些,从东南方刮来的风儿,进入峡谷后,在崖壁的阻挡下,形成自东而西的劲风,推着众人行进,倒也让他们无形中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在风力的推动下,刘辩领着队伍,一连奔走了二三十里,他才看见前方的山崖渐渐的低矮了一些。 “前面可以离开河岸!”看见山崖,刘辩抬手朝前一指,回头对身后的官兵们喊道:“将士们加快些,只要离开河岸,贼军便再也奈何不了我等!” 官兵们齐齐欢呼了一声,跟着刘辩,一路小跑,朝着山崖变的低矮的地方跑去。 刘辩领着官兵们过了黄河,已走出了数十里,在他们横渡黄河的那片山崖上,高顺站在山崖附近的一棵老槐树旁,手里捏着半截拴在老槐树上、有一头已经烧的焦黑的麻绳,眉头紧紧的拧着。 “好一个弘农王!”放开捏在手中的半截绳索,高顺走到山崖边上,望着崖下奔流的黄河,轻轻叹了一声,自语道:“难怪某当日为你所擒!这山崖,若是某领军来到此处,定然不敢以此种方法下崖……” 高顺神情落寞的喃喃自语着,过了好一会,才轻叹了一声,对站在身后的军官说道:“着人禀报温候,弘农王已逃离山岭,渡过黄河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吕布大营中…… 吕布跪坐在营帐内,在他左右两侧的下首,还分成两列跪坐着几十名董卓军将领。 营帐正中间,一个兵士正低着头双手抱拳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这兵士就是高顺派来向吕布禀报刘辩已经成功渡过黄河的士兵。 “你下去吧!”吕布朝那兵士摆了摆手,眉头紧紧的拧着,语气中透着几分森冷的对那兵士说道:“告诉高顺,弘农王诡诈狡黠,从他眼前逃脱,与他也并无多少关系,让他莫要太多记挂于心!” “诺!”吕布让他退下,兵士心内顿时一宽,连忙应了一声,倒退着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帐帘,转身走了出去。 “弘农王又走脱了!”兵士退出帅帐,吕布环视了一圈坐在帐内的将军们,对他们说道:“此事若是传扬到洛阳,某岂不是要被父亲耻笑?” 吕布的话音才落,早先丢掉虎牢关,刚带着残兵返回军中没多久的魏续连忙站了起来,走到大帐正中,抱拳躬身对吕布说道:“此番温候布下天罗地网,弘农王本是插翅难逃,若不是高顺玩忽懈怠,温候又如何会让刘辩走脱?” 跪坐在上首,吕布冷着脸,眉头微微拧起,沉吟了片刻才对魏续说道:“魏续,你即刻带人前去寻找高顺,带着我的手谕,接替他统领陷阵营!让高顺即刻回到大营,另有要务委派!” 坐在帐内的将军们听到吕布说出这番话,一个个都满脸愕然的望着他,张辽更是眉头紧皱,站了起来。 高顺平日为人耿直,军营中的将军们与他关系大多不错,尤其是张辽,与高顺更是走的亲近。 陷阵营是高顺一手调教出的精锐,以往在丁原麾下,就曾立过无数战功。若是早先在邙山一带,高顺带领的是陷阵营追击刘辩,即便不能抓住刘辩,也绝不至于会反过来被刘辩活捉。 心知陷阵营对高顺来说意义重大,一向与高顺交好的张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没等张辽走到大帐中间,吕布已长身坐起,朝众人摆了摆手说道:“某今日有些乏了,你等且退下!” 张辽双拳刚抱起,正要对吕布说话,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吕布给堵了回去。 “温候!”众将已然起身朝帐外走,张辽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恳请吕布莫要收回高顺兵权,连忙唤了吕布一声。 吕布铁青着脸,朝张辽摆了摆手说道:“高顺玩忽懈怠,弘农王已被大军团团围住,仍是从他眼皮下逃离,若是不小惩薄戒,又如何服众?” “可是……”站在一旁,张辽一脸困惑的看着吕布,抱拳说道:“弘农王先前从郭汜眼前成功渡过黄河,随后又战胜赵庶,救走数百淮南军。就连固若金汤的虎牢关,也被他以区区千人攻破……” “莫要再说!”吕布抬起手,制止了张辽把话说下去,眉头紧紧拧起,站起身长叹了一声说道:“某又何尝不知弘农王的厉害!可他毕竟只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我等动用数万兵马,竟还是让他成功脱逃,若是传扬出去……” 后面的话,吕布没再接着说下去,可张辽却已经清楚他想说的是什么。 想想吕布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吕布动用了数万兵马,也没能抓住弘农王,这件事传到洛阳,若是没个合理的解释,被城内那些大小官员讥笑还在其次,一旦等到董卓追究起来,恐怕就不是这般容易处置了。 “你去吧!”见张辽没再说话,吕布朝他摆了摆手,轻叹了一声。 等到张辽退出帅帐,吕布也跟脚走了出去。 夕阳已经落山,橘色的光芒铺洒在大地上,不远处的山峦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 “弘农王!”望着斜阳下高低起伏的山峦,吕布紧紧的皱着眉头,恨恨的念了一句:“早晚你会落到某的手中!” 天色渐渐的暗了,刘辩领着队伍沿着一条缓坡离开了河岸,在登上河岸上方的旷野时,他回过头,朝身后的黄河看了过去。 这一带的黄河河床都比较宽敞,水流并不是那么的湍急,在黄河的对岸,依旧是一片陡峭的山崖。 对岸的山崖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际,也不知要走多远,才是个尽头。 “兵荒马乱,沿途定然有无人的村子,我等加快些行进,今晚尽量找处有屋顶的地方歇息!”仰头朝西边天际那抹橘色的斜阳看了一眼,刘辩向身后的众人一招手,脚下的速度比在河岸边上行进时又加快了一些。 很多官兵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干透,冷飕飕的风儿吹在身上,很是不舒服。不仅是刘辩,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找到一处有房顶的驻地歇息。 斜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以下,薄薄的夜幕驱散了本就十分暗淡的阳光,又是一个夜晚即将降临。 虽然疾速奔走了很远,可刘辩等人却是还没看到村落的影子,今晚,他们又将露宿野外。 “命令将士们点燃篝火!”站在野地中,刘辩朝四下望了一会,对身后的周仓说道:“将士们身上衣物多被河水打湿,借着宿营,用篝火将衣物烤干,明日行军,也清爽一些。” “诺!”周仓抱拳应了一声,返身向官兵们喊道:“将士们,殿下有令,点起篝火!” 许多晚上视力正常的官兵连忙应了一声,各自跑去寻找木柴,准备点燃篝火去了。 “陛下!”刘辩正看着一群视力正常的官兵寻找木柴,一个负责照顾伤兵的兵士跑到他跟前,双手抱拳对他说道:“许多伤兵都在发热……” 听说伤兵都在发热,刘辩眉头拧了起来,朝那兵士摆了下手说道:“带我过去看看。” 兵士应了一声,站在侧面,等刘辩先抬脚朝安置伤兵的地方走去,他才连忙跟在侧后方,给刘辩领路。 一两百名伤兵,是由兵士们在他们身上捆绑着绳索放下山崖的,过河时也是由会水的兵士往返两岸,一个个拖过的黄河。 过了黄河,刘辩无暇太多顾及他们,领着军队,一路疾走,直到来到此处决定驻扎下来,才有兵士帮着伤兵们解开身上潮湿的衣甲,想要为他们把衣服烘烤干爽。 也就是在这时,负责照顾伤兵的兵士才发现,这一两百人,竟然有一多半都发起了热,其中不少人还在胡言乱语,说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在一个正紧闭着双眼胡言乱语的伤兵身前蹲下,刘辩伸手朝他的额头上探了探。伤兵的额头滚烫,就像是个小火炉一般。 “找些麻布,用水浸透!”挪开放在伤兵额头上的手,刘辩微微蹙着眉头,对一旁站着的兵士说道:“快些帮他们把衣服烤干,然后弄点热水,给他们擦拭身子,一定要让他们躺在背风的地方。” 第101章 只做弘农王 “陛下!”刘辩刚说要让伤兵们躺在背风的地方,一个兵士就躬身对他说道:“眼下我等是在野地之中,如何去找背风的所在?” 刘辩站起身,朝四处看了看。放眼看去,尽是一片苍茫的野地,确实没个地方可以为伤兵遮蔽晚风。 “把他们都抬到兄弟们睡觉的地方!”向不远处已经各自寻找空地躺下睡觉的官兵们看了一眼,刘辩对那几个照料伤兵的兵士说道:“有将士们的身体遮挡,总要比在此处直接吹风好上许多。” 寻找木柴的官兵在宿营地堆起了数十个小柴堆,堆好柴堆,兵士们用火折点燃干草,将柴堆点燃,一团团橘色的火苗蹿动起来,在柴堆上跳跃着,随风摇曳着,给漆黑的夜晚带来了点点光亮。 篝火燃起,许多衣服潮湿了的兵士解开身上的衣甲,将潮湿的衣服凑在火苗边上烘烤起来。 那些伤兵身上的湿衣服,被照料他们的兵士脱了下来,也拿到了火堆边上烘烤。 火焰的光亮并不算是很耀眼,可对夜盲的官兵们来说,有这点光亮却是已经能让他们勉强看见些东西,几乎所有的官兵都坐了起来,尽量的朝着篝火靠近。 过河的时候,帮刘辩托举衣服的兵士极力想要避开浪头,可浪花却还是把他的衣服打湿了一些。 潮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很是不舒服,不过走了一路,在风的吹拂下,他身上的衣甲已是被风吹干了大半,并不像大多数兵士身上的衣甲那样潮湿的严重。 坐在离篝火稍远一些的地方,刘辩面朝着东南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自从离开洛阳,他只能在夜幕降临之后,才能感受到几分宁静。 在两千年后生活过的刘辩,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时代的官兵,竟然有许多都是夜间无法视物的夜盲。 当初他带着唐姬逃离洛阳,一路上也曾遭逢过查问,那些官兵和他当夜在路上遭遇的人,都没有夜盲的症状,如今想来,应该是那些人平日里生活还算过的去,营养勉强能够跟上,视力才没有衰退到夜间无法视物。 可自从进入邙山,他第一次见到夜间无法视物的黄巾军后,在他身边出现的夜盲就越来越多。 这是一种只要得了,就无法根除的毛病,也间接的印证了东汉末年,桓灵二帝在位,给天下百姓带来了多少的困苦和灾难。 如今群雄逐鹿,百姓不仅没能得到片刻的喘息,还被卷入了一场场残酷的杀戮征伐之中。 当初在陶家庄,刘辩改变了前往颍川避世的主意,决定寻找各路诸侯,共同讨伐董卓,那是不想看到百姓再被强人欺凌。 如今又经过了许多时日,他看到过许多贫困、甚至已经人迹灭绝的村子,刘辩越发的感觉到,他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应该为人们做些什么。 围攻虎牢关的诸侯已经散去,他能够借助诸侯力量,重掌江山的机会已然消失,如今他要是还想再参与到这场乱世的征伐之中,就必须重新想个策略,想个适合他现今形式的策略。 “殿下!”正望着满天的星斗,盘算着将来该如何在这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刘辩的身后传来了周仓的声音。 周仓是刘辩从陶家庄带出的人,也是自从他逃离洛阳以后,第一个自愿尾随他的人,对周仓,刘辩自是有着一种不一样的亲近。 “元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身后站着的周仓,刘辩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地面,对他说道:“过来陪我坐会!” 双手抱拳,躬身站在刘辩身后,周仓并没有上前坐下,而是对他说道:“天色已晚,元福是来请殿下安歇的。” “殿下这个名头,好似并没有当日的先生来的亲切!”仰头望着夜空,刘辩语气中透着几分萧瑟的对周仓说道:“元福,你我二人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好生说过话了。” 躬身站在刘辩身后,周仓没敢接他的话。 刘辩说的没错,自从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周仓在与他交流的时候,就多了几分忌惮。 这种忌惮不是来源与刘辩强行施加给他的压力,而是源于刘辩的骨子里透着的威仪和他的身份。 虽然周仓曾是想要推翻大汉朝廷的黄巾军将领,可在真正面对朝廷宗族,而且又是个让他发自内心钦佩的人时,一种莫名的忌惮却会由心底不自觉的萌生。 “坐!”刘辩扭过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斗,再次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吩咐了周仓一句。 “诺!”从刘辩的语气中,周仓听出了几分严厉,对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六岁,阅历和战斗经验却丰富的让人咋舌的少年,周仓是打心眼里的崇敬,他连忙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在刘辩拍着的那块地面上坐了下来。 “想陶家庄吗?”周仓刚一坐下,刘辩就扭过脸,朝他微微一笑,轻声问了一句。 周仓愣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红姑的坟在那!”刘辩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对周仓说道:“你毕竟在那里生活了三年,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是!”周仓点了下头,轻叹了一声,才幽幽的说道:“想那里,经常想!可如今我已随着殿下离开了陶家庄,只愿能跟随殿下,夺回江山,还天下黎民一个安生!至于何时能回陶家庄,那已不是该整日寻思的了!” “黎民安生,谈何容易!”刘辩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里,透出一丝落寞,他微微拧着眉头,轻叹了一声说道:“大汉宗庙将颓,天下群雄逐鹿!以一人之力,妄图扭转乾坤,又岂是说说便可以做到的!” “殿下一定可以!”刘辩的话刚落音,周仓就连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面朝着他说道:“当初邙山之中,刘辟、何曼数万人被贼军一举击破,殿下仅以区区百人,便数次击退贼军。如今又引领兄弟们两渡黄河,屡挫贼军,试问天下英雄,谁能如此?” 周仓的话刚说到这里,刘辩就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元福只看到其一,却未看见其二!”扭头看了周仓一眼,刘辩又重新仰头望着星空说道:“自邙山伊始,一直到如今,我等都是在与贼军小打小闹,根本没有展开兵团的大规模作战。采用的也多是潜伏、暗杀等小伎俩,将来若要发展势力,大兵团作战必不可少,若是元直没有走散……” “殿下可是想起了单福?”刘辩提起“元直”这两个字,周仓连忙对他说道:“单福先生足智多谋,必定不会为贼军所害,只要他晓得殿下如今已然在卧牛山落脚,必定会前往山中,或许……” “或许我回到卧牛山就能见到他!”刘辩呵呵一笑,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周仓的肩膀,对他说道:“向来只认为元福是位勇谋兼备的将军,却从未想到,劝慰起人来,也颇为有一手。” 肩膀被刘辩轻轻拍了两下,周仓躬着高大的身躯,没敢再接刘辩的话。 刘辩所言不差,自从离开邙山,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在搞一些小打小闹,根本不能给董卓军造成致命的伤害。 仅有两次相对大的战斗,也不过是千余人的比拼,与上万人的兵团作战,相差甚远,两者使用的战术,也不绝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只不过周仓始终有个执念,他认为,只要有刘辩,一切皆有可能,至于单福那样的谋臣,会不会投效刘辩,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种念头,周仓只会埋藏在心底,却绝对不会当着刘辩的面给说出来。与刘辩相处时日渐长,周仓能感觉的出,刘辩是极为爱才的,不仅爱惜他这样的武将,也很是重视单福那样的智者。 “告诉新投效的将士们,从今日起,不要再唤我‘陛下’,只需如你等一般,唤我‘殿下’便可!”见周仓没再说话,刘辩将双手背在身后,对他说道:“从今日起,我等要打起大旗,不是夺回江山社稷的大旗,而是诛佞臣、清君侧的大旗!” “殿下的意思是……?”刘辩这番话一说出口,周仓愣了一下,连忙追问了一句。 “承认刘协的皇帝身份,承认天下是他当家作主!”刘辩眉头微微拧着,嘴角却挂起一抹怪怪的笑容说道:“天下间,皇帝只有一个,既然我已经做了弘农王,那便守着这个身份好了!刘协坐在皇位上,我这个当哥哥的,又如何忍心将他拖下来……” “殿下……”刘辩的话还未落音,周仓就一脸愕然的说道:“某称殿下,乃是……” “莫要多说,照做!”刘辩摆了摆手,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向周仓下达了命令。 “诺!”见刘辩心意已决,周仓抱拳躬身,很是无奈的应了一声,转身向那些刚投效的东郡兵和淮南军转达刘辩的命令去了。 第102章 久别重逢 近两千人的队伍,连续向西挺近了数日,刘辩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连绵的山脉。 望着远处浮现的山脉,刘辩扭头朝身后的队伍招了下手,高声喊道:“将士们,卧牛山已经到了,加把劲,走的快些,今晚我等就能返回山寨。有热食!有木屋!强胜再在野地里露宿一夜!” 听说已经到了卧牛山地界,两千多人举起兵器,齐齐欢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在卧牛山山寨中,唐姬一手扶着山寨辕门的木桩,身体依偎在木桩上,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 群山相连,放眼处满是葱翠。遍野花儿草儿,随风轻轻摇曳,不时还有一群鸟儿扑棱着翅膀,飞离山林,直冲云霄。 整座卧牛山中,满载了生命蓬勃的朝气,可唐姬却无心欣赏这春意盎然的美景! 自从刘辩领着百余人的队伍离开山寨,她每日都会站在寨门处,遥望着上山的必经之路,期盼着刘辩能早日归来。 “王妃!”正遥望着苍茫的山路,唐姬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甜美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外面寒意浓重,王妃还是回屋安歇吧。” 不用回头,唐姬已听出说话的是裴元绍的夫人翠娘。 民间女子取名,多是沿用“姑”“娘”二字,就像周仓故去的妇人红姑一样,裴元绍这位从民间抢来的夫人,也是取了这么个乡土气息浓厚的名字。 缓缓的摇了摇头,唐姬一手扶着木桩,依然默默的望着上山的小道。 “山上风紧日烈,王妃每日立于此处等待殿下,殿下若知,必是心疼万分!”站在离唐姬只有三四步的地方,翠娘微微躬着身子,柔声对她说道:“还是请王妃回房歇息,翠娘自会替王妃守着。待到殿下凯旋归来,翠娘定会首先禀告王妃!” “不!”唐姬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翠娘说道:“我要在这里等着,等着殿下回来,即便他没有攻破洛阳,只是独自一人返回,我也要等他……” “殿下定能凯旋而归!”唐姬的话刚落音,翠娘就轻声轻语的对她说道:“殿下乃是真龙,这天下本是他的,只要到了……” “将军!将军!”翠娘的话还未说完,从山寨外面跑进来一个喽啰,这喽啰刚一进山寨,就没口子的嚷了起来:“殿下回来了!” 扭头看着朝山寨里跑去的喽啰,唐姬正奇怪那喽啰为何如此忙乱却又一脸欣喜,猛然间听闻“殿下回来了”这几个字,美丽的眸子瞬间一亮,连忙敛起裙裾,跑出了寨门。 “王妃……”唐姬跑出寨门,翠娘唤了她一声,见她没有回头,赶忙跟了出去。 几个远远站着,负责保护唐姬的喽啰也赶紧跟了出去。 喽啰跑进了山寨,与听到喊声正朝外走的裴元绍撞了个满怀。 “大呼小叫做个甚么!”那兵士刚跑到裴元绍近前,裴元绍就一把抠住他的衣领,破口骂道:“你个没脑子的夯货!王妃整日等着殿下,你如此一吼,她必定跑出山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我的脑袋都要被殿下砍了挂在寨门上!” 裴元绍一通骂,把那喽啰给骂的顿时闭了嘴,愣了一下才战战兢兢的说道:“殿下真个回来了,山下的兄弟方才传来消息,说是殿下已然到了山脚……” “将军,王妃出寨了!”传讯的喽啰话还没说完,从山寨辕门处又跑来一名喽啰,向裴元绍禀报道:“夫人也跟着王妃出了山寨!” 听说唐姬真的跑出了山寨,裴元绍一把搡开报讯的喽啰,朝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扭头向身后的喽啰们喊道:“带上人手,我等下山迎接殿下!务必要先赶上王妃!” 几个喽啰赶忙应了,招呼着那些听到嚷嚷声跑到寨子里的喽啰们,列起队伍,跟在裴元绍身后,出了寨门,下山迎接刘辩去了。 一些被刘辩带走的汉子们家眷,听闻刘辩回来了,也纷纷跟在裴元绍的队伍后面,想要下山去迎接他们的亲人。 “让家眷全都留在寨中!”已经出了寨门的裴元绍扭过头,朝身后跟上来的家眷们看了一眼,向跟着他的喽啰们吩咐了一句。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十多个喽啰赶忙转过身,将手中短矛横起,拦住了那些要尾随下山的家眷。 一大群想要跟下山的家眷,被喽啰们阻住去路,个个伸长了脖子,隔着阻拦他们的喽啰,朝山下张望。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不仅带着亲人即将返回的期盼,还带着些许担忧,担忧刘辩的队伍回来,却看不到他们亲人的身影。 早一步出寨的唐姬双手提着裙裾一路小跑,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使她跑动起来感觉很是绊脚。 倾斜的山坡上,遍处都是荆棘,带着尖刺的荆棘刮破了唐姬身上的衣衫,就连那两条白嫩的手臂也被刮出了一条条细小的口子。 荆棘刮破的伤口,要比剑伤更疼一些,唐姬却好似根本没感觉到痛似得,只是一味的朝着山下飞奔。 “快,快追上王妃!”跟着跑到半山腰,翠娘已是累的不轻,她双手扶着膝盖,指着已经跑出老远的唐姬,对身后跟着的几个喽啰喊了一声。 大半喽啰不敢耽搁,脚下的步伐又快了许多,只余下两个人站在翠娘身后,保护着她。 “殿下!”队伍挺进到卧牛山山脚,刘辩正要派人上山告诉裴元绍,以免在上山的途中与山寨里的人发生误会,周仓抬手指着山脚,对他说道:“那不是王妃吗?” 顺着周仓手指的方向,刘辩扭头朝山脚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身上襦裙都被荆棘刮出了许多细长布条的女子下了山坡,正朝他们这边飞奔而来,在那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山寨喽啰。 “唐姬!”看清朝他们这边奔来的果然是唐姬,刘辩连忙迎了上去,典韦带着几名兵士赶忙跟上,生怕他出了半点意外。 “夫君!”俩人相向飞奔,到了刘辩身前,唐姬一时忘记了以往一直恪守的礼仪,一头扑进刘辩的怀里,两行清泪霎时顺着腮边滑了下来。 紧紧的搂着唐姬的后背,刘辩能感觉到她的身躯在微微的发着抖。 “还好吗?”双手扶着唐姬的香肩,刘辩将她轻轻推开一些,望着她那张还挂着泪痕的俏脸,嘴角漾着和善的笑容,柔声说道:“见我回来不高兴?哭的像个泪人儿似得!” 唐姬低垂着臻首,贝齿紧咬着嘴唇,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可喉咙里却像是梗了什么似得,连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见唐姬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刘辩又将她揽进怀里,轻柔的说道:“不要哭了,我回来了!” “殿下!”刘辩正搂着唐姬,裴元绍领着一队百余人的喽啰下了山,跑到他近前,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听闻殿下归来,元绍特来相迎!” “好!”朝裴元绍点了点头,刘辩向身后众人一招手,对他们喊道:“将士们,上山!” 得了上山的命令,连日奔走,已是十分疲累的官兵们齐齐欢呼了一声,跟着刘辩,朝唯一一条通往卧牛山山寨的小路走了过去。 一手搂着唐姬,刘辩与她并肩朝山上行进着。走没几步,他将身子稍稍扭向唐姬一些,另一只手拉过了唐姬的手。 下山时,唐姬的手臂被荆棘刮破了一道道细长的口子,白嫩的皮肤被荆棘刮破,一丝丝鲜血洇在伤痕上。 刘辩的手抓上她的手臂,一阵疼痛使得唐姬下意识的倒抽了口凉气,轻声“哎呦”了一下。 “怎了?”唐姬这一哎呦,刘辩连忙停下脚步,拉过她的手臂,看着那一道道被荆棘划破的伤口,眉头霎时拧了起来,向跟在身后的裴元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裴元绍连忙上前两步,抱拳躬身,没敢应答,早先跟着唐姬一同下山的翠娘却在这时走到裴元绍身旁,微微矮了下身,向刘辩福了一福说道:“启禀殿下,王妃连日思念殿下,每日都在山寨大门出等待殿下回归。今日听闻殿下返回,王妃见殿下心切,不待我等陪护,便急忙下山,因此……” “我回来了!总要上山的!”不等翠娘把话说完,刘辩抬手轻轻抚摸着唐姬的秀发,柔声对她说道:“傻丫头,以后切莫如此,这手臂上伤痕累累,需多少时日才能好的通透。” 自从跟随刘辩逃离洛阳,在唐姬的心目中,刘辩并不像是个只比她大两岁的皇族,而更像是一个爱护她的大哥哥一样,一声“傻丫头”,已是让她的芳心暗涌不已。 “傻丫头”这个称谓,若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唐姬一定会羞恼万分,可从刘辩口中说出,她听着,却是那样的亲切和温馨。 “回山上,上些药,会好的快些!”搂着唐姬,刘辩引领着队伍,继续朝山顶的寨子赶去。仰头朝山顶望去,隐隐的能看到几面黑底的大旗,正迎风招展。 第103章 银甲将军 山寨内,邻近山崖的那一侧。 刘辩与唐姬并肩坐在地上,唐姬的脑袋依偎在刘辩的肩头,刘辩搂着她的香肩,二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夫君!”依偎在刘辩身旁,望着满天的繁星,唐姬轻柔的对他说道:“若是此生都能如此依偎在夫君身旁,即便要妾身受尽苦楚,妾身也是心甘情愿……” “傻丫头!”刘辩一手搂着唐姬,望着天上的星星,对唐姬说道:“太后屈死,天下仍在董贼手中。如今世人皆知我尚在人间,即便我想避世,董贼与天下群雄也是不会放过我!” 唐姬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山风凛冽,尤其是夜间的风儿,比白天刮的越发急了一些。 风儿撩起了刘辩的发梢,几缕头发轻轻的抽打着唐姬的脸颊。刘辩抬手捧起唐姬的一条手臂,在那条手臂上,缠裹着薄薄的一层麻布。 “还疼吗?”捧起唐姬的手臂,刘辩温柔的向她问了一句。 “不疼了!”唐姬摇了摇头,抿着嘴唇,在微弱的星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 “过两日我还要离开!”伸手挑起唐姬的下巴,刘辩望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轻声对她说道:“董卓还在洛阳,我要带人去洛阳一带,收拢那里愿意随我一同讨伐董贼的义士……” “但凡夫君要做的,妾身无不应承!”唐姬扭过头,轻叹了一声,把视线转向满天的星空,悠悠的说道:“夫君乃是人中之龙,定会成就大业……” “莫要再说!”从唐姬的语气中,刘辩听出了些许的哀怨,不等她把话说完,刘辩就将她揽在怀里,对她说道:“我不会忘记当日在洛阳皇宫,你是如何待我!从今往后,只要我还活着,再不会有人像在洛阳一般再欺凌于你!” “夫君……”刘辩的承诺,让唐姬心内涌起一阵感动,她又把脑袋轻轻的靠在刘辩的肩膀上,轻轻唤了他一声。 “早些安歇吧!”刘辩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唐姬的额头,一只手抄着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脊背,将她抱了起来,朝不远处的一间木屋走了去。 刘辩抱着唐姬走向木屋,两个站在门外的兵士连忙将房门推开,其中一人先一步进了屋内,掏出火折,将屋里的两支白烛点燃,随后又退到门外。 蹿进屋内的风儿轻拂着烛火,跳动的火苗映亮了屋内的摆设,在木屋的一角,早已铺上了厚厚的褥子。 丝绵的褥面,在火光的照射下,折射着柔和的光泽。 抱着唐姬进了房间,站在门外左侧的兵士跟上一步,伸手拉住房门,将木质的房门拉上,又退在一旁,扭头朝右侧站着的兵士看了一眼。 右侧的兵士撇了撇嘴,两名兵士相互对视了一下,随后面朝正前方,挺直了身板。 把唐姬抱进屋内,刘辩径直走向靠近屋角的铺盖。 双手环抱着刘辩的颈子,唐姬的心儿“扑腾扑腾”的加快了跳动。 刘辩粗重的喘息声,已使她明白过来将要发生什么。她并不惧怕即将发生的事情,反倒是隐隐的有些期待。 自打逃离洛阳之前的几天,刘辩就没再宠幸过她。逃离洛阳之后,虽然对她关爱备至,却从未占过她的身子。 将唐姬轻轻的放在褥子上,看着烛光下她那张还带着浓浓稚气的俏脸,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 在他看来,唐姬如今还是个未长开的小姑娘,脱去她的衣衫,刘辩还是有些迈不过心内的那道坎。 见刘辩紧盯着她,唐姬抿着嘴唇,又把头低了下去,一双纤手却轻轻的解开了襦裙上的衣带。 莹润如白玉的娇嫩身躯展现在刘辩的眼前,两颗白馥馥的小丘在烛光的照射下,折射着润泽的微光。 很多时候,人之所以不被诱惑,并非意志足够坚定,而是因为诱惑不够。 面对唐姬光洁的身躯,刘辩再也无法克制雄性体内天生的欲望,他慢慢的低下头,轻轻的吻向那两座虽不算特别高耸,却极具弹性的小丘。 唐姬嘤咛了一声,双臂下意识的环绕在刘辩的颈子上,高高扬起颈子,将那洁白的颈项袒露在刘辩的面前。 衣衫一件件剥去,两具雪白的身子紧紧的缠绕在一起,正是:挺送逢迎入黄龙,谷开溪飞纳碧松!空山尽闻捣舂声,暖阁绣褥深相溶! 小小的屋内霎时弥漫着满室春香,就连屋外都能听到唐姬一声声情不自禁的呻吟。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在离刘辩与唐姬铺盖不远的地方,投射出一片长棱形的光斑。 “殿下,不好了!”在唐姬的身上累了大半夜的刘辩,正睡的香甜,门外传来了周仓的声音。 还在睡梦中的刘辩,隐隐听到周仓的声音,连忙坐了起来,向屋外问了一句:“是元福吗?” “正是!”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周仓微微躬着身子,对屋内说道:“早间裴元绍听闻山下来了名白衣小将,认为那小将军必然带有财帛,带人下山劫掠,不想却被那小将军重创,险些丧了性命。那厮胜了裴元绍,却不就走,在山下一味叫骂,如今典韦已杀下山去……” 屋外的周仓还在说着,刘辩已是一骨碌爬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躺在身旁的唐姬肩膀,柔声对她说道:“我去办些事情,你且睡着。” 睡意朦胧的唐姬微微睁开眼睛,目视着刘辩穿上衣甲,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小将军相貌如何?裴元绍斗了几合败于他手?”出了房门,刘辩将门拉上,向站在门外的周仓问了一句。 “回殿下,随同裴元绍下山的兵士说,他与那小将军连三合也没斗到,便被小将军挑于马下!至于那小将军模样,某并未下山,尚不知……”裴元绍受伤,被兵士们抬上山,典韦刚带人出了山寨,周仓就连忙来向刘辩禀报,因此并不知道山下的小将军是什么模样,面对刘辩的询问,也只得如实回答。 “点些人马,打上大旗,随我下山!”从周仓那里也问不出什么,刘辩向周仓一招手,命令他点起人马,随同下山。 周仓连忙转身对一旁的兵士喊道:“快些点齐兵马,随殿下下山!” 山寨内的兵士,连同伤兵,总共两千余人。刘辩点了五百兵马,带着周仓,飞快的沿着山路向山下冲去。 在山寨之中,裴元绍的武功仅仅只排在典韦和周仓之后,与山下的小将军厮斗,仅仅只是三合,就被对方挑于马下。 典韦虽然力量强横,武功也是不弱,可他终究不是天下第一。若是那小将军真个了得,难保典韦不会落于下风。 心内放不下典韦,也想知道那小将军到底是谁,为何如此了得,刘辩在下山时,丝毫不敢有所耽搁。 一路疾走,刚下到山脚,刘辩就听到一阵厮杀时特有的呼喝声。 循着呼喝声看了过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正在奋力搏杀着的典韦和一员骑着白马的银甲小将军。 那小将军一身白袍,白袍外罩着鎏银鳞片甲,与典韦厮斗,一杆长枪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纵然典韦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也近不得他半点身。 手持双戟,在马下步战的典韦虽近不得那小将军的身,可那小将军也是找不到机会给典韦致命一击,双方战在一处,一时竟是陷入了胶着之中。 看出典韦一时半会还不会落于下风,刘辩站在距他们二三十步开外的地方,拧着眉头,寻思着这小将军到底会是什么人。 骑在马背上的小将军白袍银甲,胯下战马更是纯白毛色,自马蹄到马首,竟是连一根杂色毛发都寻找不着。 小将军使的是一杆红缨长枪,舞将起来虎虎生风。刘辩感到惊叹的,不仅是那小将军武艺精湛,主要还有小将军的相貌很是俊俏,远远看去,竟是面如白玉、唇若涂朱,很是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韵味。 “敢问将军可是常山赵子龙?”看着小将军与典韦厮杀,刘辩眉头微微皱起,把他熟知的三国将领一一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他脑海中浮出赵云这个名字的时候,怔了一下,连忙向那小将军喊了一声。 听到刘辩的喊声,小将军把手中长枪一横,向前一推,挡开了典韦劈向他的一戟,兜马朝后退了几步,枪尖斜斜指向地面,满脸疑惑的望着站在一支五六百人队伍前的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的问道:“敢问阁下何人?如何得知某的名讳?” 被小将军朝后推开,典韦稳住脚步,正要上前继续厮杀,刘辩连忙向他喊道:“典韦莫急!暂且退下!” 刘辩下了后退的命令,典韦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有些不甘心的向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瞪着骑在马背上的赵云。 典韦退下后,刘辩抬脚朝赵云走了过去。他刚迈开步子,站在他身后的周仓和几名兵士连忙紧随其后,跟了上来。 第104章 赵云上山 “你们退下!”发觉周仓与几名兵士跟在身后,刘辩扭头朝他们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停下,才继续向赵云走了过去。 “弘农王刘辩,久闻赵将军威名,见过赵将军!”走到离赵云还有四五步远近,刘辩双手抱拳,朝赵云拱了拱。 “阁下是……”刘辩的话刚一出口,赵云就愣了一下,一脸惊愕的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脱口问道:“弘农王?” “正是本王!”刘辩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微微的点了点头。 “哎呀!”得知了刘辩身份,赵云连忙翻身下马,将长枪往地上一插,双手抱拳,深深向他作了一揖说道:“某乃常山赵子龙,本是乡间一无名小卒,得大王记挂名姓,着实惶恐!” 刘辩连忙上前,双手托着赵云的手腕,对他说道:“赵将军乃是人中龙凤,一杆长枪更是入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如何会是无名小卒?” 此时的赵云,尚未功成名就,他的名头也不过只是在常山一带才多有人知晓,天下间许多人还不知有他这么个人物。 名不见经传的赵云,被刘辩这么一夸,如何消受的起,赶忙一脸惭愧的说道:“某日前听闻河北公孙瓒正招收人手,欲要前往投效,不想却在此处遇见了殿下!” “赵将军若是不弃,与本王携手,将来一同杀回洛阳如何?”双手托着赵云的手腕,刘辩脸上漾满了笑意,很是诚恳的对赵云说道:“本王日前曾去过虎牢关,不想各路诸侯却已散去,大好时机,竟是与本王失之交臂!” “殿下仅用一日便攻破虎牢关,威名远播,如今天下英雄尽数得知!”刘辩提起去虎牢关的事,赵云一脸崇敬的说道:“虎牢雄关,立于黄河之畔,两侧又多崇山峻岭,向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殿下以区区千人,便将之攻破,敢问天下英雄,谁能如此?” “赵将军高抬本王了!”刘辩脸上挂着笑,伸手拦住赵云的手臂,对他说道:“虎牢关当日守军仅五百余人,本王只是用了诈术,借着他们轻敌的心态,才骗开关口一举攻破,并非率军强攻……” “如此更显殿下机敏过人!”刘辩本想对赵云客套一番,表现些谦恭,可他没想到,他的话才刚说出口,赵云就连忙接着说道:“某愿追随殿下,只是那位被某伤着的将军……” “元绍并无性命之忧!不过是一场误会,赵将军尽管放心!”揽着赵云,刘辩一边与他一同朝山脚走,一边对站在山脚下还在发愣的几名兵士说道:“快帮赵将军牵马,我等今日要在山寨中好好摆上一场酒宴,款待将军!” “殿下厚谊,某不敢愧领!”赵云微微躬着身子,恭谨的对刘辩说道:“某先前伤了殿下部将,为赎罪过,愿为殿下取一份投名状来,只是不知殿下,要何物为状?” “投名状暂且寄下!”刘辩轻轻拍了拍赵云的臂膀,对他说道:“本王得赵将军,如虎添翼!攻破洛阳,指日可待!待到本王挥军直指洛阳,赵将军再建功立业不迟,今日且随本王上山吃酒!” 刘辩的豪爽,让赵云为之一愣,连忙微微躬着身子,没再说话,与他一同向山上走去。 站在不远处的周仓和典韦相互看了一眼,俩人都是一脸的愕然。 赵云重伤了裴元绍,虽说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折了山寨的锐气。可刘辩在认出赵云之后,非但不恼,反倒很是热情的邀他上山吃酒,并挽留他一同建功立业,就有点让周仓和典韦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赵云是员名将,那还能够理解,可眼下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周仓和典韦自是会感到有些糊涂,不过他们对刘辩是十分信服,俩人虽然心内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朝兵士们一招手,随着刘辩返回山中。 快要进入山寨,赵云仰头看着山寨中迎风招展的黑色大旗,赞了一声说道:“某只知殿下多有雄才,不想竟是有了如此气势!” “千余人而已!”刘辩微微一笑,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朝着苍茫的大山,像是对赵云,也像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喊道:“这无限江山,本就是我大汉基业!如今董贼无状,本王被迫离乡背井,总有一天,本王要率领大汉的铁骑,打进洛阳城内,割下董贼头颅,祭奠我大汉列祖列宗!”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跟在后面的汉子们在刘辩的话音落下后,纷纷举起了兵器,高声呐喊着。 喊声震彻云霄,在山谷中回荡,更是给将士们的呐喊,增添了几分额外的气势。 刘辩领着赵云刚进山寨,翠娘就一手提着长剑,带着一队喽啰迎了上来。 平民出生的翠娘,起初在被裴元绍抢上山时,并不喜欢这粗豪的武夫。可时日久了,竟也对他产生了些感情。 得知裴元绍受伤,翠娘更是寸步不离他左右。好不容易盼来了裴元绍苏醒,听闻刘辩带了那白袍小将军上山,她便点齐裴元绍麾下的人手,迎着杀了上来,要为他报仇。 “翠娘无理!”翠娘提着长剑正带人迎上来,刘辩还没说话,站在刘辩身后的周仓向前几步,对她喝道:“殿下在此,胆敢无状?” 翠娘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一脸委屈的抬剑指着赵云,对刘辩说道:“殿下,此人重伤我家将军,莫非殿下不为将军做主?” “裴夫人!”刘辩微微拧起眉头,看着翠娘,对她说道:“赵将军方才经过山下,与裴将军并不相识,二人起了些许争执,也是难以避免……” 话说到这里,刘辩扭头与赵云对了个眼神,接着对翠娘说道:“本王与赵将军一同去探视裴将军,看裴将军如何说!” “赵将军,请随本王去见裴将军!”刘辩心知这件事若是处置的不妥当,在山寨中,他的威望将会直线下滑,在对翠娘说过话之后,他朝赵云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赵云与他一同去看望裴元绍。 伤了裴元绍,若是不加入山寨,赵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可如今既然已入了山寨,若不去看望裴元绍,也是说不过去,于是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但凭殿下吩咐!” 对赵云点了下头,刘辩领着他,在周仓和典韦的陪同下,朝着裴元绍的住所走了过去。 看着刘辩等人的背影,翠娘紧蹙着眉头,也提着长剑跟了上来。 裴元绍与赵云厮杀时,赵云一枪恰好扎在他的腰肋上。起初刚被抬上山,他还一直昏迷着,在翠娘的照料下,已是恢复了些许意识。 刘辩领着众人来到裴元绍住所门外,两名守门的兵士赶忙将房门推开,站在一旁,恭候着刘辩等人进屋。 屋内的裴元绍正躺在铺盖上休息,听到房门被拉开的声音,连忙扭过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腰肋几乎被长枪扎穿,裴元绍扭头的动作稍稍的有些大了,顿时牵动了他的伤口,疼的他牙关紧咬,可他却并没发出半声呻吟。 “元绍!”听到屋内传来裴元绍倒抽凉气的声音,刘辩快步朝他的铺位走了过去,到了他身旁,刘辩蹲下身子,伸手拉住裴元绍的一只手,向他问道:“伤口如何?” 见是刘辩来到身边,裴元绍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刘辩伸出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又让他躺了回去。 扶着裴元绍躺好,刘辩轻声对他说道:“有伤在身,回头让伙房给你做些肉糜,多吃些肉食,对身子恢复有好处。” “多谢殿下!”躺回铺盖上,裴元绍轻轻的叹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失落的对刘辩说道:“殿下返回才一日,末将便为人重伤,折了殿下的锋锐……” “莫要如此说!”刘辩轻轻拍了拍裴元绍的肩膀,对他说道:“若不是你及时下山,阻住赵将军,我又如何能得赵将军相助?” “赵将军也来看你了!”说着话,刘辩朝还站在门口的赵云等人招了招手,对裴元绍说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元绍可否不要记恨赵将军?” 裴元绍并不知道刘辩口中的赵将军是谁,直到赵云站在他面前,他才愣了一愣,旋即脸色黯淡了一些,躺在铺盖上朝赵云点了下头说道:“将军威猛,某在将军手中,竟是连三合也走不过!某是输的心服口服!” “裴将军过谦了!”赵云双手抱拳,朝躺在铺盖上的裴元绍拱了拱说道:“某不识得裴将军乃是殿下部将,多有唐突,还望将军莫怪!” 赵云武艺超群,且又相貌英伟,自是有些傲性。虽是跟着刘辩前来探视裴元绍,可说的话却并不是十分委婉。 败在赵云手中,裴元绍自是晓得赵云了得。能让这样的人来探视,在他看来已是刘辩使足了解数,对赵云语气的僵硬,他也不恼,只是轻叹了一声说道:“怪只怪某艺不如人,败于将军之手,那是心服口服,如何担得将军如此一说!” 第105章 首议迁都 刘辩成功渡过黄河,吕布再次返回虎牢关。而原先已经散去的关东联军,在得知刘辩依然健在,并且到过酸枣一带,还曾攻破过虎牢关的消息后,乔瑁、袁绍等人连忙回兵,并极力促成各路诸侯重新返回酸枣一带。 得知联军二次返回酸枣,已经回到卧牛山正与周仓等人商议下一步计划的刘辩,只是嘴角微微撇了撇,不置可否的朝前来报讯的兵士摆了摆手。 “殿下,联军再次返回酸枣,我等……”报讯的兵士刚退出去,坐在厅内下首的周仓就扭头看着刘辩,提出了想要返回酸枣的想法。 屋内除了周仓,还坐着典韦、赵云,以及负伤尚未痊愈的裴元绍。在周仓提出要重返酸枣的建议时,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到了刘辩的脸上。 “不!”刘辩摇了摇头,很是坚决的对众人说道:“日前我等曾去过酸枣,在那之前,对联军本王尚抱有一丝幻想,赵将军并未前去,未见当日情景。典韦与周仓则是随本王两渡黄河,也见了联军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纵然本王前去寻得他们,也是成就不了大事!” “殿下的意思是……?”刘辩表明了不会重返虎牢关的意思,赵云又接口对他说道:“山中仅有两千兵马,以两千兵马对付董贼,恐怕……” “洛阳城高池深,两千兵马自是不能成事!”刘辩微微一笑,抬起手,阻住了赵云接着要说下去的话,对众人说道:“我等克日下山,裴元绍伤重未愈,依然镇守卧牛山,典韦周仓策应中军,赵云带五百兵马作为前锋,切记不可与贼军主力硬碰,我等只打他们的补给!” 刘辩深知,眼下凭着他手中的这点力量,还根本没有能力与董卓正面抗衡。 虽说他的麾下有典韦、赵云两员猛将,可董卓帐下,更是猛将如云,尤其是吕布,更有着三国第一猛将的称号。双方一旦展开大兵团对阵,刘辩的势力顷刻间被剿灭,绝对是不争的事实。 双方实力悬殊,根本不在一个对等的水平上,刘辩能够选择的,只是一种虽不会对董卓军造成太大威胁,却能让他们头疼不已,小范围疲于奔命的打法。 “殿下,只打补给……”听了刘辩的计划,周仓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向他问道:“恐怕并不能给董贼造成过多困扰,反倒会使得我等暴露于董贼面前,面临围剿。” “元福所言不差!”刘辩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周仓和在坐的众人说道:“打补给确实不能给董卓造成太大困扰,可它却能增加我军战胜次数,而且能让我军军备充足,只要我等依附大山,董卓想要围歼我军,并不是那么容易!而且选择洛阳一带战胜贼军,对我等名望也是极大的提高!” 在坐众人相互看了看,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等且回去,各自准备,七日后,整备兵马,下山向洛阳一带挺近!”见众人不再说话,刘辩朝他们摆了摆手,下达了七日后出兵的命令。 与此同时,洛阳城相国府。 董卓跪坐在相国府正厅,在他的左右两侧下首,跪坐着两排朝中的文武。 自打董卓乱政以来,朝中官员起初还有些敢于反抗他的,可随着这些官员莫名其妙的被暗杀或自杀,敢说话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跪坐在厅内的,都是董卓平日里视为心腹的官员。 “诸位!”董卓环视了一圈在坐的众人,微微蹙着眉头,朗声对他们说道:“想必诸位已听闻弘农王前去酸枣一事。各路叛军本已散去,可经此一事,叛军却是再度聚集于酸枣,意图攻破虎牢关,直取洛阳!各位对此,有何见地?” 跪坐在厅内的朝廷众臣,一个个低垂着头,在董卓发问之后,并没有人提出合适的解决方案。 如今朝政掌握在董卓手中,除了那些明面上已向董卓宣誓效忠的官员,洛阳城内为官者,是人人自危。 前次诸侯联军围攻虎牢关,城内已进行过一次清洗,那些与联军有着或多或少瓜葛的人,都被董卓拉去砍了脑袋。 袁绍的大哥太傅袁隗,正是因袁绍起兵,而被董卓灭了满门。如今诸侯联军二困虎牢关,若是说的话没有对上董卓的心思,难保不会因此招来灭门之祸。 见官员们一个个如同锯了嘴的葫芦,连半句话也不敢言语,董卓的眉头拧的更深,向他们追问了一句:“你等生为朝廷重臣,如今朝廷危若累卵,你等却三缄其口,岂是忠臣仁子所为?” “相国!”这次董卓的话落音刚落,一个年近五旬的大臣站了起来,走到大厅正中,抱拳给董卓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弘农王不过一黄口小儿,相国无须过多担忧,如今只需命温候严守虎牢关,莫要让他二度前往酸枣、与袁绍等人汇合便可!” 出班说话的,是个年约五旬的大臣。这大臣下巴上生着一缕斑白胡须,两只细长的眼睛虽是不大,却闪烁着慧黠光彩。 此人董卓认得,正是太仆王允。见王允最先出班说话,董卓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说道:“社稷将倾,众人都三缄其口,唯王太仆敢于出班直言,可谓是大忠大义!” “相国!”董卓的话刚落音,众臣中又站起一人,抱拳对他说道:“小婿方才正在思索,贼军进驻酸枣,与天军对抗。徐荣将军在梁地击溃孙坚,逆贼王匡于河阳津一带,更是险些全军覆没!大汉官军一路凯旋,贼军并非敌手!而刘辩虽屡次逃脱,到如今麾下兵马不过千人,也不足为惧。真正威胁着洛阳的,乃是北地白波军!” 站起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董卓的女婿牛辅。 牛辅为人粗豪,平日里有勇无谋,在坐的大臣们都知道,凭着他的能耐是说不出这番话来的,一定有人在他背后指点。 可大臣们却没有一个是傻子,牛辅站出来说话,定然是董卓已经有了算计,在董卓说出计划之前,冒然出口,极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是以所有人全都低着头,默默的等着董卓说话。 “牛将军所言不差!”董卓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一脸纠葛的对在坐的大臣们说道:“本相近日思量一事,且说于众位商议!” 厅内坐着的众人都知道正题来了,纷纷把脸转向董卓,等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本相以为,如今贼兵犯境,前方仅有虎牢关一处关口扼守,死守洛阳必定不是完全之策!”环视了一圈众人,董卓微微拧着眉头说道:“当今之计,唯有迁都,方可保得朝廷周全!” “不可!”自从占据了洛阳,董卓一直以来,采取的都是高压政策,敢于反抗他的人,被他公开或秘密处死的,已是不计其数,他本以为迁都之事提出,大臣们定然不敢公开反对,可他才刚表露出有迁都的意思,一个大臣就站了起来,抱拳对他说道:“关中残破零落,百姓民生凋敝,若是强行将都城迁往长安,恐民心生乱。迁都容易,可安稳民心却是极难!由此可见迁都乃是祸乱社稷根本之事,相国切不可为之!” 站起说话的人,不过四旬年纪,身量矮小,干瘦干瘦的,尤其是他面部的皮肤,微微有些泛黄,让人见了他,会觉着他像是个得了重病的病夫。 董卓没有想到有人敢当面反对他迁都,更没想到第一个反对他迁都的,竟然会是司徒杨彪。 他深深的拧起眉头,恶狠狠的瞪着杨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杨司徒莫不是敢阻挠国家大计?” 说出这句话,摆明是董卓已下定迁都的决心,在此提及,不过是想得到众人的支持,若是有人胆敢反对,便是与他过不去。 董卓这么一喝,大臣们纷纷低下了头,唯有杨彪还挺直而立,与董卓怒目相对。 大厅一片沉寂,静的连人喘气都能清晰的听到,气氛沉闷的几乎憋的众人一阵头晕目眩。 “相国!”气氛压抑的所有人都感到后脊梁蹿起一阵冰冷的寒意,另一个大臣站了起来,抱拳对董卓说道:“杨司徒所言不差!自王莽篡逆,赤眉攻入长安,长安城已是只余下一片残垣断壁,虽经数百年修葺,可帝王之气已荡然无存,实非立都之所。如此便也罢了,若是迁都长安,必定要从洛阳一带迁移人口,方可保长安繁华。洛阳百姓世居此地,要他们背井离乡,恐怕百人之中,也绝不会有一两人答应,迁都难度可想而知!舍弃自光武帝伊始便着力经营的洛阳,选择凋敝破败的长安为都城,实为不智!” 帮着杨彪说话的,是另一位位列三公的高官太尉黄琬。 见黄琬也公开反对迁都,董卓长跪而起,两眼圆睁,怒目瞪着他和杨彪,由于愤怒,他嘴边的胡须也微微的颤抖着。 第106章 临别前夜 怒目瞪着杨彪和黄琬,董卓脸部肌肉急剧的抽搐着,腮边如同钢针般支楞起的胡茬也在剧烈的颤抖。 瞪了二人好一会,董卓才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说道:“方今天下,东有袁绍等人大军压境,北有白波军虎视眈眈。洛阳城如今就像是一锅熬熟了的肉糜,天下人都想来分吃一盏。而长安城,东据函谷关天险,北临太行山一脉,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且长安临近陇右,木石砖瓦备办简便,重建宫室并非难事,尔等如何能说重建长安也是困扰?至于洛阳百姓,只需大军前后簇拥,不愿迁往长安者杀,谁敢不服?” 说这番话时,董卓的脸色是越发的难看,到了最后,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齿缝中崩出来的。 也难怪董卓如此气愤,迁都一事,是自从他决定杀刘辩,就一直在酝酿着的,只是许多日子以来,洛阳城并不安稳,为了维稳,他才强压着这个念头,一直到如今才提出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迁都的提案刚刚说出,就有人跳出来反对,而且率先反对的还是三公中的其中两位。 就在董卓瞪着杨彪和黄琬的时候,又有一个大臣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这人,是三公中的最后一位,司空荀爽! “荀司空,莫非你也反对本相迁都?”见荀爽站了起来,董卓脸上的表情越发阴冷,说的话也透着一股浓重的寒意。 荀爽在朝中厮混的久了,年纪又要比杨彪、黄琬大上许多,哪里会看不出董卓的脸色? 他站起来,并非为了劝服董卓不要迁都,而是想要和把稀泥,为杨彪和黄琬开罪,以免二人日后被董卓加害。 听得董卓发问,荀爽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对他说道:“相国迁都,乃是权宜之计,正和当今形势,利国利民,下臣怎敢反对!” 已是满面阴冷的董卓在荀爽说出并非反对迁都之后,脸色稍稍好转了些,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朝廷重臣,多少还是有几个明白人!” 朝董卓拱了拱手,荀爽转过身面对着杨彪和黄琬,向二人使了个眼色,对他们说道:“二位位列三公,为何目光如此短浅?迁都乃国之大事,若不是情非得已,相国又安肯迁都?袁绍等人在虎牢关以东聚集,北面白波军又虎视眈眈,随时会对洛阳一带发起攻击,洛阳兵少,如何抵敌?叛逆并非三五日便可剿灭,相国迁都,也是无奈之举……” “荀司空所言甚是!”荀爽的话还没说完,董卓已是抚掌大笑,说道:“司空一席话,甚合某心!杨司徒、黄太尉,可有想明白?” 对荀爽说的话,杨彪和黄琬很是不以为意,可二人也看出,若是再强行顶撞董卓,必定没有好结果,于是一言不发,双双朝董卓拱了拱手,重新坐了下去。 从荀爽的态度,董卓看出洛阳城内,大小官员虽是多不愿意迁都,却没几个人真的敢跳出来反对,待到众大臣离开他的住所,他立刻便开始着手准备迁都事宜。 自从进入洛阳,董卓遭到最强烈的反对,是来自于洛阳的士人。 士人家族,多为官绅,家庭殷富。董卓迁都,消耗财帛无算,仅仅依靠朝廷收入,完全是入不敷出。 向刘协上书了迁都的奏章之后,董卓最先拿士人开刀。洛阳城内,士人家族多遭屠戮,尤其是最早建议董卓任用人才的伍琼和周宓,首当其冲便被砍了脑袋。 唯一让董卓感到烦闷不堪的,是早先还曾帮他抓捕过刘辩的朱儁,在迁都一事的态度上,却是异常坚决的站在了与他对立的一面。 洛阳城内士人家族遭受屠戮,城里城外百姓尽接到了朝廷迁都,要百姓随同的旨意,整个洛阳人人自危、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一壁厢,董卓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迁都长安,另一边,在卧牛山上,刘辩也已做好了下山的准备。 夜色朦胧,这是刘辩即将离开卧牛山,再次踏上征程的最后一晚。 他负着双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山寨的夜景。山寨中的空地,两只搭在三角木架上,正燃烧着的火盆被晚风吹的呜呜作响,火盆中的火苗也在风中急剧的来回摆动着。 身穿大红襦裙的唐姬低着头,立于刘辩身后。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她那身艳红的襦裙,折射着血色的微光。 阵阵晚风从窗口吹入,撩在她的襦裙上,掀起裙裾。裙裾翻飞,如同一团团在风中翻舞的火焰,给屋内带来一股融融的暖意。 “明日我便要领军下山,你在山寨中等我回来!”背对着唐姬,刘辩望着窗外的夜景,柔声对她吩咐了一句。 “诺!”站在刘辩身后,唐姬微微躬着身子,轻轻应了一声。 虽然唐姬只是轻声的应了一句,可刘辩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几许悲戚。 他转过身,双手扶着唐姬的肩膀,低头看着她那在烛光下泛着淡金色莹润光泽的脸庞,柔声问道:“怎了?莫不是我不在,你一个人睡觉,还会害怕不成?” 唐姬抿着嘴,用力的摇了摇头,双臂环绕在刘辩的腰上,虽没说话,两行清泪却已是夺眶而出。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沾在刘辩胸前的衣襟上,将衣襟润湿了一大片。 从唐姬的肩头上挪开双手,刘辩将她揽在怀里,以极其轻柔的语气说道:“莫要如此,如今的分别,只是为了将来不再分开。” 依偎在刘辩的胸口,唐姬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过泪水还是在顺着她粉嫩的腮边流淌。 双手轻轻捧起唐姬的香腮,刘辩俯下头,嘴唇轻柔的印在了她的红唇上。 唐姬嘤咛一声,娇躯先是微微一颤,随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双手环抱着刘辩的腰,任由他的舌头钻进了她的檀口中。 临别前的亲吻,带着甜蜜,更多的却是酸涩。两条柔软的舌头纠缠在一处,唐姬的泪水就如同山间的清泉一般,“哗哗”的流淌个不停。 夜色朦胧,暖室温香。分别前的夜晚,过的总是太快。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房间内紧紧纠缠着的两个人,却是片刻也不愿分开。 春宵终会过去,黎明终究会来!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透进屋内,在屋里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块菱形的光斑。 刘辩撑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朝身旁看了看。 他愕然的发现,以往总要比他嗜睡的唐姬这会并没有躺在他的身旁。 没见到唐姬,刘辩一骨碌坐了起来。就在他坐起的那一刻,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唐姬双手端着一木盆清水走了进来。 “你做什么去了?”见唐姬走了进来,刘辩感到他刚才的紧张多少有些好笑,朝唐姬微微一笑,向她问了一句。 “妾身为夫君打些水,夫君洗漱了,好领军出征!”将木盆放在离铺盖只有两三步的地方,唐姬拿起盆里已浸湿的麻布,将布拧干一些,凑到刘辩脸颊旁,轻轻的帮他擦拭着脸庞。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就像是在擦拭着一件极其宝贝的珍宝一般,好像生怕用力稍稍大些,都会弄破刘辩的皮肤似得。 “这些事,让兵士们去做好了!”刘辩伸手抓住唐姬雪白的手腕,她的衣袖顺着手臂滑落,裸出的手臂上,还依稀可辨刘辩返回山寨那天,她因下山迎接而被荆棘划破的伤痕。 手腕被刘辩捉住,唐姬低垂着头。她一早起身后,尚未梳妆,就出门为刘辩打水洗漱,头发此时也是蓬松着,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慵懒的娇美。 “夫君即将出征,妾身想亲自侍奉夫君……”唐姬低着头,抿着嘴唇,喃喃的轻语道:“妾身会在山上等待夫君,等着夫君凯旋而归,接妾身返回洛阳!” “一定会的!”刘辩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松开了抓着唐姬手腕的那只手,任由她用湿润的麻布,轻轻的擦拭着他的脸庞。 “殿下!”唐姬正为刘辩擦着脸,屋外传来了周仓的声音:“将士们已经准备停当,只等殿下下令出发!” 朝唐姬微微一笑,刘辩从一旁抓过衣甲,站起身穿戴起来。 唐姬放下了手中的湿布,跟着起身为刘辩穿戴着衣甲。一边帮刘辩束着皮甲的束腰,她一边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憋着眼泪的感觉,纵然是个男人,也会难受非常。唐姬是个女儿家,更不消说那种发自心底的不舍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悲戚。 眼圈红红的,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帮刘辩束好皮甲,她侧身站在一旁,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柔声说道:“夫君慢行,妾身不远送!” 明白唐姬心内苦楚,刘辩也没再对她多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转身朝屋外走了去。 刘辩的步子迈的很大,在他走出房门之后,一直强忍着眼泪的唐姬才再没能克制住心内的悲戚和不舍,泪珠霎时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第107章 有福同享 卧牛山山寨,共聚集了两千余官兵,可战马却是少的可怜。 山寨地势险要,往日裴元绍极少带人远出劫掠,是以并不注重抢掠马匹,整个山寨,仅有百余匹战马。 东汉末年,真正意义上的重骑兵尚未出现,可作为机动主力和刺探情报的斥候,骑兵的作用还是相当的大。 投奔刘辩的官兵,并没有骑兵出身,临时拼凑起一百多名会骑马的兵士,骑术也不是很精湛。 离开山寨,百余匹战马跟在队伍后面,沿着山路缓缓朝山脚行进,不少骑在马背上的兵士,在御马时还多少有些忙乱。 两千多人组成的队伍,像是一条蜿蜒的长龙,自山巅一直延伸到山腰。 刘辩骑着一匹棕黄毛色的战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赵云与典韦分别骑着马走在他的两侧,周仓则稍稍缀后一些,督促着官兵们快些行进。 “元福!“队伍刚下山脚,刘辩就朝后面不远处跟着的周仓喊了一声。 周仓连忙策马走到他身旁,双手抱拳向他拱了一拱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还记得前往陶家庄的路线不?”一手提着缰绳,刘辩扭头向周仓看了一眼,对他说道:“本王想取道陶家庄,经邙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背后给董卓重重一击!正好也可探望一番村内的乡亲们!” “回禀殿下,路线倒是记得的!”提起陶家庄,周仓愣了一愣,旋即骑在马背上,微微躬着身子应了一句。 “你带领骑兵,在前引路!”朝周仓摆了下手,刘辩向他吩咐了一句:“到了渡口,且将渡船夺下,以便全军渡河。” “诺!”刘辩提出要先回陶家庄,在那里居住了三年的周仓,心内自是有些兴奋,得了命令后,他朝百余名骑兵招了招手,对骑兵们喊道:“兄弟们,随我一同为大军引路!” 周仓提起“大军”二字,刘辩不免苦笑。两千多人的队伍,在各路诸侯眼里,顶多不过是一支先锋的人数,可在刘辩的麾下,却是所有的力量。 凭借着这样一支力量,要在乱世中生存,并非易事。 望着周仓与百余名骑兵绝尘而去的背影,刘辩朝身后一招手,向跟在身后的官兵们喊了声:“将士们快些!” 步兵的速度,终究不及骑兵,一直行进到午间,刘辩回过头还是能看到卧牛山的浮影。 “传令下去,就在此处歇息!”抬头朝已爬上正中天的太阳看了一眼,刘辩勒住战马,对身后的典韦说道:“让将士们先吃饱肚子,半个时辰后,我等继续行军!” “诺!”典韦应了一声,勒转战马,向后队奔去,一边奔走他还一边向官兵们喊道:“将士们,原地歇息,吃罢饭,一个时辰后继续行军!” 连续走了一上午,官兵们确实也感到有些累了。听说能够休息,许多官兵纷纷离开队伍,在四周架起了锅灶。 行军打仗,粮草最为紧要。可刘辩又深知他们这样的一支队伍,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要的就是随时能够隐藏于山林之中,辎重绝对是带不得的。 队伍中的每个官兵,身上都携带了足够一个月吃用的粮食。不过这些粮食,大多都是生的粟米,若想吃饱肚子,在驻军之后,埋锅造饭,那是必不可少。 一缕缕炊烟升起,看着那一条条宛若游龙一般腾空而起的炊烟,刘辩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率领军队与敌人搏杀,让官兵们吃饱肚子最为首要。曾经当过兵,刘辩深知一支饿着肚子的军队,是不会出现勇士的道理。 可每次吃饭,都要冒起缕缕炊烟,若附近有敌人存在,无形中是告知敌人他们正在吃饭,处于防备最薄弱的阶段。 翻身跳下马背,朝四周正忙着生火造饭的官兵们看了一眼,刘辩抬脚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走了过去。 土坡并不算高,成年人只需二三十步,就能登上坡顶。 刘辩纵身蹿上坡顶,典韦连忙跟上,也蹿了上来。 站在土坡上,刘辩翘首望着南方。早先他带人前往卧牛山经过的小村,已被远远的甩在身后,在他们的前方,是一片苍茫的平川。 卧牛山山系比不得邙山,不过它却与邙山相同,是东西走向横亘在大地上。在卧牛山与黄河之间,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平地。 “殿下!”刘辩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看了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典韦却闻到身后飘来一阵阵饭香,小声提醒了他一句:“饭煮得了!” “嗯,该吃饭了!”听到典韦的提醒,刘辩点了点头,转身与典韦一同朝山坡下走去。 为刘辩煮饭的,是几个亲随的军官。军官们不仅煮了一锅粟米,在粟米饭上,还蒸了一块山猪肉,茅草编织成的锅盖刚一揭开,一股扑鼻的香味就向四周溢去。 与典韦一同走到锅灶边,刘辩先是朝为他煮饭的锅内看了一眼。 蹲在锅边的几名军官见他走了过来,连忙站起身,给他让了出了位置。 刘辩并没有停下脚步,在看了一眼锅内煮的东西之后,他转身朝不远处兵士们吃饭的锅走了过去。 连着看了十多口锅内的食物,刘辩发现除了为他煮饭的那口锅里有一块煮熟了的野猪肉,官兵们的锅灶里,除了煮熟的粟米饭,再无其他。 “怎么回事?”指着一口兵士们煮饭的大锅,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那几个为他煮饭的军官问道:“为何将士们的锅内只有粟米饭?而我等的锅内却有块肉?” “殿下!”站在锅灶边的几名军官听出他话语中带着几分恼怒,连忙抱拳躬下身子,其中一名军**战兢兢的答道:“山寨内肉食不多,我等离开山寨,只带了一块山猪肉,是专门为殿下准备的。” 发现为他煮饭的锅内有肉,而官兵们的锅里却没肉,刘辩是十分恼怒。可在军官回答过他的问题之后,他却只是朝那几个军官摆了摆手说道:“将士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那块肉,你等分吃了吧!” “殿下……”几名军官费尽心思,为刘辩蒸了块肉,没想到他根本不领情,在刘辩让他们把肉分吃了的时候,他们全头抬起了头,回答刘辩问题的军官更是下意识的唤了刘辩一声,像是还想劝说他把肉吃了。 那军官刚刚开口,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赵云就朝他摇了摇头。 见赵云摇头,军官赶忙闭上了嘴,一脸羞愧的把头低了下去。 “将士们愿追随本王,乃是信得过本王!”又朝那几个蒸了肉的军官看了一眼,刘辩转过身,对所有围在锅边,却并没吃饭,而是站起来望着他的官兵们喊道:“我刘辩别的没有,只能给你们一句话!你等都是大汉的忠良,都是甘愿为大汉社稷奋勇拼杀的猛士!既然跟随了我,我便会将你等当做兄弟一般看待!” 把官兵们当做兄弟的话,刘辩曾经说过,可那时候只有山寨里原有的人马和最早随他上山的汉子们在场,而此时,聚拢在这里的,却是有着足足两千人。 “本王当初逃离洛阳,董贼处处追杀!情状是何等狼狈?”看着在场的官兵们,刘辩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的对他们喊道:“就连朱儁,都想着要擒拿本王,向董卓邀功!可你们,明知本王落魄,却还愿意跟随本王,用性命保我大汉基业!你们才是我刘辩真正认可,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 在场的所有官兵全都扭头看着刘辩,刘辩的一番话,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东汉末年,士人向来不把庶人看在眼里。除了刘辩之外,在场的官兵,包括赵云、典韦在内,全都是庶民出身,一个身份高贵的汉室宗脉,对他们说出与他们是兄弟的话来,在所有的官兵看来,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从今日起,我有肉吃,你们每个人便都会有肉吃!”看着官兵们那一张张因激动而微微抽搐着的脸,刘辩接着向他们喊道:“若是我刘辩无能,让你们缺衣少食,我便第一个跟着你们挨饿!” “殿下威武!”刘辩的话刚一落音,站在他身后的典韦就高举起手臂,第一个喊了起来。 两千名官兵全都高高举起了手臂,放声呐喊着:“殿下威武!” 喊声在空旷的野地激荡,就连天边的流云,好似也被喊声震慑了心魄,停滞在天际,好半天也没再流动。 “吃饭!”官兵们的喊声落下,刘辩朝他们一摆手,下达了吃饭的命令。 当刘辩把金灿灿的粟米饭盛进碗中,捧起正要吃的时候,他发现一旁的几个军官竟也是像他一样,只吃粟米饭,那块蒸熟了的肉,竟是没人动上一动。 看了锅里的肉一眼,刘辩对那几个军官说道:“你们把肉吃了,既然蒸了,莫要糟践了。” 几个军官捧着碗面面相觑,正不知该不该吃那块肉的时候,刘辩猛的站了起来,视线投向了从南面疾速奔来的一匹快马。 第108章 半渡劫杀 骏马飞奔,扬起一片烟尘,朝着刘辩等人疾速驰来。 战马冲到离刘辩等人只有三五十步的地方,刘辩才看清,骑在马背上的,是个穿着淮南军衣甲的兵士。 骑着马快要冲到刘辩近前,马背上的兵士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报!”战马的两只前蹄刚刚落地,马背上的骑士就跳了下来,跑到刘辩身前,半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启禀殿下,周将军率我等赶到渡口,发现渡口已被黄巾占领,我等厮杀一场,俘虏三十余名黄巾,周将军命小人前来询问殿下,杀还是留?” “是谁麾下的黄巾?”得知渡口被黄巾占了,刘辩一愣,赶忙问了一句。 “回殿下!”那兵士抱着拳,仰脸看着刘辩,对他说道:“周将军已然问过俘虏,他们是黄巾渠帅刘辟麾下。刘辟投了白波军,作为先锋已然渡河,只等白波军大军来到,进攻洛阳!” “白波军主力何时来到?刘辟所部如今又在何处?”兵士刚说出被周仓俘虏的是刘辟麾下黄巾,刘辩马上想到了早先与他失散的徐庶,连忙问道:“他们有没有提及一个叫单福的人?” “未有提及!”兵士抱拳半跪着,接着答道:“白波军主力如今正在西进,想来不出半月,应能到达此地!据被俘兵士说,经日前在邙山一战,刘辟麾下兵马大多逃散,如今已是不足五千人!就驻扎在黄河对岸四五里开外!” 此次刘辩出兵,并非为了夺回洛阳,而是要给董卓一个下马威,借着攻击董卓,抬高声望并发展力量。对于白波军南下,他并不是十分关心,他关心的只是当初与刘辟一同离去的徐庶。 得知刘辟的队伍就在黄河南岸,刘辩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快些过河,若是徐庶真的在刘辟那里,就算是与刘辟摆开阵势干上一场,他也绝不会再让徐庶离开。 “将士们,快些吃饭,我等有事做了!”急着知道徐庶在不在刘辟的队伍中,刘辩已是片刻也不愿多等,他扭头朝正在吃饭的官兵们高声喊了一句:“过了黄河,我等去找刘辟讨要些酒肉来吃!” 向官兵们喊过话,刘辩扭头对报讯的骑兵说道:“你先去告诉周将军,要他莫伤害俘获的黄巾。把他们放走,请他们带话给刘辟,就说周将军与弘农王来了,夺了渡口只是有些误会,待我等过了黄河,便将渡口归还!” “诺!”报讯的兵士应了一声,赶忙站起,跑到战马旁,翻身跳上马背,扬起马鞭,“啪”的一甩,策马朝着南面去了。 得了刘辟就在黄河对岸的消息,刘辩吃饭已是不太晓得滋味。 一碗粟米饭,他三下五除二给囫囵吃了,兵士们刚收拾好锅灶,他就迫不及待的领着队伍朝黄河岸边快速挺近。 步兵行军的速度,毕竟要比骑兵慢了许多,一直到日落时分,刘辩才带着队伍来到了黄河岸边。 夺下黄河渡口,周仓一直在等着刘辩到来,远远看见刘辩领着队伍出现在视野中,他连忙迎了上来。 “怎样?人放走了没有?”周仓刚到近前,刘辩就向他问道:“有没有询问元直的下落?” “问了!”抱拳向刘辩拱了一拱,周仓一边陪着刘辩朝黄河岸边走,一边答道:“刘辟此番重回黄河南岸,正是以单福为军师,牛辅麾下贼军与黄巾交手数次,都是无功而返。” 与周仓一同走到离黄河岸边只有十多步的地方,刘辩停下了脚步,眺望着不远处的黄河。 夕阳的余晖铺洒在奔流的河面上,河床在橘色霞光的映照下,泛着金粼粼的波光,两岸的渡口也被蒙上了血色的薄幕。 望着泛着金色光波的河床,刘辩已是恨不得立刻生了翅膀飞到河岸对面。 “先扎营,明日一早,我等渡河!”望着黄河对岸的渡口,过了好一会,刘辩才向站在侧后方的周仓吩咐了一句。 周仓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官兵们在黄河岸边扎下营寨去了。 刘辩的队伍在黄河岸边扎下营寨,与此同时在黄河南岸,离岸边只有五六里的野地里,一片布局紧致的营帐与河岸遥遥相望。 黄巾渠帅刘辟端坐在主帐内,在他左侧坐着个年轻文士。两名身上衣衫都被撕破了一些,看起来狼狈不堪的黄巾兵正低垂着头站在帐内。 在主帐的外面,还有三十多名同样狼狈不堪的黄巾兵,在几个刘辟亲兵的看管下,像是得了瘟病的鸡一样,低垂着脑袋,列成两排等候在帐外。 “抓住你等的果真是周仓?”盯着站在帐内的两个黄巾兵,刘辟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寒光,冷声向他们问了一句。 帐内的两个黄巾兵腰弯的很低,其中一人声音都有些哆嗦的对刘辟说道:“回渠帅,俘获我等的,确是周将军!周将军还亲口对我等说了,弘农王也与他在一处。弘农王允诺,待他们过了黄河,便会还回渡口。” 端坐在刘辟左手的文士听闻刘辩也与周仓在一处,眼睛猛然一亮。不过他并没有抬起头,只是默默的端起面前矮桌上的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茶水。 这文士不是别人,正是刘辩一直在寻找的徐庶。自从上次在邙山随刘辟离开,大军被牛辅麾下官兵冲散,他就一直在暗中打探着刘辩的消息。 起先听说刘辩领着队伍去了酸枣,他本想启程前往酸枣寻找,不料尚未成行,便得到了诸侯散去的消息。 后来又听说刘辩上了卧牛山,正打算前去寻找,刘辟却又得了白波军渠帅杨奉的命令,要他率军渡过黄河,作为先锋扫清洛阳附近的董卓军。因此,又耽延了时日。 “要你等守住渡口,你等却折了我锐气,留你等何用?”得知刘辩还与周仓在一处,并且麾下已有了一支队伍,刘辟心知再想招揽周仓,已是不太可能,心内着恼,他猛的一拍面前的矮桌,朝帐外喊了一声:“将被周仓放回来的废物,全都给我砍了!” 刘辟的喊声刚落,两个亲兵应声进了帐内,上前扭住原本站在帐内了两个黄巾兵,把他们的胳膊拧在背后,押着他们就要往帐外走。 “渠帅饶命……”双臂被刘辟的亲兵扭住,两个黄巾兵腰弯的如同大虾一般,挣扎着扭动身子,满脸恐慌的抬眼望着刘辟喊道:“周仓着实厉害,又带着百余骑兵,我等如何会是对手?” 刘辟拧着眉头朝那两个亲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俩人给拖出去。 “渠帅且慢!”两个亲兵正要把大喊大叫的俩人给拖拽出去,一旁的徐庶站了起来,对刘辟说道:“弘农王放他们回来,只是想告知渠帅,他与周将军就在黄河对岸。以此推断,他们对渠帅并无恶意,甚至想要与渠帅结盟,若杀死这些兵士,被弘农王得知,便是开罪了他。杨渠帅未渡黄河之前,渠帅还是莫要多生枝节才是。” 徐庶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刘辟沉吟了一下,才有些不情愿的朝那两个亲兵摆了摆手说道:“暂且将他们全都押下去看管起来。” 两个亲兵应了一声,押着那两个得知暂且死不了、已是松了口气的黄巾兵退出了帐外。 “军师!”亲兵刚退出帅帐,刘辟身子就微微朝徐庶侧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弘农王当日身边仅有周仓一人,这才过了多少时日,已是有了支百余人的骑兵。由此推断,他麾下步兵想来更多。他乃是汉室宗脉,必定不会与我等同心……” 刘辟突然说出这番话,徐庶愣了一下,赶忙扭过头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杀了弘农王,夺了他的兵马,也是少了后顾之忧!”见徐庶满脸不解,刘辟嘴角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对他说道:“本帅打算明日到黄河岸边迎接弘农王,待他渡过黄河,不等立稳脚跟便一举将他击杀,军师以为如何?” 这番话从刘辟口中说出,徐庶感到很是意外。虽说他晓得刘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去没想到竟会丧心病狂到要诛杀刘辩。 徐庶低垂下眼睑,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意,过了片刻才抬起头对刘辟说道:“弘农王身边想来也是能人辈出,渠帅既已做出谋划,理当想个万全的计策,方可保得无虞!” “本帅即刻命人过河面见弘农王,告知他,本帅明日一早在河岸边亲自恭迎!”刘辟并没发现徐庶表情里的异状,依然是满脸得意的对他说道:“军师只等明日看本帅如何取他首级便是!” “他人前去,恐会露出马脚!”刘辟的话刚落音,徐庶就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若由我前去,一是显得渠帅重视弘农王,要他忽略我等谋算;二是若有变故,也好处置。” “军师前去……?”徐庶主动提出要去面见刘辩,刘辟面上现出一丝为难,对他说道:“本帅颇为不放心,还是另派个伶俐的人去吧!” 第109章 一桩好处 如水的月光铺洒在大地上,明晃晃的月亮悬挂在像被水洗过一般纯净的夜空。在远离月亮的地方,几颗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星星,也在俏皮的眨巴着眼睛。 泛着粼粼波光的黄河河床上,四名黄巾军兵士正站在渡船的船头和船尾,用力的撑着船朝河岸对面行去。 徐庶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船头,翘首望着河岸对面那一排排沿河排列的营帐。 他终究还是说服了刘辟,让他亲自前往刘辩的营地。 不过刘辟并没有想到,徐庶来到刘辩的营地,为的并不是骗刘辩过河,而是要把他的计划,全盘托给刘辩知晓。 站在船头,听着黄巾兵撑船发出的水响,徐庶心头莫名的感到一阵苍凉。 跟着刘辟已是有些时日,刘辟对他也算是仁义有嘉。可刘辟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终究不是个成就大事的人物。 自从上次在邙山遇见刘辩,徐庶的心内,已认定了刘辩是个成就大事的人物,早已将他当成了值得依托的主公。 刘辟若是没有想过要害刘辩,徐庶或许还会留在他军中一些时日,帮他指挥谋划,与董卓军周旋。 可如今刘辩来到了黄河岸边,刘辟不思与刘辩合作,一同与董卓军作战,却要在刘辩半渡黄河的时候进攻他,这件事徐庶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 一只火把在黄河对岸亮起,火把朝着驶到河心的渡船晃动着,点燃的火苗在夜幕中划出一条来回摇摆的金色光弧,远远望去,倒也煞是好看。 “点燃火把!”看到对岸晃动的火把,徐庶向身后站着负责保护他的两个黄巾兵吩咐了一声。 其中一个黄巾兵赶忙应了,从船舱里拿出一只顶端包裹着浸满桐油麻布的火把,点起火折,将火把燃了起来,双手举着走到徐庶身旁。 扭头朝举火把的黄巾兵点了下头,徐庶又转过脸面朝着对岸的河面。 拿着火把的黄巾兵见徐庶点了头,右手持着火把高高举起,迎着河风左右摇晃起来。 站在河岸边上,刘辩望着河中心那艘也点燃了火把的渡船,对身后跟着的周仓说道:“让视力正常的兄弟们备好弓箭,谨防有人夜间劫营!” 周仓应了一声,扭头向站在他后面的一个兵士小声吩咐了一句。 那兵士得了命令,转身朝营帐内跑去,没过多会,不少营帐里都钻出了兵士,这些兵士出了营帐,一个个取出短弓,将箭矢扣在弓弦上,瞄向了正朝河岸边行来的渡船。 渡船越来越近,眼见离河岸只有二十多步。 在昏蒙的月光下,刘辩依稀看到渡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人。 看到那人,刘辩朝岸边列好阵势、已将箭矢扣在弓弦上的兵士们摆了摆手,向他们说道:“都把弓箭收起来!” 兵士们刚摆开阵势,正紧张的望着朝河岸靠来的渡船,刘辩突然又下了条让他们把弓箭收起来的命令,官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满心疑惑的收起了弓箭。 “元直!”当渡船靠上河岸的时候,刘辩朝着船头快跑了过去,站在船舷边上,仰头看着船上的徐庶,亲昵的喊道:“可又见到你了!” 刘辩毫无征兆的向渡船跑了过去,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典韦连忙抬脚跟上,生怕一个疏忽,让他受了伤害。 站在船头的徐庶见刘辩亲自跑到船边接他,心内一阵感动,也不等一旁的黄巾兵搀扶,赶忙跳下了渡船。 徐庶年少时颇好侠风,本就习得一身好武艺,只是他的武艺多适用于江湖拼斗,而不适合战场搏杀,因而才没有以武闻名。 轻盈的跳下渡船,双脚刚在河岸边上站稳,徐庶就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说道:“敢蒙殿下亲自前来迎接,元直万分惶恐!” 刘辩双手托着徐庶的手肘,将他扶了起来,把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才笑着说道:“元直,一别数日,还是老样子!” “托殿下的福!”同样看着刘辩,徐庶的脸上也漾满了笑意,对刘辩说道:“一别数日,我也甚是想念殿下!今日渠帅要我前来与殿下商议明日渡河一事,不想殿下却是亲自等在河边。” “向来晚睡,太早反倒睡不安稳。”刘辩伸手搂着徐庶的肩膀,引着他朝帅帐走去,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听闻对岸来了渡船,本王亲自前来查看,不想竟是元直。” 被刘辩揽着肩膀,在朝帅帐走的路上,徐庶一直在和刘辩说着些道听途说的关于刘辩的事迹,并未提及刘辟要加害刘辩的事情。 跟在刘辩身后不远处的赵云和典韦都没见过徐庶,见刘辩对徐庶如此亲昵,二人都感到有些疑惑。 脾性耿直的典韦更是把周仓拉到一旁,小声问了句:“那位先生是何人?为何殿下对他如此亲昵?” “单福!”看着刘辩和徐庶的背影,周仓一边与赵云典韦并肩跟在后面走着,一边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他倒是懂些剑术,也未见有何过人之处,只是不知殿下为何对他如此亲近。” “殿下年纪虽幼,却非常人!”周仓和典韦正说着徐庶,与他们并肩走着的赵云说道:“他亲近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只是我等尚未了然。” “赵将军所言甚是!”周仓点了点头,附和了赵云一句,虽然心内还对徐庶有些不以为然,却是没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典韦为人粗豪,本就不怎么爱用脑子去思考过于复杂的问题,听周仓和赵云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多去寻思徐庶到底有何能耐。 到了帅帐近前,刘辩领着徐庶走进帐内,周仓等人则站在帐外守候。 刚一进帐,徐庶就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说道:“殿下,眼下有桩富贵,不知殿下愿取还是不取?” “富贵?”徐庶的话让刘辩愣了一下,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徐庶,向他问道:“不知元直所言,是何富贵?” “五千兵马!”徐庶微微躬着身子,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刘辟麾下五千精兵,皆是当日邙山一战,随他北逃的精壮,若是能得了这五千兵马,对殿下大业也是一场助力!” “不可!”徐庶的话刚说完,刘辩就连忙摆手说道:“虽说本王与刘辟并无太深交情,可前番在邙山一带相遇,他确实礼数有嘉,本王如何能痛下毒手加害于他?” “殿下仁义,他人恐怕却是想要置殿下于死地而后快!”刘辩刚拒绝徐庶的提议,徐庶就轻叹了一声,对他说道:“今晚我来此处,确是刘辟要我告知殿下,明日一早他将在黄河岸边恭迎殿下。只不过,殿下一旦上岸,他便会当场将殿下诛杀,并夺取殿下麾下兵马……” “竟有此事?”不等徐庶把话说完,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在帐内来回踱了两圈,才对徐庶说道:“若是真如元直所说,刘辟是要对本王下毒手!此时本王再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不仅会丧了自家性命,还会连累了跟随本王的兵士们!” “殿下所言甚是!”徐庶的视线随着刘辩在帐内的走动而转移着,当刘辩说出不能妇人之仁的话时,他脸上漾起了笑容,对刘辩说道:“刘辟要谋害殿下,却正是给殿下送了桩好处。” “五千兵马!”刘辩笑了笑,朝徐庶点了下头说道:“刘辟不仁,我便不义!若是真个并了这五千兵马,本王倒是也有些与董卓抗衡的底气了。” “不仅如此!”徐庶笑着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五千兵马若是归了殿下,白波军得了消息,必定不敢长驱直入,而他们西进又会牵制董卓。董卓一壁厢要调兵防范白波军,一边要分兵镇守虎牢关,还要以大量人手驱赶洛阳百姓迁往长安,殿下正可借此时机,从董卓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不只是能给董卓迎头痛击,还可让天下英雄看到殿下实力正每日愈上。待到英雄咸来归附,这天下……” “本王倒是没想那么多!”听了徐庶的话后,刘辩上前两步,抓住徐庶的手,对他说道:“这些日子,本王一直在寻思该如何与董卓周旋,元直一番话使得本王豁然开朗,自今日起,元直便是本王的军师!” “承蒙殿下抬爱,眼下我有一计,可取刘辟性命,只是需殿下请帐外三位将军前来议事。”双手被刘辩抓着,徐庶脸上漾满了自信的笑容,对他说道:“今晚我要借一位将军,随我过河,先占了渡口,否则明日谋算难成!” “来人,请三位将军进帐!”徐庶的话刚一落音,刘辩连想都不想,就对帐外喊了一声。 一直守在帐外的赵云等人听到刘辩的喊声,掀开帐帘,走进帐内。 第一个进帐的,正是一身白袍银甲的赵云。看到赵云,徐庶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便,才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这位将军明日可送殿下过河!” 第110章 任命军师 仔细的端详了片刻进帐的仨人,徐庶向刘辩抱拳说道:“几位将军英武非凡,此番定能一举事成!” 并不知晓刘辟要对刘辩下手的赵云等人,听了徐庶的话后,都是满头的雾水,一脸茫然的看着站在帐内的刘辩。 “几位将军!”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迷茫,刘辩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他们说道:“元直方才带来消息,刘辟明日一早将会亲自到黄河岸边迎接本王,只不过他并非真心要接本王过河,而是要在本王渡河后,将本王杀死在河岸边……” “好歹毒的心肠!”刘辩的话刚落音,赵云就拧着眉头,双手抱拳对他说道:“子龙自投效殿下,尚未建得寸功,明日子龙愿为殿下取刘辟项上人头!” “将军且莫着急!”一旁的徐庶朝赵云摆了摆手,随后把目光投在了典韦的身上,不紧不慢的说道:“明日之事,只有几位将军协同,方可促成。” “元直!”心知徐庶要分派任务,刘辩上前拉起他的手臂,看着赵云等人对他说道:“周将军你是认得的。这位白袍将军乃是常山赵云赵子龙,一旁的是陈留己吾典韦。” 给徐庶介绍过仨人,刘辩又对赵云等人说道:“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徐庶徐元直,自今日起,他便是本王的军师,军师之令便是本王亲自下令,望三位多多协同军师!” 仨人之中,赵云是最近投效刘辩,尚未建过功业,虽对徐庶乍一来到就做了军师心有不服,却并未流露出来。 而典韦脾性粗豪,向来不计较地位利益,更是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想法。 唯独周仓,跟随刘辩时日最久,建的功业也最多,以前也见过徐庶。在他看来,徐庶并无什么了不得,可刘辩却偏偏对徐庶是钟爱有嘉,着实让他感到有些不忿。 可周仓对刘辩,却是打心眼里佩服,在刘辩说出将来由徐庶做军师的话后,他也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应诺的时候语气稍稍显得有些生硬。 看出周仓对他不服,徐庶只是微微一笑,随后面朝着赵云说道:“赵将军明日挑选一些精壮兵士,随同殿下一同过河,所有兵士带上盾牌,务必要保得殿下周全!” “诺!”领了命令,赵云抱拳应了一声,侧身站在一旁。 “典将军今晚带五十名兵士,随我过河。将守卫对岸渡口的黄巾尽数杀死,换上他们的衣甲,明日殿下过河之前,借机靠近刘辟,待他要对殿下发难,一举将其击杀!”给赵云安排过任务,徐庶又把脸转向了典韦,对他说道:“典将军切记,击杀刘辟务必一击必准,否则两军定会有场大战!” “诺!”典韦先是朝刘辩看了一眼,见刘辩朝他点了点头,也连忙应了,站在一旁。 “明日周将军率领主力,尾随殿下渡河……”徐庶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周仓的身上。 可就在他刚开始给周仓安排任务的时候,周仓拧着眉头,抱拳向他拱了一拱说道:“军师,某有一事不明!既知那刘辟要加害殿下,为何还要殿下先过河,而不让某先率军渡河,将他一举擒杀?” “周将军只知其一,却不晓得其二!”徐庶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周仓说道:“刘辟要谋害殿下,只有我知、殿下知、诸位知,天下人却是不知!若将军诛杀了刘辟,殿下必会背上不仁不义的罪名!试问将来还有哪路英雄敢与殿下亲近?诛杀刘辟,须合情合理,要天下人认为他该杀!殿下率先过河,引得刘辟动手,便是必不可免!” 徐庶给周仓解释为何要让刘辩先过河的时候,赵云、典韦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点了下头。 唯独周仓,脸上还有些不服,他眉头拧的更紧,沉吟了一下,向徐庶问道:“先生乃是刘辟帐下幕僚,我等如何放心将殿下安危交于先生?” “元福!”这次不等徐庶说话,刘辩已是先开口了,他嘴角挂着笑,走到周仓身前,轻轻拍了拍周仓的肩膀说道:“元直与本王乃是莫逆之交,如今前来投奔本王,本王必不相疑,元福只管放心,一切听凭元直吩咐便是!” “殿下!”刘辩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徐庶已是双手抱拳,深深向他躬着身子,语调带着几分激动的说道:“承蒙殿下眷顾,元直是寻着了明主!自今日起,元直纵使肝脑涂地,也定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元直快快请起!”刘辩扭过头,看到徐庶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正向他行礼,他连忙上前,双手托着徐庶的手臂,将徐庶扶了起来说道:“本王曾对元福等人说过,董贼乱政,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本王宁愿不要那皇帝的位置,也要为天下百姓寻得一处安生立命的所在。本王方今正不知该如何着手,元直前来,恰是为本王指点了明路,自今日起,本王必定对元直言听计从!” “皇帝之位殿下早晚要取!”双臂被刘辩托着,徐庶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说道:“只是如今不可取!如今殿下要打的旗号,应是以勤王为名,待到诛杀董卓,率天下群雄进驻洛阳,皇位不过是囊中之物耳。若如今殿下便直言要取回皇位,忠于当今陛下的群雄恐怕也是一大阻力!” “元直所言,与本王不谋而合!”刘辩点了点头,放开了徐庶的手,转身对周仓说道:“明日诛杀了刘辟,渡河之后,便打起清君侧、诛逆党的旗号,我等在洛阳一带,先让董卓吃些苦头再说!” “殿下!”刘辩的话音才落,站在他身后的徐庶就赶忙接话道:“方今董卓强逼洛阳百姓迁居长安,在城内大肆诛杀士人,已是大失民心!殿下可援救百姓,吸纳精壮进入军中,只要稍加整饬,不久后,筹得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又有何难?” “就依元直所言!”刘辩点了下头,对一旁的典韦说道:“天色已是不早,典韦,你选三十名精壮兵士,跟随元直渡河,定要迅速拿下渡口!” “诺!”典韦应了一声,扭头看着站在刘辩身旁的徐庶。 “殿下且请安歇,元直告退!明日再正式拜过殿下!”徐庶双手抱拳,朝刘辩躬了躬身子。 刘辩上前扶着徐庶,对他说道:“元直要走,本王甚是不舍,且容本王亲自送元直到河边!” “不可!”刘辩提出要送徐庶去河边,徐庶连忙说道:“在外人前,殿下尚不可与元直太过亲近,以免刘辟得了消息,提前做好部署!” “呃……”刘辩愣了一下,这才松开徐庶的手臂,抱拳对他说道:“元直所言甚是,既然如此,本王不远送,元直一路慢行!” “告辞!”徐庶抱着拳,又朝刘辩拱了拱,这才转身走出帅帐。 奉命与他一同渡河的典韦连忙跟了出去,帅帐内,只余下刘辩和赵云、周仓仨人。 “殿下莫不是真相信单福?”徐庶离开帅帐,估摸着他已经走的远了,周仓拧着眉头,对刘辩说道:“我等与他不过是有着一面之缘,且他又是刘辟帐前谋士,当日也是抛却殿下,与刘辟一同离去!殿下如何能将安危交于他的手中。” “徐庶为人侠义,行事光明磊落,必不会做加害本王的事情!”望着紧闭的帐帘,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扭头看着周仓说道:“明日若是事成,我等可收编刘辟麾下五千兵马,势力将会壮大两倍!何况岸上还有典韦接应,船上又有子龙护卫。两员猛将随本王左右,本王又何来性命之忧?” 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云,周仓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轻叹了一声,对赵云说道:“赵将军,某明日要率军渡河,殿下安危,多蒙将军看顾了!” “周将军放心!”赵云一手按着剑柄,朝周仓点了下头,对他说道:“除非贼人先杀了某,否则定无人能伤及殿下一根指头!” 伴随着黄河水流的“哗哗”声,夜晚也在悄悄的流走。 行军打仗,能有一顶帐篷,对离开洛阳后,经常大冷天露宿荒野的刘辩来说,这已算是一种奢侈。 躺在并不算很厚实的铺盖上,刘辩睡的正香甜,帐外传来了赵云的声音:“殿下,天已大亮,河岸对面已来了支头裹黄巾的队伍。” 听说河岸对面有支头裹黄巾的队伍到了,刘辩一骨碌爬了起来,匆忙套上衣甲,走出帅帐,向站在帐外的赵云说道:“且去看看!” 浑浊的水流卷着泥沙,沿着宽阔的河床缓缓流淌,掀起的细浪翻卷着白花,发出一阵阵“哗哗”的水响。 站在黄河岸边,朝对岸望去,刘辩看到,在河岸的对面,立着数百名头裹黄巾的汉子。 与对面河岸距离甚远,刘辩看不清对岸到底来了多少人,只能看到领着那群黄巾兵的,是个骑着白马的黄巾将军。 第111章 斩杀刘辟 “殿下请上船!”刘辩站在岸边,正朝对岸张望,一艘渡船朝他靠了过来,等到渡船停稳,赵云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提醒了一句。 踩着搭在河岸边上的踏板,刘辩上了渡船,站在船头上,凝望着河岸对面的黄巾军。 赵云立在刘辩身后,手持长枪,警惕的望着河岸对面。 在刘辩的身后,站着二十名手持圆盾的兵士,每一个兵士都将盾牌挡在身前,摆出了随时挡在刘辩身前的架势。 渡船缓缓朝河岸对面靠去,与河岸对面的黄巾军距离越来越近,刘辩也渐渐看清了驻马立在一群黄巾兵前面的,正是早先他在邙山见过几面的刘辟。 当渡船过了河心,正向着河岸靠拢时,站在刘辩身侧的赵云猛然发现河岸边上的黄巾军手中都持着长弓。 “保护殿下!”发下黄巾兵持着短弓,赵云一声大喝,纵身上前,将刘辩护在身后。 二十名官兵齐齐向前两步,用盾牌在刘辩身前摆出了一堵盾墙。 河岸上的刘辟本想等刘辩离的近了,才下令放箭,却没想到被刘辩身旁的赵云看出了端倪,心知事情败露,他也不再掩饰,抬手朝身旁列好队的弓箭手喊道:“放箭!” 随着刘辟的一声令下,百余名黄巾弓箭手连忙抬起长弓,瞄准了河中渡船上的刘辩。 “贼人胆敢伤吾殿下!”弓箭手刚把箭矢搭在长弓上,他们身后就传来一声爆喝,一条壮大的汉子双手提着短戟,纵身向他们冲了过来。 一群黄巾军正想上前拦截,那汉子身后突然又蹿出了数十名穿着黄巾军衣甲的汉子。 这些汉子冲出来后,也不问情由,抡起长剑朝着挡在面前的黄巾兵就是一通猛劈。 最先冲出来的壮汉正是典韦,他双手持着短戟,冲出来之后,也不去取刘辟的头颅,只是径直杀进了那群持着弓箭的黄巾军。 百余名黄巾兵弓箭手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爆喝,还没回过神来,典韦已是冲到他们背后,抡戟朝他们劈了过来。 两个黄巾弓箭手听得身后大喝,刚转过身,他们只看到一个壮大的黑影迎面扑了上来,甚至都没看清黑影长成什么模样,两只短戟就分别插入了他们的心口。 河中渡船也渐渐靠到了岸边,船舷刚搭上河岸,赵云也不等踏板摆好,提着长枪,纵身向岸上冲了去。 十多名黄巾弓箭手见一名银甲小将向他们冲了过来,也顾不得射杀刘辩,赶忙抬起长弓朝赵云射出了一蓬箭矢。 箭矢飞来,赵云手中长枪挡在身前一通翻搅,竟如同在身前放了一面巨大盾牌一般,将迎面飞来的箭矢纷纷搅落在地上。 几个纵身,赵云已是冲到了这群黄巾弓箭手的眼前。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朝前一挺,枪尖深深扎进一名黄巾兵的心窝,随后他双手抓住枪杆,手臂猛一用力,将那黄巾兵的尸体朝着侧面抡了出去。 长枪带着尸体,砸在侧面一群黄巾弓箭手的身上,顿时将弓箭手砸翻了一片。 另一侧,典韦杀的兴起,如同疯了一般挥舞着短戟,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黄巾兵,无不被锋利的短戟割破肚腹,纷纷栽倒在地上。 突生的变故让刘辟吃了一惊,趁着典韦和赵云诛杀黄巾弓箭手,而典韦带来的那队兵士又正与护卫他的黄巾兵厮杀,他勒转战马,朝徐庶喊了一声:“快走!”掉头就想朝主阵逃蹿。 “渠帅哪里去?”刘辟刚调转过战马,还没来及策马逃走,一直在他身后的徐庶抽出长剑,勒马挡住他的去路,大喝了一声:“明年今日,我定当拜祭渠帅!” 说着话,徐庶已是抬起长剑,朝刘辟心口狠狠扎了过去。 刘辟只顾着提防典韦和赵云,哪里想到与他一同来到河边的徐庶会对他下手。他愣了一下,甚至连反应都没来及,就被徐庶一剑刺穿了心房。 心口扎着长剑,刘辟两眼圆睁,狠狠的瞪着徐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徐庶却一把抽出长剑,猛的朝着他颈子劈了过来。 鲜血飚溅、头颅翻滚,刘辟的头颅刚从颈子上掉落,正垂直向地面跌去,徐庶就骑在马背上,弯下腰一把将它抓在手中,提着发髻,朝四周的黄巾军喊道:“刘辟逆贼,意图谋害弘农王,已然伏诛,放下兵刃者,免死!” 跟随刘辟一同来到岸边的黄巾兵们,望着刘辟那具没了头颅还喷溅着鲜血,正缓缓跌落下战马的尸体,一个个满脸愕然,竟是不晓得该不该放下兵器。 “放下兵刃者,免死!”黄巾兵们正迟疑着,刘辩领着二十名兵士走上岸来,对他们喊道:“刘辟一人为恶,与众军无干!若有胆敢反抗者,视为刘辟同党,杀无赦!” 岸边的黄巾兵起先还不确定徐庶说话作不作数,还在迟疑着要不要放下兵器,刘辩上岸后,向他们这么一喊,一群黄巾兵才连忙放下了兵器,跪伏在地上。 “殿下!”见刘辩登上河岸,徐庶一手提着刘辟的头颅,小跑了几步,到了他身前,双手将头颅捧起,对他说道:“刘辟已然伏诛,请殿下过目!” 朝徐庶手中捧着的人头看了一眼,刘辩淡淡的说了句:“自黄巾起事,刘辟领军转战南北,倒也算得是个人物,莫要让他死的太过寒酸,将他葬了吧!” “诺!”徐庶应了一声,将刘辟的头颅丢给一旁跪伏着的几个黄巾兵,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将刘辟葬了!头颅暂且留下,回头还有大用!” 头颅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翻滚着到了那几名跪伏在地上的黄巾兵面前。 几个黄巾兵浑身哆嗦着,抬起头朝徐庶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伸出颤抖着的手,提起头颅,与他的几个同伴怯怯的站了起来,双腿不住的发着颤,蹭到刘辟的尸体旁,将尸体抬起,朝着不远处的空地了。 河岸对面,数只渡船下了水,正向着河岸边行来。 “快些,快些!使把劲!”周仓站在一艘渡船的船头上,望着河岸对面,急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不住的催促着划船的兵士加快速度。 在刘辩渡河时,兵士们准备着渡船,周仓则一直盯着河岸对面,当河对岸的黄巾军向赵云射出箭矢时,周仓是恨不得生了翅膀立刻飞到对岸。 几名撑船的兵士使足了力气,可周仓却还是感觉到船的速度太慢。 “哎呀!”渡船缓缓的朝对岸行去,周仓却有种船始终在原地打着转转,一点也没移动的感觉,他叹了一声,一把搡开正撑船的一个兵士,从那兵士手中抢过船槁,用力的往水里一插,朝后猛的拨了一下。 船槁深深的插进水里,可周仓以往却并没有撑过船,哪里懂得撑船靠的是巧劲,并不是像他这样凭着蛮力就能加快速度的。 一槁下去,周仓用力朝后一挑,竹制的船槁发出“嘎吧”一声脆响,竟从中间劈裂开来。 “甚么狗屁船槁!”折断了船槁,渡船还是没有加快速度,周仓愤愤的骂了一句,将槁扔进水里,朝着那几个撑船的兵士嚷道:“奶奶的,早上你们都吃了饭,莫要再磨蹭,快些!” 刘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河岸边上望着越来越近的渡船,徐庶走到他身后,躬身抱拳对他说道:“刘辟被杀,消息恐怕很快会传回军营,请殿下允许我带赵云将军前去引他们来到岸边!殿下只需待大军渡河后,在两侧布起口袋,五千人马尽可收入囊中!” “好!”扭脸看着身旁的徐庶,刘辩点了下头,对他说道:“本王就让子龙随元直走上一遭。只是你等切不可进入军营太深,一旦有变,立刻折回!本王拧错过了这五千兵马,也绝不愿你和子龙受半点伤害!” “子龙随元直走一遭,岸上所有官兵,你尽数带走!”答应了徐庶,刘辩又向一旁的赵云吩咐了一句。 “殿下放心!”徐庶与赵云一同抱拳向刘辩拱了拱,翻身跳上了战马,领着岸边的五十名官兵,快速向刘辟大营奔去。 河岸边上,只余下刘辩与典韦二人。而他们的身后,却跪伏着近五百名黄巾军官兵! 刘辩双手背在身后,望着正缓缓向岸边靠来的数只渡船。典韦则手持双戟,一双眼睛警惕的观察着跪伏在后面的黄巾军官兵们。 可能是刚才一战把这些黄巾军都给吓破了胆,又得了刘辩的宽恕,虽然跪伏在当场的黄巾军人数众多,却没有一个人敢冒险向刘辩和典韦发起进攻。 与赵云一同领着五十名官兵离开河岸,策马疾走的徐庶心内是久久不能平静。 当初在刘辟麾下,虽然刘辟对他也是颇为信任,却绝不会信任到几乎将身边所有的卫士都拨给他调用。 他与刘辩仅仅只是在邙山接触过一次,刘辩却能对他如此推心置腹,也正是这次推心置腹的将卫士全交给了他,才让徐庶彻底认定了刘辩这个主公。 第112章 张开口袋 “待我等进入军营,赵将军切莫急躁,一切看我!”眼见前方出现了一片营帐,徐庶扭头向与他并骑疾走的赵云说道:“我等只须将他们引到渡口,大事可成,将军千万莫要急着厮杀!” 赵云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与徐庶一同又稍稍加快了些行进的速度。 徐庶与赵云并骑向着刘辟的大营奔去,五十名跟在后面的官兵则靠着两条腿快速奔跑,尽量不与他们拉开太大的距离。 “快来人!”还没进入军营,徐庶就勒住战马,高声向营内的黄巾军喊了起来:“渠帅前去迎接弘农王,却被西凉军伏兵截杀,眼下正在与敌军厮杀,将士们,快随我一同去救渠帅!” 太阳刚上三竿,黄巾军的军营,向来纪律都很是松散。不少黄巾兵此时刚刚起身,意识还处于朦胧状态。 跟随刘辟一同到黄河岸边去的徐庶突然出现在军营里,还冲着他们喊了这么一嗓子,整个黄巾军军营顿时炸了锅。 “兄弟们,抄家伙,去救渠帅!”一个黄巾军官听了徐庶的喊话,想也不想,冲着他手下的那几个黄巾兵嚷了起来。 军营里到处都充斥着黄巾军的喊声,徐庶眉头微微拧着,骑在马背上,看着那些在军营中四处乱跑,寻找着兵器的黄巾兵。 就在数千黄巾军都找到兵器,要跟徐庶一同赶往黄河岸边援救刘辟的时候,从军营里走出了个黄巾将军。 “兄弟们且慢!”走出来的黄巾将军带着几个亲兵,叫住忙乱着要冲出军营的黄巾军,径直向徐庶等人走了过来,到了徐庶面前,他先是拧着眉头,把徐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又将视线转到徐庶身旁的赵云身上,向徐庶问道:“敢问这位将军……?” “某乃是弘农王帐前先锋常山赵子龙!”不等徐庶回答,赵云已是双手抱拳朝那黄巾将领拱了拱说道:“是某护送先生杀出重围,前来求援的!” “将军好威风!”由于先前在河边有过一场厮杀,赵云身上的白袍和银甲沾染了不少鲜血,黄巾将领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随后向他问道:“不知弘农王的兵马,如今在何处?” “贼军趁我军半渡而击,我军官兵皆被拦在河中,无法登岸。”在黄巾将领看着他的时候,赵云也看着那黄巾将领,神情中带着几分急躁的说道:“若是将军再不引军前去,不只弘农王有难,就连你家渠帅……” “莫要再说!”赵云的回答可谓是半点瑕疵都没有,哪知那黄巾将领根本不买账,他将手一摆,对赵云和徐庶说道:“某乃是渠帅副将,只听从渠帅号令……” 黄巾将领的话还没说完,徐庶猛然拔出长剑,一剑朝他的头顶劈了下去。 这一剑劈的毫无征兆,那黄巾将领刚发觉徐庶要拔剑砍他,长剑已是劈到了他头顶的黄巾上。 徐庶是骑在马背上、自上而下劈出的这一剑,力道自是要比站在平地上更为强猛。 锋利的剑刃劈开了黄巾将领包裹头部的巾子,随着剑锋劈过,一股殷红的鲜血霎时喷涌了出来,紧接着,那黄巾将领的半片颅骨脱离头颅,掉落在地上。 在脑部喷溅的鲜血中,一团脑浆冒着蒸腾的雾气在颅腔内不断的跳动着。被劈开颅骨的黄巾将领两眼圆睁,不敢相信的瞪着徐庶,双腿抖了几抖,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刘武无状,胆敢置渠帅生死于不顾,已然被我诛杀!”提着染血的长剑,徐庶眉头紧紧的拧着,厉声向军营里的黄巾军喊道:“若是谁再敢不顾渠帅生死,阻挠援救,格杀勿论!” 喊话的时候,徐庶是声色俱厉,他一声吼,竟真的镇住了数千名黄巾军。所有的黄巾军很快就自觉的列起了并不算整齐的队伍。 “走!”待到近五千名黄巾军列好了队伍,徐庶朝他们一招手,勒转战马,与赵云等人走在最前面,朝着黄河岸边去了。 而此时,黄河岸边。周仓已带着第一批官兵登了岸,后面的官兵还乘坐着渡船,一批批的向岸边涌来。 周仓登上渡口,看到岸边仅剩下刘辩和典韦二人,而在他们身后,则跪伏着三五百名黄巾兵,愣了一下,连忙跑到刘辩身前,抱拳问道:“殿下安好?” “好!”刘辩点了点头,朝身后跪伏着的黄巾军看了一眼,对周仓说道:“将他们全都捆缚起来,塞上嘴,莫要坏了我等大事!” “把他们都捆上!”得了刘辩的吩咐,周仓朝身后跟着上岸的兵士们一招手,向兵士们下达了将黄巾军都捆上的命令。 两百多名随同周仓一起登岸的兵士们纷纷朝着跪伏在地上的黄巾军官兵跑了过去,寻出绳索,七手八脚的将他们捆了起来。 河岸边仅仅只有刘辩和典韦二人时,这群黄巾兵都无人敢跳起来与他们厮杀,更不用说此刻周仓已经领着官兵们渡过了黄河。 面对官兵们的捆缚,黄巾军竟出乎意料的老实,其中不少人甚至在官兵们动手捆他们的时候,还刻意调整了手臂的角度,让官兵们捆起来更为方便,以此换得被捆的舒服一些。 捆好这群黄巾军,官兵们又在周仓的指示下,押着他们钻进了不远处的野地,让他们趴在草丛中不许出声。 宁静,河岸边上弥漫着一阵让人感到哭笑不得的宁静! 眼看着近五百名黄巾军毫无反抗的被两百多名兵士捆缚了起来,刘辩心内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像这种没有血性的军队,就算是收编了他们,一旦真的与董卓军硬碰硬的干上,恐怕也是经不得敌人两次冲锋,就会彻底被击垮。 刘辟领着这样的队伍过了黄河,还能在黄河南岸转战数日,可见一定是徐庶从中谋划。 “让将士们登岸后埋伏在两侧的野地里!”站在黄河岸边,刘辩对刚登上河岸的周仓说道:“诛杀了刘辟,本王还要接管他麾下的军队!” “诺!”周仓应了一声,随后朝刚上岸的兵士们摆着手说道:“将士们,在两侧野地中藏好,将弓箭上弦,等待命令!” 所有岸上的官兵齐齐应了一声,纷纷钻进了渡口两侧的野地中埋伏了起来。 后续上岸的官兵们也在周仓的指示下,很快都藏了起来,只余下刘辩、典韦和周仓仨人还站在渡口边站着。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从远处奔来,当先两匹快马要比后面的人群速度快上许多。 骑马冲在最前面的俩人,正是徐庶和赵云。 冲到离河岸只有三五百步,徐庶放慢了策马狂奔的速度,赵云则扬起马鞭,朝战马的胯部狠狠抽了一下,催马又加快了些速度。 “来了!”一路狂奔,到了刘辩身前,赵云翻身跳下马背,抱拳对刘辩说道:“徐庶杀了一员黄巾副将,才把刘辟麾下兵马全都带来。” “好!”刘辩点了下头,一只手按在剑柄上,望着正向河岸边涌来的黄巾军,对身旁的周仓说道:“让将士们做好准备!” “诺!”周仓应了一声,转了两次身,分别朝左右两侧打了个手势。 他打手势的时候,身子是正对着左右两侧埋伏起来的官兵,以侧面向着正奔涌过来的黄巾军,远处的黄巾军官兵根本无法看到他手势的。 黄巾军越来越近,早先藏匿起来的官兵们,一个个将箭矢扣在弦上,只等黄巾军涌到近前,便张开弓箭瞄向他们。 “殿下!”没过多会,徐庶领着五千黄巾军来到了渡口,刚到刘辩身前,他就翻身跳下马背,抱拳对刘辩说道:“刘辟麾下兵马尽数带来,请殿下发落!” 早先跟着徐庶和赵云去黄巾军营的五十名兵士,在徐庶翻身跳下马背的同时,纷纷跑到刘辩等人身后将盾牌举了起来,摆出防御态势,面向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黄巾军。 徐庶说的话和那五十名兵士的表现让尾随着跟上来的黄巾军感到很是困惑,他们没有见到所谓的西凉军,甚至没看到一大早就赶来渡口的刘辟和那几百名随同刘辟一同前来的黄巾兵。 他们来到渡口,只见到刘辩和周仓、典韦三个人站在岸边。 一些心思灵巧的黄巾军感到事情有些不对,正要提醒身旁的伙伴多加注意,两侧的野地里突然传来了一阵人身体擦动草叶的声音。 黑压压的一片手持弓箭的官兵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瞄准了被徐庶带到河岸边来的黄巾军官兵。 “刘辟意图谋杀弘农王,已被弘农王殿下诛杀!”官兵们持着弓箭,将黄巾军围了起来,周仓走到一旁,从不远处的野地里拿起早先丢在那里的刘辟人头,回到刘辩身旁,将人头高高举起,向在场的数千黄巾军喊道:“殿下有令,刘辟作恶,与众军无干,众军若是想要离开,尽管离去,若愿意跟随殿下,殿下也会尽数接纳!” 第113章 为什么活着 被围起来的数千黄巾军看到刘辟头颅,已是吓的浑了。四面黑压压的又站着一片张开弓箭瞄准他们的官兵,许多人甚至联想到那些扣在弓弦上的箭矢飞向他们、将他们所有人射成刺猬的场景。 直到周仓喊出刘辟作恶与众军无干,被围着的黄巾军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暗自为能保住性命而感到庆幸。 被手持弓箭的官兵们围着,一些黄巾兵有心离开,可看到那一支支在阳光照射下尖端闪烁着寒芒的箭矢,这些黄巾兵又没敢轻易挪动脚步。 “殿下已然说过,你等愿意离开,尽管离去!”事态已经得到控制,徐庶站了出来,走到离黄巾军官兵不远的地方,对他们喊道:“不过打算离开的,你等要好生寻思一番。如今我等是在洛阳附近,到处都是西凉军。董卓又在迁移人口前往长安,即便你等不被当成黄巾军拉去砍头,又能否逃脱董卓的手掌……?” 徐庶好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把近五千名黄巾军全给镇住了。那些原本打算要走的黄巾军,在听了徐庶的这番话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不知到底该走还是不该走。 朝廷向来对黄巾军惩治严苛,一旦确定是黄巾,抓住后根本不问情由,直接砍头。 也正是严苛的制裁,让早年参加了黄巾的人们不敢向朝廷投降,以至于黄巾起义已过去十多年,天下间却还散布着许多黄巾势力。 “把捆着的那些人也都放了!”见徐庶镇住了在场的黄巾军,刘辩向一旁的典韦吩咐了一句。 典韦应了一声,朝看先前那几百名黄巾军趴伏的野地里一摆手,喊了声:“把人全都放了!” 野地里先是站起了五十多名官兵。这些官兵解开被捆缚着的黄巾兵身上的绳索,把他们放开后,朝他们哝着嘴,让他们回到黄巾军的队列中去。 几百名黄巾兵倒也乖巧,整个释放过程默默进行着,竟是无人挣扎、反抗! “你等行军打仗数年,究竟为的什么?”等到这几百名黄巾兵也归了队,刘辩朝前走了两步,向数千名黄巾军靠近了一些,对他们喊道:“有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何离开家乡,为何出来打仗?” 现场一片沉寂,数千名黄巾军都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沉默着,一双双满是茫然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辩。 “谁能告诉我!”望着站在不远处黑压压的黄巾军,刘辩抬高嗓门,又向他们喊了一声。 “说!”刘辩的话音刚刚落下,两千名手持弓箭瞄准着黄巾军的官兵们,齐齐的吼了一声。 他们这一吼,把几千名黄巾兵给吼的浑身一哆嗦,有些胆子特别小的,甚至被吓的瘫坐在地上。 “家都没了……”沉寂了片刻,一名站在最前面、胆子稍稍大些的黄巾军军官嗫喏着说道:“我老爹老娘饿死了,小妹被亭长抓走活活折磨死了,全家人都死了。朝廷不让我们活,我们只能当兵混口饭吃……” 黄巾军官的这番话是直指朝廷,当他把话说完时,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刘辩,正是大汉朝廷的皇室一脉,赶忙把后半截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低垂着头,浑身哆嗦着,等待厄运的降临。 让他和所有在场黄巾军都感到意外的是,刘辩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愤怒,反倒是紧锁着眉头,重重的点了点头,高声向他们喊道:“说的很好!朝廷无德,全家人都被朝廷逼死了,若是换做我,我也反他娘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在场的黄巾军都愣住了,就连站在他身旁的赵云、徐庶等人也都是一脸愕然的看着他。 “你们有没有想过,当兵可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刘辩像是没有发现徐庶等人神情愕然似得,接着向这群黄巾军喊道:“填饱肚子,不过一日两餐!若是战事不利,有时连一餐也吃不上!你等的性命,难道就值那几捧粟米?” 听着刘辩的话,近五千名黄巾军都抬起了头,把视线投在他的脸上。 看着脸上现出无尽茫然的黄巾军官兵,刘辩继续对他们喊道:“刚才这位兄弟说的好!老爹老娘都死了,小妹也被当官的给糟践死了!你们该做什么?你们该做的不是为了填饱肚子盲目的去打仗!你们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为老爹老娘和所有死去的亲人报仇!” 当“报仇”两个字从刘辩的口中说出时,每一个黄巾军官兵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奇异的神采。 发现在场黄巾军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刘辩朝两侧张开弓箭的官兵们摆了摆手,等到官兵们把弓箭放下,他才对那些黄巾军说道:“当今天下逆贼横行,贪官污吏多如豕狗!要逆转这扭曲的乾坤、要还这天下清宁、要让天下间的百姓再不流离失所,我等今日就要拿起兵器,为这病了的天下刮骨疗毒!” 以刘辩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是十分不合时宜的。可同样,也正是因为他有着废帝和弘农王的身份,从他口中说出这番话,才更容易深入人心。 聚集了数千人的黄河岸边一片宁静,不仅是被官兵们围起来的黄巾军官兵们一个个目光中闪烁着古怪的神采,就连那些围着他们的官兵,也都是个个紧攥着拳头,好似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需要找个地方发泄。 “董卓逆贼祸乱朝纲,当今圣主年幼懦弱,纵有整饬天下之心,却无逆转乾坤之力!”从黄巾军官兵们的眼神中,刘辩看出了他们心态正在发生着急骤的变化,趁热打铁的喊道:“如今董卓又在忙于迁都,洛阳附近百姓流离失所。不愿随同迁移者,被戕害无算!为救百姓于水火!为让天下间少一些像我等一般妻离子散的苦命百姓!我等当举起勤王大旗,诛杀董卓,扶持圣主,还天下朗朗乾坤!还百姓一个公平世道!” “愿跟随弘农王的,举起手臂!”当刘辩喊完话时,徐庶向前一步,站在刘辩侧后方,对在场的数千黄巾军喊了一声。 “唰!”数千黄巾军齐齐举手,发出了整齐的且具有威势的声响。 少数没有举手的黄巾兵朝左右看了看,见同伴们都举起了手臂,也都跟在后面纷纷把手举了起来。 “好!”看着高举手臂的黄巾军官兵,刘辩点了点头,一脸肃穆的对他们喊道:“从今日起,你等便是我刘辩的兵!只要我刘辩还活着,就再没有人能够奴役你等!再没有人能够随意屠戮你等!” “殿下威武!”站在刘辩身后的周仓这时举起了手臂,高喊了一声。 两千名跟随刘辩过河的官兵也举起手中的兵器,跟着周仓齐声呐喊。紧接着,数千刚投靠过来的黄巾军,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喊声震彻云霄、直冲天际,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黄河渡口充斥着一派豪迈的声音,就连黄河的水流声也被这喊声遮盖。 “去掉你等头上的黄巾!”过了一会,刘辩抬起两只手,朝着发出喊声的众人虚按了两下,等到众人止住呼声,他对那些刚投靠过来的黄巾军说道:“从今天起,你等便是我大汉的雄师,再不是人人喊打的黄巾贼!忘记这黄色的巾子,留下你们胸中那重振朗朗乾坤的雄心,随我一同杀进洛阳,诛杀董卓!” “杀进洛阳!诛杀董卓!”刘辩话音落下后,所有的黄巾军全都把包裹在头上的巾子摘下,丢在了地上,紧接着黄河岸边又响起了一阵豪迈的喊声。 每个黄巾军心内都如同翻涌着的黄河浪花一般,久久不能平静。自从加入黄巾,他们已是参加过大小无数次战斗,却从来没人告诉他们,他们是在为何而战。 刘辩诛杀了刘辟,对黄巾军官兵们来说,他应是杀害了渠帅的仇人。可在刘辩向他们喊了一番话之后,竟是没有一个黄巾军心内能再萌生起憎恨刘辩的情愫。刘辩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告诉了他们为何而战,也告诉了他们活着就是为了给逝去的亲人报仇,是为了让天下间少一些像他们一样的苦命人! 数千名黄巾军摘下了头巾,在两千官兵的指引下,领到了兵器,列起了并不算整齐的队列。 看着这支纪律松散的军队,刘辩的心内隐隐的感到了一些紧迫。 这样的一支军队,虽然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可他们的战斗意志并不强,而且没有好的纪律约束,他们不可能有良好的协同作战意识,在战斗中必然不能很好的配合。 可刘辩已经过了黄河,再向前推进不远,就会进入邙山地界,与洛阳也不过是隔山相望,他没有时间来训练这支刚刚收编的军队,只能指望在将来的战斗中磨练他们的战斗技能和决心。 “出发!”看着壮大了许多,列着队伍等待命令的兵马,刘辩抬起手朝官兵们一挥,向他们喊道:“挺近邙山!” 第114章 徐庶论天下 茫茫大山之中,间或会有一些低矮的谷地。这些谷地彼此并不相连,就像是一口口大锅中心的低洼处,东一片西一片的穿插在大山之中。 葱翠的大山绿意浓重,漫山遍野都是青葱的树木,放眼望去,给人带来一阵清新的写意。 刘辩站在军营外口,仰头望着不远处连绵的群山。 当初逃离洛阳,他正是仰仗群山的掩护,才带着唐姬成功逃离了董卓军的追捕。对他来说,邙山不仅只是一处连绵的山脉,它还是给了刘辩重生的福地。 “殿下!”正站在军营外口望着大山,刘辩身后传来了徐庶的声音。 “元直!”听到徐庶的声音,刘辩转过身,朝他招了招手,等徐庶走到身前,他指着夕阳下茫茫的群山,对徐庶说道:“看这茫茫大山,横亘千里。山川险峻、密林丛生,正是我军借此容身,发展壮大的绝佳所在!” 走到刘辩身旁,徐庶先是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大山险峻,着实是容身之绝佳所在,可殿下却只看得其一,并未看见其二!” “哦?”要依托邙山发展壮大,是刘辩思寻许久,才最终定下的计略,他没想到,这个计略刚一提出,就被徐庶否决,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向徐庶问道:“以元直所见,我军该当如何方为妥当?” 徐庶扭过头,望着附近的群山,轻叹了一声说道:“洛阳北依邙山、南临洛水,东接嵩岳、西靠秦岭!大山苍苍沃野千里,可谓天赐宝地;洛水荡荡水丰物美,乃是绝世佳水!自光武中兴之后,繁华百余年,历经十二帝,可为何到了如今却是一派萧条、民不聊生?” 扭头看着正眺望群山大发感慨的徐庶,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态度很是恭谨的说道:“元直有话,但说无妨!本王今日愿闻元直教诲!” “不敢言教!”徐庶转过脸,朝刘辩微微躬了躬身子,随后抬起手臂,环指着群山,对刘辩说道:“当初洛阳一带,繁荣昌盛,渔盐航运盛极一时!朝野人人知礼、官军攻无不克,可到如今为何社稷沦丧、宗庙倾废?” “外戚与宦党乱政,导致朝纲沦丧!”徐庶的话说到这里,刘辩轻叹了一声,点了一下头,接着他的话说道:“将来本王定要整饬朝野,杜绝外戚与宦党参政!” “殿下只说到其表,却未说到其里。”徐庶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外戚、宦党做强,乃是朝纲不振,致使他们有机可乘!” “依元直所见,本王要如何去做,才能壮大势力、整备兵马、重振朝纲?”刘辩转过身,面朝着徐庶,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说道:“恳请元直教我!本王先代天下百姓、代满朝文武、代大汉宗室谢过元直!” “殿下……”见刘辩向他行此大礼,徐庶连忙上前,双手托着刘辩的手腕,将他扶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动说道:“殿下贵为万金之躯,尚能不耻下问。更兼以天下百姓为首要,大汉社稷光复,指日可待!” “殿下请看!”拉着刘辩的衣袖,徐庶环指着四面的大山,对刘辩说道:“邙山横亘数百里,山林深险,着实是藏身的好所在。可殿下要的,并非藏身山林,在乱世之中苟延残喘!殿下要的,是率领百万雄师挥兵西进,铲除董卓余党,将来重振朝纲。如此,便不可蛰伏在邙山之中!” 手腕翻了一下,刘辩与徐庶拉着手,静静的等待着徐庶把话继续说下去。 “如今天下大势,并非在于朝廷,而是分为几方诸侯!”两个男人拉手,在汉末并非像如今搞基一样的意味,而是一种特别亲昵的表示,手被刘辩拉着,徐庶心情更是起伏不平,他强压下心内的激动,接着对刘辩说道:“洛阳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冀州袁绍,四世三公,世代为朝廷重臣,也是有着绝高的威望!而河北公孙瓒,更是常年征战,驯养了一支能征惯战之师!天下未乱,群雄尚且依附朝廷,如今乱相已现,殿下当思寻该如何与群雄共存!” 刘辩一手捏着下巴,另一只手拉着徐庶,眉头紧锁。他也知道这几方豪强的实力,在如今的环境下,他还没有心思顾及将来才会崛起的曹操、刘备等人,能从眼下的群雄环视中存活下去,才是进行下一步思考的关键。 “董卓祸乱朝纲,导致天怒人怨,且与殿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扭头看着刘辩,徐庶对他说道:“此人必除!当日董卓废黜殿下,改立陈留王为帝,仅有冀州袁绍与卢植二人敢于直言反对,袁绍更是当庭与董卓拔剑相向,此人暂且可以依附!而河北公孙瓒,为人奸猾,向来是见风使舵,若是利益足够,殿下也可前去结盟,只是要时刻提防!” “眼下我等要做的,便是壮大力量,在洛阳一带,将官兵人数补充到两万人!尔后再渡黄河,北击白波军,将白波军兼并,再挺近太行山一带收抚黑山军,天下大事可成一半!”与刘辩说了半天关于天下大事的分析,徐庶终于把话题转到了眼下的战略上,提出了先南下洛阳,然后北渡黄河的建议。 沉吟了片刻,刘辩点了点头,扭头朝着西南边看了过去,对徐庶说道:“再往前三十里,有处叫做陶家庄的村子。本王与王妃曾在那里住过些许时日,此处离洛阳甚近,或可打探到关于洛阳的消息……” 徐庶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陶家庄距离洛阳太近,如今董卓大肆迁移洛阳附近人口,陶家庄也在洛阳范围之内,是否被董卓军袭扰,尚不清楚。 心内虽不对能在陶家庄找到村民抱有希望,可徐庶嘴上却并没有说出来。刘辩曾在那里住过些日子,每当提起陶家庄,他的眼神中也会闪过一抹留恋,那里应该是给过他回忆的地方。徐庶不愿也不能在还没到达陶家庄的时候,就生生的把刘辩的回忆击碎。 夕阳斜下,余晖铺洒在群山之间,橘色的光芒映照在刘辩和徐庶的身上,在俩人的身后,拖出两条长长的身影。 夜晚,又一次悄悄的降临了…… 临近夏日的山间夜晚,是喧闹非常的。太阳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西方的山巅之下,熬过寒冷冬季又经历了凉意浓重的初春,山野中的虫儿和一些夜间活动的动物也都活跃了起来。 草地中,传来一阵阵虫儿的鸣唱。给大山静谧的夜晚,带来了几分生趣。 双手枕在脑后,刘辩仰躺在帅帐中。一支已燃烧了大半的火烛,在钻进帐内的微风下,燃烧着一抖一抖的火苗。 如豆的火苗投射出的光影很是暗淡,在火光映照下,一片片黑色的暗斑印在帐篷上,帐篷的顶端更是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仰躺在铺盖上,刘辩的眉头微微蹙着。不知为什么,这次前往陶家庄,越是离庄子近了,他心内越是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得。 “快!我有要事向殿下禀报!”就在刘辩望着黑黢黢的帐篷顶,想要把心内浓重的不安驱散,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时,帐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汉子的声音传进了刘辩的耳朵。 那汉子的声音落下后,帐外又传来了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想来应该是护卫帅帐的兵士们迎了上去。 “殿下!”一骨碌坐了起来,刘辩正要起身朝帐外走,外面传来了护帐亲兵的声音:“早先派往陶家庄的斥候回来了……” “叫他进来!”刘辩理了理身上的衣甲,端坐在帐内,向外面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没过多会,一个兵士在两名护帐亲兵的陪同下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刚一进帐帘,那兵士就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对刘辩说道:“奉殿下谕旨,小人前往陶家庄查勘,村内却是空无一人,整个村子好像刚被洗劫过一般!” “什么?”兵士的话音刚落,刘辩猛然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向他问道:“你可有到村口的河边看过水车?” “水车还在转着……”从刘辩的语气中,前去探查陶家庄情况的兵士听出了无尽的震怒,他躬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对刘辩说道:“村子里栽种了不少庄稼,庄稼长势很好,地里并没有杂草,可见他们被抓还没有多久。” “再探!”听说陶家庄的村民被抓走没有多久,刘辩眉头紧皱,对那兵士说道:“告诉所有探路的将士,让他们务必找到陶家庄村民所在的位置!” “诺!”刘辩虽然震怒,却并没有失去理智、胡乱的向报讯的人发泄火气,回来报讯的斥候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了一声,退出了帅帐。 第115章 虚晃一枪 潺潺的小河“哗哗”的流淌着,清粼粼的河水掀起朵朵细浪,朝着刘辩等人行来的方向流去。 沿着小河朔流而上,刘辩远远看到一架支在河流中的水车。顺着河岸,领着近七千余人的大军,行进到水车前,刘辩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那架还在运作着的水车。 水车的轮毂在河流的冲刷下转动着,水斗撩起清澈的河水,灌在水槽中,水流沿着水槽向村子涌去。 “元福,还记得当日水车运作,乡亲们是多高兴么?”一手按着剑柄,刘辩仰头望着转动的水车,向站在身后不远的周仓问了一句。 听到刘辩对他说话,周仓走到刘辩身后,同样仰头看着水车,叹了一声说道:“是啊,当日乡亲们可是高兴的很呐,只是不晓得……” 话说到这,周仓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可是纵使他不把话说完,刘辩也知道他后面想说的是什么。 “进村!”拧着眉头,盯着还在运作的水车看了一会,刘辩朝身后的队伍招了下手,抬脚向村子走去。 在邙山一带,陶家庄算得上是个比较大的村子。村内住着百余户人家,房屋虽然残旧,却也有着好几百间。 正如先前斥候说的那样,进了村子,刘辩发现整个陶家庄已是人去村空,莫说是人,就算是狗,也没见着一条。 往日人口颇多、还算热闹的村子,如今竟是一片死寂。走进村内,刘辩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他和官兵们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 “今晚在村内驻扎,等待斥候回报!”站在村内的空地上,刘辩眉头紧皱,环视着四周的空房,向身后的官兵们下达了驻扎的命令。 得了命令,兵士们在各自军官的指引下,纷纷寻找晚上入住的房间去了。 刘辩手按佩剑,领着徐庶等人径直朝陶虎家走去。 陶虎家的大门紧闭,两扇老旧的木门很是干净,能看出人离开并不是很久。 民宅的房门与富贵人家的房门多有不同。 富贵人家除了大门是分为两扇朝内拉开的,内部房间都是像如今的岛国一样推拉式的房门。而寻常百姓家,正门也是向内推开的两扇,可屋内却是没有门板,只有空洞的门洞。 刘辩刚走到陶虎家门口,两名亲兵就连忙上前,将房门推开,分别站在门口两侧。 带着徐庶等人进了陶虎家的堂屋,刘辩发现屋内很是凌乱,一张破败的麻絮被拽到了堂屋,胡乱的丢在地上。地面上还有着一些血渍,以往陶虎进山狩猎时携带的柴刀也不在房内。 环视了堂屋一圈,刘辩微微拧起了眉头,抬脚朝两侧的耳房走去。进了耳房,刘辩发现耳房空空的,不仅没有存放锄头等锋利的工具,就连铺盖也是没留下半张。 “马上召回斥候!”回到堂屋,刘辩对跟他一同进村的周仓说道:“陶家庄的乡亲们并没有被贼军抓走,他们在这里和贼军干了一场,如今应是藏到山中去了。” “殿下如何得知?”听刘辩说陶家庄村民并没有被董卓军抓走,同样担心村民们安危的周仓连忙问了一句。 “让将士们各自查看入住的房屋,主要找寻屋内有没有柴刀、锄头等锋利的工具。”扭头看了周仓一眼,刘辩对他说道:“陶虎家并没有柴刀,就连锄头都不知所踪。若是我等抓人,可否给人留下锋利的工具?” “定然不会!”周仓先是向跟进屋来的两个兵士吩咐了一句,要他们去通告所有官兵检查房屋,接着才对刘辩说道:“可是以乡亲们的力量,杀些山贼还可以,若与官兵作战,恐怕……” “恐怕伤亡不小!”走到堂屋的一面墙边,刘辩伸手摸了摸喷溅在墙上的血迹,对周仓说道:“若是全村的锋利工具都不在,那就加强夜间防范,乡亲们恋乡情重,尤其是村中还有许多老人和妇孺,定然不会走的太远!” “诺!”听说村民们可能没有被抓走,周仓赶忙应了一声,转身朝屋外走去。 站在一旁的徐庶听着刘辩的分析,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心内已是对刘辩当初能带着唐姬成功逃离洛阳明白了几分。 “殿下,果不其然!”周仓出去后,没过多会又折了回来,到了刘辩跟前对刘辩说道:“村内是连一把锋锐的农具都未找到!” “看来乡亲们是将老人和女人都武装起来了!”刘辩眉头紧紧的拧着,沉吟了片刻,才对周仓说道:“传令下去,在寻到乡亲们之前,我等就在村内驻扎。要将士们不得生火,以免贼军寻到此处,所有人只能吃随身携带的干粮!另外命令将士们,在村内和村口寻找乡亲们留下的痕迹,即便是发现一根女人的头发,也要向我禀报!” “诺!”心内牵挂着陶家庄的乡亲们,得了暂且在陶家庄驻扎、并且仔细勘察村庄内外的命令,周仓连忙应了一声,再次走出了陶虎家。 在周仓的指挥下,几乎所有官兵都在搜寻着这个坐落于邙山之中的小村。他们不仅把小村内外翻了个遍,就连村外的坟地都没放过,也仔仔细细的查找了一番。 领着一队兵士从红姑坟前经过,周仓顿了顿脚步,扭头看了看那小小的坟包,低垂着眼睑轻叹了一声,径直朝村内去了。 “将军!”刚领着一队官兵从坟地回到村内,一名兵士就跑到了周仓面前,抱拳对他说道:“我等在村口发现了许多脚印,特来向将军禀报!” “带我过去看看!”听说村口发现了脚印,周仓连忙命报讯的兵士领着他前去查看。 兵士们发现脚印的地方,是远离河流的另一侧村口,从这处村口出去,走不多远就能进入茫茫的大山。 眼下时辰已晚,天色也稍稍的有些暗了,跟着报讯兵士来到村口,周仓果然看到地面上有着一片杂乱的脚印。 脚印错乱,横七竖八,根本看不出村民们是朝那个方向跑去。看起来倒像是当时有一群人,在村外没头没脑的乱撞。 “去向殿下禀报!”蹲在这片脚印前,周仓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向身后站着的一群兵士吩咐了一句。 其中一个兵士应了一声,掉头朝村内跑去。 没过多会,接到兵士禀报的刘辩带着典韦和几名卫士从村内跑了出来。 “元福,脚印在哪?”刚到村口,才看到蹲在地上的周仓,刘辩就向他喊了一声。 听到刘辩的喊声,周仓连忙站了起来,侧身站到一旁,指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对他说道:“殿下,这里有许多脚印,只是太过杂乱,着实看不出乡亲们向哪里去了。” 蹲到脚印前,刘辩仔细的查看了一遍,才扭过头对周仓说道:“加强另一侧村口的巡查,再多加派暗哨,尤其是晚间,一定要多加留意!” “可是……”周仓先是扭头吩咐身后的兵士执行刘辩的命令,在几个兵士领令进村之后,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脚印,一脸迷茫的向刘辩问道:“脚印是在此处,如何要加派另一侧村口的人手?” “陶虎他们也成长了!”听得周仓发问,刘辩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杂乱无章的脚印对他说道:“这里的脚印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只是他们经验尚有不足,在留脚印的时候,实在太过杂乱,凡是有些追踪本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的逃离路线,应是在另一侧村口。” 刘辩极力在给周仓做着分析,可周仓的脑子一时却还没有转过弯来,他脸上的疑云并没有消退,反倒是更加浓重了一些。 “我等进入村子,他们定会回村查看!”轻轻朝满脸疑云的周仓手臂上拍了拍,刘辩一边领着他向村内走,一边对他说道:“在发现乡亲们之前,由你带人守着村口,乡亲们与你熟络一些,你守着那里最为合适!” 委派周仓守住村口,又命令赵云负责村内防务,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刘辩才领着典韦回到了陶虎家。 夜幕悄悄降临,陶家庄一片宁静,如果不是堂屋里传来典韦熟睡时发出的鼾声,刘辩甚至会认为他是独自置身于一处无人的荒村。 阵阵晚风从村内的空地上掠过,刘辩站在窗前,听着空地上那几棵老树的树叶在晚风吹拂下发出的“沙沙”轻响,期盼着村民们发现他们进了村子,并且暗中回来勘察。 董卓已下令洛阳附近的百姓和士人随同迁往长安,凡是拒绝迁徙的,均会遭到屠戮。 虽说村民们有着一些战斗经验,胆气也经刘辩磨砺过,可董卓军并不是山贼可比,放任村民与董卓军作战,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村民被董卓军尽数歼灭。 刘辩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找到并将村民们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站住!”正望着窗外,刘辩猛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爆喝,紧接着他看见百余条黑黢黢的人影从民房中蹿出,飞快的朝着临近河流的那侧村口冲去。 第116章 有时死亡也是解脱 百余条黑影蹿向村口,村口传来一阵喧闹声,没过多会又沉寂了下来,陶家庄再次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刘辩站在窗口,没过多会他就看到十多条黑影快步向陶虎家走了过来,等到黑影走的近了,他才看清领头的正是周仓,而周仓身后的几个兵士,则扭着两个他并不认得的汉子。 “殿下!”到了陶虎家门口,周仓向屋内喊道:“我等擒了两个探子,请殿下发落!” 睡在堂屋的典韦向来都很警醒,陶虎等人还没走到屋外,他已是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持着短戟,早摆开了厮斗的架势等在屋内。 听到周仓的声音,躲在黑暗中的典韦并没有动身,而是扭头朝黑黢黢的左侧耳房看了一眼, 站在窗边,外面的情况刘辩已是看到了一些,听得周仓在门外说话,刘辩扭头对站在堂屋的典韦说道:“让他们进来!” 典韦应了一声,先是摸到火折,将白烛点燃,随后拉开门闩,把周仓让进了屋内。 昏黄的烛光给屋内带来了些许光亮,人的影子在烛光的映射下被投到墙壁上,随着烛光的跳动,人影也在晃动着,给空旷的房间带来了几分阴森。 “殿下,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在村口晃荡,被我等擒了!”刘辩来到堂屋,周仓朝身后一招手,四名兵士拧着两个人进了房内。 “跪下!”押着那俩人进了屋,跟在后面的两名兵士低喝了一声,抬脚朝那俩人的腿弯踹了过去。 被扭着的两个人腿弯一屈,“噗嗵”跪了下去,扭着他们的四名兵士顺势将手腕一拧,把他们按在了地上。 “你等何人?”双手背在身后,刘辩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冷冷的向他们问道:“来此何干?”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都穿着平民的深衣,不过他们的深衣并不像刘辩以往见过的百姓衣衫那么破烂,而是有着七八成新。 俩人低垂着头,被四名兵士扭着,刘辩发问之后,他们竟是连半声也不言语。 从这二人的表现,刘辩已看出他们并非寻常村民。若是寻常村民,被官兵扭住,绝对不会如此镇定。 低头看着俩人,刘辩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见俩人只是垂着脑袋跪在那里不说话,他把手一摆,对周仓说道:“将他们拖出去,一剑一剑的划开皮肤,找些甜物,抹在伤口上。这时节,想来蚂蚁已经……” 从刘辩口中说出这番话来,被扭着的两个汉子浑身一震,都是满脸惊恐的抬头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神情森冷的刘辩。 “拖出去!”周仓朝押两名汉子的兵士一摆手,向他们下达了把两个汉子拖出去的命令。 刘辩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门口,看着几名兵士把那两个汉子给押了出去。 “我说!”兵士们刚把那两条汉子押出去,其中一个汉子就喊了起来:“我二人是这附近的村民……” 押着两条汉子的兵士们听到那汉子的喊声,暂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看着刘辩。 “胡说!”那汉子的话才刚说出口,刘辩就低喝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冷声说道:“附近的村民?村民有几人能穿着如此新的衣衫?村民又有几人会半夜三更跑到别的村子来?” 喝断了那汉子的话头,刘辩抬脚走到两个汉子身前,一把抓住说话那汉子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了起来,看着那汉子的手掌,冷笑了一声说道:“村民平日打柴,手掌处均是虎口与指关节有着老茧,而你二人的手掌,虎口并无老茧,反倒是掌心处有着茧子!” “这种茧子,乃是长期手持干状物刺杀,才会生得!”双脚微微扎开,刘辩手背在身后,眼角抽搐了几下,冷声说道:“你二人显然是军旅出生,擅长使矛,却要充作平民。快说,到底是谁派你二人前来!” 刘辩的分析是句句入骨,不仅被按在地上的两个汉子满脸惊愕的愣在那里,就连押着他们的周仓和几名兵士也都是一脸的崇敬,心内暗暗佩服刘辩观察入微,竟是连这细小的破绽都看了个通透。 两名汉子仰起头,瞪着刘辩,半晌也没言语。 他们的身份已然被刘辩揭穿,再继续狡辩,也没有任何意义,眼下他们只是在等待着被刘辩诛杀,生为军人,即便是死,他们也不愿吐露出关于任务的半点真情。 “你俩很好,很有骨气!”低头看着那俩人,刘辩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喜欢硬汉!不过硬汉之所以硬,那是因为恐惧不够!若是不吐露实情,你二人今日恐怕是要遭受一番磨难了!” “动手!”两名汉子态度还是很强硬,刘辩皱了皱眉头,冷冷的向周仓下了动手的命令。 两个兵士把一名汉子拖到一旁,另外两个兵士则死死的扭住还跪在刘辩面前的汉子,在他们把那汉子扭紧之后,站在周仓身后的一名兵士抽出长剑,朝那汉子走了过来。 “要杀便杀!只管砍了老子的脑袋,老子若是皱皱眉头,便不是条汉子!”被两名兵士扭着,看着走过来的兵士手中在夜色中泛着银亮光泽的长剑,被按在刘辩身前跪着的汉子高声喊了起来:“折磨人的,算甚么好汉!” “哼哼!”刘辩嘴角挂起一抹怪怪的笑意,冷哼了两声对那汉子说道:“又不是在跟你玩绿林聚义,要做甚么好汉?我知道你不怕死,我要的,只是从你们口中说出实话,否则我就会用一些你想不到的手法来折磨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动手!”对那汉子说完话,刘辩把脸一冷,向持着长剑的兵士下达了动手的命令。 那兵士应了一声,提着长剑蹲在被扭住的汉子身前,长剑的剑尖缓慢的朝着那兵士胸口贴了过去。 “挖个坑,把另外一个人埋了,头留在地面上!”看着兵士将长剑朝面前这汉子的胸口递了过去,刘辩又向周仓吩咐道:“听说身体被泥土压迫,血液会汇聚到脑部,把脑袋挤爆,不知可有此事,今日倒是想开开眼见!” “诺!”周仓应了一声,朝身后的几名兵士一摆手说道:“动手!” 那几名兵士连忙跑到被扭着跪在地上的另一名汉子的身前,由于没有挖坑的工具,他们只能用长剑挖起了泥土。 跪在刘辩面前的汉子,眼睁睁的看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朝他胸口慢慢递了过来,已是紧张的额头冷汗直冒。 他惊恐的睁圆了眼睛,视线连片刻也没从递向他胸口的长剑上挪开。 剑尖贴到了他的皮肤上,铁器特有的冰冷,使得他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锋利的剑刃轻轻的在他胸前皮肤上划开了一条细小的口子,却并不深入,只是在他伤口流出一丝鲜血之后,才缓缓的朝下移动。 随着长剑在那汉子的皮肤上割出一条条细小的口子,那汉子惨嚎着,极力想要挣脱扭着他的两个兵士,用胸口朝长剑的剑尖上顶。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刘辩低着头,斜眼看着那汉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还不说实话,更难受的在后面!” 话说到这里,他扭过头,把视线投向黑黢黢的村口,像是有些悲天悯人的轻叹了口气说道:“有的时候,死亡对人来说,真的是种解脱,尤其是承受着痛苦的折磨,想死却又死不了的时候!” 被割破皮肤的汉子显然也是条硬汉,他强撑着扭了几下身子,见挣脱不得,才朝刘辩瞪了一眼,声音里满带着痛苦,低吼着说道:“某即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饶过你!” “我说我说!”就在这汉子话音刚落的那一刹,被押在不远处跪着,眼看同伴被割的鲜血淋漓,面前兵士们挖的土坑又一点点加深的另一个汉子声音颤抖着喊道:“我等乃是相国麾下,因日前有队兵马前来此处抓人,过了两三日,竟是半个人也没回去,得了命令,特来勘察!” “住口!”跪在刘辩面前的汉子听到同伴招供,厉喝了一声,对他同伴怒道:“我等皆是西凉汉子,如何能向贼人低头……” “噗!”这汉子的话音还未落,刘辩一把抽出了长剑,长剑从蹲在汉子身前的兵士身旁划过,削出一条自下而上的剑影,迅捷无比的挑了上去。 颚骨被长剑劈开,汉子的下巴顿时劈做两半,被剑刃切开的头颅喷溅出鲜血,蹲在他面前的兵士被喷了一脸殷红的鲜血。 “他已经没用了,你说!”手持带血的长剑,刘辩用带血的长剑指着跪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汉子说道:“只要你说实话,便不会死的如此难看!” 面前已挖了个浅浅土坑的汉子被两名兵士扭着,浑身不自觉的哆嗦着,可怜兮兮的望着刘辩,声音带着些颤抖的说道:“回将军话,我二人乃是牛辅麾下兵士,大军就驻扎在西面二十里开外,明日一早,大军将会来到此处……” 第117章 老弱妇孺皆可为战 “他们有多少人?”听说牛辅大军就在村西二十里开外,刘辩眉头紧皱,向那汉子问道:“为何我等派出的探马未能发现他们?” “回将军话!”那汉子被两名兵士扭着,浑身哆嗦,战战兢兢的答道:“大军驻扎在山林之中,并未搭建帐篷,是以未被发觉!牛将军本想明日一早再来村内查看,因发现有几骑快马从山下经过,才命我二人前来查探!” “我等的探马倒成给别人报讯的了!”刘辩眉头微微拧起,扭头对一旁的周仓说道:“请军师与赵将军来我房中。” “诺!”周仓应了一声,朝一名兵士摆了摆手,那名兵士转身朝徐庶居住的房间跑去,他又向一只脚已进了陶虎家的刘辩问道:“此人如何处置?” 刘辩头也没回,径直走进了屋内,只给周仓丢下了一句话:“杀了之后将他们好好掩埋!” 招供了实情的汉子本以为可以不死,当刘辩说出要杀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正要开口求饶,一名兵士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揪着他的发髻,将长剑朝他颈子上一剌。 可怜那汉子满心期待着能够活下去,却没想在招供之后,竟还是难逃一死! 颈子里喷涌着鲜血,那汉子双目圆瞪,在扭着他的两名兵士放手后,满心不甘的栽倒下去。 刘辩杀了董卓军的探马,在离陶家庄十多里外的山林中,陶虎与几个村民正蹲在一片密林中,凑在一起谋划着什么。 “附近村落尽遭贼军劫掠,村民全被掠走,尽管我等极力营救,也只凑得三百多丁壮!”蹲在陶虎身旁的一个汉子眉头紧紧的皱着,看着陶虎对他说道:“方才前去探查的兄弟带回消息,牛辅共计带了两千兵马,他们兵精粮足,而我等尽是老弱,着实无力一战啊!” 听着那汉子的话,陶虎同样紧锁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对身旁的几个汉子说道:“当日先生教过我等,人活着,就要挺直了腰杆活下去!若是被人当狗一样驱使,还不如死了干净!” “陶虎哥说的对!”围在身旁的另外几个汉子纷纷点着头,附和着陶虎的话。 几个汉子附和过陶虎,提出牛辅兵多的汉子又抬手指向陶家庄的方向说道:“陶家庄内还驻扎着一路人马,虽不清楚是谁的麾下,却也可能是董卓老贼派来抓人的队伍!我等杀了如此多的官兵,恐怕是绝无活命的道理!” “你怕?”陶虎扭过头,瞥了那汉子一眼,没好气的对他说道:“若是怕,你尽可离去,向牛辅投降,或许他不会杀你,只是押你前往长安!” “从杀官兵的那天开始,就不再怕了!”那汉子苦笑了一下,扭过头朝身后的密林看了一眼说道:“我等死便死了,可几个村子还都有着老人和妇孺,他们该当如何?” 陶虎与众汉子正商议着,林子深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十多个人影慢慢的朝他们靠了过来。 “谁?”听到脚步声,陶虎和几个汉子连忙抓起柴刀,扭头瞪着正朝他们走过来人影,陶虎更是压低了声音喝问了一句。 “年轻人杀得贼人,我等虽是老迈,却也愿为村子做些事情!”陶虎的喝问声刚落,朝他们走过来的一条黑影就以苍老的嗓音说道:“明日我等均愿出战!” “三叔,你们怎么来了?”听到那声音,陶虎和几个汉子连忙站了起来,迎着说话的老人走了上去,到了老人们面前,陶虎对走在最前面的三叔说道:“老者年迈,如何能参得战事,若我等明日不幸战死,还望各位长辈保重!” 三叔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朝身后的林子看了一眼,林子里影影绰绰的走出了许多老人、妇女还有孩子,走出来的这些人,手中全都拿着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 “不只是我等要去杀贼军!”朝正往这边走的众人看了一眼,三叔对陶虎说道:“先生的话不只是对你们年轻汉子在说,也是对所有乡亲们在说。先生说的对,纵然是死,我等也要站着死!也要死的像个人!乡亲们已商议妥当,明日截杀贼军,老人妇孺尽数参战!” “三叔,使不得!”三叔的话刚说完,陶虎就连忙想要阻拦,却被三叔摆了摆手,拦住了他接着将要说出的话。 “乡亲们只是托我告诉你等一声,不是求你等允诺,此事就如此处置,莫要多说!”阻住了陶虎的劝说,三叔丢下一句话,带着几名老人和走过来的乡亲们,转身朝林子里去了。 看着三叔那颤巍巍的背影,陶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滑落。 为了反抗强行迁徙,附近的许多村民都聚拢在了山上,可他们却从没有想到过,如此做的代价,会是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明日一战,不过是他们为了活的有尊严,而做的最后一次拼搏! 陶家庄内,陶虎的家中。 刘辩与徐庶面对面的端坐在堂屋内,在刘辩身后不远的一只木架上,一支已燃烧了大半的白烛正晃动着摇曳的火苗,向屋内铺洒着昏暗的光辉。 周仓与赵云跪坐在刘辩和徐庶的侧首,四人围成一圈,刘辩和赵云、周仓的视线全都停留在徐庶的脸上。 烛火轻轻抖动了两下,火光瞬间黯淡了一些,唯一站在屋内的典韦走到白烛旁,用短戟轻轻的挑拨着烛芯。 这个时代的白烛,与后世的蜡烛虽然在外形上看起来很像,可它的烛芯却不是像后世蜡烛那样,是由几根拧在一起的细线绑成,而是一整根粗粗的麻线。 整根的烛芯,燃烧时不可能自然散开脱落,每燃烧一截,就需要有人把烛芯剪断,否则不仅光亮会降低许多,还有可能因烛芯弯曲,而造成蜡烛熄灭。 典韦挑断了过长的烛芯,烛火跳动了两下,屋内却是要比先前更亮堂了一些。 “牛辅只有两千余人……”端坐在刘辩对面,徐庶仰头看着刘辩身后不远那支燃烧着的蜡烛,向刘辩问道:“殿下可有计略?” “在陶家庄设置埋伏,死守陶家庄!”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对徐庶说道:“若论人数,牛辅军不如我军,而且我军还有两千名敢死之士,只须等到他们来此,我军突然发难,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不可!”徐庶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贼军以往数次栽在殿下手中,来到此处,恐怕得知附近有支大军,已然想到会是殿下。牛辅不会轻易进入陶家庄,若是他们在村外放上一把火……” 徐庶这句话一说,刘辩当时就愣了一下。 他曾数次放火烧过董卓军,这一次却是忽略了,会放火的不止是他,董卓军也是懂得放火的。 “我军应于今日夜间,在村子以西五里处设下埋伏,贼军待到天明,必定向村子挺近,届时我军主阵与敌军迎面对敌,待到敌军向我军冲杀时,伏兵突起,定能将敌军聚歼于村外!”见刘辩愣了一下却没说话,徐庶接着对他说道:“若是能生擒牛辅,定会让董卓震怒非常!” “赵云!”徐庶刚说出计策,刘辩就对一旁坐着的赵云说道:“除夜间值守的兵士外,你带领所有能够正常视物的官兵,即刻出发,赶往村外五里处埋伏。周仓,待到派出去的斥候全都回来,让他们好生歇息,明日一早要他们进入山林寻人!” “中军由我与军师共同坐镇!典韦留守中军,作为先锋出战!”微微拧着眉头,刘辩满脸认真的对屋内众人说道:“明日一战,我军人数数倍于贼军,此战关乎我军能否在洛阳一带站稳脚跟,只许胜不许败!” “诺!”刘辩下达了命令,屋内众人全都站了起来,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军师且慢走!”众人领了命令,纷纷离开,当徐庶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刘辩向他喊了一声。 听得刘辩喊他,徐庶转过身,向刘辩问道:“不知殿下尚有何事未吩咐?” “也无甚要紧之事!”走到徐庶身旁,刘辩望着屋外的夜色,对他说道:“本王只是在想,找到乡亲们之后,如何安置老弱妇孺?” “老弱妇孺,皆可为战!”刘辩的话音刚落,徐庶就笑着对他说道:“兵者求胜,不在强弱,不在多寡,只在于心!” “何解?”徐庶说出老弱妇孺皆可为战,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他问道:“军师的意思,难不成将来我等会驱使老弱妇孺前往战场?” “老弱不可用来冲锋陷阵、妇孺不足驱使征战沙场。”徐庶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可老弱却可运送兵粮、供应补给;妇孺却能农耕桑织,休养生息!此为攻心之术,殿下尚无寸土容身,此事可容日后再做计较。” “是!”刘辩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说道:“可寻到乡亲们之后,他们却是要找到安身立命之所,恐怕容不得日后再做计较了。” 第118章 各方备战 天色微明,数千名官兵整理好衣甲、兵刃,在陶家庄村内的空地上,列起了方阵。 站在队列最前面的,是近两千名穿着不同款式和颜色官兵衣甲的兵士,这些兵士虽然衣甲看起来比较混乱,但队列却是相当的整齐。 近两千名兵士身后,是不到五千名新收编的黄巾军。黄巾军的衣衫要比官兵们更加杂乱,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穿着百姓的深衣,穿着皮甲的,不过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若不是知道他们曾是黄巾军,外人见了他们,甚至会以为这些人只是临时拼凑起的平民。 “将士们!”站在数千名官兵面前,刘辩手扶着腰间长剑的剑柄,视线在最前排的官兵们脸上扫了一圈,向他们喊道:“据可靠消息,牛辅就在我军前方二十里!你等应该晓得,牛辅是董卓的女婿……” 话说到这里,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视线在官兵们身上瞟了一圈,高声向他们问道:“你等可晓得,我军今日要去做甚?” “殿下,是否让我等擒了牛辅,割了他的卵蛋,再把他放回去让董卓闺女干看着着急?”刘辩的问题才刚问出来,还没等官兵们齐声应答,投靠过来的黄巾军阵列中,就有一个兵士高声喊了起来。 离那兵士不远的地方,一个军官扭过头,狠狠朝他瞪了一眼。 刘辩向官兵们发问,本是想得到一声整齐划一且又威势十足的回答,这兵士的喊声,反倒让许多官兵“哄”的一下笑了起来。 被军官瞪了一眼,喊话的兵士心知惹了祸事,连忙把头低下,再没敢多言语一声。 往传出喊话声的地方看了一会,刘辩脸上带着笑,朝那个方向竖起了大拇指,高声喊道:“兄弟,你老有才了!没错,我要的就是你们擒了牛辅,将他的卵蛋给割下来,让董卓的闺女干着急!” 许多官兵都以为喊话的那个兵士可能要遭到一场祸事,即便不被军棍打个屁股开花,也免不得挨一通训斥,却没想到刘辩竟然也跟着附和了这么一句。 “不过我要的,不只是你们割了牛辅的卵蛋!我还要你们跟我杀进洛阳,把董卓老贼给揪出来,将他的卵蛋也给挤了!”没等官兵们从愕然中醒觉过来,刘辩把手一挥,向他们喊道:“打进洛阳!生擒董卓!” “打进洛阳,生擒董卓!”数千名官兵高高举起兵器,齐声呐喊了起来。 官兵们的喊声毫无掩饰,声浪冲出小村,直飘向很远很远。 站在刘辩身后,徐庶听着官兵们的喊声,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有什么事情恰好中了他算计似得缓缓点了点头。 村子内,刘辩正整备兵马准备出发,离村子只有两三里的地方,两名穿着深衣的汉子静静的聆听着远处飘来的喊声。 “好多人!”飘渺的喊声落下后,其中一个汉子对他身旁的同伴说道:“恐怕有好几千人!快回去禀报将军!” “嗯!”他那同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掉头朝西面一路狂奔去了。 刘辩动员了军队,领着队伍开出了村外,与此同时,在离村子十多里的山林里,三百多名健壮的年轻汉子,手持柴刀,蹲在山林边缘,眼睛死死的盯着从山下流过的那条小河。 而在更西边的地方,两千多名董卓军列起了整齐的队伍,面朝着小河下游,正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身穿黑色鳞片甲的牛辅,手提大刀,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上,拧着眉头眺望着河流下游的方向。 头天晚上,几个刘辩麾下斥候从他眼皮底下过去,在斥候们返回的时候遭到了牛辅所部兵马的堵截,虽然没有拦住那几个骑马狂奔、迅速逃脱的斥候,可牛辅却很清楚,若不是一支实力相对强劲的军队,绝对不会派出如此多的探马。 当晚派出去刺探情况的两个探子没有返回军营,半夜时分,他又派出了两个人。此时他在等的,就是那两拨探子回来一拨,向他禀报前方情况。 “将军,探马迟迟未归,想来是被贼人擒了!”牛辅还望着东面,他身后一员手提长斧的武将策马靠了过来,小声对他说道:“大军驻扎在此处,迟迟不动,恐为贼人所察!” “胡赤儿!”听了那将军的话,牛辅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对那将军说道:“你领五百兵马,在前打头阵,我自领中军紧随在后,一旦发现贼军,你我彼此为策应,方可保得无虞!” 听了牛辅的话,手提长斧的将军先是一愣,看着牛辅那张神情决然的脸,有些迟疑的应了一声,朝身后的董卓军官兵们喊道:“将士们,随我打头阵去!” 五百名董卓军官兵跟着胡赤儿,径直朝小河下游奔去。 望着胡赤儿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牛辅朝身后招了下手,对剩下的官兵们喊了声:“出发!”领着一千五百名官兵,远远的坠在胡赤儿的队伍后面,沿着河流向下游去了。 此时两个奉牛辅之命前来探查情况的探马,正忙乱不迭的沿着河岸向上游跑。 跑没多远,其中一个探马停下了脚步,朝从他身旁跑过的同伴招了下手,压低声音喊道:“莫跑,好像有动静!” 听到喊声,另一个探马也停了下来,支楞着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小河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哗哗”的流淌着,除了小河流淌的声音,俩人只能听到河岸对面群山上的树木在风中发出的“沙沙”声。 在离河岸不远的一处土坡上,赵云半蹲在坡顶,望着河岸边的两个董卓军探子,伸出一只手对身后的兵士说道:“弓、箭!” 一名兵士连忙取下背在身上的短弓,捎带着把箭壶也递给了赵云。 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箭矢,赵云把箭搭在弓弦上,瞄准了河岸边上的一个汉子。 土坡到河岸边,足有五十多步。如此远的距离,再加上弓箭飞行的途中会受到风速的影响,一般到达目标近前,偏差都会比较大。 可赵云却好似根本没注意到山间的风儿很紧,他将弓弦满满的拉开,箭矢的尖端直指着河岸边上的那两条汉子,猛一松手,一支箭矢夹着破风声朝河岸边飞了过去。 第一支箭矢飞出,赵云紧接着把第二支箭矢也搭在了弦上,再次拉满弓弦,将箭矢射了出去。 两支箭矢一前一后飞向岸边,正在聆听着附近声音的两个董卓军探子陡然间听到一阵利器破空的声响,相互对视了一眼,刚要侧身避开,其中一个探子惨嚎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支箭矢不偏不倚的从那探子的耳门贯入,穿透了颅脑,从另一侧耳门透了出去。 同伴倒地,第二个探子愣了一下,闪避的动作也缓了一缓。 正是这一缓,给他留下了再不可能挽回的遗憾。赵云射出的第二支箭矢“噗”的一声从他的右侧的颈子穿过,刺穿了颈骨,箭尖带着一小块血肉,从他颈子的右侧穿了出去。 两个探子相继倒地,蹲在土坡上的赵云朝身后一招手,对后面的几名兵士说道:“把尸体丢进河里!记得要将血渍清理干净!” “诺!”几名官兵齐齐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河岸边跑了过去。 领着数千人的兵马,沿着河岸,快要推进到赵云等人藏身的地方,刘辩远远看到几个赵云早先带走的兵士抬着什么东西丢进了河中,接着那几个兵士又一溜烟的朝赵云等人埋伏的地方跑了过去。 心内带着疑惑,刘辩止住队伍的前进,抬脚走到河边,歪着头朝上游看去, 被兵士们丢进河里的两样东西正顺着河水向下漂流,起先刘辩还以为只是两截木头,等到漂的近了,他才看出沿着河流漂下来的,竟然是两具穿着七八成新深衣的尸体。 眼看着两具尸体从眼前飘过,顺着河流向下游漂去,身后还带着一条长长的淡红色血迹,刘辩对与他一起到河边查看的典韦说道:“告诉军师,方才子龙他们又解决了两个牛辅派来的探子!” 典韦应了一声,转身朝骑马立在主阵最前方的徐庶走了过去。 驻马立在主阵前面,徐庶正眺望着小河上游,典韦跑到他身前,依照刘辩的吩咐,将赵云等人发现并解决了董卓军探马的消息禀报给了他。 听说又发现了董卓军的探马,徐庶深深的吸了口气,嘴里咕哝了一句:“怪哉,不该再有贼军探马能到此处才是!” 站在徐庶的战马旁,典韦仰头看着他,一脸茫然的问道:“军师说甚?” “典将军,且在此处看着上游,我去寻殿下说些事情!”徐庶并没有回答典韦的问题,而是翻身跳下马背,朝着河岸边走了过去。 满头雾水的典韦看着徐庶走向岸边背影,挠了挠头,撇了一下嘴,按照徐庶的吩咐,转过身眺望着河岸上游。 第119章 战局突变 靠近河岸一侧的山林里,陶虎蹲在树林边缘,紧攥着手中的长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从河流上游快速向下游推进的队伍。在他身后,蹲着的是三百多名年轻汉子。 汉子们的兵器很是杂乱,只有少部分人手中持着早先从被他们杀死的董卓军手里夺来的长剑、短矛,更多的人则还拎着柴刀。 三百多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正沿河岸朝下游行进的董卓军。每个汉子都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兵刃,其中不少人已是紧张的额头冷汗直冒。 “看起来连一千人都不到!”蹲在陶虎身后的一个汉子望着越来越近的董卓军,眉头紧紧的拧着,对陶虎说道:“不是说有两千人吗?” “让他们过去!”盯着已快要接近埋伏地点的董卓军,陶虎眉头紧紧的皱着,对身后的汉子说道:“告诉乡亲们,谁也不要动!” “好!”那汉子应了一声,猫着腰,一边飞快的在三百多名汉子身后跑着,一边压低了声音,让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陶虎等人眼看着胡赤儿领着五百名董卓军从山坡下的小河边经过时,林子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陶虎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走过来的,是上千名老人、孩子和妇人。他们所有人的手里,都拿着锄头、铲子等农具。走在最前面的几个老人,像陶虎他们一样,提着柴刀,甚至还把衣服的袖口和裤腿用麻绳紧紧的绑缚了起来。 从林子深处走出来的这些人,最扎眼的就是一群由大人牵着的孩子,不少孩子走路还都有些蹒跚,可他们却也像大人们一样,手中提着锋锐的农具。 山下的董卓军正沿着河岸行军,陶虎已是不可能劝说老弱妇孺返回林子深处,无奈之下,他只得朝走出来的上千名几乎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蹲在最后面。 所有的老弱妇孺在陶虎的示意下,蹲在了汉子们身后,一双双眼睛也望向沿着河岸行进的董卓军。 领着五百多名董卓军正向前挺进,胡赤儿突然勒住马,视线向两侧扫视着。 身为带兵的将领,他有着对危险特别敏感的嗅觉。经过这片山林,他总觉得暗中好像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他和他的队伍。 “稳住!稳住!”胡赤儿的视线投向了陶虎等人藏身的山林,陶虎双臂张开,压低了声音,提醒着众人不要冲动。 向两侧看了一会,胡赤儿眉头微微拧着,抬起手臂朝身后的官兵们一招,喊了声:“继续前进!” “呼!”董卓军继续向前挺进,许多已是紧张的后脊梁上都冒出冷汗的村民们长长的吁了口气。 “咯哇!咯哇!”就在陶虎等人目送着胡赤儿带领的队伍继续行进时,刚跟着三叔他们走出来的一个妇人身后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林子里的村民是邙山一带好几个村落的人聚拢在一处,在这群人里,有着几个还带着未出襁褓婴儿的妇人。 为了帮助陶虎等人作战,这几个带着婴儿的妇人,用衣带将婴儿绑在了身后。她们本想帮些忙,却哪知竟会因为婴儿的啼哭,给所有的乡亲带来灾难。 背着啼哭婴儿的妇人赶忙解开绑在身上的衣带,将孩子抱在怀里哄着、颠着,可那小婴儿哪里知道他的啼哭会给大人们带来万劫不复的灾殃,还在不住的踢腾着小腿,发出一声声响亮的哭喊。 藏身在林子里的所有村民,都扭头看着那个正哄着婴儿的妇人,人们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 许多人神情里带着愤懑、懊恼,更多的人,则是满脸的惊愕和恐慌。 已经快要从陶虎等人藏身的山林经过的胡赤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连忙对身后的军队喊道:“杀害官兵的乱民就在山中,随本将军将他们尽数诛杀!” 胡赤儿先是发了声喊,随后一提缰绳,纵马朝着小河对面的山林冲了过去。河水并不算深,成年人跳入河内,顶多只能漫过腰部,五百名董卓军齐齐发了声喊,跟着胡赤儿跳进还有些凉意的河流中,朝着对岸涌去。 “乡亲们!随我杀!”心知已是不可能再躲藏下去,陶虎猛的站了起来,将长剑朝前一抡,高喊了一声,率先冲出了林子。 “杀!”蹲在陶虎身后的男女老幼齐齐发了声喊,喊声中甚至还夹杂着许多年幼孩子带着奶味的稚嫩声音。 一千多名抱着必死决心的村民,如同潮水一般涌出了林子,朝正蹚着小河往岸边冲来的董卓军扑了过去。 村民们的喊声很响,传出了很远,可惜却是没能传到离他们只有五里开外的刘辩耳朵里。 骑马立在河岸边,刘辩的视线还停留在河流上游的方向,他却不知道,此时在河流上游,邙山一带的村民们,正发起着一场自杀式的冲锋。 “殿下,殿下!”一骑快马从河流上游的方向朝着刘辩奔来,马背上的骑士一边狂奔,一边高声喊道:“我等寻到乡亲们了!” 听说寻到了乡亲们,刘辩眼睛一亮,向那骑士喊道:“乡亲们在哪?” “上游五里处,正与贼军厮杀!男女老幼,足有千余名!”报讯的斥候到了刘辩近前,翻身跳下马背,半跪在地上对他说道:“乡亲们兵器简陋,且多是老人妇孺和孩子,伤亡惨重!” “大军快速前进,骑兵随我突击!”听说乡亲们在上游与董卓军干上了,刘辩已是无暇再做更细致的布置,一抖缰绳,朝身后的官兵们喊了一嗓子,纵马向河岸西面冲了出去。 典韦与周仓相互看了一眼,周仓向典韦喊道:“某随殿下前去,典将军留守大军!” 说完话,周仓也纵马跟着刘辩冲了出去,一百多名骑兵此时已是纷纷用力的夹着马腹,策马跟在刘辩身后向河岸上游飞驰。 “传令赵云,要他快速向西挺近,从背后包抄贼军!”刘辩率领骑兵先冲了出去,徐庶连忙对身旁的传令兵喊了一声,紧接着他把手一挥,向身后的大军喊道:“将士们,快速前进,驰援殿下!” 由于邙山一带村民们的出现,战局陡然发生了变化,早先的计划已完全失效,刘辩、徐庶不可能再继续等待着董卓军向更下游的地方挺近。 率领一百多名刚组建的骑兵,刘辩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期盼着乡亲们能够多坚持片刻,只要他们杀到,董卓军就无法再肆无忌惮的屠杀村民。 刘辩正领着骑兵疾速狂奔,在上游的小河边,村民们已和董卓军厮杀在了一处。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董卓军岂是一千多名老弱妇孺能够抗衡的? 领着千余名主要由老弱妇孺组成的乡亲们,陶虎在冲下山后,手持长剑,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刚登上岸的几名董卓军兵士撞了上去。 那几名董卓军兵士见陶虎撞向他们,连忙抬起盾牌挡在身前,同时向前猛的刺出短矛。 一支短矛“噗”的一下扎进了陶虎左肩肩胛,从他的脊梁后面透了出去,可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陶虎退后半步,他紧咬着牙关,怒吼了一声,将身体重重的撞在那几个董卓军兵士手中的盾牌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几名董卓军兵士撞的向后一趔,就在他们盾牌防御出现空档的那一刹,陶虎抡起长剑,朝着一个董卓军的头顶劈了下去。 冲下山的乡亲们,无论男女老幼,冲杀起来全然都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锄头翻飞、铲子横舞,可他们终究只是一群平民,刚冲下山时,还将胡赤儿带领的五百余名官兵朝后推了一推,可董卓军在稳住阵脚之后,战斗的天平则渐渐的向董卓军方面倾斜了过去。 得了诛杀所有村民命令的董卓军,完全不顾与他们战斗的是什么人,一片片的老人、妇人和孩子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流进河中,清澈的小河也被染上了一片艳红。 血色的河水“哗哗”的流淌着,正策马狂奔的刘辩在疾驰的同时,扭头看了一眼那鲜红的河流,双腿猛的朝马腹上一夹,高喊了一声:“驾!” 周仓手提大刀,紧随在刘辩身后。他在陶家庄与淳朴的乡亲们一同生活了三年,每个乡亲都如同他的亲人一般。 亲人的鲜血染红了河流,周仓的心头同样在滴着血。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愤,用力的抖着缰绳,双腿狠狠的夹着马腹。 跟在刘辩和周仓身后的一百多名骑兵,也都催促着战马快速向着上游疾驰。 五里,仅仅只有五里的路程,刘辩却有种这条路太过漫长的感觉。战马疾驰,两侧的景物飞快的向后倒退着,可他的眼睛里,却已是一片朦胧。 鲜红的河水还在“哗哗”的流淌着,大自然造就的美妙旋律,此时听在刘辩的耳朵里,却像是恶魔弹奏的一曲索命谣,异常刺耳!异常令人揪心! 第120章 尽数诛杀 “杀!”正在厮杀的董卓军和邙山一带的村民就在眼前,刘辩一把抽出长剑,将长剑朝前一指,高喊了一声,纵马冲向董卓军。 听到刘辩的喊杀声,正厮杀着的董卓军官兵和村民们都是一愣,许多人把脸转向了正朝他们冲来的一百匹疾驰的健马。 领着一百多名骑兵冲锋的刘辩越来越近,已是有些老眼昏花的三叔,在他们冲到很近的距离以后,才看清了刘辩的面容。 “先生!是先生!”看清了刘辩的面容,浑身是伤,伤口还在流着鲜血的三叔眼睛陡然一亮,向村民们高喊道:“先生来救我们啦!先生来救我们啦!” 已被董卓军压制住,正成片成片被屠杀的村民,听得三叔的喊声,精神为之一振,齐齐发了声喊,无论男女老幼,又向敌人发起了一轮反扑。 三叔正高喊着“先生来救我们啦”,一名董卓军兵士从背后冲向了他。 那兵士手中短矛猛的一挺,锋利的矛尖刺透了三叔身上那破烂的深衣,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脊背。 满心兴奋的三叔正高声喊叫着,后脊梁陡然一疼,心口猛的一阵憋闷,他身子怔了一怔,低头看着那支穿透他身体,从前胸刺出的短矛。 刺穿三叔身体的董卓军兵士正要拔矛,一个手持锄头的妇人冲到了他的背后。 残酷的战斗几乎让那妇人的心智彻底奔溃,她披头散发,睁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抡起锄头,朝董卓军的后脑上就是重重的一下。 战场的喧嚣声掩盖了锄头砸碎董卓军后脑的闷响,挨了一锄头的董卓军只觉得脑后一疼,紧接着两眼一黑,一头撂倒在地上。 抡着锄头砸他的妇人还没停手,在砸倒那董卓军之后,妇人冲了上去,举起锄头朝着已经倒地的董卓军就是一通猛砸。 可怜那董卓军兵士,并没有死在真正的战士手中,而是死在一个已被血腥战斗摧毁了心智的疯狂妇人手里。 铁制的锄头一下下的敲击在已经倒地的董卓军兵士的头颅上,那董卓军兵士的颅骨被砸的粉碎,脑浆和鲜血糊的满锄头都是,可那妇人却还在一下下不断的敲击着。 “杀!”策马冲进了正在混战的董卓军背后,刘辩翻身跳下马背挥舞着长剑,一剑剑的劈砍着挡在他面前的董卓军。 虽然会骑马,可刘辩却不擅长在马背上作战,他的战斗技能只是当特种兵时,训练过的步战技巧,大兵团冲锋的马站,并不是他的所长。 与刘辩想相同,跟在他身后的百余名官兵,虽然都骑着马,可他们却全是步兵出身,与董卓军撞在一处,百余名官兵全都趁机翻身跳下马背,手持盾牌和短矛,扑向了正抵御着村民们反击的董卓军官兵。 一百多名骑兵,唯一能在马上行动自如的,只有周仓一人。 眼看着河岸边上,到处都是平民的尸体,周仓已是出离的愤怒!一口大刀被他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策马在董卓军中走了个来回,凡是挡在他面前的董卓军,无不被那柄大刀劈的肚破肠流。 “胡赤儿!”当初身为黄巾,周仓曾随军与董卓的西凉骑兵打过许多仗,也曾与胡赤儿打过照面,劈杀了十数名董卓军官兵,周仓怒吼了一声,提刀策马朝胡赤儿冲了上去。 听到周仓的喊声,胡赤儿赶忙扭头向周仓看了过来。 当初追随董卓与黄巾作战,胡赤儿见过许多黄巾将领,虽说也与周仓打过照面,却已是记不清在哪见过。 见周仓朝他冲了过来,胡赤儿一勒缰绳,提着大斧迎了上来。 到了胡赤儿近前,周仓兜起大刀,毫无花哨的朝着他的头顶劈了下去。 那胡赤儿虽不算多强悍的猛将,却也不是寻常兵士可比,大刀劈向他头顶,他双手持斧,向上一挺,硬生生的架住了周仓劈来的一刀。 周仓原本力道就十分强悍,再加上已是愤怒到极限,劈出大刀的力量可想而知。 硬生生的抗住这一刀,胡赤儿只觉得虎口发麻,右手的虎口竟被震的裂了开来,甚至还渗出了一丝丝的鲜血。 “杀!”一刀没有劈翻胡赤儿,周仓圆睁双眼,怒吼了一声,双臂一扭,大刀打了个旋,紧接着又朝胡赤儿的腰肋劈出一刀。 硬碰硬的挡了一刀,胡赤儿已是晓得周仓的厉害,哪里还敢继续厮杀。当周仓的大刀朝他腰肋劈来时,他将长斧往下一架,抗住了这一刀,随后并不反攻,把身子一伏,勒转战马,掉头向河流上游逃去。 胡赤儿一逃,跟随他前来的董卓军军心顿时散了,其中不少人还在与刘辩等人厮杀,更多的则已是边杀边退,想要快些撤离战场。 “不留活口!尽数诛杀!”董卓军对平民的屠杀,已彻底激怒了刘辩,他一剑劈翻了挡在面前的一个董卓军,将长剑朝上一举,高喊了一声。 百余名官兵齐齐呐了声喊,向着董卓军又是一通猛扑。先前一面倒被董卓军屠杀的百姓们,也朝着正在撤退的董卓军发起了进攻,潮水般的人群,很快便将这群已经没了战斗意志的兵士淹埋其中。 与此同时,领着队伍正向下游行进的牛辅,见胡赤儿单人独骑伏在马背上逃了回来,连忙勒住马,止住了队伍的行进。 “为何如此狼狈?”胡赤儿还没到近前,数名牛辅的亲兵就上前拦住了他,他的马蹄刚停,牛辅就拧着眉头向他问了一句。 “回禀将军,我军在前方遭遇乱民伏击,已然要胜,却突然杀出了一队擅长步战的骑兵!”被牛辅喝住,身上溅满了鲜血的胡赤儿勒着马,对牛辅说道:“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是个个都勇猛异常,有一黑脸将军更是了得,末将不是他的对手……” “撤!”驻马立在河岸边,牛辅眉头紧紧的拧着,寻思了一会,朝身后一摆手,向全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将军,还有好些兵士被乱民围着无法脱身!”见牛辅要走,胡赤儿连忙喊道:“请将军前去救援!” “逆贼大军即将来到,如何还顾得那些?”牛辅回过头,瞪了胡赤儿一眼,冷冰冰的对他说了句:“随军撤退!” “诺!”被牛辅喝了一声,胡赤儿不敢违拗,只是回过头,朝身后投下了有些悲天悯人的一瞥,勒转战马,跟着牛辅向西撤了。 被胡赤儿抛下的董卓军官兵边战边退,其中一些人为了活命,双手举着兵器,想向刘辩等人和村民们投降,可刘辩麾下的兵士已经得了不留活口的命令,冲到这些投降的董卓军面前,也是手起矛落,将他们一个个刺翻在地。 几乎快要被战斗摧毁了意志,已接近疯狂的村民,在终于扭转了战局的情况下,哪里还会容屠杀他们的董卓军活下去,也是一个个抡起手中的农具、兵器,朝着董卓军的头上、身上不停的招呼。 就在败退的董卓军已完全丧失了斗志,大多数人只知抱头逃跑的时候,斜刺里又传来一声喊,一员银甲白袍的小将,带着数百名兵士,从侧面冲了出来,将董卓军的退路彻底封死。 河流下游,一阵阵呐喊声震彻云霄,掩盖住“哗哗”流淌的水声,震撼着在场董卓军官兵的心魄。 黑压压的一片兵马,从下游扑了上来,如同一阵狂猛的洪水,向着正被追杀的董卓军涌来。 “杀!”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刘辩圆睁双眼,怒目瞪着已被吓的浑身颤抖的董卓军官兵,大吼了一声。 “杀!”同样因董卓军的残暴而震怒的周仓,提着大刀,呐喊了一声,策马冲向了已被团团包围的董卓军。 “杀!”一路急赶,终于在董卓军败退之后追赶上来的赵云也是怒吼着,提起长枪,率领五百余名跟着的官兵们朝董卓军扑了上去。 “杀!”愤怒的村民们,在刘辩麾下官兵扑向董卓军的那一刻,在陶虎的带领下,也发出了一阵怒吼,冲了上来。 一场纯粹一面倒的屠杀展开了,许多董卓军高举着兵器,想要挡住劈向他们的长剑、锄头、铲子和砍刀,可在如同雨点般向他们砸来的兵刃面前,他们的抵挡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和无力。 战场上充斥着惨嚎声和求饶声,可刘辩麾下的官兵与村民们,却如同根本听不见似的,将这些已经没了战力的董卓军尽数屠杀。 充满血腥味的战斗终于结束了,胡赤儿带来的五百名董卓军尽数战死,而刘辩麾下也有二十多人战死,死伤的村民更是不计其数。 上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射在河床上,被鲜血染红了的河流泛着淡红色的光晕,依旧在“哗哗”的向东奔流。 河岸两侧,到处都是死尸,其中有董卓军的尸体,也有被杀死的村民尸体。 许多被杀死的老人、孩子和妇人,静静的伏在地上,他们的尸体给原本宁静祥和的邙山,披上了一层沉重的悲凉。 第121章 宁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小河岸边,杂乱的堆着数百具血肉模糊的董卓军尸体,离董卓军尸体不远的地方,三四百名死去的村民被并排摆放在平地上。 死去的村民,大多都是老人、妇人和孩子。每一具尸体上都糊满了血渍,血渍已经干枯,结成一片片的黑块,凝结在尸体上。有许多人在死去之后,眼睛都还圆圆的睁着。 刘辩蹲在一具妇人尸体前,伸手轻轻的捋了下她的眼睛,可当他的手掌抚过,那妇人的眼睛却还是圆睁着不肯闭上。 看着躺在地上的妇人尸体,刘辩轻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对官兵们说道:“厚葬乡亲们。” 一群官兵应了一声,在离村民们尸体不远的地方挖起了坑。 “那些尸体怎办?”许多官兵正挖着坑,准备安葬死去的村民,周仓朝被杀死的董卓军尸体哝了哝嘴,向刘辩问了一句。 “尸体留在野地里,腐烂后很容易滋生瘟疫!”看了一眼董卓军的尸体,刘辩微微拧起眉头,沉吟了一下,对周仓说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埋了吧!” 对那些滥杀村民的董卓军,周仓是恨之入骨,他本想建议刘辩一把火将所有尸体全都烧了,可刘辩说出这么一番话,倒是让他有话也说不出口,只得轻叹了一声,转身带着一队兵士,埋葬董卓军尸体去了。 战场上,无论哪方获胜,一般都会掩埋对方战死的官兵。 这并不是一种人道的表现,而是参战的双方都清楚,太多尸体暴露在野地里,一旦腐烂,很容易引发瘟疫等疾病,掩埋敌人的尸体,也是对己方的保护。 “先生……”刘辩正拧着眉头,看着官兵们挖坑掩埋死去的村民,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呼唤。 他转过身,看到的是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浑身上下至少有着不下于十多处伤口的陶虎。 陶虎正一手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剑,在一个村民的搀扶下,勉强支撑着身体,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陶虎!”看到陶虎,刘辩连忙奔了过去,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他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赶忙朝身后喊了一嗓子:“快拿草药!” “先生……”刘辩奔到了身前,陶虎提剑的手一松,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了“呛啷”一声脆响,他伸出沾满了鲜血的双手,紧抓着刘辩的衣袖,糊满鲜血的脸上挂着两滴鲜红的血泪,哽咽着说道:“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先生。” “我回来了!”扶着陶虎的肩膀,刘辩眼眶中也闪烁着泪光,他轻叹了一声,对陶虎说道:“你受苦了,乡亲们受苦了!” “先生教过我们,人活着,宁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双手抓着刘辩的衣袖,陶虎哽咽着说道:“董卓要我等跟着迁移到长安,乡亲们不肯,到村子里的贼兵就开始杀人!我等遵循先生的教诲,将那些贼兵杀了……” “别说了,我知道!”伸手搂住陶虎的肩膀,把比他高了半头的陶虎搂在怀里,刘辩微微仰起脸,望着湛蓝的天空,两行清泪已是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为了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陶家庄的村民,宁肯死,也不愿跟随董卓向长安迁移,不仅如此,他们还带动了附近好几个村子的村民,对刘辩的信任,可谓是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高度。 “先生!”刚放开陶虎,刘辩正想继续说些什么,身后又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听到有女子唤他,刘辩扭过头朝身后看去,只见满身血污的陶浣娘,正一手提着柴刀,朝他这边飞奔而来。 两名亲兵见陶浣娘提着柴刀向刘辩奔来,连忙迎了上去,抽出长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被两名亲兵挡住,陶浣娘隔着亲兵的身影,眼眶里噙着泪,又轻声唤了刘辩一句:“先生……” “放她过来!”看到跑过来的是陶浣娘,刘辩向那两个挡住她去路的亲兵摆了摆手,命俩人退到一旁。 亲兵刚刚退开,陶浣娘就一把丢掉了柴刀,朝着刘辩扑了过来。 刘辩完全没想到,陶浣娘竟会如此的情感失控,当这柔弱的小村姑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的环绕着他腰部,脑袋埋在他胸口嘤嘤哭泣的时候,他的双手大大的张开着,满脸都是愕然,竟不知该不该把陶浣娘搂进怀里。 经历了一场杀戮,陶浣娘虽说并没有亲手杀死任何一个人,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乡亲和董卓军倒在眼前,原本就不算很强大的女儿家心志,早已是濒临奔溃的边缘。 刘辩曾在村子里的日子,她对刘辩就有着一种特殊的好感,也正是因为存在着这种好感,在刘辩与唐姬离开村子后,有人上门提亲,陶虎每次询问她的看法,她总是默默的流着眼泪摇头。 心知妹妹的心思,对她又很是疼爱的陶虎,也不愿太过勉强她。本想再等些日子,等陶浣娘忘记了刘辩,再为她选一门好亲事,却没想到竟会在那之前,发生了董卓迁都的事情。 扑在刘辩的怀里,脸颊感受着刘辩胸口的温度,陶浣娘嘤嘤的哭泣着,小巧的嘴唇不停的翕动着,好似想要对刘辩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双臂张开,任由淘换娘扑在胸前哭了一会,刘辩终于拢起了手臂,将陶浣娘揽在了怀里。 受了重伤的陶虎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刘辩搂住他的妹妹,他的嘴角竟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好似这个场景,一直是他心中期待着发生的一般。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正搂着还在嘤嘤哭泣的陶浣娘,徐庶走到刘辩身旁,小声对他说道:“此战让那牛辅事先逃脱,他定然会返回洛阳向董卓禀报,眼下董卓忙于迁都,对洛阳附近管控必定极为森严,我军须尽快进入山林,避开董卓锋锐,方可保得无虞!” “一切依军师所言!”搂着陶浣娘,刘辩点了下头,对徐庶说道:“军师安排去吧!” “诺!”徐庶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安排官兵们和还活着的村民准备进入大山。 “殿下?”徐庶与刘辩的对话,陶虎和陶浣娘都听了个真切,陶浣娘更是挣脱了刘辩的怀抱,杏眼睁的溜圆,一脸凄迷的望着刘辩,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声。 “先生……这是?”刚从一个兵士手中接过草药,正往身上涂抹的陶虎也是一脸的迷茫,他圆睁着双眼,停下了用草药抹擦伤口的动作,傻愣愣的看着刘辩,想问的话只问了一半,就打住了话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才好。 “你们口中的先生,便是当今弘农王殿下!”刘辩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陶虎和陶浣娘,已安排官兵埋葬董卓军尸体的周仓走了过来,轻轻朝陶虎肩膀上拍了拍,小声对他和陶浣娘说道:“还不快见过殿下?” “弘农王?先生?”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陶虎和陶浣娘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兄妹俩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的望着刘辩,竟忘记了依照周仓所说拜见刘辩。 与陶虎兄妹也是相熟,见他们愣在那里还不太敢相信这天大的变故,周仓嘴角漾起一抹亲近的笑容说道:“你兄妹二人还愣在那里作甚?难不成元福大哥还能诈你们不成?” 周仓再次提醒,兄妹二人这才回过神来,陶虎更是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以极其虚弱的声音向不远处的村民们喊了起来:“乡亲们,快来拜见弘农王殿下!” 他的声音太过虚弱,远处的村民根本无法听到,可近处的村民却是听了个真切。 听到陶虎喊声的村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还有些没闹明白状况。 “小民叩见弘农王殿下!”向村民们喊了两声,陶虎拉着淘换娘,双双跪在刘辩面前,给他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 “快起!快起!”陶虎兄妹刚跪下,刘辩连忙上前,托着陶虎的手臂,想要把他给扶起来。 “先生真是弘农王?”看着陶虎兄妹给刘辩行跪拜礼,一个陶家庄的老汉向从他身旁走过的一名兵士小声问了句。 “这还有假?”那兵士扭头看了老汉一眼,笑着说道:“老丈莫不是不晓得殿下是谁?” “哎呀!”听兵士这么一说,老汉连忙朝河岸边的村民们喊道:“先生就是当今弘农王,乡亲们,快来拜见大王!” 由于陶虎身上有伤,他的喊声并没有引来多少注意,可这老汉虽然年纪老迈,却并没有受伤,喊话时还是中气十足,上千名被刘辩救下的百姓全都听了个真切。 听说刘辩就是弘农王,一千多村民“呼啦”一下,全都围到了刘辩近前。 负责保护刘辩的亲兵们一个个手按剑柄,警觉的环视着围上来的村民们。 可能是发觉了亲兵们的警惕,村民们并没有靠的太近,涌到离刘辩还有五六步的地方,纷纷跪伏在地上,山呼着“大王万岁!” 第122章 身份拉远了距离 夕阳的光辉笼着苍茫的大山,片片相连、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树冠,在斜阳的照耀下,被镀上了一层橘色的薄光。 苍苍邙山之中的一片山头上,一支八千余人的队伍蛰伏在老树丛生的密林里。 这支队伍衣甲杂乱,虽然他们每人都有兵器,可许多人却还穿着百姓的深衣,其间还夹杂着许多老弱妇孺。 刘辩站在两棵高大的柏树下,双手扶着树干,微微拧起眉头,望着西南方。 那是洛阳城的方向,只要翻过这座山头,沿着一片长满深草的野地向西南挺进,只需一天,就能到达洛阳。 密林中的官兵们并没有搭起帐篷,这片山林里,树木与树木之间的间隙很小,到处生满了灌木和荆棘,根本没有容得下搭建帐篷的空地。 一缕缕浓浓的青烟在刘辩身后升腾起来,冲向树冠,在紧密相连的树冠下游荡,一丝丝的漫出树冠,飘向天际,附近的林子里,也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军师,离洛阳不过一日路程,我等该如何处置?”望着洛阳方向,刘辩向站在身后不远处,正掩着鼻子看官兵们生火造饭的徐庶问了一句。 “殿下!”听得刘辩发问,徐庶走到他身旁,先是抱拳深深一躬,随后说道:“我等需沿着山林向西,一直进入弘农地界。” “到弘农?”刘辩眉头微微拧了拧,转过身看着徐庶,向他问道:“董卓迁都,城内兵马十去七八,我等何不寻个破绽,一举将其击破?” “殿下与西凉军作战数度,也曾多次战胜他们,却都只是小胜!”站在刘辩侧后方,徐庶轻声说道:“攻城之战,我军至少要比敌军人数多出五倍,方有望强攻入城!洛阳不是虎牢关,当初殿下赚取虎牢关,乃是因西凉军正在追击联军溃兵,疏忽之下才给了殿下可趁之机!如今董卓忙于迁都,对洛阳的防备必定极为森严,且董卓帐下也颇有几个具有才干的谋臣,若想赚取洛阳并非易事!” 手扶着树干,刘辩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徐庶说的没错,当初刘辩赚取虎牢关,正是因魏续疏忽,以为他们真的是追击联军负伤的兵士,才将关口打开。 如今洛阳城正忙于迁都,皇帝銮驾和随同大臣虽是都已启程,可城内的许多财帛尚未运往长安,董卓如今还镇守在洛阳城内,想要赚取城池,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向西挺近,进入弘农地界何意?”沉默了许久,身后官兵们造饭生起的柴堆已不再冒出浓烟,而是跳跃着通红的火苗,弥漫在林子里的青烟也淡了许多,刘辩才又扭头看了徐庶一眼,向他问道:“早先不是说要在洛阳一带壮大势力么?” “是!”徐庶点了下头,神情有些凝重的对刘辩说道:“可洛阳城附近,如今已是一片荒废,百姓流离失所,大多被贼军驱赶启程。弘农乃是洛阳前往长安的必经之路,在弘农一带设伏,我军一可截杀驱赶百姓的贼军,招收丁壮,壮大实力;二可劫掠贼军补给,多攒财帛、兵粮,也能将官兵们衣甲、兵器整备一新!” “嗯!”寻思着徐庶的话,刘辩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军师所言不差,就依军师之计,明日一早沿山林向西开拔,进入弘农地界。” “进入弘农,我军须先拿下茅津渡口,攻破大阳,给贼军以远逃的假象,尔后悄悄渡河,占领曹阳亭。”刘辩做了全军向弘农挺近的决定,徐庶接着说道:“曹阳亭地处洛阳与长安之间的要冲,夺下它,为的并非死守,而是弃守转而进攻陕县。” “懂了!”听完徐庶的话,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徐庶说道:“军师是想以占领曹阳亭吸引贼军混乱,将辎重与迁移百姓都暂且聚拢在陕县一带,而主力前往曹阳亭围剿我等。我等却趁机夺下陕县,此番前往洛阳一带,便不会空手而归!” “殿下果真是心思纤巧!”徐庶微微一笑,抱拳朝刘辩躬了躬身说道:“元直话只说出一半,殿下便已看出了端倪。” “呵呵!此计甚妙!”刘辩笑了笑,朝徐庶的右臂上轻轻拍了两下说道:“若元直不说先占茅津、大阳,本王尚且看不透。占领茅津,乃是为我军留下后路,而占据大阳,则是要以城池为依托,补充、休整,恐怕在大阳驻守的日子也不会很多。” “殿下所猜不差!”徐庶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我军从茅津返回黄河北岸,贼军必然来追,大阳乃是孤城,我军又是孤军奋战、外无强援,弃守大阳,转而向东,突袭白波军,这才是真实的目的!” 刘辩捏着下巴,沉吟了片刻,眉头微微拧起向徐庶说道:“据说白波军有近三十万之众,突袭白波军,我等有多少胜算?” “若我军兵力可破两万,便有十成胜算!”徐庶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刘辩说道:“白波军人数虽多,可大多是老弱妇孺、随军家属,真正能够作战的,不过十万余众。且军中主帅各有异心,杨奉虽暂为渠帅,兵权却大多在郭太手中,俩人早是貌合心离。李乐、韩暹、胡才等人各自拥兵自重,缺少统一调度。而且董卓虽向长安迁都,却派出李傕率军迎击白波军。这样一支军队,如何会是李傕对手?我军前往,并非剿灭,而是痛击之后给予招揽……” “军师果然妙计!”听完徐庶的话,刘辩两只巴掌猛的一拍,对他说道:“军师既已想到如此深远,便请统一调度全军,自本王以下,无不谨遵军师号令!” “诺!”徐庶双手抱拳,应了一声,对刘辩说道:“如此我便前去安排行军事宜!” 朝徐庶点了下头,刘辩目送着徐庶向还在做着饭的官兵们走了过去,直到徐庶走到赵云等人身前,他才转过身,继续望着洛阳方向。 看着洛阳方向,刘辩心内对徐庶的算计有了很深的期待。尤其是依照徐庶的计策,他们还能夺下大阳。 眼下董卓军四处搜捕洛阳附近平民迁往长安,跟着他们的百姓必然不能返回村子。夺下大阳,便可将老弱妇孺暂且安置。 “殿下!”正望着洛阳方向,刘辩身后传来了个甜甜的女声。 声音虽轻,刘辩却还是听出了说话的女子正是陶浣娘。他转过身,朝陶浣娘微微一笑问道:“浣娘为何还不去吃饭?” “奴家为殿下盛了些饭食!”陶浣娘双手捧着一只装满了饭的陶碗,高高举过头顶,递到刘辩面前,轻声说道:“请殿下慢用。” 陶浣娘双手捧着的饭碗里,金灿灿的粟米饭上,摆着两根碧青的野菜,水煮的野菜并没有丧失它碧绿的色泽,横在粟米饭上,煞是好看。 接过陶浣娘递来的饭碗,刘辩朝她点了下头,背靠着树干坐了下去,用手抓着粟米饭吃了起来。 刘辩接过了饭碗,陶浣娘朝他福了一福,先是面对他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才转过身,往一群正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妇人那边走了过去。 囫囵的吃完饭,刘辩刚把饭碗放在一旁,还没等亲兵来收拾,陶浣娘已经走了过来,朝他福了一福,弯腰捡起地上的空碗,转身就要离开。 “浣娘!”陶浣娘刚要走,刘辩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拉住,对她说道:“为何知道我的身份,你反倒与我生分了许多?” “殿下!”被刘辩抓住胳膊,陶浣娘不敢背朝着他,转了个身面对着刘辩,头却垂的很低,轻声说道:“奴家只是个乡野村妇,照料殿下衣食用度已是莫大的荣耀,如何敢奢望与殿下太过亲近。” “自从离开洛阳,陶家庄是我去的第一个村子!”放开了陶浣娘的手臂,刘辩轻叹了一声,对她说道:“当初我与唐姬露宿野外,为群狼围攻,是你哥哥与一些乡亲们救了我,我不知道当日的乡亲们还有几个活着,可在我心里,他们始终是我和唐姬的救命恩人,就如同我的亲兄弟一般。”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站在他面前、低垂着脑袋的陶浣娘,刘辩接着说道:“在陶家庄,你对我们夫妇也是极为照顾,许多生活用度都是你在打理。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我并没有报答你们,而是给你们带来了灾殃……” “殿下……”当刘辩说出给陶家庄带来了灾殃,陶浣娘连忙抬起头,一双美眸含着星点泪光,语调中略带着些哽咽的说道:“若不是殿下,乡亲们如今定是背井离乡,随着董贼前往长安去了。殿下视乡亲们为亲人,浣娘与乡亲们皆知,只是殿下乃是贵人,浣娘却是一乡野民女……” 话说到这里,陶浣娘再次把头低了下去,眼泪却是禁不住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上。 刘辩并不知道,陶浣娘刻意避开他,并不是惧怕他弘农王的身份,而是这高贵的身份,又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许多。 第123章 钱粮紧迫 看着满脸泪痕的陶浣娘,刘辩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对她说道:“浣娘,我还是当日住在陶家庄的先生,我没有变,浣娘与乡亲们却与我疏远了许多。生来我便是帝王之后,我的人生已打上了皇家的烙印,可我最开心的日子,却是在陶家庄与乡亲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天。” “殿下……”陶浣娘紧紧的抿着嘴唇,仰起脸望着刘辩,俏脸上已是糊满了泪痕。 看着满脸泪痕的陶浣娘,刘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柔声对她说道:“当日在陶家庄,多蒙浣娘照料,在我心中你始终是个亲近的妹子。” 陶浣娘又一次低下头,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也没言语,眼泪却如同断线了的珠子一般,不住的顺着腮边滚落。 她心中的凄苦刘辩并不懂得,她苦的是,在得知刘辩弘农王的身份之后,她与刘辩的距离又拉远了许多。她不要做刘辩的妹子,她想做的,是能侍奉刘辩枕席的女人!可她的身份…… 弘农王乃是帝王之后,权贵中的显贵。她一个乡野丫头,即便做妾,也是身份太过卑贱,刘辩虽站在她的身前,可在她看来,他们之间却隔着一道永远也逾越不过的天堑。 “奴家告退!”与刘辩面对面的站着,俩人都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陶浣娘紧紧的抿了抿嘴唇,微微矮了矮身子,向刘辩福了一福,告了声退。 刘辩要说的话已是说完,再与陶浣娘一同杵在这里,终究是有些尴尬。他缓缓的朝陶浣娘点了下头,目送着她转身离去。 陶浣娘离去的背影,多少显得有些苍凉,看着她娇小的后背,刘辩心内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清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眼看着陶浣娘的身影消失在一群妇人之中,刘辩转过身,向稍稍远离众人的地方走去,两名亲兵见他走开,连忙远远的坠在他身后跟着。 刘辩想要独自静一静,想想为何弘农王的身份,会将他和陶家庄村民们的关系拉的如此之远。 “军师!”刚走到离众人稍远一些的地方,刘辩看到徐庶正面朝着洛阳方向,站在两株老柏之间,他稍稍加快了一些步伐,走到徐庶身后轻唤了一声:“军师在思寻何事?” 听到刘辩说话,徐庶连忙转过身,朝他抱拳深深一躬,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在想,何时才能占下这洛阳城!” “军师不是已然定过计策,依照军师之计,想来占据洛阳城并不久远!”看着徐庶,刘辩微微拧了拧眉头,压低了声音向他问道:“莫非依照军师之计,将来仍不能占据洛阳?” “当然不能!”刘辩的问题刚问出口,徐庶就毫不犹豫的做了回答。 他断然的回答,让刘辩感到很是意外,连忙向他问道:“莫非将来有了千军万马,也攻不破这洛阳城?” “非也!”徐庶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攻破洛阳难,守住洛阳更是难上加难!” “请军师解惑!”刘辩双手抱拳,向徐庶深深一躬,对他说道:“本王只擅于奇兵突袭,对大局掌控,还需军师决断!” 刘辩躬身行礼,徐庶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对他说道:“殿下不耻下问,元直何敢不说。” “殿下请看!”扶起刘辩,徐庶拉着他,转过身面朝着正在休息的官兵们,对他说道:“但凡攻城略地、守城护邦,皆须有支攻必克、战必胜的强大铁军。可殿下虽是收拢了不少兵马,却有着粮饷不济、甲兵残破、军纪涣散、无赏无罚、战心不整五大缺陷!” 听着徐庶的话,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徐庶所言不差,经过许多日子的招揽、兼并,眼下他麾下确实是已有了一支七千余人的军队,可队伍中的官兵却都还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军饷更是不晓得何时才能发放。兵器残旧、没有严整的军纪,官兵们眼下只是凭着一腔豪情在打仗,长此以往必定难以坚持。 “强军者,须有五点!”徐庶伸出道:“军需充盈、兵甲齐备、军纪严整、赏罚分明、兵勇公战!有此五者,可谓强军!” “可是若要整备全军,需有个落脚处……”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对徐庶说道:“莫非军师要攻破大阳,也是出于此等考虑?” “不!”徐庶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大阳仅是我军的一条后路,攻破大阳,我军只能夺取县府一应财货,却不可动百姓分毫!我是要攻破虞城,以虞城为基石,在彼处练兵强军,待到全军面貌焕然一新,再行北进,以图白波军!” “军师可是要抢掠西凉军的辎重财帛,充实我军?”徐庶话说到这里,刘辩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对他说道:“只是我军尽皆穿着董卓军衣甲,前往河北一带,恐与各路诸侯产生误解。” “衣甲可染!”徐庶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大汉乃是火德,以红为尚,殿下是大汉宗庙正统,自也是火德,得到贼军辎重,我等可在进入虞城之后,寻找染工织工,为全军裁制新衣甲。全军面貌焕然一新,精气神必然不是今日可相提并论!” “好!只是前往大阳,在山中穿行,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到达茅津渡口……”刘辩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待到攻下茅津、夺取大阳,扫清退路,我军便即刻南下,劫掠贼军!” “可遣赵云,带三百精兵从北侧下山,先行占领茅津!”徐庶一手捻着下巴,朝刘辩微微一笑说道:“待到殿下率军赶到,我等可直接渡河,直指大阳!趁大阳成无所防备,奇袭夺城!” “好!”刘辩点了下头,转身向跟过来,站在不远处警戒的两个亲兵喊道:“请赵云将军前来商议军务!” 一名亲兵赶忙应了,转身小跑着找赵云去了。 没过多会,一身白袍银甲的赵云走了过来,到了刘辩与徐庶身前,他双手抱拳朝二人一拱问道:“殿下、军师,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赵将军,茅津渡口你可识得?”打量了白袍沾染着许多血渍的赵云一遍,刘辩对他说道:“本王与军师商议过,要你带领三百精兵,奇袭茅津渡,行踪一定要隐秘,切不可被人发现,能否做到?” “只有夜袭!”赵云拧着眉头,思忖了一下说道:“末将须带领三百名在夜间能够正常视物的兵士!” “好!由你挑选!”这次没等刘辩说话,徐庶在一旁说道:“夺下茅津渡口,换上贼军衣甲,在彼处候着我等前去!” “诺!”赵云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官兵们驻扎的地方。 “天色渐晚,今晚且在此处驻扎!”仰头望着透过树冠,隐约可见的黯淡天色,刘辩对徐庶说道:“再过几日,恐怕我等想要歇息都是无暇。” “是!”徐庶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尤其是大阳,必须一天之内攻破,若是围城僵持,我军未有补给,必然溃败!” “嗯!”刘辩点了下头,微微拧起了眉头。 他没有去过大阳城,也不知道那里是否城池高坚,可他却很清楚,想要一天拿下一座城池,是何等艰难。 夜晚悄悄降临,赵云已带着三百名视力正常的官兵从北面的山坡下了山,径直往茅津渡去了。 刘辩仰躺在亲兵为他铺好的褥子上,双臂枕在脑后,仰望着黑黢黢的树冠。 徐庶的一番话,让他懂得在乱世中发展势力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他需要钱、需要粮、需要兵械装备更需要有块能够容身的地盘! 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着几千名凭着他几句空话就追随他的官兵。 官兵们打仗,为的是能够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可如果这种没吃没喝,整日又要被敌军追击的日子过的久了,难保一些人的心内会不会产生动摇。 贫家无孝子,穷国无忠臣! 一个一直被刘辩忽略的问题,在听了徐庶的一番话后,跃在了眼前,而且已经到了不尽快解决,将可能前功尽弃的边缘。 官兵们之所以没有对军饷和粮草提出疑义,那是他们心内还期待着刘辩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可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何况官兵们还要用生命来消磨耐性。 “抢!抢他娘的!”满脑子都是如何聚敛一笔财富和粮草的刘辩,猛然坐了起来,两眼圆睁,心内暗暗呐喊了一句。 “殿下!”他坐起的动作太过剧烈,离他不远的几个亲兵连忙跑了过来,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双手抱拳轻唤了他一声。 “没事,只是发了个梦!”亲兵们站在身前,刘辩自是不会把他心内的担忧告诉这些大头兵,他朝几名亲兵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你等也都歇着吧,山高林密,纵然贼军知晓我等就在山中,一时半会也是寻不到。” “诺!”几名亲兵有些担忧的看着刘辩,应了一声,慢慢的朝后退了过去。 第124章 只取府库钱粮 大阳城外,一支八千余人的军队正疾速朝着城池方向进发。 走在队伍前面的,是七千余名衣甲残破、穿着杂乱,手中兵器也混杂不一的兵士。 大多数兵士还穿着百姓的深衣,虽然所有官兵都是一脸刚毅,但从远处看去,他们却更像是一支逃难的流民。 坠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一千余名老弱妇孺。 千余人拖儿带女,紧随在官兵队列之后,妇人牵着孩子,老弱相互搀持,虽是步履略显踉跄,却并未拖延大军行进速度。 经过十多天的跋涉,刘辩终于领着队伍离开了邙山,横渡茅津,再次来到黄河北岸。 他们此时行进的方向,恰好是大阳一带。 刘辩率军渡过茅津渡口后不久,斥候就带回消息,大阳令发现茅津渡口异动,已下令封闭城门。 骗开大阳城已成了泡影,若要占领大阳,安顿随军百姓,让官兵们得到短暂休整,唯一的办法就是攻破城池! “殿下,大阳城就在前方十里处!”渡过茅津渡口,一路向东北行进,日色刚刚西斜,在茅津归队的赵云就指着前方一座隐约浮现的城池对刘辩说道:“某愿带领兵马,为殿下攻破大阳城!” “强攻?”看着远处的大阳城,刘辩一边缓马前行,一边摇了摇头,对赵云说道:“从此处看那大阳,城池虽不算高险,却也并非随意可攻破,若是强攻,没个十天半月乃至更久,恐怕是难以奏效!” “是!”赵云点了点头,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可大阳令已下令关闭城门,若不强攻,又如何进得城去?” “上善伐谋,将军莫急!”刘辩还未说话,骑马走在他另一侧的徐庶望着大阳城,对赵云说道:“殿下与我今夜便在此处驻扎,阻断城内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谨防城中派出信兵,向外求援!” “恐怕已然派出!”刘辩拧着眉头,对徐庶说道:“若是大阳派出信使,向董卓求援,一旦西凉军渡河从背后截击,我军将无半点胜算!” “明日日落之前,大阳定在我军手中!”徐庶笑了笑,扭头对赵云说道:“赵云,你带所有骑兵驰往大阳,在城下搦战,待城内守军出战,只许败不许胜,引着追兵前往下阳一带,一旦伏兵杀出,你等立刻回身作战,务必将敌军全歼。” “诺!”赵云抱拳应了一声,朝身后喊道:“所有骑兵,随我前去大阳搦战!” 百余名骑兵跟在赵云身后,策马朝着大阳方向疾驰而去,在落日的余晖下,他们的背影被披上了一层血色的霞光。 “典韦!”赵云离去后,徐庶又扭头向稍稍坠在后面的典韦喊了一声。 听到徐庶唤他,典韦连忙策马上前,双手抱拳,应了一句:“谨遵军师号令!” “你即刻带领六百原淮南军所部,赶往大阳城外蛰伏,待赵云引走守军主力,你等立即占领城池!”徐庶扭头看着典韦,对他说道:“全军精锐,尽在你处,务必一战夺城!” “定不辱使命!”典韦翻身下马抱拳应了,领着六百名原淮南军所部兵士,披着残霞,向大阳城方向疾奔而去。 “周仓!”给赵云和典韦安排过任务,徐庶又回过头,向跟在刘辩身后的周仓说道:“你即刻带领两千原黄巾所部,前往大阳与下阳之间的山林中蛰伏,待赵云引敌军来到,先以弓箭射杀,封住敌军退路,尔后率军杀出,务必全歼!” “得令!”周仓对徐庶一直都是很不服气,可徐庶是在刘辩的委托下负责全军调拨,他下了命令,周仓也是不敢违拗,于是应了一声,带着两千原黄巾军所部,趁着天色尚早,快速朝大阳与下阳之间的地区行去。 “陶虎!”三名将军全都被委派了出去,徐庶沉吟了一下,回头向跟在队伍后面、还与百姓们走在一道的陶虎喊道:“你即刻带领邙山一带丁壮,在附近设防,务必做到岗哨森严,连只蚊子飞过,都要给我分出个公母来!” 还没有被刘辩收入军中的陶虎,得了命令后先是一愣,随后才快跑着来到徐庶面前,双手抱拳应了声:“诺!” 等到徐庶把三员猛将都委派了出去,又安排了陶虎率领村民们在附近布防,刘辩才向他问道:“众人皆有委派,本王要做些甚么?” “殿下只管率军在此处扎营,明日傍晚,随我入城便是!”徐庶微微一笑,翻身跳下马背,对身后的官兵们喊道:“将士们,搭建帐篷,就地驻扎!” 还骑在马背上的刘辩满脸迷茫,眼下他们距大阳城已是只有十多里,若是继续向前挺进,天黑之前绝对能跟着赵云等人抵近大阳城下,可徐庶却要他在此处驻扎,丝毫没有继续前进的意图,着实是让刘辩感到有些不解。 “殿下!”见刘辩还骑在马背上,徐庶双手抱拳,仰着脸对他说道:“我军人数众多,大阳乃是一个县城而已,驻军不过数百,若我军全面抵近,他们如何敢出城追击赵将军?” “原来如此!”徐庶这么一说,刘辩才明白过来,连忙翻身下马,站稳之后对徐庶说道:“军师的意思是要我等留在此处,蒙蔽守军。” “是!”徐庶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先锋搦战,主力却迟迟不肯推进,此乃兵家大忌!敌手必然料定我军主力怯战,正如殿下先前所说一般,我军渡河,大阳令必是已派出信兵前去求援,见我军如此怯懦,如何不悔?追杀赵将军所率骑兵,已是不争事实!” “军师果然妙计!”听了徐庶的分析,刘辩赞了一声,双手叉腰,眺望着远处的大阳城,隐隐的有种大阳城已被他揽入怀中的感觉。 在焦急中等待了一天,转眼到了第二天黄昏。 刘辩双手叉着腰,眺望着夕阳下远处的大阳城。徐庶则站在他的侧后方,与他一同望着大阳城方向。 从远处看去,浸在一片夕阳余晖下的大阳城被镀上了一层昏蒙蒙的红光,很是有种萧瑟、孤寂的感觉。 “报!”俩人正望着大阳城,等待着攻城官兵传来的消息,伴随着一股高高扬起的烟尘,远处奔来一骑快马,马背上的骑士穿着淮南军的衣甲,离刘辩和徐庶还有很远,就高声喊了起来:“我军攻陷大阳,俘获大小官员十余人,城内官兵尽皆缴械!” 听到骑士的喊声,数千人的队伍全都站了起来,几千只眼睛都转向了正疾速奔来的那匹快马。 “城中敌军尚存多少?”骑士刚到跟前,刚翻身从马背上跳下,刘辩就迫不及待的向他问了一句。 “大阳城守军共计八百余人,大多出城追击赵云将军!”报讯的骑士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城内只余下一百老弱残兵,我等在典韦将军带领下攻破城池,敌军尽数投降!” “快传令典韦!”骑士的话刚落音,刘辩就对他说道:“不要伤害降兵,将他们与被俘官员一同关押在城内监牢,等候本王前去发落!” “诺!”骑士应了一声,站起来又翻身跳上马背,一扬马鞭,策马朝着大阳城方向疾驰而去。 “向大阳前进!”骑士离去后,刘辩朝身后的队伍一挥手,高喊了一声。 数千人的队伍齐齐呐喊了一声,跟在刘辩的身后,向大阳城快速开去。 夕阳斜挂在西边的天际,整个大地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刘辩领着数千人的队伍,快速朝着大阳挺近。 大阳,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攻陷的第一座城池,只是他并没有亲自参与攻城,对刘辩来说,这多少是个遗憾。 城墙越来越近,还没到达城门口,刘辩就看到在城门外,并排立着百余名身穿淮南军衣甲的官兵。 典韦持着双戟,如同一尊铁塔般站在百余名官兵前面,见刘辩领着大军来了,他连忙一路小跑迎着刘辩跑来。 “殿下!”到了刘辩面前,典韦双手抱拳,仰头望着骑在马背上的刘辩说道:“典韦幸不辱命,攻陷大阳城!俘获官员及守军,已遵照殿下指示,关押在城内监牢!” “我军伤亡多少?”低头看着站在马下的典韦,刘辩最先问的是己方的伤亡。 “我等一拥入城,守军几乎未有抵抗!”听得刘辩询问伤亡情况,典韦抱拳答道:“十余名将士受轻伤,并无死亡!” “好!记你一功!”向典韦点了下头,刘辩朝他一招手,对他说道:“随我入城!” 领着队伍进了城内,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是空旷的街道和城内一片萧瑟的景状。 经过长年战乱,不仅城外的村镇人烟稀少、民不聊生,就连城内,也是一派萧条。 因典韦等人攻破城池,街道两侧的店铺紧闭着大门,路上也并无半个行人。 骑马走在铺设着青石的路面上,刘辩一边走,一边微微拧起眉头,对跟在身后的典韦说道:“通令全军,不许骚扰城内百姓,我等只取府库财粮!” 第125章 我等要当兵 一股风儿打着旋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卷过,搅起地面上的落叶和灰尘,从刘辩战马的蹄下掠过。 骑着战马,带领数千人的队伍,一边向城内挺近,刘辩一边微微拧着眉头,观看着街道两侧的民居和商铺。 所有的商铺都紧闭着大门,其中不少商铺那一片片长条形的门板上,已是落满了灰尘,还结着厚厚的蜘蛛网,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商铺已是许久都没有开门做过生意。 路两侧的民房也都闭着门,偶尔会有一两家民房的窗口浮现出人的影子,应是住在里面的居民正偷偷向外张望。 手提着缰绳,刘辩缓辔而行,沿着街道走不多远,步行跟在他身旁的典韦指着前方一片绿瓦黑墙的房屋说道:“那里便是官府所在。” “城内一派萧条,官府倒是气派的紧!”循着典韦手指的方向,看着那片绿瓦黑墙的房舍,刘辩撇了撇嘴,对身旁的徐庶说道:“想来此处必定贪官污吏横行,方显如此败象!” “贪官污吏,自古便是乱世起源!”徐庶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朝廷纵然无德,对民间造成损害必定有限,往往致使民不聊生、不得不反的,恰是下面的贪官污吏!” “如此本王是否应为民众请命,杀了这大阳令?”刘辩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向徐庶问了一句。 “不可!”徐庶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我等只是在大阳驻扎几日,休整兵马,尔后南下。这大阳令已然投降,若是杀之,将来殿下再进攻城池,守城官员定然死守,于大业不利!” “也是!”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对徐庶说道:“待我等站稳脚跟,再杀此等人不迟!” 徐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跟着刘辩默默向官府行去。 “典韦,城池防务交于你!”到了官府门口,刘辩翻身跳下马背,对跟在身后的典韦说道:“待赵云与周仓回来,要他二人即刻前来见我。” 典韦应了一声,在官府门口停下脚步,目送着刘辩进入官府的前院。 “查抄府库,补给钱粮,就交于军师了!”进了官府前院,刘辩仰头看着气势要比路上所见民宅恢宏许多的正厅,向身旁的徐庶说道:“城内富户,尽可能也不要动他们,树敌太多,对我等不利!” “诺!”徐庶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跟在刘辩身后,朝官府正厅走去。 汉末的官府,还没有坐堂审案的先例,官府日常的事务只是向民间传达朝廷征收赋税或其他指令。 由于没有审案的职能,官府正厅里只是并排摆放着两列供单人坐的桌案,正上首的位置摆着一只相对大些的主案。 进了官府正厅,刘辩径直朝主座走去,到了主座旁,他脱下鞋子上了桌案后的草席,跪坐下去,对跟进厅内的亲兵说道:“派人前去告知大阳令,我等只是借此地暂居数日,待到事情办完即刻离开!要他与大阳官员、守城兵士安心住在监牢之内,若有聒噪,定杀不赦!” “诺!”一名兵士抱拳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正厅大门。 向大阳令传话的亲兵出去之后,徐庶站在厅内,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府库财帛如何分配,还请殿下示下!” “军师不是说建铁血强军,粮饷必不可少吗?”刘辩微微一笑,对徐庶说道:“军师拟定一套军饷数目,以从军时日计算,依据军中职务,为所有官兵补齐军饷,剩余财帛,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留在府库之中,日后我等必定还会回来,到那时再拿不迟!” “诺!”徐庶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等到徐庶离开,刘辩又对一名亲兵说道:“派人去寻找城内空屋,安顿随军百姓入驻,另外加强城中巡查,谨防夜间有人捣乱!” “诺!”又一名亲兵抱拳应了,退出正厅。 “我等要当兵!”为村民们安排住处的亲兵刚走,陶虎带着一群邙山各村的汉子涌到了正厅门口,七嘴八舌的向坐在厅内的刘辩嚷嚷着要当兵。 负责护卫刘辩的亲兵,虽说很清楚一路上陶虎等人都尾随着队伍行进,可在两三百名汉子同时涌到官府正厅的情况下,还是不敢太大意,连忙上前堵住门口,将众人拦住,不许他们进厅。 “让他们进来!”听得喊声,刘辩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涌到门口的是陶虎和住在邙山中的青壮年村民,他向挡住正厅大门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得了刘辩的命令,亲兵们虽说有些迟疑,却还是纷纷让开,给陶虎等人让出了通路。 “乡亲们,屋内狭小,殿下也听不得如此多人说话,我等只进去几个人便可!”亲兵们让开后,一大群村民正要涌进正厅,陶虎连忙张开双臂,堵着大门,向正要进屋的村民们喊道:“选几个人随我进去!” 每个挤在门口的村民都想亲自进入正厅和刘辩说话,可在陶虎喊过话之后,大多数村民也都觉着所有人进厅不太合适,于是七嘴八舌的推举了几个人,与陶虎一同进入厅内。 端坐在厅内主位上,看着陶虎阻挡了大多数村民,只带了几个人入厅,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心内却是很赞许陶虎的做法。 “殿下!”进了厅内,陶虎先是跪在地上给刘辩磕了个头,随后直起身子对他说道:“我与乡亲们商议过,我等如今已是有家难回,不若在殿下麾下当个兵,与殿下一同多杀几个贼军!” “军中着实缺人!”刘辩点了点头,双目直视着走进屋内的陶虎和几个汉子,对他们说道:“不过你等都是有家有口,若是从军,家中父母和妻儿如何处置?” “有家有口,却是无家可归,与没家又有何区别!”陶虎苦笑了一下,对刘辩说道:“我等只盼跟着殿下,诛杀董贼,重返洛阳!” 刘辩低头沉吟了片刻,随后对汉子们说道:“这样,家有父母且是独子的,回去;家有妻儿的,回去!其余人,尽可加入军旅!” “殿下!”刘辩的话音刚落,没等陶虎说话,一个汉子向前两步,跪在地上向刘辩一抱拳说道:“自董贼强逼百姓迁徙,乡亲们反抗以来,哪家没死过人?哪个与董贼没有仇恨?我等追随殿下,正是要为给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乡亲们的心意本王明白!”刘辩站了起来,走到跪在地上的陶虎和那汉子身前,伸手将他们搀了起来,对进了屋内的众人说道:“可本王不能让乡亲们断了根啊!” “殿下!”被刘辩扶起,陶虎抱拳对他说道:“乡亲们真是没了活路,才恳请殿下收留我等!我等从军,也是为了能让村子里的父老活的更长久……” 话说到这里,陶虎停下了话头,一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刘辩。 与陶虎一同进入厅内的几名汉子见刘辩还是一脸迟疑,连忙纷纷跪了下来,仰脸看着刘辩,齐声说到:“请殿下务必收下我等!” 站在厅外等候的两三百名汉子看到厅内情状,也跟着跪在地上,一齐抱拳向刘辩喊道:“请殿下收留我等,我等定当戮力杀敌,绝不怕死偷生!” “乡亲们快快请起!”包括陶虎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跪在面前,刘辩赶忙微微躬着身子,向汉子们虚抬着双手说道:“请乡亲们起身说话!” “殿下不允,我等便长跪不起!”两三百名汉子并无一人起身,反倒是齐声喊道:“恳请殿下允诺我等从军!” 站在厅内,刘辩正想再劝慰那些在家中是独子或有妻儿要养育的汉子们莫要从军,一名亲兵从人群中挤进了厅内,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邙山各村老人、妇人及孩子全都进了官府大院,说是有话要与殿下讲!” 听说各村的老人妇孺也都来了,刘辩长吁了口气,再次向汉子们虚抬了一下手说道:“各位请起,且容本王见了父老乡亲,再决断不迟!” 汉子们相互看了一眼,这才有些迟疑的站了起来,门口的汉子们自觉的向两侧站了一些,给刘辩让出了通路。 出了正厅,刘辩刚从汉子们身前经过,就看到黑压压一片站在官府大院中的老人和妇人。 “殿下,收下娃儿们吧!”见刘辩走了出来,站在最前面的一位老人双腿一屈,“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仰着脸对刘辩说道:“我等已是有家不能回,望殿下带着娃儿们杀尽贼人,领我等还乡!” “望殿下收留村内男人们,来日领我等还乡!”老人的话刚一落音,黑压压一片进入院内的老人妇孺全都跪在地上齐声恳求刘辩收下村子里的精壮汉子们。 “乡亲们快快请起!”刘辩上前扶着最先跪下的老人双臂,环视了一圈跪在面前的村民们,带着几分哽咽的说道:“乡亲们信得过本王,本王定不负乡亲们!好!愿意随本王诛杀董贼的年轻人,本王悉数收下!” 第126章 烧点热水洗澡 答应收下邙山几个村子的丁壮,心满意足的村民们才逐渐散去,在官兵的指引下去了为他们找到的住处。 村民们陆续散了,汉子们也在几名负责接收新兵的官兵引领下去了大军驻扎的军营,刘辩正要转身返回厅内,无意中却看到还有一个娇小的人影站在院内相对阴暗的角落,正满眼凄楚的望着他。 感觉到那凄楚的眼神,刘辩停下脚步,扭头朝站在角落的人看了过去。 “殿下!”当刘辩扭头的时候,那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脆生生的唤了他一声。 “浣娘,天色已晚,为何还不回去歇息?”看清向他走过来的人,刘辩微微一笑,说道:“过会天就要黑了,快回去歇息吧。” “奴家不回去!”站在刘辩面前,陶浣娘低垂着头,紧紧的抿着嘴唇,刚开口说话,俏脸已是一片通红:“连日赶路,殿下身上衣衫也是脏的紧了,奴家要留在此处,为殿下浆洗衣衫。” 陶浣娘的话让刘辩想起了刚逃离洛阳,他在陶家庄住的那些日子,衣衫就是每日陶浣娘帮他拿去浆洗。 “不用劳烦浣娘,有亲兵帮我……”虽说对当日在陶家庄的生活很是留恋,刘辩却并不想让陶浣娘还如同当初那样照料他的生活起居,连忙开口拒绝。 “殿下身边的亲兵都是粗手大脚的男人……”陶浣娘抬起头,抿了抿嘴唇,轻柔的对他说道:“还是奴家为殿下浆洗,来的干净些!” 拒绝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陶浣娘堵了回去,看着陶浣娘那双带着些许凄楚的眼睛,刘辩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继续拒绝,只得点了点头,对她说道:“明日军师开了府库,便会有新衣衫,这身衣衫也破了,着实不用费力浆洗。本王有些想吃熏肉,浣娘且回去歇息,明日再来为本王做上一块熏肉便是。” 得了刘辩的允诺,陶浣娘微微躬了躬身子,柔声说道:“奴家告退!” 朝陶浣娘点了下头,目送着她走到官府门口,刘辩才摇头笑了下,对一旁站着的亲兵说道:“给本王找烧些热水,本王想洗个热水澡。” “诺!”两三名亲兵应了一声,小跑着向伙房去了。 亲兵们离开后,刘辩伸手揪起衣领闻了一下,一股汗臭味熏的他直皱鼻子。连续十多天在树林中穿行,每日都要忙于赶路,根本没有时间清洗身子,更不可能将唯一的一件衣服脱下来清洗干净,也确实是该好好洗个澡,再换上一套洁净的衣服了。 才走到官府大门口的陶浣娘听到刘辩向几名亲兵吩咐的话,低下头想了一下,快步走出了官府大院。 不过她并没有返回官兵为她寻到的住处,而是朝着离官府不远的府库走了过去。 刘辩提出要洗澡,亲兵们又是生火又是提水,好一忙活才烧了大半木桶热水。 这种木桶并非提水的木桶,而是富贵人家洗澡的专用木桶。 木桶有大半人高,由结实且又耐潮湿的檀木制成,自刘辩吩咐过后,亲兵们足足烧了近两个时辰,才烧出了大半桶热水。 送走了乡亲们,又与陶浣娘纠缠了片刻,刘辩在吩咐亲兵为他烧水之后,回到了官府正厅,让两名亲兵到大阳令书房帮他寻到了一些典籍。 对汉末的了解,仅仅只限于过去看过的一本演义,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许多日子,刘辩深深的感觉到,凭着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不足以支撑他存活于乱世之中。 一个徐庶,学识、见解已是远远超过了他,在人才辈出的汉末,比徐庶更强的人虽说已是凤毛麟角,却并不是没有。 活下去并且在这个时代寻得一片立足之地,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眼下虽然谋有徐庶,武有赵云、典韦等人,可一旦与更强势的人物争锋,刘辩还是完全没有胜算。 要提高胜算,增加存活下去的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闲暇,多恶补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知识。 前去寻找典籍的亲兵,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刘辩让他们去找些书籍,俩人进了书房一通翻找,生生的帮刘辩抬了一大箩筐竹简出来。 抬来竹简,一名亲兵从箩筐中取出一卷书简,平平的铺在桌案上,另一名亲兵则取下烛台上的白烛,在桌案的边角滴了两滴蜡,将白烛立在桌案上。 昏蒙的烛光照在竹简上,刘辩俯下身仔细的看着竹简上的每一个字。 拿竹简出来的亲兵,无巧不巧的,恰好取出的是一卷介绍大阳一带民风的县志。 逐字逐句的看着竹简上的字,刘辩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看完竹简上的最后一个字,刘辩一把抓过竹简,朝一旁猛的一甩,骂了句:“无耻!” 几名站在厅内的亲兵见他一脸愤懑,都是满脸愕然的望着他,不晓得到底是谁招惹了他。 “殿下为何着恼?”刚把竹简甩出去,大厅外面就传来了徐庶的声音,接着徐庶抬脚走进厅内,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躬了躬身说道:“方才我已命人清点过府库,府库中铜钱并不是很多,仅仅只够发放一次军饷。” “官员家财呢?”刘辩拧着眉头,抬眼看着徐庶,向他问道:“有没有抄没官员家财?” “抄了!”徐庶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刘辩说道:“抄没官员家财,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一个小小的县丞,家中财货都超过府库近一倍!更不要说大阳令的家财了!” “该杀!”刘辩咬着牙,恨恨的骂了一句:“若不是军师提醒过本王,滥杀官员,对将来不利,此番本王定将他们千刀万剐!” “方才殿下为何着恼?”徐庶并没有接刘辩的话茬,而是向他问道:“自元直追随殿下,从未见殿下动如此大的火气!” “你自己看!”朝被他甩在地上的竹简哝了哝嘴,刘辩眉头紧皱,对徐庶说道:“自我等进城,所见大阳乃是一贫如洗,城内官员竟觍颜在县志中记载功绩!” 走到被刘辩丢在地上的竹简旁,徐庶弯下腰,将竹简捡了起来,简单浏览了一遍,才呵呵一笑,卷起竹简,对刘辩说道:“殿下若为此事着恼,着实不该!” “嗯?”徐庶说他不该恼怒,刘辩拧着眉头,看着徐庶问道:“如此厚颜无耻,岂不该恼?” “殿下稍安!”刘辩的反应有些激烈,徐庶却面带笑容,对他说道:“国无法令,官员各据一方,对境内居民皆有生杀大权。记载县志,也是由官员自家寻人撰写,若县志由我书写,为讨好官员,我定不会写出恶行,只会记载功业。若无功业,即便是编,也会编出一些。” “军师是说?”徐庶说出这番话,完全出乎刘辩的预料,他拧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庶问道:“若事情交由军师,军师也会如此记载?” “定然如此!”徐庶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人活于世,须知存活法则,譬如殿下,如今虽是暴怒不已,却并未下令将大阳城内恶吏尽数诛杀,岂不是也为将来图谋天下着想?” “军师所言不差!”刘辩嘴角撇了撇,坏笑着对徐庶说道:“出于本心,本王确是想将他们杀之而后快!军师明日可传令下去,每日监牢只需给大阳官员一些麸皮草料果腹,杀他们不得,让他们受些活罪却是应该!” 正与徐庶说着话,一名负责烧水的亲兵走进厅内,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热水已然烧得,请殿下前去沐浴。” 得知亲兵们烧好了热水,刘辩站了起来,对徐庶说道:“许多日子未洗过身子,着实难受的紧。本王且去洗洗,军师早些安歇吧!” 抱拳躬身目送刘辩走出厅内,徐庶抬脚跟着走出了正厅。 到了厅外,他拉住那个向刘辩禀报热水已然烧得的亲兵,小声对他吩咐了一句,亲兵点了几下头,紧跟着刘辩向沐房去了。 沐房内,一只盛着大半桶热水的浴桶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在木桶的边上,挂着一只小小的布袋。 布袋里塞着十多片碧绿的树叶,树叶呈椭圆形,叶片肥厚,刘辩拿出一片,在手中捏了捏,肉肉的,手感很是舒服。 在亲兵的服侍下脱了衣甲,光着身子的刘辩朝跟他进入沐房的亲兵摆了摆手吩咐了句:“你且退下!” 亲兵应了一声,退出了沐房。 沿着桶边的竹梯上了木桶,刘辩先是坐在桶边,将一只脚放在水中盥了盥,水温显然是亲兵先前试好了的,不烫不凉,恰好适合洗浴。 跳进桶中,激起一片水花,刘辩蹲在热水里,一边用手撩起热水往肩膀上浇,一边舒服的最里直吸气。 正享受着身体浸泡在热水中的惬意、爽适,沐房的门被人轻轻拉开,透过蒸腾的雾气,刘辩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双手捧着一些像是衣物般的物事,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沐房。 第127章 病倒了 走进沐房的娇小人影,先是将手中的物事放在靠近窗口的木架上,随后从其中抽出了一块麻布,向浴桶走了过来。 “浣娘,你如何来了?”透过迷蒙的雾气,刘辩看清已站在木桶边的人正是陶浣娘,连忙问了一句。 “奴家前来收取殿下衣物清洗!”将手中拿着的麻布搭在木桶边缘,陶浣娘转身走到一旁,捡起被刘辩丢在地上的脏衣服和皮甲,向刘辩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陶浣娘在雾气中退出去的身影,刘辩眨巴了两下眼睛,满头都是雾水。 “来人!”等到陶浣娘退出去走远,刘辩朝门口喊了一声。 “殿下有何吩咐!”听到刘辩的喊声,一名亲兵跑进屋内,站在离木桶不远的地方,双手抱拳应了一声。 “没有本王吩咐,如何能让人随意进来?”刘辩微微拧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的对那亲兵说道:“日后本王洗澡,任何人不得入内!” “诺!”亲兵抱拳躬身,先是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有些为难的对刘辩说道:“只是浣娘姑娘入内,乃是军师特意吩咐……” “军师?”听了亲兵的说法,刘辩眉头拧了起来,朝亲兵摆了摆手说道:“你且去吧。” 亲兵抱拳躬身,又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自打队伍越来越壮大,刘辩身边的卫士也是越来越多,凭着陶浣娘,若没有徐庶的命令,也确实不可能径直进入他洗浴的房间。 可刘辩却想不明白,徐庶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让亲兵们给陶浣娘放行。 连续在山林里行军十多天,刘辩已是乏的狠了。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陶浣娘放在窗口木架上的干净衣服,他顿感清爽了许多。 几名亲兵早为他打理好了房间,洗浴已毕,在亲兵的引领下,刘辩来到原先大阳令居住的屋内。 到了门口,其中一名亲兵帮刘辩拉开了房门。 屋内点燃着两根粗大的白烛,一股风儿从打开的房门灌入屋内,在风儿的吹拂下,白烛上的火苗剧烈的抖动着,投射在屋内的光亮也随之不停的颤动。 刘辩走进屋内,守在门口的亲兵随即将房门关上,风儿顿止,烛火也停住了摇摆。 左侧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褥子。烛光映照着褥子的面料,丝绸织成的面料折射出丝滑的光泽。 刚穿越时,刘辩曾在皇宫里生活过几天,那时他铺盖的就是这种丝绵褥子。丝绸面料的褥子盖在身上,很是柔软顺滑,可保暖却并不如麻布的褥子效果好。 刚洗了个澡,躺在铺盖上,刘辩美美的撑了个懒腰,拉起褥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没过多会就进入了梦想。 睡梦中的夜晚,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爬上了三竿,金色的阳光透进窗口,在屋内映射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光斑。 刘辩睁开迷蒙的睡眼,两手撑着褥子坐了起来。 他刚坐起,门外就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殿下,军师已然清查完毕府库,并将查抄的大阳官吏家产全部入库,命人前来请殿下示下,是否可发放军饷、衣甲?” “让军师发吧!”坐在褥子上,刘辩感到头昏沉沉的,听了亲兵的禀报,他有些没力气的回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刘辩正想躺下再多睡会,房门被人轻轻拉开,陶浣娘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双手捧着已为刘辩清洗干净的衣甲,陶浣娘进屋后,先是把衣服整齐的码放在屋角的木架上,随后捧着铠甲走到铺盖旁,双手高高托起铠甲,柔声对刘辩说道:“衣甲已为殿下洗净!” 捧在陶浣娘手中的皮甲,原先沾满了灰尘的牛皮已被清洗的一尘不染,就连镶嵌在铠甲上的铜片,也刷的光亮如新。 “辛苦你了!”见陶浣娘走进屋内,还没来及重新躺下的刘辩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铠甲,朝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且去忙吧,我还想继续睡会。” 刘辩的声音显得很是疲惫,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陶浣娘连忙抬起头看着刘辩,当她发现刘辩的脸颊一片酡红时,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欠起身子伸手扶着刘辩,让他躺下,很是有些担忧的说道:“殿下可能是着了风寒,快快躺下,奴家这便去唤医者前来!” “不用,睡上片刻就好!”躺在铺盖上,刘辩看着神情中带有浓重担忧的陶浣娘,对她说道:“一点小毛病,若是也叫医者,我岂不是太娇贵了些?” “殿下乃是贵人,本就娇贵!”帮刘辩盖好褥子,并为他掖紧,陶浣娘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有着几分嗔怪的说道:“烫的像火炉一般,如何还说无事,殿下且安歇着,奴家这便去叫医者!” 说着话,陶浣娘站起身,转身就要朝门口走。 她刚站起,小手就被躺着的刘辩抓住。 握着她的小手,刘辩望着娇羞中带有几分担忧的陶浣娘,轻声对她说道:“多谢你,浣娘!” 陶浣娘并没说话,只是羞赧的甜甜一笑,抽出被刘辩握着的手,退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大阳城军营内。数千名官兵站在校场内,面向校场高台,列起了并不算整齐的队伍。 徐庶双手叉腰站在校场的高台上,他身后立着一队刚换上大红军衣和崭新皮甲的兵士,而他面前却并排摆放着十几个装满了铜钱的大筐。 站在徐庶身后的这队兵士是他从官兵中精选出来的护军,他们每人腰间都挂着一柄崭新的长剑,笔直的挺立在徐庶的身后。 经过一夜的休整,又换上了崭新的装备和衣甲,这队兵士显得精气神十足,很是有股子豪壮的意味。 校场上还没有换装备和衣甲的官兵们,一个个咂吧着嘴,满脸羡慕的看着那队立在徐庶身后的官兵。 高台侧面,摆放着成堆的铠甲、兵器。在铠甲和兵器的旁边,又摞着如同小山一般的大红色军衣。 大汉朝五行乃是火德,自汉高祖以来,除诸侯军的衣甲颜色各有不同,中央汉军的衣甲都是以红色为主色调。 刘辩是汉室正统,装备官兵,自会选择大汉军队的传统颜色。 自董卓占据洛阳以来,洛阳一带汉军的衣甲,就被董卓强行改成了西凉军的纯黑色。大阳城府库,原本存放着许多大红军衣,因董卓强令改变军衣颜色,红色的军衣只得装箱封存,总量竟也超过了万余套。 查抄府库,徐庶找到的铜钱不多,可衣甲装备却是不少。将整个府库搬空,倒也可以勉强给全军淘换一遍装备。 “将士们!”所有官兵都已到齐,徐庶双手叉着腰,对官兵们喊道:“攻下大阳之前,殿下曾对本军师说过。将士们追随殿下打仗,决不能亏欠了你等!以往我等无粮、无钱,苦了将士们,今日本军师奉殿下之命,查抄了大阳府库,得来的钱财将为将士们发放第一笔军饷!” “殿下万岁!军师万岁!”徐庶的话音刚落,数千名官兵就高高举起拳头,齐声欢呼了起来。 “本军师已找过城中的铁匠、木匠,回收你等的旧兵刃,重新打造成新兵刃,今日则要为你等全部发放崭新兵械!”徐庶朝官兵们虚按了两下手,等到官兵们静了下来,接着对他们喊道:“各军偏将军出列!” 随着徐庶一声喊,十余名身穿皮甲的军官站了出来,挺直身板,立于高台之下。 “发放军饷军衣!”徐庶朝身后的一名护卫军官大声吩咐了一句,随后扭头向同样站在台上,离他却有四五步远的典韦使了个眼色。 见了徐庶的眼色,典韦会意的跳下高台,朝相对僻静的地方走了过去。 护卫官兵在十多名偏将的协助下,开始向官兵们发放衣甲、军饷,徐庶则下了高台,朝着典韦走了过去。 “为何殿下未到?”到了典韦近前,徐庶压低了声音向他问了一句。 “末将来时,殿下尚未起身!”典韦抱拳答了一句,对徐庶说道:“要不,末将去催促一下?” “好!”徐庶点了点头,眉头微微拧起,对典韦说道:“军备军饷发放完毕,要向全军宣告军律,殿下不来,军律无法下达,有劳将军!” 典韦应了一声,转身跨着大步,向军营外走了去。 军营这边正忙着发放军饷和衣甲军械,刘辩却是躺在铺盖上,整个人已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殿下连日劳顿,且又受了风寒,昨夜洗浴陡然放松,身子骨耐不住,因此发热!”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医者跪坐在刘辩身旁,对站在身后的陶浣娘说道:“小民可为殿下施针,再好生将养几日,当可痊愈!” “有劳医者!”陶浣娘矮了矮身,给医者施了一礼,对他说道:“请医者施针!” 医者应了一声,从面前的小木箱里取出了一个檀木匣子。打开匣子,一排大小不等长短不一的银针出现在陶浣娘的眼前。 第128章 宣示军纪 医者为刘辩扎了针,嘱咐一定要让他多睡发汗。 满心担忧的陶浣娘在医者离去后,帮刘辩盖好了褥子,就连他的肩头,也用褥子掖了个严实,生怕他沾了一丝风寒。 “殿下!”陶浣娘正跪坐在一旁守着刘辩,房门突然被人拉开,典韦跨步冲进屋内,走路时卷起一股劲风,大着嗓门喊道:“军师要宣示军纪……” “别大呼小叫的!”典韦话还没说完,跪坐在刘辩身旁的陶浣娘就扭头瞪了他一道:“殿下正在发热。” “殿下怎了?”听闻刘辩正在发热,典韦赶忙蹲下身子,看着沉睡中的刘辩,一脸惊愕的说道:“昨天还壮的像头牛,今日如何便会发热了?” “受了风寒!”陶浣娘轻声答了一句,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陶浣娘离开了房间,典韦蹲在刘辩身旁,急的是满头大汗,直用拳头擂着自家的手掌。 宣示军纪,是大军成型的主要标志,刘辩不去,徐庶不可能越权擅自宣示,如此一拖,成军的日子就不晓得要滞后多久。 “典韦……”典韦正急的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处置,躺在铺盖上的刘辩缓缓睁开了眼睛,轻唤了他一声。 听到刘辩说话,典韦赶忙微微俯下身子,向他问道:“殿下,身子可爽利一些?” “寻我何事?”刚扎了针没多久,面色已由通红转为苍白的刘辩极力扭头看着典韦,以很是虚弱的声音向他问了一句。 典韦迟疑了一下,才对刘辩说道:“军师要某来告诉殿下,军饷及衣甲兵刃皆发放完毕,只等殿下前去宣告军纪……” 话说到这里,典韦轻叹了一声,接着对刘辩说道:“可殿下身子不爽利,某这便去知会军师,军纪过些日子宣告,想来也无大碍!” “糊涂!”典韦的话刚说完,刘辩就强撑着想要坐起,他一边勉力用手臂支撑着铺盖,一边不无责怪的对典韦说道:“军中大事,如何能耽延时日?” 被刘辩训了一句,又见刘辩起的辛苦,典韦连忙上前,扶住刘辩,帮他坐了起来。 “你怎起来了?”在典韦的帮助下,刘辩刚刚坐起,门口就传来了陶浣娘满是诧异的惊呼。 端着一小盆清水,陶浣娘快步走进屋内,她先将水盆放在地上,随后走到刘辩身旁,伸手扶着刘辩的后背和前胸,柔声说道:“还在发热,如何能起身?快些躺下!” 坐在铺盖上,刘辩低垂着头,朝陶浣娘摆了摆手说道:“军中要务,非我去不可……” “可你的身子……”陶浣娘原想劝服刘辩继续躺卧,可转念一想,军务不能耽延,话只说了半截,又被她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贝齿紧紧的咬了咬嘴唇,陶浣娘站起身,走到一旁,将头天晚上为刘辩洗干净的衣服和昨晚刚替他从徐庶那里领来的衣服全都抱到了铺盖旁。 “外面风寒大,多穿两件!”将衣服放在铺盖旁,陶浣娘跪坐在地上,小手抓起刘辩的一只手腕,边拿起衣服帮他穿着,边对他说道:“军务处置妥当,快些回来躺下。你还在发热,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 看着一脸关切,正帮他穿衣服的陶浣娘,刘辩心内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轻轻的点头应了一声。 浑身还在发热,穿罢衣服,刚起身的那一刹,刘辩感到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栽倒下去。 站在一旁的典韦见刘辩身子一歪,像是要摔倒,赶忙上前将他扶住,低声对他说道:“殿下,要不某去知会军师,过两日再宣告军纪不迟!” 刘辩低着头,朝典韦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你我这便前去!” 轻轻推开扶着他的典韦,刘辩踉跄着朝门口走了去。 站在屋内,目视着刘辩脚步虚浮的背影,陶浣娘紧紧的抿着嘴唇,心疼的泪花而直在眼眶中打转转。 跟着刘辩一同出了官府,典韦一步也不敢多落下,生怕刘辩身子骨不济,摔倒在地上。 凉凉的风儿吹在身上,浑身发热的刘辩感到好受了许多。他深深的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挺了挺腰杆,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迈大了步子朝军营方向走去。 随同刘辩前往军营的亲兵,头天晚上已领到了徐庶命人给他们送来的军饷和衣甲,咧着整齐的队伍走在街道上,火红的一片,煞是好看。 军营离官府并不算很远,领着一队亲兵,快步走了没多久,刘辩就看到了军营的牙门。 高大的牙门上,雕刻着几颗巨大的木质兽牙,远远看去,军营就好似一只张开大嘴,等待着猎物送入口中的巨兽。 进了牙门,刘辩扭头朝校场方向看去,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通红一片,如同燃烧烈焰般的官兵。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远远的看到刘辩进了军营,列队等在校场上的官兵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高声欢呼了起来。 站在高台上的徐庶和赵云、周仓等将军赶忙下了台子,分成两列,站在高台下方,抱拳躬身,迎候着刘辩。 伴着官兵们的欢呼声,刘辩快步走到高台下,双手抱拳,给徐庶等人回着礼,在典韦和一队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高台。 上了高台,刘辩举起双手,朝欢呼着的官兵们虚按了两下。待到官兵们静了下来,他环视了一圈已换上了崭新衣甲的官兵们,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向官兵们喊道:“都换了新衣甲,好!焕然一新,都挺有精神!” 所有官兵全都挺直了胸膛,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 “只有新衣甲、新装备还不够!”看着官兵们,刘辩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们喊道:“我们的敌人,无比强大,要战胜他们,我们必须使自己锻炼成为一支铁军!” “一支铁军需要什么?谁能告诉我?”刘辩一手叉着腰,看着高昂起头颅望着他的官兵们,另一只手在身前划拉了个半圈,抬高了嗓门,向官兵们问了一句。 “不怕死!”他的问题刚问出口,许多官兵立刻就高声喊了起来。 “是!一支铁军,是由无数不怕死的勇士组成!”刘辩赞许的点了点头,以极其厚重的嗓音接着对官兵们说道:“可我们都是人,人天生都会惧怕死亡!不怕死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何其难!” 数千名官兵止住了喊声,一个个静静的聆听着刘辩的训话,偌大的校场,除了刘辩的说话声,竟是连一个人的咳嗽都听不到。 “一个人不怕死,那是匹夫之勇!一支军队不怕死,将可颠覆乾坤、纵横天下!”双手叉着腰,刘辩向官兵们喊道:“打造一支不怕死的军队,需要我们有着清楚的战斗信念,需要我们有铁一般的纪律!” 话说到这里,刘辩看着校场上通红一片的官兵们,把声音又抬高了一些,对他们喊道:“将士们!今天我想要你们知道!我们不同于任何诸侯的兵马,也不同于大汉朝廷以往那支战必败、攻必蔫的窝囊军队!你们每个人,在我心目中,都是无所畏惧的勇士!我始终相信,你们是一群为了能活的像个真正的人,为了亲人和无数受苦难的百姓,都能挺直腰杆活下去,而战斗的英雄!” “你们不只是为我而战斗,更不仅是为了光复大汉朝廷而战斗!”环视着在场的官兵们,刘辩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对官兵们喊道:“你们始终要记得,你们是在为全天下受苦难的人在战斗,是为了让天下太平,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而战斗!”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刘辩的喊声刚落,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员偏将,举起手臂高喊了起来。 数千名官兵跟着那名偏将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声呐喊着。 “我们是一支有信念的军队!有信念的军队,就必须有全新的军纪!”官兵们呐喊了一会,刘辩朝他们虚按了两下手,等他们静了下来,才接着向他们喊道:“本王请军师定制了我军的军纪,日后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不许违逆,可能做到?” “能!”数千名官兵毫不犹豫的呐喊着回答了刘辩的问题,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转向了站在刘辩身后的徐庶。 “请军师宣读军纪!”官兵们已动员的差不多,刘辩向后撤了一步,对徐庶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庶拿着一卷竹简,抱起双拳,深深向刘辩躬身一礼,接着站到高台最前方,展开竹简,对官兵们喊道:“大汉铁军,军纪共有九条八十一款,众军谨记,莫要懈怠!” 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官兵,徐庶将竹简平举在眼前,高声念了起来:“慢待军务者,斩!掳人妻女者,斩!军情不明虚报者,斩……” 向官兵们训了一通话,刘辩已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徐庶念出的军纪,他是一条也没听进去,站在徐庶身后,他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前一阵阵泛黑,直有种摇摇欲坠,即将倒下的感觉。 第129章 病的不是时候 烛火摇曳,跳动的火苗在屋内铺洒了一层黯淡的金色光芒。 刘辩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还很是朦胧。迷蒙之中,他感到额头一阵阵冰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坐在他的身旁,用蘸着水的麻布,轻轻擦拭他的前额。 “浣娘……”刘辩扭了一下颈子,轻轻唤了正帮他擦拭着额头的陶浣娘一声。 听到刘辩说话,陶浣娘娇小的身躯陡然一震,正擦拭着他额头的手往回收了收,一脸欣喜的看着醒转过来的刘辩,声音略有些发抖的轻声喊道:“你醒了!” 依托着昏蒙蒙的烛光,陶浣娘那双红红的眼圈在光亮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桃红色。 “我睡了多久?”扭头看着烛光下映着一块乌黑暗斑的房顶,刘辩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三天三夜了!”陶浣娘抿了抿嘴唇,眼圈更红了一些,话语中带着些许哽咽的说道:“奴家还以为……” “还以为我醒不来是吧?”侧头朝陶浣娘微微一笑,刘辩显得很是疲惫的向她问道:“徐庶他们呢?” “军师已然领着典韦、赵云二位将军率军南下了!”把替刘辩擦拭额头的麻布放在身旁的水盆里涮了涮,陶浣娘一边将麻布拧干,为刘辩擦拭已冰凉了的额头,一边对他说道:“只有元福大哥还在城内。” 听说徐庶领着队伍南下,刘辩知道,他一定是率军去劫掠董卓军的辎重、营救被董卓军驱赶前往长安的百姓去了。 仰面在铺盖上躺了片刻,刘辩强撑着想要坐起来,陶浣娘连忙伸手扶着他的后背,帮他坐了起来。 扶着刘辩坐起,陶浣娘走到一旁,拿起刘辩的衣服,帮他披在了身上。 “来人!”身上披着衣服,刘辩想站起来,可两条腿软的就好似没了骨头一般,根本无力支撑他的身体,努力了几次,他终于还是放弃了,朝门口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殿下!”守在门外的亲兵连日来也是轮番换岗,片刻也不敢懈怠,刘辩的喊声刚落,一名亲兵就连忙拉开门走进屋内,抱拳躬身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把周仓将军请来!”朝那见他醒转,连上带着掩饰不住喜色的亲兵摆了摆手,刘辩轻声吩咐了一句。 “诺!”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领命的亲兵刚出房门,才把门关上,一旁的另几名亲兵就赶忙关切的向他问道:“殿下醒了?气色可好?” “好!好着呢!”那亲兵点头应着,对几个同伴说道:“陶姑娘三天三夜衣不解带的照料,怎能不好!哥几个,我先去忙着,回头再说!” 刘辩的铺盖离门口不远,亲兵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他却是一字一句都听了个清楚。 “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在这里?”看着陶浣娘那张眼圈通红,略显苍白的脸,刘辩微微蹙起眉头,轻声向她问了一句。 “照料你的亲兵都是粗手大脚的男人,奴家怕他们照料的不好……”陶浣娘抿着嘴唇,羞赧的低下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轻声应了一句。 “辛苦你了!”看着满面羞赧的陶浣娘,刘辩心内感到一阵阵的不是滋味,他朝陶浣娘勉强一笑,柔声对她说道:“去歇息吧,莫要累坏了身子。” 刘辩只是不经意的说了句关心的话,可听在陶浣娘的耳朵里,她却觉得心窝子一暖,两汪眼泪已是在眼眶中直打转转。 “嗯!”陶浣娘抬起衣袖轻轻抹了把眼泪,朝刘辩躬了躬身子,端起水盆,轻声对他说道:“记得多歇息,莫要再出去了,外面风寒大……” “了然!”刘辩嘴角挂着笑意,缓缓的点了下头。 刘辩应允不再出去,陶浣娘才又向他福了一福,端着水盆退出了房间。 看着陶浣娘端着水盆走了出去,刘辩心内感到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纵然他在感情上再麻木,一个女人能够三天三夜衣不解带的守着他,对他投入了怎样的感情,已是不言而喻。 “殿下!”正坐在铺盖上发愣,门口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周将军来了!” “请周将军进来!”刘辩的身子还是很虚,说话也没有多少底气,一句话说完,他已是感到浑身都有些疲累。 房门被亲兵推到一旁,一身将军衣甲的周仓大步走进屋内,到了离刘辩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停下脚步,双手抱拳向刘辩问道:“殿下身子可大好?” “好了!”刘辩微微一笑,弯下腰轻轻拍了拍铺盖旁的地面,对周仓说道:“元福来坐,本王有些事要和你说。” 走到刘辩的铺盖前,周仓从一旁拉过一张草席,跪坐在草席上,不等刘辩说话,先是说道:“殿下想来应是知道军师已率军渡河南下。” “他们何时走的?”看着跪坐在身边的周仓,刘辩向他问道:“带了多少兵马?” “昨日凌晨离开,带了三千人马!”刘辩问起徐庶等人何时离开,周仓躬着身子,对他说道:“殿下从虎牢关外救出的淮南军所部,尽数被带走,军师这次挑选的是我军精锐,不过骑兵倒是全部留在了大阳。临行前,军师曾对末将说过,若是殿下醒来,告知殿下,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他们便回!” “病的真不是时候!”微微拧着眉头,刘辩轻叹了一声,随后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对周仓说道:“把府库中所有麻布与锦缎全找出来,能染色的,找染工染成红色,不能染色的也都留下,将来犒赏有功将士!” “军师已然吩咐下去!”刘辩的话音刚落,周仓就对他说道:“府库中所有能染成红色的布匹全都送到了染坊,不能染色的布帛,也都封存了起来。府库内还有许多查抄来的铜钱,粮仓更是派了重兵把守,即便有人围城,也能支撑一年半载。从将士们手中收回的兵刃,也交给了城中的铁匠,责令铁匠打造成长剑……” “让人拿张纸和笔墨来!”听说回收的兵刃被交给了铁匠,刘辩对周仓说道:“我画些图样,你让铁匠按照图样打造兵刃。” “诺!”周仓应了一声,回头对门口喊了一嗓子:“去拿纸和笔墨来!” 守在门外的亲兵应了一声,没过多会,拿回了笔墨和纸张。 两名亲兵捧着纸张和笔墨走进屋内,另一名跟在他们身后的亲兵进屋之后,将屋内的矮桌搬到了刘辩的铺盖旁。 拿着纸张的亲兵把纸平平的铺在矮桌上,取来笔墨的亲兵则在摆好笔墨后,捏着块墨,轻轻的在砚台上碾磨。 盘腿坐在铺盖上,刘辩转身面朝着矮桌,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 提着毛笔,刘辩稍稍沉吟了一下,在纸张上画出了一些奇怪的线条。 随着刘辩手腕的转动,一柄看起来很像长刀的兵刃跃然纸上,只是画上的这把武器,刀头更为简朴,而刀柄也要比长刀的刀柄短上许多。 “刀身两尺分,刀柄三尺!”画完这把在周仓眼中看起来很古怪的兵刃,刘辩对他说道:“这种刀叫做朴刀,可用于步战也可用于马站,比长剑和短矛都要好用。” 说着话,刘辩又在纸上画了一支长矛,对周仓说道:“全军取缔短矛,另外制造这种长矛。长矛的尖端用精铁打造,矛杆两丈五尺,在矛杆的底端,套上青铜护套,护套要圆形,以免在战斗时伤着后面的同泽。” 取过刘辩画的兵器样图,周仓站了起来,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且歇息着,末将这便去安排!” 向周仓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房间,刘辩朝站在一旁的三名亲兵摆了摆手。 两名亲兵拿起刘辩刚用过的笔墨和砚台,退出了房间,另一名亲兵则弯下腰,作势要去搬铺盖旁的矮桌。 “留在这吧!”朝那亲兵摆了摆手,刘辩阻住了他搬矮桌的动作。 亲兵应了一声,也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说了许多话,又画了两副简单的图样,刘辩已是疲累不堪。他双手撑在身边,慢慢的仰躺了下去。 一天前,徐庶已带领三千名精锐南下,按照路程来算,他们此时应该已到了黄河岸边。 有徐庶在,刘辩并不担心战斗的结果,此刻他最想做的,是在徐庶领军回来之前,能够在大阳城内筹备更多的军用物资,并且将这支军队训练成能征惯战的劲旅。 可这些,都需要他有强健的体魄。而眼下的他,连起身都很困难,又如何亲自去训练官兵? 脑子里满是如何发展军力,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听到肚子发出的响声,刘辩自嘲的笑了笑,昏睡了三天三夜,顶多陶浣娘也只能喂他些流食,若是不感到饿,那才有些奇怪。 感到肚子饿了,刘辩正想唤门口的亲兵为他取些吃食,紧闭的房门被人拉了开来,陶浣娘手中捧着一只盛满了热腾腾肉糜的陶碗走了进来。 第130章 要的并不多 进了屋内,陶浣娘将盛满肉糜的陶碗放在矮桌上,随后走到刘辩身旁,一手扶着他的颈子,另一只手托在他的脊背上,柔声对他说道:“殿下醒转未有多久,肚腹想来饿了,方才奴家去煮了些肉糜,快些趁热吃了,也好恢复些气力。” “有劳了!”在陶浣娘的搀扶下,刘辩坐了起来,他扭头朝陶浣娘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连日劳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我自家吃,你快去歇着吧。” “不累!”扶起了刘辩,陶浣娘起身走到矮桌旁,从桌上端起陶碗,跪坐在方才周仓跪坐的草席上,用木勺舀起肉糜,先是轻轻的吹了吹,觉得肉糜凉了一些,才凑到刘辩嘴边,轻声说道:“这几日,殿下每日都只能进些汤水,应是饿的紧了,待殿下吃完肉糜,奴家再睡。” 凑着木勺吃了口肉糜,切成细碎臊子的肉糜煮的很烂,陶浣娘在熬肉糜时,想来应是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肉糜煮的是烂而不腻,入口绵滑,很是香嫩。嘴里还含着肉糜,刘辩看着陶浣娘,连点了好几下头,赞赏的“嗯”了一声。 “好吃吗?”取回木勺,陶浣娘将碗放在矮桌上,从一旁取了块湿润的麻布,轻轻的帮刘辩擦拭了一下嘴边,轻柔的问了一句。 “好吃!”咽下了肉糜,刘辩舔了舔嘴唇,对陶浣娘说道:“若是让那些粗手大脚的亲兵去煮,恐怕煮出来的肉糜会腻的不行。你这肉糜煮的,又香又滑,真是不错!” “亲兵大哥才不会去煮!”陶浣娘又端起碗,舀了一勺肉糜凑在刘辩嘴边,一边喂着他吃一边说道:“伙房有庖丁,奴家只是觉着他们煮的,可能不是太上心,还是奴家去煮,要放心一些。” 凑着木勺又吃了一口,刘辩看着陶浣娘说道:“我已无大碍,你也莫要太过劳累,若是累坏了,我这心里……” “山野人家的女儿,没那般娇贵!”一边喂刘辩吃着,陶浣娘一边说道:“奴家两三岁时,便随着娘亲操持些家事,已是惯了。” “两三岁?”咽下口中的肉糜,刘辩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愕然的看着陶浣娘,抬起一只手,在面前比划了个很矮的高度,不敢相信的说道:“这么点大的小人儿,能做啥?竟也跟着母亲操持家事了?” “乡野人家,都是苦出来的!”陶浣娘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对刘辩说道:“两三岁的女儿家,跟着母亲洗洗浆浆,每家每户都是这样,不似殿下,生来娇贵,哪里会做那般粗活。” 刘辩没再说话,待到陶浣娘将肉糜喂完,正拿着湿布帮他擦拭嘴角的时候,他伸手抓过了陶浣娘的小手,放在面前,仔细的端详着。 一只小手被刘辩握着,陶浣娘羞赧的低着头,俏脸已是红的如同被火燎过一般。 与唐姬的手相比,陶浣娘的小手要粗糙了许多,在手掌上,还依稀有着两三条因长期用冷水清洗衣物而留下的裂纹。任谁看了她的这双手,也不会相信它们的主人竟是个貌美如花的青春少女。 “苦了你!”握着陶浣娘的小手,刘辩轻叹了一声,抬眼看着她,柔声对她说道:“将来我定要为你寻个好人家,从此不再让你受这般苦楚!” 刘辩的话音刚落,陶浣娘就用力的摇了摇头,很是坚定的说道:“奴家不要甚么好人家,只要能伴在殿下左右,做个侍女,奴家便已知足!” 从陶浣娘的语气中,刘辩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松开了陶浣娘小手,有些无奈的对她说道:“我已吃好了,你也去歇着吧。” “诺!”陶浣娘躬身应了,收拾起碗勺,起身退出了房间。 在陶浣娘的悉心照料下,刘辩已然不再发热,身子也渐渐恢复了力气,醒来后的第三天,他已是能行动自如,与往日并无二致。 卧躺的这两日,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官兵们的训练和兵械的打造,身子刚爽利了一些,他就有些熬不住了。 “来人!”刚吃完陶浣娘为他准备的肉食,陶浣娘前脚才出门,刘辩就向屋外喊了一声。 一名亲兵拉开房门走了进来,双手抱拳躬身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让周仓将军整备兵马,今日本王要亲自前去兵营巡查!”刘辩起了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那亲兵说道:“还有铁匠铺,本王也一并要去看看!” “诺!”亲兵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穿戴好衣甲,刘辩抬脚朝屋外走了去,还没走到门口,陶浣娘双手捧着一套崭新的金色衣甲出现在门口。 “军师临行前,特意命人制了这副衣甲!”双手捧着崭新的衣甲,陶浣娘抬头看着已走到门前的刘辩,脸上洋溢着笑容,对他说道:“这几日殿下身子未有大好,奴家一直没有取来,今日殿下要出门,奴家才将它取来为殿下换上。” 说着话,她抬脚走进屋内,将衣甲放在矮桌上,从中抽出了一套丝锦军衣,双手捧着走到刘辩身前,她把军衣放在一旁的木架上,为刘辩卸起了身上的皮甲。 在陶浣娘的服侍下,刘辩换上了崭新的丝锦军衣,与先前穿着的麻布军衣相比,这套衣服穿在身上,确实是要舒服了许多,而且丝锦平滑的表面折射着金亮的光泽,更是贵气了许多。 为刘辩换上丝锦军衣,陶浣娘又折回矮桌边,从桌上取来一套反射着金色光泽的铠甲。 这套铠甲并非皮甲,而是由铁片拼接成的鳞片甲,至于甲片是采取何种工艺制成金色,刘辩并不是很清楚。对汉末的工艺,他不是很了解,虽说知道有鎏金和镀金几种在金属表层涂上金色的工艺,他却绝不相信那些工艺会出现在汉朝末期。 铁片制成的铠甲,要比皮甲重了许多,铁甲套在身上,沉重的重量压着身躯,刘辩多少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太重了!”双手平平举起,刘辩对正帮他束着衣甲的陶浣娘说道:“穿着这身铠甲,若是打起仗,真不晓得能否施展的开。” “衣甲护身!”帮着刘辩束好了铠甲,陶浣娘又取过放在矮桌上的金色发冠,罩在刘辩的发髻上,柔声对他说道:“这身衣甲虽是沉重了些,可在战场上,却是能挡的住剑来戟往,殿下多穿几日,便会适应了。” “那倒是,长期负重,一旦脱了衣甲,就能健步如飞、飞檐走壁!”待陶浣娘为刘辩戴好发冠,又帮他把长剑系在腰上,刘辩才朝陶浣娘笑了笑说道:“数日未出门,今日出去,穿着这套衣甲,也好显摆一番。” 陶浣娘抿着嘴,甜甜一笑,对刘辩说道:“殿下并非爱显之人,不过穿着这身衣甲,却是更显威风了许多。” “我去了!”嘴角挂着微笑,朝陶浣娘点了下头,刘辩转身走出房间,向一旁的亲兵们摆了下手说道:“随我前去军营!” 一队亲兵应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径直出了官府大门。 官府大门外,站了千余名老幼妇孺,一见刘辩走了出来,这些老幼妇孺全都跪在了地上,向刘辩磕起了头。 这一幕,弄的刘辩是满头雾水,他连忙快走了几步,到了一个老翁面前,伸手搀着那老翁说道:“乡亲们何故如此?” “听闻殿下卧病,我等每日守在此处,只望殿下早日康健!”在刘辩的搀扶下,老翁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双手轻握着刘辩的手腕,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颊上挂着两颗老泪,对刘辩说道:“乡亲们想探望殿下,可军师却说怕耽搁了殿下休养,大家伙进不得官府。今日终见到殿下了,我等草民心内也安稳了!” “承蒙乡亲们挂念!”刘辩松开搀扶老翁的手,朝千余名老幼妇孺抱拳拱着说道:“本王只是偶感风寒,如今已然康健,多谢乡亲们!” “殿下乃是我等小民的救民恩人!乡亲们宁愿自家死了,也不肯殿下受些许风寒!”站在刘辩面前的老翁脸上挂着泪珠,颤巍巍的对刘辩说道:“恳请殿下珍重贵体!” 一边说着话,老翁一边又跪了下去。 千余名老幼妇孺刚刚站起,老翁一跪下去,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齐声对刘辩说道:“恳请殿下珍重贵体!” 看着跪在面前的百姓,刘辩心潮是一阵阵的澎湃。 他并没有为邙山的村民们做什么,他只是将他们从董卓军的手中救了下来,并把他们带到了大阳。 将来的路会怎样,刘辩也不是很不清楚。可村民们却俨然将他当成了救世主,不仅把青壮年的汉子都送来参了军,在得知他病了、不被允许进入官府的情况下,还都守在官府大门外不肯离去。 百姓要的并不多,他们不过是想安稳的活下去,能够吃饱饭,能够有个地方住,再有件能遮挡风寒的衣物。 可在乱世之中,这些期盼,也不过是一场奢侈。 第131章 新式兵器 “乡亲们请起,本王记下了!”看着跪在面前的邙山村民们,刘辩眼窝中噙着泪花,朝千余名村民拱了拱手说道:“乡亲们连日守在此处,定是疲累不堪,也请乡亲们珍重!” “殿下,周将军与将士们还在军营等候!”千余名跪在面前的老幼妇孺刚刚起身,一个亲兵就走到刘辩身旁,小声提醒了一句。 刘辩点了下头,朝村民们拱了拱手说道:“本王卧病数日,今日须去军营巡视一番,乡亲们且回去安歇,本王先行告退!” “殿下慢走!”千余名百姓无论男女,都抱着双手,在刘辩领着一队亲兵扭头离去时,跟在他身后,送出了足有三四十步,才纷纷向住处走去。 带着一队亲兵,走在大阳城的街道上,街道上原本就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见了刘辩等人,赶忙闪到了路边,一个个满心忐忑的望着这队衣甲鲜亮的官兵。 在大阳城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整备,如今刘辩麾下官兵的军容已是彻底得到了改观。 徐庶已宣读过军纪,军队的纪律也不再像过去那般松散,大阳城内的店铺,也都已重新开业。 刘辩并不知道,这些店铺的主人起先都不敢开门营业,是徐庶命人强逼着店主开门,店主才满心忐忑的打开了店门。 经过两天营业,官兵并没有对城内的店铺进行骚扰,店主们这才放下了悬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放心的经营起生计。 一边领着亲兵向军营行进,刘辩一边看着街道两侧已开门营业的店铺,在经过一家铁匠铺,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时,他停下了脚步,转身走进了铺内。 刚进铁匠铺,首先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是一只燃烧着通红火炭的大炉子,一个赤膊的铁匠正站在炉边,用铁钳夹着一片通红的熟铁,正抡着大锤敲打。 “这位将军!”刘辩等人刚进铺子,铺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一个个全都扭过头望着他和他身后的亲兵,铁器相碰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老铁匠迎了上来,满脸陪着笑,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周将军命小人等打造的兵刃还需些时日……” “我只是看看!”朝那老铁匠微微一笑,刘辩一手按着佩剑,另一只手朝铺子里的人摆了摆说道:“各位且忙着,不要理会我等,我等马上就走!” 看着刘辩等人进了铺子,满心忐忑的铁匠们听他这么一说,才都纷纷扭过头,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又响了起来。 铁匠们重新忙活了起来,刘辩领着亲兵,径直朝靠在墙边的一排兵器走了过去。 墙边上靠着的正在他吩咐周仓按照图样打造的朴刀,在竖起的朴刀后面,还堆放着一捆两人多长的长矛。 “将军,小民从未见过这等古怪兵刃。”一脸惶恐的老铁匠跟在刘辩身旁,走到靠墙根摆着的朴刀旁,对刘辩说道:“大刀不是大刀、短矛不是短矛,打造起来很是吃力,不过用不几日,应能交付大军使用。” “辛苦了!”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刘辩先是向老铁匠道了声辛苦,随后伸手取过一支朴刀,双手握着刀柄用力一挥。 朴刀挥出,劈开空气,发出了“呼”的一声响。 “全用精钢!”把朴刀重新放回墙角,刘辩对老铁匠说道:“这些朴刀的钢火不是很好,刀风沉闷不清亮,想来是难以交货!” “将军真是行家!”听了刘辩的话,老铁匠躬身陪着笑说道:“这些刀是由大军送来的兵刃打成,铁质不好,小民这里也无有好铁,若是将军想打造好刀,恐怕得要从西域购置些乌砂才成。” “乌砂?”刘辩微微拧起眉头,看着躬身站在一旁的老铁匠,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正是!”老铁匠躬着身子,抬眼望着刘辩,战战兢兢的对他说道:“好兵刃,多要添加乌砂,此物中原无有,只有西域才产!” 听了老铁匠的这番话,刘辩已是明白了乌砂是什么东西。 老铁匠口中的乌砂,应是钨砂不错!添加了钨砂的钢铁,无论硬度还是韧度,都要比寻常铁器好上许多。只是汉末的人不晓得它的真实成分,才依照它色泽发黑的特性,称作“乌砂”。 知道用什么能打造好兵刃,刘辩也不可能马上派人去购置乌砂,他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对老铁匠说道:“没有乌砂,多淬几次火,兵刃的钢性也会强韧些,老丈是铁匠,想来应该比我懂的多。” “是!是!”老铁匠躬着身子,忙不迭的应着。 “那些长矛是以何种木料为杆?”交代过老铁匠要给兵刃多淬火,刘辩指着捆成一堆的长矛,又向老铁匠问了一句。 “回将军话!”看了那捆长矛一眼,老铁匠躬身对刘辩说道:“如此长的矛杆,非铁衫木不可,只是购置木杆,花费了不少铜钱。” “大军不会让你吃亏的!”先是对老铁匠说了句宽慰的话,接着刘辩向身后的一个亲兵说道:“抽根长矛,我看看矛杆硬度!” 亲兵应了一声,走到那堆长矛跟前,弯腰抽出了一根。 长矛很长,亲兵抽的时候,长长的矛尖一直延伸到街道,才终将长矛抽了出来。 接过长矛,刘辩先是看了看矛尖和套在尾端的铜扣,觉着质量还行,他将长矛横起,膝盖向上一顶,持着矛的手猛的往下一按。 长矛磕在大腿上,刘辩感到大腿一阵生疼,矛杆却是连弯也没弯。 他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把长矛递给了一旁的亲兵,对老铁匠说道:“大军需要好兵刃,每一件都会仔细勘验,若是不可用,定然会打还回来,不想亏钱,就得好生打造!” “不敢欺蒙大军!”老铁匠躬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 对铁匠铺打造的兵刃还算满意,刘辩朝身后的亲兵们一招手,唤了一声,抬脚走出了铺子。 看着他和一队亲兵离开,老铁匠长吁了口气,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定了定神,才转过身对铺子里的铁匠们喊道:“都听见了?打造的不好,我等可是要亏钱,都精细着些!” 铁匠们应了一声,又接着“叮叮当当”的敲打了起来。 领着亲兵,还没走到军营门口,刘辩就远远的看到军营的牙门外面立着一群人。 见刘辩朝军营走了过来,早已等在牙门外的周仓带着几名军官,赶忙迎了上来。 “殿下!”到了刘辩身前,周仓双手抱拳,对他说道:“将士们已然在校场上候着……” “进去吧!”抬手朝牙门指了一下,刘辩迈着大步朝军营里走了去。 进了军营,远远的他刚看到校场上通红一片的官兵,官兵们就齐声高喊了起来:“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还威武!”听到官兵们的呐喊,刘辩微微笑了笑,对跟在侧后方走着的周仓说道:“这几日本王都成病猫了,想来当日在校场上,本王是出了不小的丑!” “没有!”一边跟着刘辩朝校场上走,周仓一边对他说道:“当日殿下昏倒在校场,将士们可都是慌了。” 嘴角挂着笑容,刘辩没再说话,带着周仓等人快步走到校场,跳上了高台,双手叉腰,朝校场上列着整齐队列的官兵们看了看,高声说道:“几日不见,将士们的队列可是越发齐整了!” “皆是军师练兵有方!”刘辩的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周仓就小声说道:“军师临行,交代了末将一番练兵要诀,末将依照军师吩咐,果真没几日便有了些许成效!” 刘辩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周仓的话,而是对官兵们接着喊道:“好几日不见,着实想念将士们!” “我等也想念殿下!”一名偏将站在台下,仰头看着刘辩,对他喊道:“这几日,兄弟们每日都在期盼着殿下早些来到军营,今日果真让兄弟们盼到了!” “多谢众位将士!”抱拳朝官兵们深深一躬,刘辩给所有官兵行了一礼,才对他们喊道:“这几日,本王一直挂念着将士们,牵挂着将士们可有好生练兵,吃的可饱穿的可暖,更挂念你们是否严守军纪!如今看来,这些挂念都是有些多余了,你们是本王见过的最好的兵!” 留在大阳城的四千官兵,大多是黄巾出身,也有少部分是东郡兵出身,论军事素质,他们比不上徐庶带走的三千人,在听了刘辩的这番话后,心中顿时一暖,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刃,高声喊了起来:“殿下威武!” 站在高台上,与官兵们说了会话,刘辩临下高台时,对跟在身后的周仓说道:“方才本王去一家铁匠铺看了,兵刃已打造了一些,待到所有新兵刃打造完毕,把将士们分成朴刀、长矛及剑卫三营,加强习练战法。” “诺!”周仓应了一声,小声对刘辩说道:“剑卫营好练,只是朴刀与长矛的战法,末将却是不懂。” 第132章 全都要搜身 “朴刀又叫双手带!”刘辩一边朝军营内的主帅营房走,一边对跟在身后的周仓说道:“使用方法与大刀无二,不过它还有个特性,由于刀柄较短,单手持刀劈砍也是可以,作战可配盾牌使用。” “如此说来,末将只需教习将士们大刀用法便可。”跟在刘辩身后,周仓微微拧着眉头说道:“可那长矛又如何使用?” “无论朴刀还是长矛,皆有阵法,待会我具体教授你阵法。”扭头朝周仓看了一眼,刘辩丢下句话,径直走向主帅营房。 朴刀是宋朝民间武者经常使用的一种兵刃,因它形似大刀,威力并不比大刀小上许多,且又便于携带,很是受宋朝人的青睐。 一千多年后才会出现的兵刃,东汉末期的人自是不会晓得。刘辩过去曾对古代兵刃多少有些兴趣,也深知这种兵器在战场上劈砍的杀伤力要比长剑高出许多,才命令周仓寻人打造。 至于长矛,他依照的是欧洲中世纪长矛阵的模板,不过欧洲的长矛阵主要是用来对付铁甲骑兵。 汉朝末年,骑兵虽已装备了马鞍,却并未装备马镫。人在马背上快速驰骋还很不容易保持平衡,骑兵也多是用来侧翼迂回或进行小规模的袭扰,极少用于大兵团冲杀。 在汉末的战争背景下,真正意义的长矛并不实用,也正是因此,刘辩缩短了长矛的长度,本应有六七米长的长矛,被他缩短到三米,而长矛尾部用来方便插入泥土的圆锥形铜帽,也被他改成了圆形。 到了主帅营房门口,跟在刘辩身后的亲兵们分列两旁,刘辩则领着周仓径直进了屋内。 “朴刀劈杀力强,朴刀阵,用以劈砍、冲锋!”进了屋内,刘辩走到主位坐下,先朝周仓做了个手势,等周仓坐下后他才说道:“长剑轻便易携,攀援城墙或在地形复杂区域皆颇为便捷,剑阵则将来用以攻破城防或突袭敌军。至于长矛,那是野战防御利器,列起矛阵防御,敌军等闲接近不得。” 说着话,刘辩又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取下一只挂在墙上的圆盾,对周仓说道:“三阵皆须盾牌,盾牌内部包铁,外部以实木打造。另外再给全军每个人都打造一把一尺长的短剑,随身配备!” “诺!”看着手拿盾牌的刘辩,周仓应了一声,心内直犯嘀咕,弄不清刘辩是如何知晓这两样怪异兵刃的用法。 “将士们的训练便交给你了!”把盾牌重新挂在墙上,刘辩对周仓说道:“军师可能数日便回,届时要让他看到一支战必胜、攻必克的威武之师!” “殿下放心!”周仓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这两日兵刃打造完毕,末将便带领兵士们训练新战法。” “第一批兵刃下发之后,将所有旧兵刃全部回收,皆交给铁匠打造。”刘辩点了下头,抬脚朝屋外走去,快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对周仓说道:“另外把所有能收揽到的铁器,均交给铁匠。将士们的伙食也给弄好一些,既是休整,就要让他们每日都能吃上热饭,餐餐须有肉食。” “诺!”周仓又应了一声,跟着刘辩走出了主帅营房。 出了主帅营房,刘辩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军营内走了一遭,看了官兵们的住所,这才领着一队亲兵离开了军营。 在军营中,他没有见到陶虎和那些刚参军的邙山村民,想来应是被徐庶带着南渡黄河去了。 大军驻扎在大阳城,虽说刘辩强令官兵不得劫掠百姓,却并没有大力发展大阳的想法,他甚至没有去监牢里见被关押起来的大阳官吏和兵士。 目前他的实力还不够强大,选择某处城池驻扎,只会消磨官兵战心,使这支刚刚鼓舞起士气的军队消沉下去。 一支军队的战力,并非仅仅拥有比别人先进的兵器便可,它还需要经历战争的打磨。 刘辩已在心内做好了盘算,一旦徐庶返回大阳,为官兵们配发了新式兵器,便即刻挥师北进,攻打白波军。 一壁厢,刘辩在大阳城整备兵马,打造新式兵器,训练官兵们新式战法,另一边,徐庶带兵渡过黄河,在曹阳亭袭击了一支押送迁徙百姓的董卓军,命令十多名兵士,领着他们救下的百姓从茅津渡口过河,前往大阳。 送走了第一批救下的百姓,徐庶与赵云、典韦二将,带领官兵,径直扑向陕县。 大阳城内,刘辩每日都会去军营观看官兵们习练战法。第一批兵刃交付,刘辩亲自教习官兵们使用朴刀和长矛的方法。 起先官兵们对这两种新式兵器还不太适应,练了两天,渐渐掌握了习性,战阵与兵器使用也有些像模像样了。 “殿下,城外来了十多个兄弟和数千百姓,兄弟们说是军师让他们送百姓前来大阳。”正站在校场高台上观看官兵们操练,一名台下的亲兵在听了一个刚从军营外跑进来的兵士耳语后,跳上高台,抱拳对刘辩小声禀报了条消息。 听说又有数千百姓来到大阳,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大阳的粮草虽说不少,可百姓若是源源不绝的来到这里,粮草的消耗必然不小,原本足够官兵们吃用的粮草,用不得多少次分拨,就会被消耗殆尽。 略微沉吟了一下,刘辩对身后的周仓说道:“元福,你继续看着将士们操练,本王去城头看看。” “诺!”周仓应了一声,上前两步,站在刘辩刚才站着的位置,刘辩则跳下高台,带着一队亲兵径直出了军营,朝城门方向快步走去。 上了城墙,刘辩双手扶着城垛朝城下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衣衫褴褛的百姓正立在城外,仰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城墙上的官兵。 百姓的情状很是凄惨,几乎每个人都是衣不蔽体,许多人身上的衣服甚至破成了布条,不少女人上身的衣服被撕成碎布,破败的布条甚至连女性特有的小丘都无法完全遮盖。 看到百姓们的惨状,刘辩眉头拧了拧,向城下站着的十多名兵士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听得刘辩发问,城下的一名军官抱拳应道:“军师率我等突袭曹阳亭,截杀了一队贼军,这些百姓便是从曹阳亭救来的。” “放他们进城!”听完军官的话后,刘辩扭头对身后跟着的一名亲兵说道:“命令守城兵士严加监视,莫要让百姓四处乱走,尽快为他们寻到安身之处。” “诺!”亲兵应了一句,转身跑下城墙,让守城兵士开门去了。 城门缓缓打开,大门还没完全敞开,一队守城兵士列着整齐的队伍跑出了城,在城外布起了一堵人墙。 正要朝城内涌的百姓们见突然跑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一个个又愣在了那里,男人死死的护着女人,女人紧紧的搂着孩子,一双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望向挡在他们面前的官兵。 “都站好,仨人一排,顺序进城!”一名守城军官从兵士们列起的人墙后走了出来,朝百姓们摆了下手,喊了一嗓子之后,又对身后的兵士们说道:“仔细查勘,将他们身上所有的利器全都收缴!” 整队守城兵士齐齐应了一声,分列两侧,给百姓们让出了一条并不算宽敞的通道。 本以为守城官兵不会放他们进城的百姓,听说仨人一排顺序进城,心内顿时大喜,纷纷朝前挤着,都想先别人一步进城。 领着百姓们来到大阳城外的十多名兵士见他们有些骚乱了起来,连忙挡在他们面前,刚才回刘辩话的军官向正往城门口涌的百姓们喊道:“乡亲们,此处乃是弘农王殿下的地界,来到这里再无人能驱使、杀戮乡亲们!大家莫慌,依照顺序,仨人一排,都能进得了城。若是挤的狠了,反倒会被拦在城外。” 军官这么一喊,骚乱的百姓才稍稍的安定了一些,站在守城官兵前面的那个军官一摆手,两名守城兵士赶忙上前,从百姓中选了三个妇人,让她们领着孩子最先进城。 站在城墙上,刘辩俯瞰着城下正一个个对进城百姓搜身的官兵,心内多少感到有些不忍。 官兵们搜身,无论男女老幼,只要进城,都是全身上下摸个遍,即便是女人,他们也会将全身摸个通透,确定没有藏着利器,才会放进城内。 打心眼里,刘辩并不想这么做,可他却没有其他办法可行。谁也不知道这几千名百姓中,有没有董卓军的探子,若是藏匿几个探子混进城内,将会给更多人带来灭顶之灾。 “你,靠墙站好!”正站在城头上观看百姓进城的刘辩,听到城下传来了一个兵士的大喝,他连忙双手扶着城垛,伸头朝外张望,只见两名兵士一左一右,架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将那汉子推搡到一旁。 第133章 抓细作 “二位,小民什么也没做!”被两名兵士推到一旁,那汉子满脸恐慌的向兵士们哀求道:“让小民进城吧,我家妹子被贼军抢走了,兄弟也被杀了,全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哼哼!”推着他的一个兵士冷哼了两声,上前一把扭住那汉子,膝盖朝那汉子脊背上一顶,将他按倒在地。 另一个兵士赶忙上前,伸手朝那汉子怀里掏摸了几下,从那汉子怀中抽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剑。 “身为平民,随身带着短剑……”从汉子怀里抽出短剑的兵士一边把玩着那柄短剑,一边对那汉子冷笑着说道:“如此都不会被发现,贼军莫非都是傻子不成?” “小民偷藏短剑,是为了杀死贼军逃走……”被扭着双臂的汉子极力想要挺直身子,可两只臂膀被兵士扭住,他挣了好几下,也是没能挣脱,犹自强辩着:“久闻弘农王仁义,如何能这般对待小民?” 站在城墙上,听着城下那汉子的辩解,刘辩嘴角撇了撇,对身后一个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跑下城墙,没过多会就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亲兵向守城的兵士一招手,又带了两个兵士,径直朝那汉子走了过去。 “将他扭住!”站在那汉子身旁,亲兵朝跟他一同过来的两个兵士吩咐了一声,那两个兵士连忙上前帮忙扭住了那汉子。 待到兵士们把那汉子扭的结实了,亲兵走到他身后,伸手掰开了他的手掌看了一眼,随后又走到他面前,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 “手掌老茧倒是位于指关节,可你颈子上这条红印如何解释?”扯开了汉子的衣领,亲兵撇了撇嘴,冷声对那汉子说道:“若非常年穿戴铠甲,颈子上不会被磨出如此清晰的痕迹,身为官兵,竟冒充百姓,是何意图?” “军爷明鉴!”被几名兵士扭着胳膊,汉子挣扎了两下,苦着脸对亲兵说道:“小民颈子上的红印,乃是以往上山狩猎,以绳索背缚死兽留下……” “把他带进城来!”汉子正在解释,城头上站着的刘辩向城下喊了一声。 亲兵和几名押着那汉子的兵士仰头朝刘辩看了看,这才扭着那汉子进了城。 有人被扭住,城门口的百姓大多是满心忐忑,生怕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不少离哪汉子较近的,看清事情原委的人,却在暗自庆幸着身上没有携带利器。 城门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放百姓入城,亲兵带着几名兵士,押着那汉子上了城墙,来到了刘辩面前。 “你们来了多少人?”汉子被扭到面前,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像是很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见了刘辩,那汉子神态还是很自若,双臂虽被扭着,却挺直了胸膛对刘辩说道:“殿下明鉴,小民乃是被贼军驱赶前往长安的百姓,家中止有一人!” “你个撒谎不脸红的贼人!”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汉子,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声对一旁的亲兵说道:“去请个百姓上来!” “诺!”亲兵应了一声,转身下了城墙。 看着转身离去的亲兵,被扭着的汉子是满头的雾水,不明白刘辩为何要请一个百姓上城墙来。 没过多会,跑下城墙的亲兵带了个衣衫褴褛的年轻汉子登上了城头。 那年轻汉子跟着亲兵上了城头,很是忐忑的环望着每隔几步就立着个兵士的城墙。 “你过来!”见亲兵带了个百姓上城,刘辩朝被带上城头的年轻汉子招了招手。 见刘辩向他招手,年轻汉子满脸恐慌且又十分茫然的看着领他上来的亲兵。 “殿下叫你,还不过去!”亲兵轻轻朝那汉子的后肩上推了一下,把他推的向刘辩疾走了两步。 听说是殿下叫他,年轻汉子早吓的快没了魂儿,往刘辩跟前快走了两步,脚步刚一停下,“噗嗵”一声就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对刘辩说道:“小民叩见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刘辩向正磕头的汉子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小……小民叫……二狗!”跪伏在地上的汉子浑身哆嗦着,答了刘辩的问题,却始终不敢抬头去看刘辩。 “带他下去吧!”刘辩朝领二狗上来的亲兵摆了摆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看见没?”亲兵领着二狗下城墙去了,刘辩撇了撇嘴,对被兵士扭着的汉子说道:“百姓平日被欺凌的狠了,见到官多是像他那样,你却如此从容冷静,若非常年混迹在外的探子,如何能做到这般淡然?” 被兵士扭着的汉子听了刘辩的一番话,愣了一愣,神情中带着几分愕然,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对刘辩说道:“那人是没见过甚么世面,小民曾四处游历过……” “闭嘴!”不等那汉子说完,刘辩瞪着他,厉声喝道:“好一个嘴硬的贼人,不给你些苦头,恐怕你也不会招供!” 喝了那汉子一声,刘辩对一旁的亲兵说道:“将他押到监牢,单独关押,明日本王亲自提审!” “诺!”亲兵应了一声,朝押着那汉子的几名兵士一摆手,扭头向城下走去。 “小民不服!”几名兵士扭着那汉子,跟在亲兵身后,朝城下走去,那汉子一边被押着朝城内走,一边还扭头朝后大喊着:“弘农王草菅人命,小民死也不服!” 汉子被押下了城墙,刘辩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对身旁的亲兵说道:“严密监视进城的百姓,这些人里,恐怕不只是他一个探子,以后每进城一批,都要加强监管。” “诺!”站在刘辩身后的一群亲兵齐声应了,都扭过头,默默的望着城下正接受检查进入城内的百姓。 几名兵士把那汉子押下城墙,朝着监牢方向去了,汉子的喊声还不断的传到刘辩的耳朵里。 “走!”直到汉子的喊声依稀难辨,背影也已看不清晰,刘辩才对身后的亲兵们吩咐了一句,抬脚朝城下走去。 下了城墙,他并没有再在街道上耽搁,也没留在城门口看官兵们放百姓进城,而是径直走向官府。 进了官府后院,刘辩还没走到房间门口,早等在后院的陶浣娘就迎着他跑了过来,到他面前先是微微一福,随后轻声轻语的说道:“奴家为殿下备好了饭食,过了吃饭时辰,想来有些冷了,奴家这便去为殿下热热。” 住在大阳城的这些日子,刘辩的起居都是由陶浣娘打理,因此他也没有与陶浣娘太过客套,只是向她点了下头,说了句:“辛苦了!”就抬脚走向他的房间。 刚进房间,刘辩才跪坐在草席上,就朝门口喊了声:“来人!” 一名亲兵听到他的喊声,赶忙拉开房门走了进来,抱拳躬身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 抬头看了进到屋内亲兵一眼,刘辩朝他招了招手。 亲兵跨步走到刘辩身前,半跪在地上,刘辩则附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听着刘辩吩咐的话,亲兵不住的点头,等到刘辩把话说完朝他摆了摆手,他才站起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放心,我即刻去办!” 亲兵出去后没多久,陶浣娘端着一碗肉糜走进了屋内。 “我等已在大阳住了近十日,连日来都是你在照料我。”陶浣娘刚把肉糜放到桌上,刘辩就抬头看着她,对她说道:“你也莫要如此辛苦,好生歇息几日,待军师他们回来,我等再稍事整备,便要上路了。” “每日不过为殿下浆洗些衣物,再备办两餐饭食,累不着奴家。”将肉糜放在桌案上,陶浣娘跪坐在刘辩对面,低着头柔声对他说道:“能照料殿下,奴家便已心满意足。” 端起桌案上的肉糜,刘辩先朝陶浣娘微微一笑,随后用勺子舀着吃了一口,赞许的点了点头,对陶浣娘说道:“浣娘,你这肉糜煮的是越发好吃了。” “殿下喜欢便好!”陶浣娘微微躬着身子,应了一声,当她抬起头看向刘辩,发现刘辩也在看着她的时候,顿时又羞赧的满面通红,把头低了下去。 手中端着肉糜,看着满面羞红的陶浣娘,刘辩心内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与此同时,得了刘辩吩咐的亲兵,正飞快的朝着监牢奔去。到了监牢门口,他对一名守着监牢大门的兵士耳语几句。 那兵士扭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愣了好一会,才对他说道:“你且随我来。” 亲兵点了下头,跟着那兵士走进监牢,在进监牢大门的那一刻,他还回过头警惕的向外张望了两眼。 跟着兵士进了监牢,没过多会,亲兵又在那兵士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到了监牢大门口,他朝为他领路的兵士拱了拱手,转身往官府方向快步走去。 送亲兵来到门口的兵士抱拳给他回了一礼,正目送着他的背影,一旁的另一个守门兵士向他问道:“何事这般神秘?” “到晚上你就知晓了!”送亲兵出来的兵士撇了撇嘴,没有多做解释,撤步站到了一旁。 第134章 陶浣娘失踪 皎洁的明月挂在夜空,入夜的大阳城一片宁静,街道上只有一队队夜间巡逻的兵士和不时从街道上卷过的旋风。 几条黑影从监牢里蹿了出来,刚蹿出监牢大门,最前面的那条黑影就“咦”了一声,满脸狐疑的回头看着才被他们打开的牢门。 “怎了?”一个穿着破烂囚衣的中年人见那黑影蹲在监牢大门口没有动身,很是紧张的小声说道:“监牢守卫松懈,我等逃了出来,为何还在此处逗留?” 蹲在监牢门口的黑影拧着眉头,朝左右张望了一会,对中年人说道:“我等自此分开,我在城内还有些要务。大阳令,你等先逃到东门,两日前已我已派人来大阳打探过,近来每日都是四更天打开城门,明日一早你等混在百姓中出城。” “诺!”被唤做大阳令的中年人很是恭谨的抱拳应了一声,领着几名逃离监牢的官员趁着夜幕,飞奔着朝城东去了。 看着大阳令和那几名官员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黑影撇了撇嘴,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 大阳令等人离开后,他扭过头,向不远处的几条街道看了过去。 他扭头的那一瞬,一抹银色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在月光下,黑影的脸庞清晰了起来,他赫然是白天被官兵们扭住的汉子。 回头看了一眼半敞着的监牢大门,黑影双手在嘴边扩成喇叭状,高喊了一声:“犯人走脱喽!” 喊完这一嗓子,他猫着腰,“嗖”的一下钻进了最近的一条街道。 原本宁静的监牢里传出了一阵骚动,三四十名穿着赤红衣甲的官兵在听到黑影的喊声后跑了出来,站在监牢门口,朝四下张望着。 “殿下,那人已然逃脱却要如此,何解?”在离监牢不远的一条街道拐角,身披鳞片甲的周仓满脸狐疑的看着黑影消失的街道,压低声音向站在他身前的刘辩问道:“他已逃出监牢,为何还要自爆行踪?” “并非自爆行踪!”望着黑影消失的街道,刘辩嘴角牵了牵,小声对周仓说道:“他原本就没想过要救出大阳令等人,他定是觉着逃离监牢太过容易,才捎带着放出大阳令和几名官员,喊那一声恰是为了吸引守卫监牢的官兵注意,他好趁乱逃离。从大阳令恭谨的模样看来,此人身份定非一般!他算计的很是精明,追缉逃犯的人多是会严查出城路口,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逃离监牢的人会不想着出城,而往城内跑。” “殿下又如何知晓他定会进入那条巷子?”听了刘辩的一番解释,周仓点了点头,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刘辩追问了一句。 “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抬手朝黑影消失的巷子指着,刘辩对周仓说道:“那条巷子离监牢不远,且又是月光照射不到的死角,一旦钻进巷子,黑暗能给他最好的掩护!” “哦!”周仓点了点头,满脸恍然大悟的接着问了句:“他既已钻进了巷子,我等接下来该当如何?” “静待其变!”刘辩笑了笑,对周仓说道:“命人去追捕大阳令,不要活的,一旦抓住,尽数诛杀!他们不逃,本王还真不好杀他们!” “诺!”周仓应了一声,朝身后的一名军官摆了下手说道:“带几个兄弟,去把大阳令等人杀了!” 大阳令等人能够成功逃离监牢,完全是刘辩在白天已做好了布置,刻意放他们离开。他们逃离的路线,半点不落的全被刘辩早先安插的暗哨看在眼里。 也正是因此,周仓才没有命令军官带人前去搜捕,而是只吩咐他杀了几个逃脱的大阳官员。 军官领着几名兵士离去,刘辩却没有命令周仓等人随他追击早已逃进不远处那条街道的黑影。 蛰伏在街道拐角,等了足有两柱香的光景,从黑影消失的那条街道跑出了个穿着铠甲的兵士。 “怎样?”兵士刚到近前,还没来及说话,刘辩已是开口向他问道:“可有看到他在何处落脚?” “看到了!”兵士抱拳先向刘辩和周仓行了一礼,随后小声说道:“他出了街道,径直钻进了城内的东来酒肆!酒肆内好像有人接应!” “东来酒肆!”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对那兵士说道:“严密监控酒肆,无论白天黑夜,都要有人守着,看清有哪些人出入,尤其是今日入城的百姓和城内的富户商贾,更要留心观察!” “诺!”兵士应了一声,转身朝他来时的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们回去!”报讯的兵士离开后,刘辩朝身后的周仓和一队兵士招了下手,抬脚向官府方向走去。 到了官府门前,刘辩领着几名亲兵进了官府大院,周仓则带着其余兵士前往军营。 刚走进官府后院,刘辩突然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止住了身后跟着的几名亲兵。 几名亲兵停下脚步,相互看了一眼,随后每个人都扭头向四周张望着。 官府内一片宁静,所有的房屋都熄了火烛,除了几个负责守夜的亲兵,再没有其他人在官府内走动。 “散开,守好门口和墙角!”刘辩扭头看着他住着的房间,向身后的几名亲兵小声吩咐了一句。 亲兵们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的散开,轻轻抽出腰间的佩剑,散向后院的各个角落。 所有亲兵都已选定位置站好,刘辩抬脚向他居住的房间走了过去。 守卫房门两名亲兵见他走了过来,连忙抱拳招呼了一声:“殿下!” 朝那两个亲兵点了下头,刘辩小声问了句:“屋内有没有人?” “屋内无人。”其中一名守着房门的亲兵抱拳答了一句。 “陶姑娘也没来?”听了那亲兵的回答,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又追问了一句。 “自午后殿下离开,陶姑娘就没有来过!”回话的亲兵躬身答了刘辩的问题,接着向刘辩补充道:“自她回了房间,好似一直未有出来过。” “你俩守好此处,留意四周,若有半点动静,立刻大声叫人!”刘辩眉头紧紧的拧着,向那两个亲兵吩咐了一句,转身朝陶浣娘的房间走了过去。 由于陶浣娘一直在官府内照料着刘辩,刘辩让人在后院为她安排了一间房,她的房间离刘辩的住处仅隔了一条并不算长的回廊,不过回廊的尽头却有个转弯,因此在刘辩房间门口,根本看不到陶浣娘住处的情况。 沿着回廊走向陶浣娘的住处,离她的房间越近,刘辩心内越是感到不安,当他看到陶浣娘住处紧闭的房门时,他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里。 陶浣娘房间的门紧闭着,屋内也没有半点光亮。眼下时辰还不算很晚,她此时应该尚未安睡才是。 “殿下!”发现刘辩正朝陶浣娘住处走,两名站在院内角落的亲兵赶忙跳上了回廊,跟在他的身后。 朝那两个亲兵看了一眼,刘辩铁青着脸,什么也没说,径直向陶浣娘住处走去。 到了门外,他停下脚步,朝身后的两名亲兵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静静的聆听了片刻。 四周很静,除了身后两名亲兵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站在门口,刘辩两手摊开向两侧展开手臂,两名亲兵手持长剑,踮着脚尖闪到了门的两翼。 两名亲兵站好位,刘辩轻手轻脚的蹭到门边,伸手抠住门沿,猛的向后一拉。 推拉式的房门被他一把拉开,黑洞洞的房间霎时展现在刘辩眼前。 拉开了房门,刘辩并没有听到屋内有半点异常的响动,他朝一个亲兵哝了哝嘴,压低了声音说道:“点上火折。” 亲兵从怀里摸出火石,敲了出火星,点燃了火折,将火折举在手中朝屋内照了照。 在火光的映照下,刘辩看到屋内空空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没发现屋内有异常,捏着火折的亲兵最先走进房间,将烛台上的火烛点燃。 烛火燃起,跳动的火苗在屋内铺满了柔和的光芒。 陶浣娘的房间并不大,房内靠右手的位置铺着厚厚的铺盖,铺盖上的絮子叠的很是平整,根本看不出有人睡过。 昏蒙的烛光映照着屋内的每个角落,刘辩拧着眉头,环视着房间里每一寸可能容人藏身的地方。 仔细找寻了一遍,确定这间房里连半个人也没有,刘辩这才抬脚向与门相对的那张窗户走了过去。 四四方方的小窗上,横亘在窗口的木质横条被利器锉断了两根。不过断了的窗棂并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被人很巧妙的虚搭在切口上,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它们已然断裂。 发现窗棂被人锉断,刘辩眉头拧的越发紧了,一股不祥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心头。 “殿下!”就在他看着窗户,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 扭头朝说话的亲兵看了一眼,刘辩发现亲兵的手中正捏着一张卷成筒状的纸。 第135章 扑朔迷离 从亲兵手中接过那张稍稍有些泛黄的纸,刘辩将纸筒展开,凑在烛光下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一行小字,眉头顿时拧成了“川”字型。 “快去请周将军过来!”将纸重新卷起,刘辩对站在屋内的一名亲兵吩咐道:“请周将军去本王房内,有要事相商。” 亲兵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另一名亲兵则手提着长剑,眼睛不停的环视着房间。 离开陶浣娘的房间,回住处的路上,刘辩紧攥着拳头,卷成筒状的纸被他握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军营离官府并不算多远,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得了消息的周仓就带着几名兵士,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官府。 “殿下!”刚进刘辩房间,周仓就抱拳躬身向他问道:“听闻浣娘不见了……” “你看看这个!”坐在屋内的刘辩抬起头,看了周仓一眼,从面前的矮桌上拿起那张被他揉皱了的纸,递向周仓。 从刘辩手中接过纸,周仓将纸展开摊平,刚看完上面写的一行小篆字,他就满脸惊愕的瞪圆了眼睛,看着刘辩说道:“他们要殿下即刻撤回黄河以南的军队?” “是!”刘辩铁青着脸,点了下头,对周仓说道:“他们竟敢要挟本王,此番定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那浣娘……”听了刘辩的话,周仓面带迟疑的说道:“若是殿下不撤兵,浣娘岂不是……” “若是撤兵,恐怕她真的是没救了!”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对周仓说道:“派人严密监视东来酒肆,在查到浣娘被关押的地点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诺!”周仓应了一声,捏着手中那张纸,拳头上的青筋凸起,面容也变的有几分狰狞了起来。 他在陶家庄生活过三年,与陶虎兄妹更是相熟。陶虎为人热情,陶浣娘有时也会帮他做些浆浆补补的活计,如今陶浣娘被贼人抓走,周仓怎能不怒? “逃离监牢的人对大阳令一副颐气指使的模样,想来此人身份定是非同一般!”伸手从周仓手里拿回留着字的纸,刘辩一边看着纸上的小篆字,一边对周仓说道:“有着如此身份,敢于冒险进入大阳城,他们定然是在城内早有眼线。恐怕东来酒肆只是其中一个落脚处,我等要将其他眼线尽数挖出,方可保得无虞!” “既有眼线在城中,董卓老贼为何不派兵来剿?”站在屋内,看着跪坐草席上的刘辩,周仓满心不解的问道:“贼军在洛阳一带兵马远多于我等……” “与取本王性命相比,迁都显然更为紧要!”刘辩撇了撇嘴,抬头看着周仓,对他说道:“董卓老贼眼下还顾不上我等,虎牢关外的诸侯联军还在虎视眈眈,黄河以北的白波军也想趁机分一杯羹,老贼如今是腹背受敌,他还不敢轻易分兵渡河追击我军!逼着我军退过黄河,顺利迁都,对他来说才是紧要!” “末将这便去安置眼线,调查贼人探子。”听了刘辩的分析,周仓心内已是明了了许多,他双手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暂且告退!” 刘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下头。 等到周仓退出房间,已然走的远了,刘辩一把抓起桌案上摆放着的烛台,朝着房门猛的砸了过去。 在他甩出烛台的那刻,一团热蜡滴在他的手背上,可他却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到手背被热蜡烫伤似得,仍是满脸愤怒,脸颊的肌肉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烛台砸上房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蜡烛也磕在了坚硬的门板上,摔成了好几段。 守在门外的几名亲兵听到屋内的动静,其中一人想要拉开房门进屋看看,另一名亲兵连忙扯住他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 门口的几名亲兵最迟的也是在虎牢关投效的刘辩,一直以来,他们心目中的刘辩都是冷静、睿智,极少动肝火的。 可今天,刘辩却在屋内摔起了东西,可见此刻的他,心内是多么的烦躁。这个时候进屋,除了招来一通骂,恐怕再没有其他好处。 摔出了烛台,刘辩眉头紧紧的拧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平铺在面前的那张白纸。 白纸上只写了一行字,要他即刻撤回南渡黄河的军队,否则三天后,他将收到陶浣娘的人头。 他只有三天时间,若是三天内,还找不到陶浣娘,他毫不怀疑对方会真的杀死陶浣娘,将人头给他送来。 东来酒肆暴露的太过容易,刚得到兵士反馈已查到酒肆与探子有关的消息时,刘辩还在为找到了贼人的落脚点而沾沾自喜。 可当他发现陶浣娘被人悄无声息的从官府内劫走,才明白过来,他这次要对付的,并不是一群简单的探马,而是一队训练有素、配合严谨的高手。 原本他打算尽早查抄东来酒肆,可陶浣娘的失踪,却让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整整一夜过去,刘辩始终坐在草席上,一整晚他都没睡,脑子里不断的闪出各种画面,寻思着陶浣娘会被藏在哪里。 大阳城并不算大,可要悄无声息的在城里寻找一个被藏匿起来的人,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阳光透过窗子,在离刘辩不远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块四方形的光斑。 屋内的烛火还在燃烧着,在透进屋内的阳光下,跳动的火苗散放出的光芒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跪坐在屋内,刘辩的眉头紧紧的拧着,满脑子都在寻思着陶浣娘的踪迹。 就在刘辩皱眉沉思的时候,房门发出一声轻响,被人轻轻拉开。 听到门响,刘辩猛的抬起头,脱口喊了声:“浣娘……” “浣娘”两个字刚出口,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刘辩就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拉开房门的,是一个守在门外的亲兵。亲兵打开门,站在门口,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一晚未睡,还请早些安歇!” 刘辩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朝那亲兵摆了摆手。 提醒刘辩早些安歇的亲兵关上房门,轻叹了一声,朝站在门口的另几名亲兵摇了摇头。 几个亲兵都扭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一个个脸上均现出了浓重的担忧。 熬了一整夜未睡,刘辩竟是半点倦意也无。在大阳城的日子,每天都是陶浣娘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有陶浣娘的日子,刘辩总觉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和习以为常。如今陶浣娘被人给抓走,陡然间,他的心就如同从悬崖上坠落一般,空空的,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凭恃。 人一旦对其他人产生了依赖,生活中习惯了有某个人的存在,或许在拥有的时候,并不会觉着多么珍贵。可一旦失去了他所习惯的那个人,他的整个生活都会变的缺少了支撑。 此时的刘辩,正是有着这样的心态。他习惯了陶浣娘在他身边,即便没有陶浣娘期盼的那份男女情爱,却也已是难以割舍。 “殿下!”一直在屋内坐到临近晌午,门外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东来酒肆突然遭袭,死伤十余口!” “什么?”听说东来酒肆遭袭,刘辩猛然站了起来,跨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向报讯的亲兵门道:“何时发生的事情,是何人所为?” “半个时辰前,酒肆突然关门歇业!”见刘辩冲了出来,亲兵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在外监视的兄弟听闻酒肆内传来一阵人的惨叫,赶忙踹开房门查勘,找到的只是十多具刚被杀死的尸体,凶手已然逃脱,不知所踪!” 听说酒肆突然关门歇业,刘辩心内已是产生了些许狐疑,又听闻凶手大白天行凶,随后便不知所踪,他更是感到这件事谜团重重。 突然关门歇业,而后酒肆内十余口被杀,就好像那些被杀的人刻意做好了死的准备,专程关门让人把他们杀了一般。 没有人会那么蠢,即便那些人全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不可能在明知会死的情况下,如此坦然。 而且酒肆外面,早已布满了眼线,一部分负责监视的官兵在案发后冲进了酒肆,外面一定还有其他眼线,绝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大白天悄无声息的溜走。 “过去看看!”心内带着疑惑,刘辩朝亲兵们一摆手,门外站着的一队亲兵,除了留俩人守门,其余人全跟着他朝官府外面走去。 出了官府,刘辩发现街道上不是一般的静。前几日街道上还偶尔会有几个行人,可如今却是连半个人也没有。 商铺虽都还开着门,却也是门可罗雀,根本没有顾客。 前一天才刚有数千百姓进城,按道理说,大阳城不会如此安静才是,城内反常的安静,让刘辩越发感到事情变的棘手起来。 东来酒肆与官府隔着两条街,穿过两条撂棍都砸不到半个人的街道,刘辩带着一队亲兵来到了酒肆门口。 “殿下!”周仓已领着百余名官兵将酒肆包围起来,见刘辩过来,他连忙上前,双手抱拳说道:“酒肆内共发现十四具尸体,九个男人,五个女人,皆是酒肆主人家的家眷!” 第136章 自露马脚 “尸体还在不在?”走到酒肆门口,看着整齐码放在客堂的矮桌,刘辩向跟在身后的周仓问了一句。 “殿下未到,末将不敢擅专!”站在刘辩身后的周仓应道:“尸体都还在店内,并未移过半分。” 刘辩缓缓的点了一下头,面色凝重的抬脚走进酒肆。 酒肆客堂里,矮桌摆放的很是齐整,每张桌子也都擦的非常洁净,并无半点凌乱。 跟着刘辩进了酒肆,周仓站在他的身后,小声对他说道:“尸体全在后堂!” 简单巡视了一番客堂,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神却是瞬间清明了许多,领着周仓和几名亲兵朝后堂走去。 还没走到后堂,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朝刘辩迎面扑来。 后堂与客堂之间的门洞,挂着一块淡蓝色的麻布帘子,一名亲兵上前掀开帘子,一股更加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涌向刘辩等人。 抬脚走进后堂,刘辩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具面朝下俯卧在血泊中的女尸。 由于女尸脸面朝下,看不清容貌,可从她的穿着和身段来看,年岁应该在二十岁上下。 在女尸旁蹲下,刘辩伸手扳了一下她的头部。 女尸的脸部偏向刘辩,刘辩发现,在她的颈子上赫然留着一条长长的剑痕。剑痕切的很深,被割断的喉管甚至都清晰可见。 简单查看了一下女尸,刘辩站了起来,走向后堂里侧。 不算大的后堂,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四具尸体,正如周仓说的一样,这些尸体共计九男五女。 十四具尸体都只是颈部被切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身上其他部位,竟是连半点伤痕有没有。 蹲在斜倚墙角的一具尸体旁,刘辩伸手托着那尸体的脸颊,对身后站着的周仓说道:“好干净的手法,十四具尸体,全是一剑致命,每剑都切在咽喉上,半点偏差没有。下手的绝对是个使剑的好手!而且这些人事先根本没有防备!” 站在刘辩身后,弯腰看着墙角靠着的那具尸体,周仓点了点头说道:“此人若非游侠,便是贵胄家中豢养的剑客。” “并非一个人!”放开托着尸体脸颊的手,刘辩蹲在尸体前,语气平静的说道:“他们至少有四个人,而且个个都是好手!这些尸体表情淡然,不似受了惊吓,他们死的很突然,将士们听到的惨叫,恐怕也是凶手发出的。” “末将不太明白!”周仓拧起了眉头,一脸茫然的说道:“他们既然杀人,应怕被人知晓才是,为何还会故意发出惨叫?” “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扭头看了一眼周仓,刘辩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靠墙角躺着的这具尸体说道:“他们定然有着其他目的,杀这些人,不过是一场游戏的开始!” “让人把尸体抬走!”朝身后站着的亲兵摆了摆手,刘辩扭头看着房间里的摆设。 一名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后堂,没过多会,十多名兵士跟着那亲兵走了进来,将尸体抬出了内堂。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尸体被陆续抬了出去,可房内的地面和墙壁上,还残留着厚厚的血渍。 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刘辩朝一只炉膛里塞着秸秆的锅灶哝了哝嘴,对身后的亲兵说道:“把锅灶拆了。” 几名亲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齐齐应了一声,在后堂找出了一把铁锤,其中一人抡起锤子,用力的夯着青石砌成的炉灶。 “殿下为何要拆锅灶?”不只是几名正忙着拆炉灶的亲兵不明白刘辩为何要他们这么做,一旁的周仓也是满头雾水,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酒肆以卖酒饭为生,后堂两只锅灶一同使用,方可确保炉火不熄。可他们却偏偏只用一只,而另一只却闲在那里,你不觉得有些古怪?”看着正砸炉灶的亲兵,刘辩对周仓说道:“凶手白天杀人,且又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定然无法逃离此处,若非还藏匿于酒肆之中,便是从暗道离开。这只炉灶,恐怕就是暗道的入口!” “末将还是想不明白……”周仓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说道:“既是暗中潜入大阳,何不偷偷摸摸行事,却要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怕事情败露?” “入城时被我等抓住的探子,恐怕也是刻意为之!”亲兵们正忙着砸锅灶,刘辩微微蹙着眉头对周仓说道:“他如此做,为的就是引开我等视线,好从官府劫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选择劫持浣娘。自那探子被抓,到浣娘被劫,如今东来酒肆又发生灭门案,一日之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也无非是要掩藏他们真实的目的。” “那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听了刘辩的一番话,周仓更是觉得事情变的扑朔迷离起来,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 “要本王退兵是其中一条,另外还有甚么目的,我也不知!”刘辩摇了摇头,对周仓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有阴谋,终究会浮出水面。” “殿下!”二人正说着话,抡铁锤砸锅灶的亲兵扭过头,一脸惊愕的喊道:“果然有暗道!” 刘辩赶忙走到锅灶前,朝被砸开的炉灶看了一眼。 青石砌成的炉灶被砸塌了一大片,碎石头和石粉落了一地,在炉灶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锤子给我!”从亲兵手中接过铁锤,刘辩接着抡了起来,用力的朝着炉膛边缘砸了下去。 沉重的锤头砸在炉膛上,将原本就已坍塌了的炉灶边缘砸的粉碎,破碎的石粉“哗哗”的落进了炉膛里,扬起了一片雾蒙蒙的烟尘。 眼看着洞口又大了一些,刘辩将铁锤往边上一丢,伸手朝一旁的亲兵说道:“点燃火折。” 一名亲兵赶忙从怀里摸出了火石,将火折点燃,递给了刘辩。 踩着被砸碎的石子,刘辩蹭到炉膛边,从亲兵手中接过火折,将捏着火折的手放进了黑黢黢的炉膛。 火折放下洞口映亮了边缘的洞壁,火苗却根本没有多少变化,火焰依旧向上蹿起,没有熄灭,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晃动。 “里面有暗道!”吹灭手中的火折,刘辩站了起来,把火折递还给亲兵,对周仓说道:“贼人可能已从暗道逃离,尽速在城内展开搜索,务必找到杀人的凶手。” “既已找到入口,为何不下去?”发现了暗道的入口,刘辩并没有让人下去搜查,对此很是不解的周仓插嘴问了句:“或许从此暗道,便能寻到贼人踪迹。” “暗道狭窄,地形不明。一人在半道守着,我等纵然进去百十人,恐怕也是冲破不得!”扭头看了一眼周仓,刘辩朝屋内众人摆了下手,说道:“贼人不止一个,难说会不会留人在半道截杀追兵,我等且退出去,即刻在城内展开搜索。” 刘辩敦促众人离开了后堂,在刚被他们发现的暗道中,蛰伏着四个手持长剑的阴影。 听完了上面刘辩与周仓的对话,蹲在后面的一个黑影向手持长剑守在前面的黑影小声问道:“他们不下来,如何处置?” “恐怕弘农王是要将我等困死!”蹲在最前面的黑影微微拧起眉头,对身后蛰伏的三条黑影小声说道:“弘农王倒也厉害的紧,仅从我等杀人的蛛丝马迹,便能看出人数,想在暗道内诛杀他,恐怕已是不太可能。好在他并未看出这条暗道乃是死路,兄弟们稍安勿躁,待到天黑,我等再趁夜离去。” “诺!”后面的三条黑影同时应了一声,静静的蛰伏在暗道内,都没再继续说话。 领着周仓等人离开了后堂,刚站到前堂厅内,刘辩就小声向周仓问了句:“可是不明白本王为何不命人下去搜查?” “殿下已然告知了原委!”周仓低着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向刘辩问道:“莫不是还有其他缘故?” “火折放入洞口,火苗不偏!”扭头看着满脸不解的周仓,刘辩压低了声音说道:“下面是条死路,人藏匿其中,根本无法脱身。他们早晚要出来,何必要兄弟们拼了性命下去抓捕?悄悄在酒肆外设下埋伏,莫要让他们走脱了一个,今夜我要从他们口中问出浣娘下落!” 刘辩这么一解释,还在对他不让人下去追踪而感到不解的周仓两样猛然一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重重的拍了下额头,低声赞了句:“殿下果真精细,竟是连这些都看了出来!” “一夜未睡,着实是乏的狠了!”刘辩伸手放在嘴巴上打了个哈欠,对周仓说道:“本王且回去睡觉,其余事务,元福酌情处置便是!” 周仓应了一声,跟着刘辩离开了酒肆。 出了酒肆大门,刘辩领着一队亲兵径直朝官府方向去了。目送着刘辩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周仓转过身朝围在酒肆外面的官兵们招了下手喊道:“留下十二人看守酒肆,莫要让平民靠近,其余人等随本将军返回军营!” 第137章 都不得好死 乌云铺满了夜空,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本应皎洁的明月,挡住了能给大地带来些许光亮的昏蒙月色,大阳城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 东来酒肆的内堂,四条黑影从暗道中钻了出来,刚一离开暗道,一个黑影就朝地面上啐了口唾沫,低声骂道:“在地道里躲了好几个时辰,可算是憋死老子了!” “少废话!”最先钻出暗道的黑影瞪了说话的黑影一眼,没好气的压低声音说道:“外面不定还有人守着,我等须谨慎行事!” “诺!”先钻出暗道的黑影显然是领头的,另外三个黑影在他说过话后,齐齐轻声应了,竟真是没人再敢多言语。 领头黑影走到窗边,向窗外望了一会,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的仨人说道:“外面太黑,看不真切,我等从正门离开。” “从门走?”领头黑影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黑影小声提出了质疑:“弘农王应是在门口布下了眼线,我等从正门离开,岂不是正中下怀?” “你有办法将窗棂悄无声息的切开?”领头黑影瞪了提出质疑的那人一眼,没好气的轻声说道:“从正门,溜墙角离开,即便他留下了眼线,想来也不会如此快便发现我等。” 另外三个黑影相互看了一眼,没人再提出质疑,都点了下头。 房间里很暗,窗外又没有月光,后堂还堆放着许多杂物,确定了离开的路线,四人小心翼翼的朝着客堂摸了过去。 到了客堂,四人发现客堂的大门竟然没有从外面关死,从微开的门缝中,能看到比屋内稍微光亮一些的街道。 朝身后仨人招了下手,领头的黑影率先向房门蹿了过去。 到了门后,他并没有立刻把门打开,而是顺着门缝小心翼翼的向外张望着。 确定外面没有危险,他才轻轻的把房门拉开了一条足够一个人挤出去的缝隙。 四条黑影陆续挤出了房门,脊背贴着墙壁,快速朝着酒肆的拐角蹿去。 当他们刚蹿到酒肆墙角,正要钻进漆黑的暗影中,黑暗处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喊,一张巨大的网凭空出现在他们头顶,罩向了他们。 到了墙角,刚要松口气的四人听到阴暗角落里传出的喊声,心头一凉,正要四散奔逃,那张自头顶落下的大网已兜头罩住了他们。 被大网罩住,四人赶忙挥舞手中的长剑,想要将网割开逃走。可他们的长剑割在柔软的网绳上,却是半点力道也借不上,根本无法将大网割破。 一个黑影伸手抓住面前的网绳,正要用长剑去割,他脚下却突然一松,大网被人猛的一拽,竟整个收拢了起来,将他们四人全都兜在了里面。 十多名早已藏身在附近的兵士拽着大网的绳索,拖着被网在里面的四个汉子,飞快的朝着官府方向跑。 他们才跑了没几步,后面的黑暗角落里,又涌出了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兵士。 这些兵士手中提着被网住的汉子从未见过的古怪兵刃,一路跟在大网后面,防范着他们逃脱。 兜在大网中,四人起先还能跟在兵士们身后奔跑,可没跑几步,其中一人一跟头撂倒在地上,如同皮球一般翻滚了两圈,将其他三人也都砸翻在地。 四人倒地后,拽着绳索的十多个兵士却没有停下步伐,依然拖着裹住他们的大网沿着街道飞奔。 随着一阵金属与青石摩擦的声响,被裹在网里的四人,手中长剑纷纷甩落,长剑从网眼中掉落,静静的躺在青石路面上。 跟在后面的几个兵士捡起了他们掉落的长剑,其中一人看了看在黑夜中依然流动着金属光泽的剑身,朝身旁的同伴说了句:“他们使的剑,还真是不错!” 官府前院的一间小屋内,点着七八支白烛。 小屋没有窗子,屋内笔直的竖着五根圆滚滚的木桩,在烛光的映照下,木桩上依稀可辨的血渍很是扎眼。 除了白烛,屋内还放着一只燃烧着通红火焰的小火盆,火盆上架着两根铁条,铁条上正煮着一陶罐开水。 开水“咕嘟咕嘟”的响着,冒着蒸腾的白汽,给宁静的小屋带来了几分不算生机的声响。 身穿金色衣甲的刘辩,跪坐在离火盆不远的地方,在他身后站着两名亲兵和同样全副武装的周仓。 跪坐在屋内,刘辩伸手从腰间抽出短剑,将短剑插进了火盆,他的手还没离开剑柄,小屋的门就被一名亲兵推了开来。 “殿下,抓来了!”进了屋内,那亲兵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四个人,一个不少!” “带进来!”刘辩低头看着插在火盆里的短剑,站在他身后的周仓拧着眉头,对那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没过多会,屋内的刘辩等人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人疼痛时才会发出的哼哼声。 八名兵士俩人押着一个,把那四个汉子给押进了小屋。 在那四个汉子被押进小屋的时候,刘辩愣了一下,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四名想象中的高手,而是四个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模样很是狼狈的人。 “将他们捆起来!”站在刘辩身后的周仓见到这四个汉子凄惨的模样,也是愣了一愣,不过他旋即就想起了被抓走的陶浣娘,眉头紧紧的皱了皱,向押着汉子们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押着四名汉子的兵士将他们推向屋内的木桩,到了木桩前,兵士们把已经被拖的奄奄一息的汉子们紧紧的绑缚在木桩上。 等到兵士们捆好了几名汉子,刘辩站了起来,从火盆中抽出那柄剑身已烧的通红的短剑,朝着被捆在木桩上的汉子们走了过去。 “本王知道,你们都是董卓老贼麾下的探子!”到了那四个汉子身前,刘辩伸手托起其中一个汉子的下巴,将烧的通红的短剑轻轻放在了那汉子的肩头。 烧红了的短剑挨到那汉子的肩膀,瞬间将他肩头的衣衫燎成灰烬,贴在了他肩部的皮肤上。 一股带着焦臭味的轻烟冒了出来,那汉子惨嚎着扭动了几下身子,可他的扭动不仅没能缓解灼伤带来的剧烈疼痛,反倒还增大了受创面积,使伤口越发的大了一些。 “我只想知道,你们来了多少人?昨晚从这里劫走的姑娘,又被你们藏在了何处?”从那汉子肩膀上拿开短剑,刘辩朝已经稍稍冷却发黑的剑身上轻轻吹了吹,一边在四个汉子面前来回的走动,一边对他们说道:“如果现在不想说,不要紧!我有很多办法让你们说,不过到时想说,我恐怕还不一定有兴趣听。” 被捆在木桩上的四个汉子一路上已被拖的满身伤痕,包括刚才被刘辩用烧红短剑烫伤肩膀的汉子在内,四人都努力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刘辩。 “不要想着你们的同伙会来援救!”转身走到火盆旁,刘辩把短剑塞进了火盆,背对着那四个汉子说道:“抓你们之前,街道已被清空,连一个目睹的人都不会有。这里又是官府的刑堂,只要关上门,就算你们的惨叫再凄厉,外面也听不到一星半点。” “要杀便杀,若是爷爷皱一皱眉头,便不是个汉子!”领头的那汉子被捆在最中间的木桩上,他恨恨的瞪着刘辩,极力挺直了身板,冲刘辩喊道:“莫要在此空费口舌,我等皆是西凉军的好汉,怎会惧怕一死?” “好吧!”把短剑塞进了火盆,刘辩直起身子,背对着领头的汉子,朝火盆上装满热水的陶罐哝了哝嘴,对一名亲兵说道:“他的脑子可能有些混沌,用热水给他洗洗头。” 亲兵应了一声,从火盆上提起陶罐,朝那汉子走去。 陶罐不比后世用的金属水壶,金属水壶一般从火上移开,开水很快就会止住沸腾,而陶罐烧开的水,离开火盆后,还会短暂的沸腾片刻。 被捆在木桩上的汉子惊恐的睁圆了眼睛,望向正提着“咕嘟咕嘟”作响的开水朝他走过来的亲兵。 “刘辩,有胆就一剑杀了我!”过度的恐惧下,那汉子也不再称呼刘辩为弘农王,而是直呼他的名讳,高声叫嚷着要刘辩杀了他。 “你们抓走浣娘的那一刻,本王就发过誓!”刘辩猛的转过身,怒目瞪着那汉子,冷冷的说道:“抓住你等,本王会让你等一个都不得好死!” 他这句话说的凄厉且森冷,不仅是被捆在木桩上的四个汉子听了之后打心底蹿出一股凉气,就连屋内的周仓和亲兵们,也都感到四周的空气好像瞬间阴冷了下来。 “想痛快的死,就告诉本王,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浣娘被你们藏在哪里?”从火盆里抽出短剑,刘辩纵身朝刚才喊叫的汉子蹿了上去,将短剑猛的刺入了那汉子的手臂。 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嚎,通红的短剑刺穿了汉子的手臂,房间里瞬间弥漫起一股皮肉烤焦的臭味。 第138章 也该有个决断了 官府前院,一个深挖的大坑里,躺卧着四具已不成人形的尸体。 站在坑边,看着坑内的尸体,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以往他也曾抓到过探子,也曾威胁探子会用残虐的手法处死他们,却从未真的那么做过。 可这一次,他不仅做了,而且还是亲手实施的虐杀。 四个汉子的惨嚎,让他的心剧烈的抽搐着,可他在将烧红的剑扎进他们身躯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半点犹豫。 陶浣娘被抓走,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耐性,他没有时间与这些受过特别训练的探子们周旋,多耽搁一刻,陶浣娘就多一分危险。 虐杀,也是情非得已! “殿下……”几名亲兵挥舞着铲子,正在淹埋坑中的尸体,周仓站在刘辩身后,轻声向他问道:“何时营救浣娘?” 刘辩仰起头,朝黢黑的天空看了一眼,好似轻描淡写的对周仓了句:“天就快要亮了……” 他这句话说的是没头没脑,周仓愣了一下,竟是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调集人手,天亮时围攻天恒布庄!”看着正在填埋土坑的几名亲兵,刘辩对站在身后的周仓说道:“救出浣娘,其余人,一个活口不留!” “诺!”周仓抱拳应了一声,带着几名跟他一同来到官府的兵士,转身离开了官府大门。 “走,去天恒布庄!”周仓离去后不久,刘辩再次抬头看了看黢黑一片的天空,朝身后一招手,领着一队亲兵,径直出了官府。 天恒布庄,与东来酒肆在同一条街道,不过东来酒肆在街道东侧,而天恒布庄则在街道的尽西头。 临近黎明的街道静悄悄的,青石铺设的路面上,不时会有一两团小旋风打着旋儿从刘辩等人脚下卷过。 领着一队二三十人的亲兵,刘辩飞快的朝天恒布庄所在的街道跑去。 从东来酒肆门前经过,他扭头朝酒肆半开的大门看了一眼,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到了离天恒布庄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刘辩停下脚步,抬起手臂,阻住了身后的亲兵。 直视着天恒布庄,刘辩双手不停的比划着手势,他每做完一套手势,就会有几名亲兵向布庄蹿去,蛰伏在布庄外阴暗的角落。 几乎所有亲兵全都选定了位置蛰伏,刘辩朝身后一招手,领着仅剩的两名亲兵,朝布庄快步走去。 布庄的大门是竖条形的门板,这种门板相互卡的很是严实,靠墙边的门板都有从内侧卡住的门闩。 想要悄无声息的从这样的大门潜入进去,几乎是没什么可能。 领着两名亲兵到了布庄门口,刘辩抬脚猛的朝门板上踹了过去。 木质的门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一脚踹上去,不仅没有把门板踹穿,他自己反倒被韧性极好的门板给弹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亲兵见状,连忙纵身上前,齐齐抬脚朝门板上猛踹了过去。 俩人合力,终究要比刘辩一个人的力气大些,一块门板发出巨大的劈裂声,从中间断裂开来。 踹断了这块门板,其中一个亲兵接着又抬脚朝着断裂的门板踹了一下,半截门板在大力的一跺之下,翻转了几圈,朝店铺内摔了进去。 门板摔进店铺,发出了一声更大的巨响,可店铺依然静悄悄的,连半个出来查看的人都没有。 分开站在门口的两个亲兵,刘辩伸手抽出长剑,纵步蹿进店铺。 店铺里黢黑一片,几乎看不真切铺内的摆设。进了店铺,刘辩并没有急着立刻向里走,他先是站在靠门口的位置,环视着店内,等到视力稍稍适应了屋内的黑暗,才朝店铺后面的小门走去。 两名跟他一同进屋的亲兵赶忙跟上,与他一同朝店铺后堂走去。 “杀!”刘辩刚站到后堂门口,里侧房内就传出了一声爆喝,一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长剑从屋内刺了出来,直取他的面门。 眼看着剑锋即将刺中刘辩,刘辩猛的一侧头,手中长剑朝前一递,锋锐的剑尖深深的扎进了偷袭他的汉子心口。 一剑刺翻了偷袭他的汉子,刘辩抬脚走进屋内。 “火折!”里面的房间更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刘辩朝身后跟着的亲兵轻声吩咐了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亲兵都从怀里摸出了火折,用火石将火折点燃,举起燃烧着的火折朝屋内照了照。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屋内摆了许多布匹,除了已被刘辩击杀的汉子,屋内再没有旁人。 凑着火光,环视着屋内摆放的布匹,刘辩抬脚走到迎面墙壁前堆放的数捆麻布前。 伸手拽下一捆麻布,码放在下面的布匹在他这一扯之下,纷纷掉落在地上。 布匹止住掉落,刘辩和站在身后的两名亲兵清楚的看到,在布捆的后面,出现了一个只有半人多高的小门。 一名亲兵跳上还没倒下的小半堆布匹,抬脚朝小门上踹了过去。 亲兵大力的一脚踹在小门上,木质的小门晃荡了几下,刘辩清楚的听到里面传出了两声金属摩擦在石壁上的响声。 “俩人一起,用力!”微微拧着眉头,刘辩对那两名亲兵吩咐了一句。 两名亲兵赶忙上前,一起用力朝着小门又踹了一脚。 小门虽说木质坚实,可在两个亲兵同时大力踹出一脚下,却还是稍显单薄了一些。 随着一声木板断裂的巨响,小门被踹了开来,歪歪斜斜的倒在一旁。 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火折,刘辩弯下腰,将火折朝小门了伸了一些,往里面的暗室看了看。 火光能照到的地方很是有限,影影绰绰中,刘辩看到在屋内的拐角好像有着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影一坐一站,坐着的人还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吟。 “都别进来,否则我杀了他!”刚看到那两个人影,站着的黑影就朝门口的刘辩等人厉声喝了一句。 “放下兵刃!”刘辩正要小声命令身后的亲兵取出弓箭,将屋内的汉子射杀,房间另一侧墙边的布包倒了下来,一扇比他们面前这小门要大些的房门打了开来,十多条手持长剑的汉子从门内蹿了出来,挡在了刘辩等人的身后,当先一人厉声向刘辩和他身后的两个亲兵喝了一句。 这十多条汉子蹿出来,刘辩和两名亲兵赶忙转过身,背贴着墙壁,面朝他们摆出了防御的态势。 “弘农王!”刚才大喝了一声的汉子朝前走了两步,嘴角挂着一抹冷峭的笑容,对刘辩说道:“在下早猜想到,此女对你来说,定然是极其重要,因此才命人将她请来。” 在火折微光的照耀下,刘辩看出说话的正是先前在城门口被官兵们扭住的汉子。 站在离刘辩只有三步远的地方,那汉子面带讥诮的撇了撇嘴,对刘辩说道:“久闻弘农王胆大心细,不想却也会掉入我等的圈套,真是纵然聪明一世,也终究难免糊涂啊。” “将她带出来!”讥讽过刘辩,那汉子朝刚被两名亲兵踹开的小门里喊了一嗓子。 小门内传出了一个汉子应答的声音,片刻之后,刘辩看到一个女人被那汉子推出了小屋,走进了布庄的后堂。 “浣娘!”当那女子被推出来,刚直起身子的时候,刘辩朝她唤了一声。 被汉子押出小门的正是已经失踪两天的陶浣娘,听到刘辩的轻唤,她赶忙扭过头朝刘辩看了过来。 看清靠墙站着的正是穿着一身金色衣甲的刘辩,陶浣娘眼窝里霎时蕴满了热泪,滚热的泪珠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陶浣娘被押到了那群汉子身前,领头的汉子一把拉过她,将长剑架在了她的颈子上,厉声朝刘辩喝了一句:“放下兵刃!” “放了她,你们还能活!”刘辩并没有放下兵刃,而是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子里瞬间闪过了一抹冷峭的杀机,对面前的这群汉子冷声说了一句。 十多名汉子在刘辩说过话之后,相互看了一眼,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放下兵刃!”汉子们的笑声还没落下,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二十多名身穿红色衣甲的亲兵涌进了屋内,将这群汉子包围了起来。 “呵呵!”朝身后的亲兵们看了一眼,领头的汉子撇了撇嘴,脸上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对刘辩说道:“早知殿下不会只带两个人前来,只是你带来的人,是否太少了一些。” “少吗?”刘辩撇了撇嘴,回报了那汉子一个鄙夷的笑容,对他说道:“天应该要亮了!” 刘辩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街道上传进屋内,等到脚步声止住,外面传来了周仓浑厚的嗓音:“里面的人放下兵刃,否则格杀勿论!” “两千多人,不知可否拦得住众位?”周仓的喊声传进屋内,被围起来的汉子们脸上都现出了一抹惊慌,刘辩更是不失时机的又趁机添了一把火说道:“是放下兵刃活下去,还是继续反抗,众位也该有个决断了!” 第139章 成功解救 站位稍靠后一些的十多个汉子都显得有些紧张,有两个人甚至浑身哆嗦的厉害。 他们虽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探子,可只要是人,终究会怕死! 挟持陶浣娘的汉子相对镇定了许多,他将长剑架在陶浣娘的颈子上,嘴角撇了撇,对刘辩说道:“弘农王莫不是当我等傻不成?我等放下兵刃,恐怕会死的更惨。有此女在手,难道还用担心殿下不放我等离去?” “她少一根寒毛,你们都会死的凄惨无比!”刘辩并没有理会那汉子的说辞,在那汉子话音落下后,他抬脚朝前走了一步,向挟持着陶浣娘的汉子逼近了一些,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峭的说道:“本王确是在意浣娘,这两日她被你等劫走,本王很是担忧。可你若想以她为要挟,那便错了!” 眼睛微微眯了眯,刘辩将长剑稍稍抬起了一些,接着对挟持陶浣娘的汉子说道:“放了她,束手就擒,或者死!阁下可任选其一!” 刘辩对陶浣娘安危的冷漠,显然出乎了那汉子的意料,他愣了一愣,眉头紧紧的拧着,架在陶浣娘颈子上的长剑,也不由的又紧了一紧。 锋利的剑刃贴着陶浣娘白皙的颈子,细嫩的颈部皮肤被剑刃割开了一条小口,一丝鲜血顺着剑身流至剑尖。 屋内很暗,刘辩并没看到陶浣娘的颈子被长剑割破,见那汉子并未松手,他又朝前逼近了一小步。 “站住!”眼看着刘辩又向前逼近了一些,身后的二三十名亲兵也正持着长剑与屋内的汉子们对峙,挟持陶浣娘的汉子额头渗出了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语气中已现出一些慌乱的朝刘辩喊道:“再向前半步,我便杀了他。” “放下兵刃!”就在这汉子与刘辩对峙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周仓炸雷般的喊声,带兵围住天恒布庄的周仓冲进内堂,朝着屋内的汉子们厉声喝了一句。 他的喝声如同炸雷一般,挟持陶浣娘的汉子也不由的身子一颤,扭头向门口看了一眼。 仅仅只是一眼,他便犯了个终身也无法挽回的错误。 在他扭头的那一瞬,已离他只有一步远近的刘辩猛然提起长剑,笔直的刺向他的颈部。 黑暗的房间内,长剑刺出了一道如同流水般的光纹,“噗”的一声扎进了那汉子的颈部。 就在长剑扎进那汉子颈部的同时,刘辩另一只手快速伸出,抠住那汉子持剑的手臂,往外猛的一拉,把他的手拉开后,又一把扯过陶浣娘,将她揽在怀里,快速朝后退了几步,背靠着墙壁。 将陶浣娘揽在怀里,刘辩在帮她解开勒嘴上的厚布条时发现了她颈子上的伤痕,取下布条,他紧接着将布条环绕在陶浣娘的颈子上,帮她止住还在流淌的鲜血。 与刘辩一同进入屋内的两名亲兵也赶忙持剑挡他们身前。 突如其来的袭击,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屋内的十多名汉子愣了一下,才有人回过神来,高喊了一声:“弘农王杀了将军!” “杀!”将陶浣娘紧紧的抱在怀里,刘辩向挡住那群汉子出路的周仓等人喝道:“一个不留,尽数杀光!” 得了刘辩的命令,一群亲兵齐齐喝了一声,持着长剑朝那些汉子扑了上去,已经进了屋内的周仓也大喊了一声,挥舞着长剑,劈向其中一名汉子的头颅。 狭小的房间内,展开了一场混战,刘辩背靠着墙壁,一手持剑另一只手臂紧紧的搂着陶浣娘,警惕的观望着屋内的一片刀光剑影。 房间太过狭小,双方拥挤在房内,十多名探子虽说剑术都很是了得,可在狭小的房间里,却是施展不开,没用多会,就被周仓带领一群兵士尽数劈翻在地。 劈翻了屋内的所有探子,一些官兵们将受伤或死亡的同伴拖出房间,另外还有几个兵士手持长剑,在每个倒地的探子胸口和头顶狠狠的补上两剑,屋内霎时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搜索所有角落,将每个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一遍!再把此处布帛尽数带走,充进府库!”官兵们诛杀了所有探子,刘辩搂着陶浣娘走到后堂门口,对周仓吩咐了一句。 护着陶浣娘离开天恒布庄,刘辩在一群亲兵的拱卫下,径直朝着官府方向走去。 一路上,陶浣娘就像是只小猫般蛰伏在刘辩怀里,不时的还会抬头偷眼看看拥着她走路的刘辩。 挟持她的探子要利用她要挟刘辩,并未太多为难她。可这两天里,她却是无时无刻不被恐惧包围着。 当刘辩将她揽进怀中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都随着他胸口的温度而消散殆尽。 一群亲兵簇拥着刘辩和陶浣娘回到了官府,进了官府,刘辩并未让陶浣娘返回她的房间,而是对身后跟着的官兵说道:“将陶姑娘的铺盖搬到本王房内。” 刘辩说要将她的铺盖搬到他的房间,陶浣娘赶忙扭过头,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殿下……奴家……” “让你一人住,我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搂着陶浣娘,刘辩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与我住在同一间房,若是再有人想对你下手,须先过了我这关!” 刘辩的话说的很是平淡,可听在陶浣娘的耳朵里,却是有着别样的滋味。 她双眼噙满了泪光,仰头看着刘辩,哽咽着“嗯”了一声,随着刘辩走进了他的房间。 刚进屋内,刘辩就把陶浣娘按在铺盖上坐着,他自己则跪坐在陶浣娘身旁,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两天不见,陶浣娘略显有些疲惫,身上的衣衫也不似平日那般洁净。 见刘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陶浣娘低下头,抿着嘴唇,俏脸羞的通红,轻声说道:“殿下何故如此看着奴家。” “过会让伤医为你重新包扎?”把陶浣娘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刘辩轻轻抚摸着缠裹在她颈上的布条,柔声对她说道:“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下作……” “殿下!”刘辩的话还没说完,陶浣娘就连忙伸出一只手指挡在了他的嘴唇上,可旋即她好像又感觉到这样做很不对,连忙收回手指,低下头,脸颊通红的说道:“不怨殿下,是奴家未有看顾好自家……” “以后再没人能从我面前把你抢走!”看着满面娇羞的陶浣娘,想到她这两天必定是吃了许多苦楚,刘辩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温柔的说道:“在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前,你就跟在我身边。” “嗯!”依偎在刘辩的怀里,陶浣娘轻轻的应了一声,缓缓的闭上了美目,两行清泪却不知不觉的顺着腮边流下。 “殿下!”二人正相拥着,房门被一名抱着铺盖的亲兵拉了开来,亲兵进入屋内,躬身向刘辩问道:“陶姑娘的铺盖摆在何处?请殿下示下!” “挨着本王的铺盖!”放开搂着陶浣娘的手臂,刘辩对亲兵说道:“与本王铺盖之间,隔着两尺远近便可!” 亲兵应了一声,抱着铺盖走到刘辩铺盖的内侧,在离他铺盖两尺左右的位置,为陶浣娘铺好的铺位。 看着亲兵铺放铺盖,想到晚上将与刘辩同睡一间房,陶浣娘早已是羞的脸颊通红。 “殿下,伙房为陶姑娘备办了一份肉糜!”先进屋的亲兵正铺设着铺盖,另一名亲兵双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肉糜,站在门口向刘辩问道:“陶姑娘此时可要进食?” “放在桌上吧!”朝那亲兵点了下头,刘辩扭头看着满面羞红的陶浣娘,对她说道:“伙房的肉糜想来没有浣娘做的绵滑,这两日你定是受了许多苦楚,且吃些肉糜补补身子。” 陶浣娘低着头,并没有伸手去端亲兵放在矮桌上的肉糜,而是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才对刘辩说道:“殿下为救奴家,也是辛苦,还是殿下先吃,奴家不饿!” “我不饿!”朝陶浣娘笑了笑,刘辩伸手端起矮桌上的肉糜,捧到陶浣娘面前,柔声对她说道:“当日你喂我吃,莫非今日也要我喂你不成?” “奴家不敢!”刘辩说要喂她,陶浣娘连忙接过肉糜,低着头轻声说道:“奴家吃便是!” 看着陶浣娘诚惶诚恐的模样,刘辩心内是一阵暗暗的感伤。 如此好的姑娘,与世无争,竟也会成为西凉军探子劫持的目标。追根究底,一切还都是因为他。 若不是跟在他的身边,若不是为了照料他,陶浣娘也不会引起西凉军探子的注意,更不会被他们挟持! 从刘辩手中接过盛满肉糜的小盆,陶浣娘舀起一小勺,细细的品了一口。 跪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肉糜,刘辩的脸上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殿下,城外又来了一批百姓!”两个亲兵退出了房间,刘辩正看着陶浣娘吃饭,门外又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此番来到城外的百姓,足有万人之多,守城兵将不敢擅专,恳请殿下示下!” 第140章 隔离精壮 “保护陶姑娘!”听说城外又来了万余人,刘辩站起身,对报讯的亲兵说道:“让外面进来四人,定要看顾好陶姑娘,决不可使她再有半点差池!” “诺!”那亲兵应了一声,朝门口站着的一队亲兵说道:“进屋四个人,保护陶姑娘!” 四名守在门口的亲兵进入屋内,分别站在房内的四个角落,将手按在长剑的剑柄上,视线都在房间的窗口和门边来回的游走着。 “你且在房中等我,我去城头看看,不多会便会回来!”亲兵们站好了位,刘辩朝陶浣娘微微一笑,转身向报讯的亲兵又摆了下手。 坐在铺盖上的陶浣娘赶忙站了起来,躬身目送着刘辩离开房间。 出了官府,刘辩领着一队亲兵快速朝着城门口走去。 还没到城门口,隔着城墙,他就听到城外传来了许多男女老幼的吵嚷声。 吵嚷声中,有男人呼唤开门的喊声,也有女人哀求守门兵将让他们进城的声音,甚至其间还掺杂着许多孩子的哭声,不用看都能猜想到场面是何等混乱。 快步走上城头,刘辩手扶城垛,朝城下望了去,只见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尽是吵嚷着要入城的百姓。 城下的百姓,人数要比上次更多,足有一两万人。 “殿下,领着百姓们前来的兄弟说了,这些百姓是军师在陕县救下的第一批,后面应该还有。”刘辩手扶着城垛,正向城下张望,一名守城军官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双手抱拳对他说道:“只是如此众多的百姓入城,恐怕……” “恐怕还会有人作乱,是吧?”扭头看了那军官一眼,刘辩对他说道:“你想的没错,人数太多,本王也很是担心!” “告诉周将军,此次百姓进城,把所有精壮男人全都集中在一处,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赞许的朝那军官点了下头,刘辩又向身旁的一个亲兵说道:“以后但凡有百姓入城,先将精壮男人隔离起来,由各自家人认亲,待到确认身份,才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诺!”亲兵应了一声,扭头跑下了城墙,径直向着军营方向去了。 “放百姓入城!”亲兵跑去寻找周仓,刘辩把手一抬,向城下的守城官兵们喊了一声。 如同上次百姓入城一般模样,在城门打开一小半的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守城兵士跑出了城外,列成两队,挡在万余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身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乡亲们,想进城的,先静一静!”一名守城军官站在百姓面前,手按长剑剑柄,高声喊道:“不分男女老幼,仨人一排,接受检查进城!” 军官的话刚喊完,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百姓们顿时更加骚乱了起来,并没有多少人自觉列队进城,反倒有些人趁乱喊了起来:“弘农王要将我等拒在城外,乡亲们,冲进去啊!” 原本就已是有些骚乱,再加上有人趁机起哄,城外的百姓更加慌了,如同潮水般涌向挡在城门前的守城官兵。 “关上城门!”领着队伍出城的军官见百姓们乱了,赶忙朝身后喊了一嗓子。 军官的喊声刚落,守在城门内侧的一队兵士就连忙将城门紧紧关闭。 “弘农王不让我等进城,撞城门啊!”一个身穿破衣烂衫的汉子见城门关了,又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 “将起哄者,尽数诛杀!”站在城墙上,刘辩一手扶着城垛,眉头紧皱,向城外的一队官兵高声喊道:“董卓老贼在百姓中藏匿探子,把所有刚才起哄的人,全部就地处决!” 这一声喊的是声色俱厉,在百姓中高声喊叫着怂恿人们冲击城门的汉子们见状,赶忙又喊了起来:“弘农王要杀人了!乡亲们,跟他们拼了!” 可这一次,他们的喊声并没有奏效,所有的百姓都没有动,反倒是人人都扭头看着高声喊叫的那几个汉子。 虽说人群是最容易挑起骚动的地方,可人们并不全是傻子,徐庶救了他们,让他们来投靠弘农王,并不是要他们攻击大阳城。 与装备精良的官兵硬拼,虽说城外的百姓人数众多,真的要厮杀起来,恐怕还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城外的兵士循着喊声,冲到了起哄的汉子们面前,一个个将他们撂翻在地,也不押到一旁,在将他们撂翻之后,当即就有兵士手持长剑,朝着他们的颈子猛的扎了进去。 鲜血飚射,万余名百姓在喷溅的鲜血前,一个个噤若寒蝉,竟是真的再没人敢趁机起哄。 “乡亲们!”站在城头上,刘辩双手扶着城垛,向城外的百姓们喊道:“军师救了你们,要你们来投靠本王,本王很是欣慰!城内粮草颇丰,倒是能养得你等数日,只是先前已有一群贼军探马混在百姓之中,在城内作乱,虽已被本王清剿,可贼军定然不会死心。你等都是受过贼军欺凌的,应配合守军才是!” 万余名百姓一个个仰着头,看着城头上的刘辩,黑压压的人群中,竟是连一声孩子的哭闹都没发出。 “所有人自觉仨人一排,接受检查进城。”刘辩朝城外的百姓们一指,对他们喊道:“精壮男丁,进城后由官军护送,到专门的住所居住。接受细致盘查,并由一同入城的亲眷认领,方可与亲人团聚!” 刘辩这句话一喊,城外的百姓顿时又骚乱了起来,许多女人、孩子和老人,都把自家的男丁给护了起来,还有一些没有亲眷在场的年轻男人,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望着城头。 “殿下,我等未有亲眷,如何处置?”终于,还是有人沉不住气了,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汉子仰头朝城头上站着的刘辩喊道:“是否没有亲眷认领的,都要被拉去砍了脑袋?” “你想多了!”看着喊话的汉子,刘辩的嘴角撇了撇,高声喊道:“是贼兵还是百姓,本王自有法子分辨,但凡董贼麾下探马,进城之后若被坐实,杀无赦!入城百姓定会好生照顾!” 他这么一喊,问话的汉子舔了舔嘴唇,缩了缩头,没再言语。 而城头上的刘辩却在这时小声对身旁的亲兵说道:“留意那汉子,寻常百姓定然不敢出头质问本王。” “诺!”几名亲兵应了一声,全把视线投向了刚才向刘辩问话的汉子。 百姓们渐渐安稳了一些,城门再次缓缓打开。拦在百姓面前的官兵死死的堵着前往城内的路径,而在此时,城内的军营里,也跑出了一队大约五六百人的官兵,在靠近城门的街道上列成了两排。 情绪稍稍安稳下来的百姓,在官兵的指引下,仨人一排列接受搜身,陆续进了城内。 凡有年轻汉子进城,从军营里跑出的那队官兵都会将他们拦在一旁。 许多老人、妇人和孩子,见家中男人被拦到一旁,都是依依不舍的牵着男人衣衫,不愿轻易分离。 无数人依依不舍的场面,并没有打动城头上的刘辩。经过陶浣娘被劫持一事,他对即将进城的百姓,更是多了几分留意。 西凉军虽说也可能派出少量老人或妇人充当探子,但真正会给城防带来威胁的,还是精壮的年轻男人,只要把这些人分离出去,尔后让百姓各家认亲,就能最大限度的削弱西凉军探子的力量,毕竟不可能每个探子都会配备临时拼凑的家庭。 万余名百姓进城,其中年轻男人的比例,竟有近五分之一还强。 从军营中出来的官兵们,护送着近不到四千名进城的年轻汉子,将他们送至城内一片早已清理出来,并无人居住的空房区。 “乡亲们!”许多百姓进了城,刘辩站在城头上,向百姓们喊道:“各自在官军的指引下前往住处,明日一早,各家认亲,将家中的男丁引领回去。不是你家中的男丁,一律不许认领,否则全家杀头,明白吗?” 进了城的百姓们一个个满脸惊恐的望着站在城头上的刘辩,先前期待着能够进城寻条活路的心思,在此刻也是变的动摇了起来。 他们看到的弘农王,并不是像徐庶告诉他们的那样是个敦厚的王者,而更像一个嗜血的杀戮狂。 可是城已经进了,百姓虽说心内很是恐慌,却没敢再闹着离开大阳,纷纷在官兵的指引下,朝着为他们安排好的住处去了。 被严密监控的年轻汉子中,有百余人在前往住处的路上,都在四处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进城的百姓排着长龙,在官兵的引领下朝为他们准备好的安身之处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刘辩心头闪过了一丝不忍。 毕竟大多数来大阳城投靠他的百姓,都是曾受过西凉军欺凌,已是无路可走,才渡过黄河来到此处,生生的将他们骨肉分离,虽只是一晚,却也不是刘辩的本心。 可刘辩并没有选择,错综复杂的环境里,一个小小的疏漏,就可能造成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第141章 天然的体香 遵循徐庶指引来到大阳城的百姓越来越多,大阳城相对人气旺了许多,可人多了,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入城的百姓多是拖儿带女,冗杂的人口,必然增加粮草消耗。来到大阳城的百姓都是衣衫褴褛,除了那身破衣烂衫,值钱的物事早被西凉军劫掠一空。 此类人口的增加,并不能给大阳城带来任何的利益,反倒会增添许多亟需调和的矛盾,如此拖下去,即便西凉军不过河进攻,刘辩也是坚持不久。 更为恼人的是,西凉军的探子混在百姓之中,成批进入大阳城,给城内维稳增加了许多难以解决的麻烦。 站在城头上,刘辩眺望着南方,心内暗暗嘀咕:“元直啊元直,你到底在搞什么?几次三番,不送回兵刃、衣甲和粮草、财帛,反倒给我送了如此多张嘴。莫不是想看看我有无能力养活这些百姓不成?” 离开城墙,返回官府的路上,刘辩一路都在寻思着该如何安置这些百姓。 “告诉周将军,明日百姓们认亲之后,把他们全都集中在城内街市上,本王有话要说!”前脚刚进官府前院,刘辩猛然停下脚步,扭头对身后的亲兵说道:“至于没被人认走的精壮汉子,要严加盘查,发现探子一律格杀,其余人等也带到街市上去!” “诺!”一名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官府,赶往军营向周仓传达刘辩的命令去了。 进了官府后院,刚拉开房门,屋内的陶浣娘就迎了出来。 “殿下有心事?”先是向刘辩福了一福,看出刘辩脸色有些不好,陶浣娘怯怯的轻声问了一句:“是否新近入城的人,又给殿下惹了烦恼?” “怎能不烦?”刘辩摇了摇头,进了屋,径直走到矮桌旁坐下,抬眼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陶浣娘,对她说道:“两批百姓,莫说贼军探子混迹其中,即便没有探子,近两万张嘴,要吃穿用度,我如何担负的起?如此下去,不出数日,大阳粮草便要告罄!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可是要闹事的!” 陶浣娘低头抿着嘴,看着满心烦忧的刘辩,她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浓重的担忧。 返回官府,刘辩一直都坐在矮桌旁,思索着若徐庶还源源不断的送人回来,他该如何安置更多的百姓。 看出刘辩烦心,却又无力帮他的陶浣娘出门提了一只小火盆进屋,在火盆上烧了些开水,不时的为刘辩斟上一盏热茶。 以往从未离开过陶家庄的她,平日只会做些缝缝补补、浆浆洗洗的活计,对天下大事是一窍不通,刘辩心烦,她能做的只是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 “殿下!”刘辩正坐在屋内寻思着对策,房门被人一把拉开,周仓快步闯了进来,对刘辩喊道:“军师在搞什么?弄回如此多的百姓,粮草、财帛却是半点也未见到,将士们如今可都是在把军粮匀给百姓。长此以往,将士们可就得饿肚子!” “军师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抬头看了一眼冲进屋来的周仓,刘辩语气平淡的对他说道:“先前本王让人去找你,要你明日将所有入城百姓集中在城内街道,便是要解决此事!” “殿下已想到对策?”刘辩这么一说,周仓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些,向他问道:“不知殿下如何打算?” “吃粮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刘辩朝周仓虚按了两下手,对他说道:“元福且坐,容本王细细与你道来!” 周仓跪坐在刘辩对面,陶浣娘也为他斟满了一盏热茶。双手扶着茶碗,周仓身体微微前倾,向刘辩问道:“殿下的意思可是要百姓们……” “是!”不等周仓把话说完,刘辩就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当兵吃粮领军饷,家中有男丁的,征入军伍,全家都能吃饱穿暖;没有男丁的,给他们些许仅能续命的粮食,如此两厢一比较,愿意从军的自是会多上许多。军师让百姓们前来大阳,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如此一来,那些家中无人当兵的百姓,便要自谋生路,也不会给大军带来多少困扰!”周仓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朝一旁的陶浣娘点了下头赞了句:“浣娘的茶水,可是煮的越发好了!” “元福大哥尽是说笑!”陶浣娘用木勺舀了一些茶水,帮刘辩和周仓又斟满了茶盏,轻声说道:“大哥何时喝过奴家烹煮的茶水?” “浣娘煮的茶水没有喝过,白水还没有喝过?”周仓尴尬的笑了笑,一口将茶碗里的茶水喝尽,站起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这便去查问那些入城的汉子,定不会让贼人的探子走脱一个。” 抬头看着周仓,刘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下头。 想到了增加兵员且能少量缓解城内粮草供给压力的办法,刘辩的心情却并没有周仓那般轻松。 眼下的措施只能暂时缓解困难,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想彻底处理好这件事,就必须有块属于他的势力范围,给百姓们分配良田,让他们耕种,只有那样,才不仅能解决数万张嘴要吃饭的问题,还能为大军营造出一个强大的后勤补给基地。 可眼下,刘辩并没有实力争夺地盘,他的兵太少,而且中原一带,四处强敌环伺,即便夺到了地盘,也不一定能够守住。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徐庶领军回归,即刻北上,远离中原,从河北群雄那里分一杯羹! 城内,官兵们紧锣密鼓的调查着入城的青壮年汉子,而刘辩则一整天都坐在屋内思索着将来的路该怎样走。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透进窗口的光线也悄悄的退了下去。 陶浣娘将烛台上的白烛一根根点燃,用一柄小刀轻轻的把燃烧过的灯芯挑去。 烛影摇曳,房间里铺满了柔和的烛光。 “奴家为殿下打水。”挑好白烛的灯芯,陶浣娘敛身向刘辩福了福,柔声说道:“殿下连日劳顿,烫烫脚会爽利一些。” “有劳浣娘!”坐在桌边,正思忖着将来该如何走的刘辩先谢了一声陶浣娘,随后朝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亲兵听到喊声,进了屋内,而陶浣娘却在这时走出了房间。 “命令周将军,要他派出探马,前往虞城一带勘察!”抬眼看着走进屋内的亲兵,刘辩对他说道:“务必将虞城守军,及周边势力分布尽数弄清!” “诺!”亲兵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房间。 徐庶领军前往黄河南岸,已过了大半个月,按日程来算,用不多久,他们也应返回大阳,既然徐庶早先提到过虞城,夺下它只是早晚的事,与其等到行军之前再派出探马,还不如提前遣出人手查明情况。 “殿下,该洗了!”亲兵领了命令离开没多久,陶浣娘端着一只装满热气腾腾清水的木盆走进屋内,将盆放在刘辩身前,对他说道:“奴家烧了些许热水,正好可为殿下烫烫脚。” “这几日着实是有些乏了。”看了一眼蹲在他面前的陶浣娘,刘辩微微一笑,解开缠裹在脚上的麻布,坐在地上,将脚放进了木盆。 蹲在木盆旁,陶浣娘轻柔的用手帮刘辩搓洗着脚趾。 小手揉搓着刘辩的脚,陶浣娘脸颊红红的,低垂着头,一双美目只是专注的看着刘辩那双泡在水盆中的脚。 “浣娘,你如此照顾我,终有一天,我会连吃饭都得要你喂了。”看着满面娇羞的陶浣娘,刘辩轻声对她说道:“有些事,还是我自己做好了。” “奴家愿一辈子侍奉殿下!”低头轻轻的揉搓着刘辩的脚,陶浣娘有些失神的回了一句,可能是觉着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妥,话刚从口中说出,她的脸颊竟是要比方才越发红了许多。 为刘辩洗好脚,服侍他躺下,陶浣娘吹灭了屋内的白烛,摸黑走到她的铺盖旁,窸窸窣窣的脱起了衣服。 俩人的铺盖相距很近,在陶浣娘脱衣服的时候,刘辩隐隐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股幽香,并非脂粉的香气,也不是花草的香味,而是一些年轻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 刘辩也曾将陶浣娘拥在怀中,可每次他搂着陶浣娘,陶浣娘的身上都穿着厚厚的衣衫。 衣衫遮住了外溢的香味,致使刘辩一直未能闻到如此沁人心脾的幽香。 屋内的光线很暗,陶浣娘脱去丝质深衣,刘辩也只能隐隐的看到暗夜中浮现出一具泛着淡淡莹润光泽的胴体。 朦胧的美感,有时会更能刺激人的感官。想要看清,却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才更能诱发人类最为原始的探知欲。 可能是感觉到刘辩正看着她,在脱去深衣后,陶浣娘很是灵巧的钻进了褥子,将褥子紧紧的裹在身上,只露出脑袋,一双美丽的眸子,也是一眨不眨的望着躺在离她只有两尺远近的刘辩。 第142章 落实了再决断 布满乌云的天空,炸响了两声春雷,游龙般的电光在乌云中游走,划过一道道亮丽的淡蓝色光晕,随即消散在厚重的云层中。 房间里光线很暗,虽已过了天明时分,可屋内却是一片阴沉,只是比夜晚稍稍光亮一些、 刘辩抻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睁开眼朝陶浣娘的铺盖看了过去。 陶浣娘的铺盖已叠的很是平整,她早已起身,此时不晓得上哪里去了。 没见到陶浣娘,刘辩眼睛猛然一睁,一骨碌坐了起来,朝门口喊了声:“来人!” 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名亲兵站在门口,抱拳向刘辩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陶姑娘呢?”扭头朝陶浣娘的铺盖看了一眼,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那亲兵问了一句。 “回殿下,陶姑娘一早起身,先是为殿下洗了衣衫,眼下又去了伙房,想来是在为殿下备办饭食!”亲兵抱拳躬身,答了刘辩的问题。 “哦!”刘辩点了点头,朝那亲兵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亲兵应了一声,退出门口,返身将房门拉上。 坐在铺盖上,朝透进微弱光芒的窗口看了一眼,刘辩伸出双手,捧着脸颊用力的揉了揉。 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在他这一揉之下,消退了下去,他的头脑也要比方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就在刘辩刚要起身穿衣服的时候,房门再次被亲兵拉开,陶浣娘双手捧着一碗热腾腾小米粥走了进来。 见刘辩醒了,陶浣娘将小米粥放在矮桌上,走到刘辩身旁,一边帮他穿着衣服,一边对他说道:“奴家为殿下熬了米粥,殿下且趁热吃着,奴家这便去打热水请殿下洗漱。” “睡的比我晚,起的比我早,你如此这般,要我情何以堪?”在陶浣娘的帮忙下,刘辩穿上了那身金色的铠甲,他看着陶浣娘,冲她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家更要多睡,多睡才会出落的越发水灵!” 被刘辩打趣了一句,陶浣娘羞赧的低下头,脸颊通红,轻轻“嗯”了一声。 吃着陶浣娘亲手熬的米粥,又用她打来的热水洗漱了一番,收拾停当,刘辩才交代了陶浣娘一句莫要随意出外走动,离开了房间。 站在门口,刘辩仰头朝天空看了一眼,对守在门口的亲兵淡淡的说了句:“去军营!” “殿下留步!”领着亲兵,刘辩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了陶浣娘的声音。 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陶浣娘,刘辩一脸狐疑的向她问了句:“浣娘还有何事?” 叫住了刘辩,陶浣娘转身返回屋内,从屋里拿出一把油纸伞,跑到刘辩身前,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亲兵,对刘辩说道:“天色阴沉,想来是要下雨。早间奴家在府内寻得此物,殿下带着,若真个落雨,也可遮蔽一些。” 看着站在面前的陶浣娘,刘辩点了点头说道:“有浣娘在,我是不会轻易被雨淋着了!” 陶浣娘低着头,敛身朝刘辩福了福,羞赧的红着脸说道:“殿下慢走,奴家告退!” 说完话,她先是倒退着走了两步,随后转过身,逃也似的奔回了房间。 看着陶浣娘逃回房间的背影,刘辩微微笑了笑,朝亲兵们一摆手,说了句:“走!” 出了官府,没走多远,刘辩发现街道上早已是挤满了前两次入城的百姓。 一些刚认了亲的百姓,全家人聚在一处,喜笑颜开的谈论着来到大阳的好处,另外一些还没轮到他们认亲的百姓,则都翘首企盼着早些与被官军隔离起的家人团聚,刚进城时骨肉短暂分离的阴霾,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早已是消散一空。 刘辩领着一队亲兵出现在街道上,所有百姓全都止住了交谈,纷纷扭头看着他。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百姓们望着刘辩愣了好一会,一个刚与儿子相认的老汉才最先回过神来,跪伏在地上,不住的给刘辩磕着头说道:“若非殿下,小民等已是死无葬身之地!” 为亲人担忧了一整夜的百姓,真的在官兵们引领下与亲人团聚,对刘辩的戒备之心已是彻底的褪去。 有人先跪在地上向刘辩谢恩,其他百姓也都呼呼啦啦的跪了下去高喊着:“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刘辩微微弯下腰,朝百姓们虚抬着手说道:“乡亲们请起,董贼无状,逼迫乡亲们有家不能回,本王身为皇室血脉,自是不会袖手旁观。此乃本王分内之事,乡亲们不必挂怀!” 说着话,刘辩伸手扶起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妇人,又朝百姓们拱了拱手说道:“本王前往军营尚有要务,乡亲们且各自认着亲眷,莫要走开,回头本王有话要说!” 所有百姓全都站了起来,躬身目送领着一队亲兵径直向军营去的刘辩。 穿过挤满百姓的街道,刘辩领着亲兵快步走进军营。 刚一进牙门,他就向出来迎接的一名军官问道:“周将军何在?” “周将军忙了一夜,此刻尚在看顾着百姓认亲,尚未返回军营!”迎接的军官跟在刘辩身后,小心翼翼的答了一句。 “查出多少贼军探子?”扭头看了那军官一眼,刘辩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 “回殿下,昨夜共计查出探子四十余人,今早再次查问,又发现了二十余名形迹可疑者,均已控制起来!”跟在刘辩身后,军官微微躬着身子应道:“因无殿下口谕,周将军不敢擅专!” “也是,万一杀错了人,想给弄活过来,可就没可能了!”刘辩点了下头,朝着主将营房走去。 刘辩进了军营,没过多会,得了消息的周仓领着几名兵士,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殿下!”回到军营,刚进主帅营房,周仓一见刘辩就满脸担忧的对他说道:“正如殿下料想一般,此番进入城内的贼军探子人数众多,如今已然查出七十余人,末将以为尚有许多并未查出!” “查出的,一件件都落实了再做决断!”端坐在主将营房,刘辩抬眼看着周仓,对他说道:“眼下城内百姓众多,切不可杀错了人,万一激起民变,以我等目前的兵力,虽是能够镇压,却也会有很多折损,况且本王并不愿伤及百姓!” “末将定会精细!”周仓挺直了身子,微微蹙起眉头,对刘辩说道:“末将已然告知百姓,举家团聚之后,全在街道上候着。” “还有多少百姓尚未团聚?”屋外又传来几声炸雷,听到雷声,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向周仓问了一句。 “已有大半,再过半个时辰,想来认亲就能结束!”刘辩问起认亲的事,周仓先是答了一句,随后看着刘辩,又说道:“只是城内空房已然不多,若是再来百姓……” “尽量安置!”提起城内住房,刘辩也是没多少办法,只能说句尽量安置。接着他站了起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向周仓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安排认亲,本王到街上看看百姓们。眼见要下大雨,总不能让百姓站在雨中淋着等本王说话。” “诺!”周仓应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走出了主将营房。 认亲还在继续,进城时被官兵们带走的青壮年男子,已被百姓们认走了两千余人,刘辩毫不怀疑,等到所有百姓认完亲,那些没人认领的汉子,绝不会超过两百人。 走上街道,周仓与刘辩招呼了一声,看顾百姓认亲去了。刘辩则在一队亲兵的拱卫下,来到聚满百姓的街道边缘。 “乡亲们!”到了街口,刘辩让两名亲兵把他抽上了一间民房的房顶,站在房顶,他微微俯着身子,朝挤满百姓的街道喊道:“快要下雨了,乡亲们静一静,本王有话要说。” 民宅的房顶,多是以圆木为椽,在椽子上铺起黄泥,上面再整齐的码放着茅草,并不算十分坚实。站在上面,两腿要自然分开,尽量踩到木椽所在的位置,方不会踩空房顶,掉落下去。 把刘辩抽上了房顶,几名亲兵也跟着翻了上去,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的观望着挤满了百姓的街道。 街道上的百姓听到刘辩的喊声,纷纷静了下来,一个个仰头看着站在房顶上的刘辩。 双脚踏着有些滑溜溜的茅草,刘辩心内也是感到有些好笑。 堂堂弘农王,为了说几句话,没有高台,竟不得不站在了房顶上。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天下英雄会连大牙都个笑掉了半个。 “乡亲们,董贼强逼你等迁移到长安,沿途可对你等做过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刘辩向百姓们喊道:“今日在此,尽可与本王说说!” “如何没有!”一个站在近处的老汉仰头望着刘辩,满脸激愤的对他说道:“西凉军烧了我们的房子,抢了我们家中值些钱的物事,前往长安的路上,也不给我等饭食吃,谁若敢回头朝家看上一眼,都会被砍了脑袋。一路上遍地都是死人,若不是殿下让人去救我等,我等皆已成了路边的野鬼!” 第143章 一场混乱 百姓七嘴八舌的怒骂着董卓和西凉军,刘辩脸上虽是没有多少表情,心内却是颇为满意。 “去找周将军,让他把坐实罪名的贼军探子都给押过来。”百姓们还在怒骂着西凉军,刘辩小声向站在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点了下头,纵身跳下房顶,朝百姓认亲的地方飞跑了去。 站在房顶上,默默的听着百姓们高声怒骂董卓和西凉军,刘辩并没打断他们,只是不住的点着头,表示他已了解了他们所受的苦难。 没过多会,一队兵士押着五十多条上身被麻绳紧紧捆缚着的汉子出现在街道的尽头。 见兵士们押了一群汉子出来,正纷纷向刘辩诉苦的百姓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一双双满是茫然的眼睛,全都看向了那群被兵士们推搡着,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的汉子。 “乡亲们!”见兵士们押来了被坐实罪名的西凉军探子,刘辩抬起双手,朝百姓们虚按了两下,向站在街道上的百姓喊道:“你等皆是受过西凉军和董卓老贼迫害的。军师救下你等,本欲为你等寻条生路,可西凉军却趁机派了探子,混在乡亲们之中,你们说,对这些探子,该如何处置?” “杀了他们!”看着汉子们被押了出来,街道上所有的百姓全都是一脸的茫然,可在听了刘辩喊的话后,原本很是茫然的百姓们顿时怒了起来,一个刚与家人相认的年轻汉子纵身朝被押着走在最前面的汉子扑了过去,趁着官兵不注意,一拳擂在那汉子脸上,高声叫道:“昨晚就是他,说殿下要杀我等,让我等与他们一同造反!” 年轻汉子这么一喊,原本还有些疑惑的百姓顿时乱了起来,每个人都想起了他们被迫离开家乡,前往长安的路上所遭受的非人待遇。 迁移的路上,几乎所有百姓都有亲人死在沿途,刘辩喊出这群被官兵们押着的汉子都是西凉军的探子,他们还有些将信将疑,可当那个挥舞着拳头的汉子喊出这些人曾怂恿他和其他人造反的话时,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纷纷朝这五十多名被押着的汉子涌了过去。 百姓们叫嚷着、嚎叫着,一个个神情变得异常狰狞,刘辩毫不怀疑,若是让他们冲到那五十多名汉子近前,五十多人绝对会被他们活活给砸成肉泥。 押着那五十多名汉子的官兵见百姓们乱了起来,赶忙上前拦住冲在最前面的人,可他们的人数终究太少,虽是极力拦阻,却还是有一群百姓冲破了他们组成的人墙。 现场一片混乱,站在房顶的刘辩低头看着下面暴怒的人群,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出声阻止出离愤怒的人们。 得知街道上乱了起来,周仓领着数百名官兵朝这边跑来,看到周仓带人跑了过来,刘辩远远的朝他摇了摇头。 领着人正朝混乱的街道跑,周仓抬头朝刘辩看了一眼,见刘辩直朝他摇头,赶忙举起手臂,止住了身后的官兵。 押着那五十多名汉子的官兵组起的人墙,终究还是没能抵御住众多百姓的冲撞,被冲散了开来。 冲破官兵们组起的人墙,无数百姓涌向了那五十多名上半身被捆的好似粽子一般的汉子。 拳头、脚板如同雨点般朝着那五十多人的身上、脸上落了下去。 被捆着的汉子们想要用双臂护住头,可他们手臂却被紧紧的捆缚着,根本无法抬起。 随着一声惨嚎,一个汉子被人一拳打在脑门上,仰头栽倒了下去。没等他挣扎着爬起,一群男男女女已是从他的身上踏过,冲向了更靠后一些的汉子。 站在房顶上,刘辩隐隐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低头朝下看去,在人群的冲击下,五十多名汉子已经躺倒了一大半。 除了那些汉子,还有一些冲在前面的百姓也被汹涌的人潮推倒在地,不少人被踩伤,正悲惨的哀嚎着。 “把受伤的乡亲救起来!”看到有百姓被踩踏,刘辩赶忙向已退到一旁的官兵们喊了一嗓子。 数十名官兵围成一团,朝着人群中推进,遇见被推倒在地的百姓,他们立刻会将重伤的人给护在中间,而轻伤的则赶紧扶起来。 “乡亲们静一静!”五十多名西凉军探子已全被疯狂的百姓们踢翻在地,其中几个探子甚至被打的脑浆外溢,已是死的挺了,刘辩抬起双手,朝百姓们连续虚按着喊道:“本王有话要说!” 现场的喧闹声很大,刘辩虽是放开了嗓门朝人们喊话,喊声却还是嘈杂的人声给湮没了。 “都住手!都住手!”愤怒的人们虽然没有听到刘辩的喊声,可阻拦骚动人群的官兵却隐约听到了,几十名官兵将重伤的百姓护在身后,用力的推挤着后面涌上来的人群,高声喊叫着。 冲在前面的人听到喊声,纷纷身体极力朝后靠着,想要停下,可后面的人立刻又会推挤上来,场面依旧是一片混乱。 场面变的有些难以收拾,刘辩朝站在街道另一侧的周仓摆了摆手,向人群一指,示意他阻止混乱的人群。 一直站在远处望着刘辩的周仓,见他做了手势,赶忙朝身后一招手,领着一群官兵,扑进了人群之中。 数百名官兵冲进人群,将后面涌上来的人拦住,数百人一边推挤着混乱的人们,一边高声喊着:“都别乱,都停下!” 混乱的人群在周仓和几百名官兵的推挤和喊叫中,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当人们止住骚动,纷纷冷静下来之后,人群中突然传出了几声凄厉的惨嚎,紧接着许多人放声嚎啕哭了起来。 近两万人挤在一条街道上,朝着一个方向推挤,踩踏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虽然骚动并未持续太久,可经过一场混乱,被踩伤的人是不计其数,其中还有十多人被生生踩死。 看着街道上刚刚经历了一场骚乱的人们,刘辩心内也泛起了浓浓的愧疚。 这场踩踏,他事先已经预料到甚至还期望发生,可看到有无辜的人被踩伤踩死,他那颗不算冷血的心,终究还是会感到一阵阵的悸痛。 数百名重伤的男男女女躺在地上呻吟着,周仓带着官兵们,把十多具被踩死的百姓尸体抬到街道中间。 伤者的亲属忙于照料伤者,而死者的亲属,则扑在尸体上放声嚎啕痛哭着。 五十多名被官兵们押过来的西凉军探子,已被踩的不成人样,其中有几个人甚至被踩出了肠子,死状很是凄惨。 喧闹已经止了下来,街道上只余下伤者的痛嚎和死者亲眷的哀哭声。 数道淡蓝色的闪电在乌黑的云层底部流过,紧接着,几声炸雷响起,刘辩甚至能感觉到炸雷的响声震颤的脚下房顶都在微微发抖。 “乡亲们!”眼中带着几分悲戚,刘辩低头俯视着在场的所有百姓,向他们喊道:“今天又有许多乡亲受伤,还有十多位乡亲在此撒手人寰,你们说,这是谁的错?” “西凉军!”混乱是因西凉军探子而起,被西凉军欺凌过的人们,在刘辩向他们问了一声之后,齐齐喊出了同一个他们心中最为憎恨的名字! “是!”俯视着在场的人们,刘辩铁青着脸,接着对他们喊道:“西凉军烧了你们的家,杀了你们的亲人,他们还嫌不够!还要派出走狗混在你们之中,企图破坏大阳,再次奴役你们!今日受伤和死难的乡亲,也是因他们的迫害,才遭了不测!你们说,你们还愿意让西凉军奴役吗?” “不愿意!”仰头看着站在房顶,背向着如墨乌云的刘辩,所有的百姓又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不瞒乡亲们说!”人们对西凉军的恨意已空前高涨,刘辩一手按着长剑剑柄,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垂在身侧,神情痛苦的说道:“大阳城没粮了,为了更多人能活下去,本王只能把多数粮草调拨给军队……” 民,向来以食为天。听说大阳城没粮,刚刚平静下来的百姓们又有些骚动了起来。 “将士们为了保护大家,与西凉军浴血搏杀,难道你们忍心让他们饿着肚子去打仗?”人们刚刚有所骚动,刘辩就接着高声喊了起来:“军中将士,每月口粮五斗!铜钱二十枚!凡是青壮年男子,愿意参军者,都可得到口粮!” 刘辩喊出了当兵每月口粮五斗和二十枚铜钱的话,骚动的人群又稍稍的安静了一些,所有人都仰着头,望着一身金甲,如同天神般站在房顶的刘辩。 “为节约粮草,寻常百姓,每人每月只能发放三升口粮……”看着街道上的人们,刘辩脸上挂着痛苦的神情,用一种极尽悲戚的语气说道:“这已是本王能尽的最大力量了!” 听了刘辩的一番话,在场的近两万人全都愣住了,一双双满是茫然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他。 五斗口粮,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还能剩下许多养家,而三升口粮,即便是喝粥,也绝对撑不过一个月去。 第144章 军力扩张 雨淅沥沥的下着,春雨连绵,不下则已,一下便是十多天。 刘辩站在城头,一只手扶着湿漉漉的城垛,低头望着城外正吵嚷着要进城的百姓。 在他身后,一名亲兵撑着出门时陶浣娘备好的伞,为他遮挡着风雨,城头上的官兵们,却都站在雨地里,承受着雨水的洗刷。 “连续数日,已有五万余百姓入城!而且随同百姓们一道,军师还命人陆续送回了数百伤兵,重伤不可再回战场者,多达六十余人!”站在刘辩身后,周仓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另外大军已扩充到近两万人,只是新兵缺乏训练,兵甲也是不足……” “找城内工匠,加紧赶制衣甲和兵刃!”低头看着一队守城兵士列队出城,刘辩眉头紧紧的拧着,对周仓说道:“军师若是再不回来,城内粮草真是支撑不了许久。” “是啊!”周仓轻叹了一声,透过雨幕看着远方,对刘辩说道:“人越来越多,粮草却是只见消耗无从补给,长此以往,不出两个月,我军将士便要饿着肚子。” “再等等,他们也该回来了!”仰头看了看遍布阴霾,正落着雨的天空,刘辩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天也该晴了!” 连续数日,前往大阳成的百姓是越来越多,每次有百姓入城,城内官兵总会先将精壮男子与老弱妇孺隔离开来,第二天一早再让他们统一认亲。 不知是不是已放弃了潜入大阳城,西凉军再没派过探子进城,至少城内的官兵没发现有探子进城的迹象。 为了吃粮,为了全家人都能填饱肚子,进城的青壮年几乎都加入了刘辩的军队,兄弟多的,更是举家男丁一同参军。 军队人数的激增,并不意味着战斗力的迅猛提升。新加入军队的兵士,都是从未经历过战阵的平民,训练他们成为真正的战士,没有三五个月,根本不可能奏效。 可城内粮草已然不多,刘辩根本无法凭借仅存的粮草,守在大阳城内将这支军队训练成一支能征惯战的威武雄师。 “殿下,有军队过来!”正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刘辩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呼声。 刘辩赶忙低下头,朝远处看去,果然看到厚重的雨幕之中,远远的出现了一片乌黑的旌旗。 “城门大开,先放百姓入城再逐个查问!”看到有军队赶来,刘辩连忙朝城下喊了一嗓子。 紧接着,他扭头对周仓说道:“命令全军,严守城池!” “诺!”周仓双手抱拳,应了一声,转身下了城墙。 出现在雨幕之中的军队,推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城外的百姓已尽数被放入了城中,远远望去,还是只能看见一片在风雨中猎猎飞舞的战旗。 无数官兵在周仓的指挥下涌上了城墙,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向城池推进的军队。城内街道上,一队队手持长矛、朴刀的官兵,也列着阵型,做好了随时冲杀出城的准备。 老兵一个个面色凝重,检查着随身携带的装备。新兵则是神情惶恐,忐忑的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双手扶着城墙,刘辩微微前倾着身子,眺望着正向大阳城缓缓推进的军队,雨点敲打在头顶的纸伞上,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 城外的军队越来越近,渐渐已能看清他们衣甲的颜色。 黑色战旗在风雨中翻舞,身穿赤红色衣甲的官兵,列着整齐的队伍在一员银甲将军的引领下,向着大阳城推进。 “是子龙将军!”远远望见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面的银价将军,刘辩扭头向站在他身后的周仓说道:“军师他们回来了!” “军师回来了!”身穿大红衣甲的军队,犹如在大雨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向着大阳城缓慢推进,望着雨幕中的军队,周仓向城墙上的官兵们喊道:“军师又打了胜仗,带领大军回来了!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已做好战斗准备的官兵们,听说回来的是徐庶,纷纷高举起兵器,齐声呐喊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刚刚加入军旅,还没有经历过战争打磨的新兵,得知城外的不是敌军,都松了一口大气,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也落进了肚子,叫喊的更是卖力。 赵云领着千余名官兵,押送上千辆由马匹拉着的大车,缓缓向大阳城推进过来。 “快快开城!”站在城头上,看清了赵云的面容,刘辩赶忙向身后的亲兵喊了一声。 亲兵飞快的跑下城墙,一边跑,还一边向守城门的官兵喊着:“快快开城!”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城头上的刘辩也转身下了城墙,带着一队官兵出了城门。 周仓跟在刘辩身后,跑下城墙,朝城内街道上站着的官兵们招了下手,向他们喊道:“两千人随殿下出城,迎接大军!其余人等,在城内列队!” 一队足有两千人的长剑兵在刘辩奔出城门之后,跟着周仓,飞快的冲了出去,在城外列起了整齐的队列。 留在城内的官兵,则迅速占据了所有的街道,从城头看向城内,到处都是衣甲通红的官兵,就犹如一朵朵在雨中怒放的红花一般鲜艳。 “殿下!”领着队伍离城门还有很远,赵云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冲到距离刘辩只有十多步的地方,翻身跳下马背,飞跑到刘辩身前,双手抱拳,半跪在积满了雨水的地面上,仰头看着刘辩说道:“末将奉军师之命,率一千二百兵士,押送弩箭五千副,兵械三百车,粮草六百车,先行返回大阳!” 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刘辩,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赵云的脸上,让他感到有些睁不开眼睛。 “子龙快起!”刘辩弯下腰,双手托着赵云的腋下,将他扶了起来,对他说道:“城内粮草几近断绝,子龙此时返回,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啊!” 扶起赵云,刘辩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着说道:“一月不见,本王想念你等,可是想的紧呐!” “当日殿下染病,军师说军情紧急,未能向殿下辞行,子龙死罪!”两臂被刘辩扶着,赵云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向刘辩告了个罪。 “军务紧急,若是事事请示本王,战机或许一瞬即逝!”刘辩笑着轻轻拍了拍赵云的两臂,朝赵云身后看了看,向他问道:“军师呢?如何不见他和典韦?” “连日转战,西凉军派出郭汜所部追缴我等。”刘辩问起徐庶,赵云笑了笑说道:“军师带领我等与他们周旋,斩首三千余级。末将与典韦将军每人又挑了数员西凉战将,郭汜尚不死心,犹自率军追击,军师与典韦将军此刻尚在殿后,明日此时,想来便会返回!” “进城再说!”听说徐庶和典韦还在殿后,刘辩再不多问,一手揽着赵云的肩膀,很是亲昵的与他并肩向城内走去。 刚进城门,赵云就看到街面上一群官兵正在逐一检查着已进城的百姓有未携带兵刃,并且将所有青壮年男子全部隔离起来。 “殿下……”见百姓正被严密盘查,赵云一脸茫然的扭头看向与他并肩进城的刘辩。 “你等前两次送回的百姓中,多有西凉军探子,若非发现的早,此时城内恐怕已是大乱!”不等赵云把话问出口,刘辩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对他说道:“你等在前方作战,想来定是艰苦非常,无暇分辨混入百姓中的探子,也是情理之中……” “我等救下百姓,也做过甄选!”听说城内混进过西凉军的探子,赵云紧紧的拧起眉头,对刘辩说道:“军师曾让百姓指认他们不认得的人,被指认者多已遣散,有些坐实乃是探子的,也已当场诛杀!末将着实不晓得,竟还是有探子混进城中。” “不提这些,今日只为子龙接风洗尘,恭贺战功!”听着赵云的解释,刘辩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我军眼下兵马已然扩充到两万余人,只是兵员素质尚有待提高。明日军师返回,再商议何时北上不迟!” “元福,将所有兵械全部送到铁匠那里,打造成朴刀和长枪!”快要走到军营,刘辩停下脚步对一旁的周仓说道:“长剑全部留下,力求全军每人配备一长一短两把剑!铁器不足,可将铁匠铺子中的所有材料全部买下!” “诺!”周仓应了一声,转身向跟在后面的一群官兵喊道:“将兵器挑选出来,所有长剑留下,其余兵刃,都送到铁匠那里打造成朴刀、长矛和短剑!” “另外!”周仓刚吩咐过兵士们甄选兵刃,刘辩又转过身,面朝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对他说道:“所有运送物资的马匹,全部征用,请工匠制作一批马鞍,留作训练骑兵之用!再在城内寻些木匠,若是我等驻扎时日足够,本王还想为骑兵添加些配备!” “末将即刻去办!”周仓抱拳应了一声,朝身后一招手,带着几名兵士,到城中找寻木匠去了。 第145章 大军分营 赵云回到大阳城,带回了数百车兵刃衣甲,粮草更是足有六百大车,城内粮荒暂时有所缓解。 粮草增加,刘辩却并没有给百姓增加口粮分配,他要以口粮分配差额为吸引,趁机扩大军队规模。 在口粮分配不均的刺激下,大军人数迅速扩张到两万两千余人,赵云带回的马匹也足有两千多匹,不过这些马匹多是军队淘汰的老马或南方的矮脚小马,并不是建设骑兵的最好选择。 雨还在下着,这场雨好似要没完没了的下到天荒地老似得。 乌云遮蔽着天空,厚重的云层中,偶尔有一两片稍薄些的地方,透射出雪白的光亮。 站在屋外的回廊上,刘辩双手扶着栏杆,默默的望着天际垂挂下的雨帘。 雨点敲打在树叶上,发出悦耳的“噼啪”声,在宁静的官府后院,奏响了一曲自然的和谐音律。 “殿下!”正扶着栏杆,聆听雨打树叶的声音,刘辩的身后传来了陶浣娘轻柔的声音。 “浣娘!”回头看了陶浣娘一眼,刘辩招呼了她一声,旋即又仰起头,看着落雨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场雨,不晓得要下到何时。” “是啊!”站在刘辩身后,陶浣娘望着回廊外的雨幕,轻声说道:“已下了十多日,若是再不止歇,恐又是一个灾年!” 刘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仰望着天空,微微蹙起了眉头,好似有着很重的心事一般。 “军师回来了!”正望着天际垂下的雨幕,一名亲兵快速跑上回廊,抱拳对刘辩说道:“队伍已到了大阳城外五里处!” “快去城头!”听说徐庶回来了,刘辩连忙对那亲兵交代了一句。 听说刘辩又要去城头,陶浣娘赶紧转身回屋,从屋内拿出油纸伞。 一名亲兵从陶浣娘手中接过油纸伞,跟着刘辩一直走到回廊尽头,才把伞撑起,为他遮蔽着风雨。 雨点落在纸伞上,敲出一阵“噼噼啪啪”的轻响,踏着被雨水浸透的路面,刘辩领着一队亲兵,快速朝着城头方向走去。 刚上城头,他就看到远处有着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战旗,正向着城池靠近。 “查明是军师了没?”望着城外的战旗,刘辩扭头向身后的一名守城军官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探马已然回报,正向大阳靠近的是军师不假!”军官抱拳躬身,站在刘辩身后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 刘辩并没有立刻命令守城官兵打开城门,他双手扶着城垛,凝望着远处。 虽然探马已然证实正向城池靠近的就是徐庶的队伍,可刘辩却不能犯险。万一情报有误,轻易开门,将会招来无法挽回的损失。 城外的军队越来越近,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俩人,也渐渐的在刘辩的视线中清晰起来。 队伍左侧,骑着一批枣红战马,身穿皮甲,面皮白净颇有几分文士风范的,不是徐庶又能是谁? 徐庶右侧,一名骑着乌黑战马,穿着墨色鳞片甲,身形魁梧犹如一座小山般敦实的,正是典韦。 透过雨幕,远远的看清了俩人,刘辩朝身后的亲兵一招手,对他们说道“命令守城官兵,即刻出城迎接!” 城门打开,身穿金色衣甲的刘辩领着一队亲兵,出了城外,迎着徐庶的队伍,快步走去,而他的身后,则是一片在城门口列起整齐队伍的官兵。 身穿大红衣甲的官兵,犹如一团团在雨中跳动的火焰,远远望来,红的耀眼、红的鲜亮。 领着队伍正朝城门口赶的徐庶,见城内出来一队人马,一名身穿金甲的战将正朝着他们这边快速奔跑,连忙抖了下缰绳,与典韦一道迎着那战将策马疾驰。 双方距离近了,徐庶与典韦看清身穿金甲的战将竟是刘辩,连忙翻身跳下马背,朝着刘辩跑去。 到了刘辩近前,徐庶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一旁的典韦则直接是半跪在地上,抱拳仰视着刘辩。 “军师、典韦将军,二位辛苦!”先是托住徐庶的双臂,把他扶了起来,刘辩又弯下腰,将半跪在雨地中的典韦扶起,对他们说道:“本王一直算着你等返回的日子,今日终是将你等都盼了回来。” “殿下!”与刘辩并肩朝城内走着,徐庶对他说道:“早先我曾派出探马前往虞城,听闻白波军已然向虞城一带进逼……” “本王也派出了探马,只是尚未返回!”一边向城内走,刘辩一边点着头,对徐庶说道:“白波军在虞城一带具体人数尚不清楚,贸然北进,并非明智之举。近日我军人数又扩充到了两万余人,新兵多是未经历过战阵的平民出身,需要训练些许时日,方能带上战场。” “两万余人?”听闻军队人数已扩充到两万余人,徐庶一愣,扭头看着刘辩,满脸诧异的对他说道:“我等救下的百姓,总人数不过六七万人,大军扩充到两万余人,岂不是……” “几乎所有青壮年男子,均加入了军旅!”刘辩点了点头,扭脸看着徐庶说道:“不仅如此,百姓家中有女儿者,多愿与官兵结亲!” “莫非殿下……”刘辩的话刚说到这里,徐庶就一脸恍然的看着他说道:“莫不是军中官兵口粮充足,而寻常百姓的口粮却……” “是!”刘辩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没再接着说话,脚下的步伐却稍稍的加快了一些。 徐庶起先是一脸愕然,不过旋即他的神情便坦然了下来,微微一笑,也没再说话,跟在刘辩身后,加快了步子向军营走去。 走在二人身后的典韦,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脸的茫然。见二人都走的快了,典韦心内虽有疑惑,却并未问出口,也加快了步子。 离军营还有一些距离,远远的徐庶就听到了军营里传出阵阵喊杀声。 听着喊杀声,他快走了两步,跟上刘辩,小声问道:“殿下,天降大雨,将士们莫非还在操练?” “敌人会因为下雨,不进攻我们吗?”扭头看了徐庶一眼,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军中多新兵,士气低落、战斗技能也很生疏,领着他们出征,不过是在糟践他们的性命!本王打算,在大阳驻扎三个月,待到夏季来临,再行北上!” 众人正向军营内走着,得到消息前来迎接的周仓和赵云迎面走了过来。 到了刘辩和徐庶身前,周仓与赵云抱拳站在一旁,招呼了二人一声。 徐庶给二人回了礼,刘辩则只是朝他们点了下头,向军营内的主帅营房走了去。 进了主帅营房,刘辩径直走到主位,跪坐在草席上,向跟在他身后进入屋内的徐庶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众位请坐,本王有话要说!” 徐庶等人依序在两侧坐下,一双双眼睛全都望着跪坐在主位上的刘辩。 “这些日子军师与子龙、典韦二位将军不在,本王让元福寻铁匠打造了一些新兵刃!”看了看屋内众人,刘辩对他们说道:“昨日子龙又带回了五千副弩箭,本王寻思着,应将军中官兵练成一专数能的战士!” “一专数能?”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刘辩,包括徐庶在内,众人脸上都现出了一丝迷茫,徐庶更是长跪而起,向刘辩问了一句。 “全军每人必须携带一柄长剑一把短剑,外加圆盾一块!”看着面带迷茫的徐庶等人,刘辩接着说道:“长剑、短剑及以盾防御的格斗技能,每个人都须学会。除此之外,官兵们分为朴刀营、强弩营、长枪营,及铁骑营!每营官兵习练本营特有战法,务必在三个月内,打造出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强大新军!” “赵云!”话说到这里,刘辩扭头看着坐在徐庶下首的赵云,对他说道:“铁骑营由你训练,再过几日马镫应能送来,所有战马均须配备马镫。眼下我军战马皆是淘汰的军马与矮脚小马,将来条件允许,再更换北方马匹!” 马镫,在汉末时期尚未出现,刘辩对马镫的构造也并不是十分了解。不过他穿越以前曾经骑过马,倒也见过马镫,知道个大概形貌,因此让周仓寻找城内木匠成批赶制了两千余副木质马镫,准备配发到军中。 虽不了解马镫为何物,赵云却晓得那一定是装备到骑兵中,能大大提升骑兵战力的物事,赶忙站起身,抱拳领了军令。 “典韦!”赵云领了命令,刘辩又对坐在屋内的典韦说道:“你擅长冲杀,朴刀营便交与你!三个月内,务必要使他们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强大重步兵!” “周仓!长枪营由你指挥!”典韦领了命令,刘辩接着对周仓和徐庶说道:“元福擅长防守,而长枪营是野战中的防守利器,交与元福最为合适不过!至于强弩营,便要劳烦军师亲自训练了!” 徐庶与周仓站起身,抱拳应了。 看着刘辩,徐庶的目光中闪烁着期许的神采。虽说刘辩的安排稍显粗略了一些,可徐庶却能看出,如此一来确是可以很快建立起一支强悍的军队。 第146章 到了出兵的时刻 “杀!”校场上传来一阵阵官兵们操练时发出的喊杀声,在军营的主帅营房,刘辩跪坐在草席上,他面前的桌案上铺着一张用石墨勾勒出线条的地图。 “这张地图是本王命探马依据虞城一带地形和白波军各部分布画出的!”跪坐在矮桌旁,刘辩指着地图,对坐在对面的徐庶说道:“上面详细标明了白波军各势力的分布,从地图上看,白波军占据了虞城,还有南下夺取下阳的企图。” “直指下阳的乃是韩暹所部!”看着地图上标明的白波军分布,徐庶对刘辩说道:“白波军以杨奉、郭太所部为精锐,韩暹、胡才部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老弱之旅,从图上标注看来,韩暹部抵近下阳,只不过是试探性的攻击。真正的后手,应在杨奉、郭太所部。” “嗯!”看着地图,刘辩点了点头,向徐庶问道:“军师以为战场开在哪里,方才妥当?” “此处!”徐庶抬手指着地图上标注着颠軨坂字样的区域,抬头看着刘辩说道:“此处乃是虞坂运盐古道最为狭隘的所在。出吴山,在颠軨坂一带,有片开阔地!我军乃是重装备为主,适宜在开阔地展开大军对决。放韩暹所部前往下阳,我军主力推进到颠軨坂埋伏,在此处伏击白波军精锐,可一举将其击溃!” “来人!”听完徐庶的话,刘辩抬头向站在门口的亲兵喊了一声,等到一名亲兵进了屋内,他对那亲兵说道:“即刻传我命令,要斥候严密监视韩暹所部动向,另外查明颠軨坂一带地形,弄清何处适宜大军藏身!还要注意虞城一带,杨奉、郭太所部有无动静!随时向军师禀报!” “诺!”得了刘辩的口谕,亲兵应了一声,退出了主将营房。 “大军初成,也该有场大战了!”抬头看着徐庶,刘辩对他说道:“此番便依军师所言,在颠軨坂一带设伏,伏击白波军!只是那杨奉、郭太,若不从虞城出兵,我等奈何?” “有好处,他们如何不会出兵?”徐庶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三月前,子龙将军带回的大车,命人装满泥沙、草根,扮作粮草,由少量官兵护送,即日出发运往下阳,做出要在下阳屯粮备战的假象。白波军得知我军将在下阳阻击他们,定然会倾巢而出,力图将我军击溃!而我军则趁机偷偷潜伏至颠軨坂一带设伏,一旦白波军出现,即刻掩杀,此战可成!” 听着徐庶的计策,刘辩不住的点着头,对他说道:“军师可具体安排,此战不仅要攻破白波军,我军还要占据虞城,趁机拓展势力!让全天下人都晓得,我刘辩不仅能逃出洛阳,将来还有能力打回去!” 徐庶坐在屋内,仔细的研究着那张刘辩让探马画出的地图,刘辩则起身出了主帅营房,径直朝校场走出。 出了主帅营房,校场上那一阵阵喊杀声,更是振聋发聩。 领着几名亲兵径直走上校场高台,刘辩双手背在身后,看向正忙着训练的官兵。 自从徐庶返回大阳,大军在城内已驻扎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之中,刘辩每天都会来到校场,观看官兵们演练。他的出现,官兵们已是见怪不怪。 “刀要平,劈砍要有力!”校场上,典韦在手持朴刀的官兵阵列中来回的走着,到了一个姿势不正确的兵士身后,他抬脚轻轻朝那兵士的屁股上踢了一下,冲那兵士喊道:“臀要收,用腰部的力量把刀劈出去,别像个娘们一样,撅着个大屁股,劈出去的刀也用不上力道!” 若是前些日子,典韦的这番话,定会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可站在高台上观看操练的刘辩,却没听到官兵们的笑声。 每个官兵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他们手中朴刀斜斜朝前劈出,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柄柄朴刀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离朴刀营不远,一排排手持长枪的兵士也列着整齐的队列,端着长枪,不住的向前挑刺着。 长枪营的官兵,挑刺长枪的动作很是简单,但每刺出一枪,他们都会齐声呐喊。 喊声很是震撼,刘辩毫不怀疑,若是有敌军冲向他们,且不说长枪会不会给敌军造成大规模的杀伤,就这喊声,都能让敌军心惊胆战。 骑兵训练着骑术,弩兵成排成排的向远处的标靶释放着弩箭。整个校场,充斥着一股肃杀的氛围。 “走,回官府!”站在校场高台上,观看官兵们训练,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刘辩才对身后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领着亲兵离开军营,走上大阳城的街道。 刚进城时萧瑟的街道如今已是熙熙攘攘,满街都是往来行走的百姓,街道两侧的商铺,也多了许多生意,一些小贩正站在街边沿街叫卖。 走在街道上,看着往来行走的百姓,刘辩心内生起了几分复杂。 再过几日,探马确定了白波军的消息,大军就要开出这座城池,届时大阳将成为一座空城,无论是谁占据了此处,都不可能像他一样,给百姓宽松的生活空间。 他虽然降低了给百姓分拨的口粮,在大军驻扎城内一个月之后,甚至停发了给百姓的口粮,可城中的百姓却在军队的帮助下,各自有了营生。 会手艺的,开了铺子,不会手艺的,在城外分了土地。虽说各家各户都没了青壮年男丁,可日子却是要比过去过的更加舒心。 刚回到官府,才进了后院,一直在家中候着的陶浣娘就迎着刘辩跑了出来。 与陶浣娘一同跑出来迎接的,还有她的嫡亲哥哥陶虎。 到了刘辩身前,陶虎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并不敢如以往刚认识刘辩时那样絮絮叨叨。 而陶浣娘则朝刘辩福了一福,轻声对他说道:“奴家已为殿下备办好饭食,请殿下回屋慢用。” “辛苦了!”朝陶浣娘微微一笑,刘辩扭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陶虎,对陶虎说道:“有你保护浣娘,本王也放心不少,毕竟你是她的嫡亲哥哥……” “殿下疼惜浣娘,才让属下做了亲兵!”微微躬着身子,陶虎一脸恭谨的对刘辩说道:“属下定会好生保护她!” 一边朝房间走,刘辩一边对跟在身后的陶虎说道:“本王可不希望你只做个亲兵!以你的武艺,做个将军,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战功未足,若让你做了将军,将士们定然以为本王徇私!” 跟在刘辩身后,听着他说的话,陶虎并未多说什么,而一旁的陶浣娘却好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样的意味,俏脸已是羞的通红。 到了房间门口,陶虎与其他亲兵一同站在门的两侧,刘辩和陶浣娘则径直进了屋内。 经历了陶浣娘被劫一事,刘辩对她的保护尤为上心,自从徐庶领军返回大阳,刘辩就把陶虎给调到了身边,名为亲兵,实际上只是为了保护陶浣娘。 “浣娘,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刚进屋内,刘辩才在矮桌旁坐下,就抬起头看着陶浣娘,对她说道:“过几日大军将要开拔,在那之前,我想让陶虎送你前往卧牛山……” “奴家哪也不去!”与刘辩同吃同住已有三个月,虽然刘辩从未碰过她,可陶浣娘却已是摸清了刘辩的脾性,他的话刚说出口,陶浣娘就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坚决的说道:“奴家要留在殿下身旁,照料殿下!” 陶浣娘拒绝的干脆果决,着实有些出乎刘辩的意料,他愣了一下,看着陶浣娘,过了好一会,才有些无奈的对她说道:“我是要去打仗,带你在身边,还要牵挂着你的安危!” “只要能在殿下身边,即便是死,奴家也不怕!”看着坐在面前的刘辩,陶浣娘一脸的倔强,可在说过这句话之后,她顿时感觉到话说的有些不妥,俏脸羞的通红,赶忙把头低了下去。 看着满面羞红、低垂着头站在身前的陶浣娘,刘辩也感到有些无奈。 起初他以为陶浣娘是个像唐姬一样,每件事都对他唯唯诺诺,处处听从他安排的姑娘,可三个月相处下来,他发现陶浣娘并非像他想象中的那样。 陶浣娘温柔、体贴,在生活上处处为他着想,许多他没想到的生活细节,陶浣娘都会替他想到,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可她内心深处,却又有着几分倔强。 当初离开卧牛山,刘辩只是简单的向唐姬交代了几句,唐姬就乖乖的留在了山上。而陶浣娘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在她内心深处,始终认为跟在刘辩身边,才是最能让她感到心安的。 抬头盯着陶浣娘看了好一会,刘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浣娘,过会陪我去城头看一看可好?” 刘辩说要带她去城头,陶浣娘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城头风大,殿下少待,且吃完饭食,奴家再陪殿下前去,可好?” 第147章 不要成为你的羁绊 大阳城城头。 身披金色铠甲的刘辩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苍茫的大山。站在他身后的,不是以往一直跟随着他的亲兵,而是穿着一身月白襦裙的陶浣娘。 “可有看见远处的群山?”指着东北方向一片连绵的山峦,刘辩对身后站着的陶浣娘说道:“几日后,那里将成为一片满是鲜血和残躯的战场,你可还愿随我一同前去?” “奴家见过死人!”站在刘辩身后,陶浣娘低着头,轻声说道:“当日在邙山,若非殿下,奴家已然死在贼军手中……” “是啊!”望着远处的群山,刘辩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对陶浣娘说道:“可你知道不,那只是一场小小的战斗。小到在这乱世之中,几乎不可能有人记起在邙山曾有过那样的一战!” “过几日,将要发生的战斗,会是一场数万人、乃至十万人的混战!”刘辩回过头,双手扶着陶浣娘的肩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对她说道:“届时将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不希望你去那样的地方,听话,让陶虎护送你去卧牛山好吗?” “不!”陶浣娘倔强的摇了摇头,仰起脸看着刘辩,对他说道:“奴家要跟着殿下,即便是从鲜血流成的河中蹚过,只要殿下认为该走,奴家也绝不回头!” “我不希望你太靠近鲜血!”双手扶着陶浣娘的香肩,刘辩把额头抵在她的脑门上,语调轻柔的说道:“你是我在乎的人,而且又是个柔弱的女子!我如何能让我在乎的女子,从浸满了鲜血的道路上蹚过?” 轻叹了一声,刘辩放开了扶着陶浣娘肩头的双手,用一只手臂搂着她的香肩,与她并肩站在城墙边,悠悠的对她说道:“江山无限,可它却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浇灌的。若我不是汉室宗脉,若是董卓不一心杀我而后快,若这天下不是在乱世之中,若我有选择,我宁愿人世间永远不会有战争,永远不会有杀戮!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辩脸上的表情是一片落寞。站在他身旁的陶浣娘仰头看着他,眼神也是现出了浓浓的迷离。 自从与刘辩相识,她从没在刘辩的脸上看到过如此落寞的神情。 她突然有种感觉,往日在她身边的那个杀伐果决、做事雷厉风行而且精细有嘉的刘辩,不过是戴上了一副别人看不穿、也不愿让别人看穿的面具。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才是真正表露出内心的刘辩! “杀戮,给人带来的只不过是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搂着陶浣娘的香肩,刘辩的眼睛直直的望着远方叠嶂的山峦,轻声说道:“虽然岁月会抹平伤痛,我们每个人最终也不过是一抔曾经来过人世的烟尘!可失去亲人的痛,还是会深深的印刻在我们这代人的心口,永远无法消弭!” “殿下……”仰头看着刘辩,陶浣娘轻轻的将脑袋依偎在刘辩的胸前,轻声说道:“此生奴家愿追随殿下,殿下出征,奴家便在营中等候;殿下凯旋,奴家为殿下烹煮热食、涤洗疲倦。” “你还是不懂!”听了陶浣娘的话,刘辩转过身,搂住她的双臂,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道:“我是想要你远离危险!远离战场!我是皇室血脉,有着一支两万余人的大军,将来大军的人数还会更多!可我同时也是个男人,一个普普通通,和全天下男人一样的男人!” 抓着陶浣娘的手臂,刘辩手指不知不觉的多用了些力气,把陶浣娘的手臂抓的生疼。 可陶浣娘并没有呻吟,也没有挣扎,她只是默默的仰头与刘辩对视着。 “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可男人也很脆弱!”抓着陶浣娘的手臂,刘辩的目光中流露着倾注关怀的神彩,对她说道:“许多事情可能会让我也感到无奈,战场瞬息万变,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处置?没有你的日子,我又如何一个人去承担?我的肩膀并不算很宽,许多沉重我也无法扛起,失去你就是我无法承担的沉重!” 刘辩的一番话,把陶浣娘说的心内泛起一股难以明述的凄凉,她低下头,紧紧闭上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上滑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泽,落在脚下坚硬的城墙上。 “嗯!”过了许久,陶浣娘才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的对刘辩说道:“奴家不在身边,殿下千万要好生照料自家。殿下每日夜间,总爱蹬开褥子,奴家日后不在,晚间睡觉要亲兵看顾着些……” “还有!”不等刘辩答话,陶浣娘抬起头,一双含泪的眸子盯着刘辩的眼睛,轻声对他说道:“殿下总是忙于军务,每日饭食还是要吃的。记住莫要吃冷饭,常吃冷饭,对身子不好……” “我都记下了!”陶浣娘的一番话,让刘辩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混杂着,说不出是股什么滋味,他将陶浣娘紧紧的拥在怀中,柔声对她说道:“我会好好活着,我还想吃你亲手为我烹制的肉糜。” “待到殿下凯旋,奴家整日为殿下烹制肉糜……”依偎在刘辩的怀中,陶浣娘却已是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她把脑袋埋在刘辩胸口,呜呜咽咽的低声啜泣着,泪水沾在刘辩金色铠甲的鳞片上,折射着耀眼的金光。 二人相拥着站在城头上,风儿撩动着他们的发梢,泪水迷蒙了陶浣娘的双眼,也打湿了刘辩那颗外表坚强而深处却蕴含着浓浓柔情的心。 夕阳斜下,橘色的余晖铺满了大地。刘辩一手搂着陶浣娘的香肩,另一只手扶在冰凉的城垛上,遥望着天边那轮血色的残阳。 “我喜欢黄昏!”望着挂在天垂的红日,刘辩悠悠的对身旁的陶浣娘说道:“夕阳落山,夜幕降临!虽然夜晚带来的会是无尽的黑暗,可终究新的一轮太阳会从地平线的尽头跃起,我们终将迎来新的阳光!” “殿下何不喜欢朝阳?”依偎在刘辩的怀里,陶浣娘柔声说道:“殿下喜欢的是新的太阳,朝阳可不就是新生的吗?” “没有黑暗,我们怎会体会到光明的好处!”低头看着脑袋依偎在他胸口的陶浣娘,刘辩轻声细语的说道:“就犹如现今,若不是有董卓乱政,若不是有群雄纷起,我等又如何懂得平平静静的生活,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依偎在刘辩胸口,望着天边那抹残阳,陶浣娘心头泛起一丝凄楚的苍凉。 她即将和刘辩分别,在陶虎的护送下,前往卧牛山。她知道,刘辩要她离开,是不想让她太多接近满是杀戮的战场,是不想因为她的存在,而使他分了心。 可夕阳那血色的余晖,却让她隐约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味。那是战场的味道,是血腥杀戮的味道。 离开刘辩后,她将再也不能守在他的身边。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每天默默的为刘辩祈福,祈求上苍能让刘辩完好无损的回到她的身边。 夜幕悄悄降临,在城头上站了半日的刘辩和陶浣娘,相拥着踏上返回官府的街道。 每当夜晚降临,白天喧嚣的街道,都会变的一派冷清。 一股股小旋风打着卷儿,在街面上横冲直撞。搂着陶浣娘,每当迎面卷来一股旋风,刘辩都会挺身挡在她的面前。 跟在二人身后的,是包括陶虎在内的五名亲兵。 看着陶浣娘与刘辩亲昵的模样,陶虎的心中,也是泛着一股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自从刘辩第一次进入陶家庄,陶虎就发现他这妹子已是暗中将芳心许给了刘辩。 后来与刘辩在邙山重逢,陶虎更是喜忧参半。他喜的是,又能见到让他打心眼里佩服的“先生”,忧的却是陶浣娘放不下心中的羁绊,依然爱着这位他们高攀不起的弘农王! 陶虎有着和陶浣娘同样的自卑,在他的心中,他和陶浣娘只是平民,出生在最低贱的家庭,而刘辩却是高高在上,富贵到极致的弘农王。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陶浣娘确实没有放下对刘辩的爱恋,可她却在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成功的闯入了刘辩的生活,成了刘辩心中牵挂着的女人! 刘辩搂着陶浣娘,进了官府,径直朝后院走去。 站在房间门口的几名亲兵见他与陶浣娘相拥着回来,其中一人赶忙将房门打开,立于一侧,目送着二人进屋,尔后又把房门关上。 “陶虎,今晚你小子恐怕就要成殿下的小舅子了!”关上房门,一个亲兵冲陶虎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无促狭的小声打趣了一句。 陶虎苦笑了一下,目光却停留在已紧紧关闭的房门上,心内泛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而此时,进了屋内的陶浣娘已将火烛点燃,柔和的烛光铺满了房间,淡金色的光芒投射在她与刘辩的身上,在地面和墙壁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黑影。 第148章 残红瓣瓣香消去 昏蒙的烛光铺洒在屋内,刘辩和陶浣娘相向而立,彼此凝望着对方。暗黄色的烛光将他们笼罩其中,在二人身上镀起了一层蒙蒙的暗金色光晕。 双手环抱着刘辩的腰,陶浣娘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轻柔的说道:“方才回来的路上,殿下为何总是将奴家拦在身后?” “在我家乡有个传说!”双臂紧紧的搂着陶浣娘,刘辩微微仰起头,看着白烛上跳动的火苗,轻声对她说道:“夜晚的路上,总有一阵阵四处乱撞的小旋风。那些旋风都是死去了,却不愿轮回的灵魂,他们会附在从旁边经过的人身上。我害怕这个传说是真的……” 听了刘辩的这番话,陶浣娘仰起脸,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得,涌到嘴边的话竟是没能说出口。 凝视着陶浣娘那张带着泪痕的俏脸,刘辩缓缓的俯下了头,嘴唇轻轻的印在了她红艳的唇上。 当刘辩的唇落在她唇上时,陶浣娘嘤咛了一声,娇躯颤动了一下。她下意思的扭了扭身,想挣脱刘辩的亲吻,可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却让她止住了扭动,仰起头微微张开了小嘴。 一条滑溜溜的舌头钻进了陶浣娘的口中,从她微微开启的贝齿间隙中钻过,轻轻的挑动着她的舌尖。 舌头钻进陶浣娘的口中,刘辩舌尖传来一阵凉丝丝的感觉。他贪婪着品咂着陶浣娘檀口中香甜的津液,双手也渐渐的从她后背向下游离着。 当他的一只手按在陶浣娘挺翘的小臀瓣儿上时,陶浣娘的娇躯又是微微一颤。可她这次并没有试图挣脱,而是双臂环绕着刘辩的腰,承受着他的抚摸和亲吻。 金色的铠甲发出“哗啦”一声鳞片相碰的脆响,掉落在地上,身穿金色稠衫的刘辩,能清楚的感觉到,陶浣娘的小手正紧紧的搂着他的脊背。 她搂的很紧,好似生怕一松手,刘辩就会从她身前消失一般。 一只手掌在陶浣娘的翘臀上轻轻揉捏着,缓缓的撩起了她的裙裾,手掌趁势按压在她光溜溜的臀瓣儿上。 从未被男人触碰过的陶浣娘,只觉得大脑一阵麻痹,浑身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陶浣娘的身体一软,刘辩趁势伸手抄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抱了起来,朝铺盖走了过去。 “殿下……”被刘辩轻轻放在铺盖上,陶浣娘已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双手搂着刘辩的颈子,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满面羞红的对他说道:“待奴家熄了烛火!” 一手搂着陶浣娘的颈子,刘辩俯下身,双眸含满柔情的看着陶浣娘,轻声对她说道:“我想点着烛火……” 他的一只手,从陶浣娘裙裾下伸了进去,缓缓的向上游离着,抚过她的小腿,从饱满的大腿上游过,手指在她那绒绒的、湿漉漉的溪谷中轻轻一拨,接着向上游去,手掌按在了她一只饱满的小丘上,温柔的揉捏着。 从未受过这种刺激的陶浣娘轻声的呻吟着,不自觉的将臀儿挺了起来,一双美目也已紧紧的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俏脸儿红的就像一只熟透了的红果。 轻薄的襦裙被刘辩慢慢掀起,一具雪白的胴体完全的展现在刘辩的眼前。洁白的身躯就好似白玉雕琢的艺术品一般无暇,饱满的双峰上,两颗粉色的樱桃在烛光的映照下,使人无意间生起想要含进口中,狠狠吸啜一口的欲望。 浑身每一寸肌肤都被刘辩亲吻着,陶浣娘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感到有些眩晕,同时也感到身体的深处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空虚。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唯一知道的,只是过不多会,她将成为刘辩的女人,被他深深的进入,或许还可能因这一晚的意乱情迷,而为他生儿育女。 “殿下怜惜着些,奴家尚未承受过……”当刘辩轻轻分开她的双腿,陶浣娘睁开了美眸,星眼朦胧的对刘辩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将通红的俏脸扭向一旁,再不敢多看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一眼。 白烛摇曳,昏蒙的烛光给屋内带来的不仅是微弱的光亮,还有融融的暖意。 两条肉虫般的身躯,在铺盖上纠缠着、蠕动着,发出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和旖旎的呻吟。 凝脂温香暖秀阁,玉柱山溪相闭阖。自此神女入人家,且为郎君增秀色! 屋内的呻吟和喘息声,屋外的人们清晰可闻。站在门边的几个亲兵,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陶虎。 陶虎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他的妹妹做了选择,钻进了刘辩的褥子,成了弘农王的女人。陶虎却不知道,他是该为陶浣娘心愿得偿感到欣慰,还是该为她从此成了皇室宗脉的妾室感到悲哀。 最是无情帝王家,成了刘辩的女人,将来刘辩若真的重登大宝,陶浣娘定然会比天下间大多数女人都要富贵。 可富贵真的会让妹妹开心吗?真的会给她一生的安宁吗?陶虎不知道,也不敢去多想。 他能做的,仅仅只是期盼着,期盼着他的妹妹没有选择错误。 烛光摇曳,透过窗口投射在屋外,昏蒙的光线投进漆黑的夜幕,消散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屋内的呻吟和喘息声终于止了下来,陶虎抬脚走进官府后院最为黑暗的角落,仰头望着那一片漆黑的夜空。 天渐渐亮了,门外的亲兵已换了两次岗,可陶虎却还是坐在角落中,出神的望着天空。 房间里的白烛上,烛芯已燃了很长很长。如豆的火苗不再像刚点燃时那般明亮,它们闪烁着淡蓝色的光晕,坚强的跳动着。可每一次跳动,又显得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挣扎,就好似下一刻它们将会彻底熄灭一般。 刘辩轻轻的翻了个身,手臂搭在陶浣娘光洁的身躯上。当他翻转过身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温香朝他迎面扑来。 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温润的馨香,刘辩又翻了个身,爬在了陶浣娘的娇躯上。 熟睡中的陶浣娘感觉到身上有人,连忙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清趴在她身上的,是昨晚在她身上疯狂索取了许久的刘辩时,又重新把眼睛缓缓的闭上,等待着接受新一轮的征伐。 房间里又传出了旖旎的声响,坐在后院角落的陶虎扭头朝窗口看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天终于还是亮了,一抹晨曦从窗口透入,在房间里投射出四方的光斑。 刘辩紧紧的搂着陶浣娘,闭眼熟睡着。他搂的很紧,就好像生怕稍稍放些手,陶浣娘都会立刻从他身边溜走似得。 平日里这个时辰,陶浣娘已然起身为刘辩准备饭食和洗漱的清水去了。可今天,她感到很倦。 两腿之间还在隐隐作痛,臀儿下面的褥子,湿漉漉的一片,让她感到很是不舒服,头也昏沉的厉害。 她没有离开刘辩的怀抱,她不敢起身,怕起身之后,不知要过多久,才会再次被他拥在怀中。 太阳越爬越高,刘辩和陶浣娘都没有起身的意思,俩人紧紧的相拥着,彼此都不愿稍松一下手臂。 阳光越来越强,陶浣娘终究还是睡不住了。 她轻轻的扭了扭身子,从刘辩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柔声对睁开眼睛望着她的刘辩说道:“殿下且安睡,奴家这便为殿下烹煮饭食,打水洗漱!” 看着陶浣娘起身穿上襦裙,刘辩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抹不舍。 过了今天,将来的许多日子,他都再也见不到陶浣娘。若要重逢,恐怕得等到他攻破洛阳,占据了那座他曾经趁夜逃离的城池,才会将她和唐姬一同接回洛阳。 陶浣娘穿好襦裙,起身离开了房间。刘辩也钻出了褥子,掀开褥子,伸手朝放在一旁的衣衫摸了过去。 刚拿过衣衫,铺盖上映着的一团艳红斑迹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落红片片,陶浣娘昨晚给他的,是从未被旁人侵占过的身子。看着那片落红,刘辩轻叹了一声,起身将衣衫罩在身上。 穿好衣衫,他把褥子盖在垫絮上,遮住那片落红,向门外喊了声:“让陶虎进来!” 一名亲兵应了,接着刘辩就听到那亲兵高声喊了句:“陶虎,殿下叫你进去!” 片刻之后,一脸憔悴的陶虎拉开房门走了进来,抱拳躬身站在刘辩身前。 “我军即将出征,浣娘留在大阳会有诸多危险!”抬头看着躬身站在面前的陶虎,刘辩对他说道:“你带十名武艺好的兄弟,今日午间便出发,路上莫要耽搁,直接上卧牛山,找到裴元绍将军,告诉他,浣娘也是本王的王妃……” 听了刘辩的话,陶虎眼睛猛然一睁,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下意识的问了句:“殿下是说,浣娘也是殿下的……王妃?” “是!”刘辩点了点头,走到陶虎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盯着他那张满是疲惫的脸,对他说道:“你定是一夜未睡,担忧本王如何安置浣娘。既然她做了本王的女人,便是本王的王妃……” 第149章 北上是为了将来西进 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着的马车缓缓驶出大阳城,马车前后,簇拥着十多名身穿深衣,腰挎长剑的骑士。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陶虎。出了城门,他不时的回过头,朝身后的马车看上一眼。 马车封闭的车厢中,陶浣娘正挑开车厢的窗帘,伸头朝后张望,在她的脸上,还清晰的挂着两道泪痕。 大阳城城头,一身金色衣甲的刘辩笔直的伫立着。望向载着陶浣娘远去的马车,他心内泛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 陶浣娘终究还是在陶虎和十多名卫士的护送下前往卧牛山去了,从今日起,他将有许多日子吃不上她亲手烹制的肉糜,穿上她亲手浆洗的衣衫。 马车渐行渐远,车厢的背影在刘辩的视线中越缩越小,最终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殿下!”站在刘辩身后,目送着马车离去,徐庶小声对刘辩说道:“押送假粮草的车队已然备办妥当……” “让他们即刻出城!”眺望着陶浣娘离去的方向,刘辩面无表情的对徐庶说道:“命令全军做好出征准备。” “军中将士夜间多不可视物,白昼行军恐为白波军发现。”徐庶朝身旁的一名兵士摆了摆手,让那兵士先去传达刘辩的命令,随后对刘辩说道:“敢问殿下如何打算?” “用麻绳!”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对徐庶说道:“由视力正常的兵士在前引领,趁夜行进。” “诺!”得了刘辩的指示,徐庶又对另一名兵士低语了几句,那兵士听完他的话后,也转身下了城墙。 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刘辩听到城内街道上传来一阵木质车轮碾压路面的声响。 车轮声越来越近,刘辩并没有回头,他的视线始终投在陶浣娘离去的方向。 从大阳到卧牛山,虽不用横渡黄河,路途却并不算很近。恐怕在陶虎等人返回军中之前,他那颗悬着的心,始终不会彻底放下。 随着一阵“隆隆”的车轮声,数百辆装满麻包的大车在几百名手持朴刀的兵士护卫下,出了大阳城的城门。 几百辆大车,排成一条纵列的长队,出城后径直向着下阳方向赶去。 “今晚大军开拔!”低头看着城下列队远去的大车,刘辩向身后的徐庶吩咐了一句:“让探马密切监视白波军韩暹部的动向。” “诺!”徐庶应了一声,笔直的挺着身子,站立在刘辩的身后。 城内大军即将开拔,官兵们得到的命令,是前往下阳,击退白波军韩暹部。出发之前,所有官兵都被授准返家与家人团聚。 大阳城内,原住民并不是很多,大多都是徐庶从黄河南岸救下的难民。对这些百姓们来说,刘辩军中的官兵,多是他们的子弟兵。 得知大军即将开拔,百姓们尽是一副悲悲戚戚的模样,各家各户也都搬出了最好的饭食,与即将出征的亲人团聚。 黄昏悄悄降临,返家团聚的官兵纷纷回到军营。 一抹斜阳垂挂在天际,红彤彤的落日映红了天边的云霞,军营中也铺满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刘辩站在校场的高台上,手按长剑剑柄,看着台下列起整齐队伍的官兵。 校场上,两万余名官兵列成数个方阵,所有将士的视线,全都投向了站在高台上的刘辩。 “将士们!”站在高台边缘,刘辩身上的金色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血色的光辉,他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在腰上,向台下通红一片的官兵们喊道:“今晚我等便要出征了,你们即将踏上战场,与敌军厮杀!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所有官兵全都仰起头,看着刘辩,齐声高喊道:“追随殿下,征伐天下!” “好!”官兵们的喊声刚落,刘辩点了点头,接着对他们说道:“本王知道,你们当兵,最想打的是董卓!是西凉军!是不是?” “是!”所有官兵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刃,齐声呐喊着。 两万多名官兵,大多都是被西凉军欺压过的百姓出身。提起董卓和西凉军,他们每个人都恨的直咬牙,恨不能立刻冲到长安,将西凉军杀个片甲不留,把董卓碎尸万段! 看着满脸激愤的官兵,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对他们说道:“不瞒将士们,本王比你们更恨董卓老贼!更恨西凉军!” 刘辩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他环视着在场的所有官兵,用一种近乎低沉的声调说道:“当初这江山本是我的,可董卓老贼却将我废了,贬为弘农王。夺去江山倒也罢了,那董贼又杀了本王的生身母亲何皇后,杀母之仇,不公戴天!” “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刘辩的话刚落音,所有官兵再次高举起兵器,齐声呐喊了起来。 官兵们群情激奋,喊声振聋发聩,天际的残霞都好似被他们的喊声给震慑了,竟凝固在半空,动也不动。 朝官兵们虚按了两下手,待官兵们止住了呐喊,刘辩以一种低沉到近乎压抑的语气对他们说道:“你们都恨西凉军,都恨董卓!本王知道!本王恨不得将他揪到野地,在他的肚脐里捻上灯芯,用他来点天灯!”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辩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咬着牙对官兵们喊道:“可我们只有两万人!凭着我们的这点力量,与西凉军作战,还远远不够!” 所有的官兵都是一脸的凝重,刘辩已经调动了他们憎恨西凉军的情绪,每个人的脸膛都憋胀的通红,许多人甚至还紧紧的拧起了眉头。 “我们要壮大!我们要有属于我们的地盘!”刘辩抬起手臂,在身前画了个半圆,对官兵们喊道:“许多将士的亲人,就在大阳城。我们只要撤离大阳,这座城池早晚要沦入他人之手!你们会愿意与亲人天各一方,永无相聚之日吗?” 听说撤出大阳,城池早晚要沦入他人之手,官兵们再次沸腾了,许多人甚至萌生了留在大阳,永远不要出去的念头。 “本王很想守住这座城池,可大阳毕竟是个小城!”官兵们刚刚沸腾起来,刘辩又接着喊道:“以大阳城这如同泥土堆砌的城墙,若是有十万大军带着攻城器械前来。它能撑得住投石车的猛烈进攻、能撑得住大军蹬城的强猛势头吗?” 刘辩这一通吼,官兵们静了下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又都凝重了起来。 “此番我军出征,是要去剿灭白波军!借此发展势力!”环视着校场上的官兵,刘辩向他们喊道:“我们要有更多的人!要有更精良的装备!将士们,本王希望你们记得,今日的北上,是为了将来的西进!是为了将来能让你们把亲人接到我们所占据的地盘!” 半轮红日已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天色也昏蒙了许多。所有官兵都仰头看着高台上的刘辩,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蒙着一层迷茫。 “北上,击败白波军!”刘辩拧着眉头,向官兵们一挥手,对他们喊道:“待到我军人数足够,将来打回洛阳,让将士们回家!” “回家!回家!”当刘辩喊出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官兵们再次沸腾了,所有被西凉军烧了房子,强迁出洛阳的官兵,全都高高的举起了兵器,呐喊出了他们的心声! 夜幕悄悄降临,一群群百姓站在各家门口,手中举着火把翘首望着军营的方向。成片成片的火把,将大阳城内的街道都映的一片通亮。 城内军营,一员银甲白袍的小将军,手提长枪,骑着白马,从营内率先走出。 在小将军的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提着朴刀的骑兵。数千匹战马的马蹄踏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一阵阵“嘚嘚”的沉闷响声。 紧随在骑兵后面的,是身穿金甲的刘辩。刘辩发髻上罩着一只金灿灿的发冠,配上那身金色的衣甲和胯下枣红的战马,显得格外精神。 跟在刘辩身后的,是典韦与周仓麾下的朴刀步兵和长枪兵。整齐的队列中,每个官兵的腰间都勒着粗长的麻绳,与前排的兵士相连在一处,可在已暗下来的天色中,若不仔细观看,却是根本看不清楚。 队伍最后面的,是手提弩箭、背着圆盾,腰间配着长剑的强弩兵。走在强弩兵侧面的,是一身大红皮甲,文士模样的徐庶。 两万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开出军营走上了街道,官兵们一路行进,一路与前来送别的百姓道别,许多人甚至一边走,一边回头向追上来送行的亲人挥手。 “孩子,多杀贼军!”一个老汉跟在队伍后面,朝正向城门开拔的队伍挥着手,刻满风霜印痕的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阿大!孩儿定会多杀贼军,立下战功,回来接你去过好日子!”队伍中,一个兵士一边向前走,一边伸长了脖子朝老汉大声喊着。 望着渐行渐远的儿子,老汉抬起衣袖,轻轻的擦拭着眼角,早已是哽咽的无法再说出半个字来。 第150章 突袭 两万人的大军,列着整齐的队伍,披着夜幕向北方挺近。 所有官兵迈出的步子,都是那么的整齐划一,不仅步幅相同,就连跨出的脚都是一顺边的整齐。 任何人看了这样的一支队伍,都不可能想象的到,在他们之中,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到了晚间如同瞎子一般,根本无法视物,他们之所以能够正常行军,不过是因为彼此之间有着绳索相连,而且平日训练行走的步幅也是有着严格的要求。 “殿下,不杀关在牢中的西凉军和大阳官员,可否合适?”正骑马跟在骑兵后面前进,周仓追上刘辩,小声向他问了句。 “留给下次占领大阳城的人杀!”一边策马前行,刘辩一边扭头看了周仓一眼,小声对他说道:“即便是西凉军,占了大阳城。那些人也是折损了锐气,定然不会留着他们。至于其他豪强,一旦占领那里,恐怕是急于得到城中百姓的支持,也会将他们杀了!一群已然没了价值的人,不过是放在砧板上的鱼肉而已,何必我等亲自动手?” 刘辩这么一说,周仓没再说话,勒了勒缰绳,稍稍让战马缓了一缓,坠后了一些。 连续两日晓宿夜行,第三天清晨东方的天空才现出一抹鱼肚白,在刘辩的视野中就浮现出一片大山的虚影。 “虞坂到了!”望着远处的大山,徐庶向刘辩靠近了一些,指着朦胧的山影,对他说道:“再往前十多里,应能到达颠軨坂路口。” “原地驻扎!”刘辩抬起一只手臂,向身后的官兵们喊了一声:“注意隐藏行迹!” 两万多人的大军,得了刘辩的命令,迅速散开,在野地中藏匿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骑兵,也纷纷让战马卧倒,尽量减少暴露目标的可能。 连续两日,刘辩领着军队半夜疾行,天一亮就蛰伏起来。官兵们连吃饭,都不敢生火烹煮热食,每日只能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果腹。 下了战马,刘辩坐在草丛中,从亲兵手里接过了一只装满熟粟米的布包,用手抄起粟米吃着,眼睛却望向远处浮现的山峦。 “殿下!”正吃着粟米,徐庶跑到刘辩身前,半蹲在地上,对他说道:“探马回报,杨奉、郭太部已然出了虞城,正沿着虞坂向南挺近,明日午间当可穿过颠軨坂。” “他们有多少人?”刘辩收回投向远处山峦的目光,看着蹲在面前的徐庶,问了一句。 “七万余人!”徐庶抬手指着远处的山峦,对刘辩说道:“颠軨坂只有一条通路,我军只需在山道出口布下埋伏,不等敌军展开便向他们发起进攻,定能一举将其击溃!” “嗯!”刘辩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命令将士们,今日就地扎营,明日饱餐战饭、蒙头酣睡,准备作战!” “殿下!”刘辩的话音刚落,徐庶就对他说道:“大战在即,不宜饱餐战饭!只可让将士们吃个五分饱,方有利于大战!” 刘辩愣了一下,看着徐庶,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军师所言。” 得了刘辩的允诺,徐庶扭头向一旁的兵士交代了一句。那兵士应了一声,猫着腰朝队伍后面跑了去,向全军传达徐庶的命令去了。 越靠近颠軨坂,刘辩的心情就越是复杂。虽说他也曾参加过数次战斗,可以前的战斗,都是小规模的遭遇战,而不是像这次一样的大兵团集中作战。 根据探马回报,白波军足有七万之多,而刘辩麾下,却只有两万余人,虽说此次徐庶和刘辩已做好了所有的布置,只等白波军跳进口袋,却终究还是一场以少战多的战役。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领着大军,一直推进到离颠軨坂只有里许的地方,不等天亮刘辩就下达了让官兵们就地扎营的命令。 晚风吹拂着深深的草地,一条白色的印迹清晰的勾勒在颠軨坂山坡上。刘辩知道,那是白波军即将开来的道路,明日午间,他将在此率军与白波军厮杀。 “殿下,今晚可酣睡!”站在深深的草丛中,刘辩正望着山坡上的小路,徐庶走到他的身后,对他说道:“子龙的骑兵已然在侧翼布置妥当,随时可截杀敌军,中军由长枪阵拱卫,明日主攻,将以强弩阵率先发起,朴刀营追击敌军!” “敌军足有七万,而且山路险要,此战我军恐难以一举将敌军击溃!”望着夜色中如同一条白线的颠軨坂山道,刘辩向徐庶问道:“军师可有想过,此战之后,我军该当如何?” “镇守虞城的乃是胡才所部!”与刘辩一样,望着远处的颠軨坂,徐庶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他说道:“此战我军只须击溃郭太、杨奉二部,以黄巾向来各自为战的作风。虞城守军定然龟缩不出,而已快要推进到下阳的韩暹部,也绝不敢轻易折转。追过虞坂,杨奉、郭太惧守死城,定然东逃,我军可一路追击,不用许多时日,便能将白波军歼灭!” 刘辩没再说话,微微蹙起眉头,好似正在寻思着什么。这一战,他是想要兼并杨奉、郭太所部精锐,壮大属于自己的力量,至于韩暹和胡才两部的老弱残兵,并未被他纳入视野,至少目前还没被他列在一定要兼并的目标中。 晚风吹拂着深深的野草,草叶儿随风摇曳,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 已然解开了绳索的官兵们,在军官的安排下,各自寻找到睡觉的地方,许多人甚至已然沉睡,还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与徐庶并肩站在野地中,刘辩望着夜色中黢黑的颠軨坂山峦和山峦上那条白色的小路印迹,伫立良久,没再多说一句话。 夜幕消散,黎明来临。 酣睡了一整夜的将士们纷纷蹲在草丛中,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一里开外的山路。 自从天色蒙蒙发亮,山路上已然陆续来了十多骑快马。 骑在马背上的,都是头裹黄巾的粗壮汉子,有几骑快马在出了山口后,转悠了一圈,又原路折返回去。还有几个骑着快马的黄巾兵,到了山口并未逗留,而是径直向南奔去。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照射在身上,暖融融的,山路上快马出现的也越来越频繁。 “殿下,你看!”临近午间,徐庶蹲着身子,挪到刘辩身旁,抬手朝山路上一指,对他说道:“来了!” 顺着徐庶手指的方向,刘辩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明黄的战旗。 山路难行,沿着山道向山口走来的队伍,排成长长的一字长蛇形队列,缓缓的朝着山下推进。 坡上的风儿要比山下急了许多,一片片明黄色的战旗,在山风的鼓动下,呼啦啦的翻飞着。 山道上的队伍越来越近,首先进入刘辩视线的,是一员穿着墨色鳞片甲,头裹黄巾的粗壮汉子。 距离虽是很远,可刘辩却隐约能看得出那汉子身形很是愧伟,定然是员猛将不错。 山道上的队伍缓缓向着坡下行进,最前面的官兵已然下了山坡,挺近到开阔的野地。 蛰伏在草丛中的官兵们一个个紧攥着手中的兵刃,许多没有上过战场的官兵甚至紧张的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望着已然到了坡下,正向着南方挺近的黄巾军,刘辩并没有下令冲锋,蹲在他身旁的徐庶,好似也突然不着急了一般,半声也没言语,只是默默的望着远处那支头裹黄巾的军队。 山坡上的军队还在缓缓的向山下挺近,先下山的队伍已往南挺近了不短的路程,而后面的军队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山坡上走下来。 远远看着那支正朝山下挺近的黄巾军,刘辩的嘴角撇了撇,对这场战斗的胜利,多少有了点信心。 黄巾军人数虽然众多,可他们的装备却很是简陋,其中许多人甚至还拿着削尖的木棍充当兵器。 “传令全军,准备作战!”白波军下山,已过了大半个时辰,走出山口、上了开阔地的黄巾兵也约有万人,他们正列着长长的队伍向南行进,队列最前面的人,已是看得不真切了,刘辩向身旁的徐庶小声吩咐了一句。 徐庶点了下头,抬起手臂,向后面打了个手势。 随着他的手势打出,五千名手持强弩的弩兵弯着腰,借着草丛的掩护,快速向山口推进。 强弩兵刚推进没多远,典韦也带着他的万名朴刀兵猫腰跟了上去。 一万多人快速推进,他们虽没有站起身疾速奔跑,草地却因他们行进时身体的摩擦,发出了一阵与风向推动截然不同的抖动。 刚刚下了山坡的一名黄巾将领扭头朝四周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大片绿草奇怪的颤动着,他赶忙抬起手臂,对身后的黄巾军喊道:“列阵!有敌来袭!” 黄巾将领的喊声才落,刚刚下山的白波军立刻列起了阵势。与此同时,已经推进到离他们只有不足百步的刘辩军强弩阵齐齐直起了腰,站在深深的草丛中,端起强弩,瞄向了对面的白波军。 第151章 这是一场屠杀 五千多名强弩兵列着整齐的队形,出现在白波军的视线中。所有强弩兵全都平平的端着手中弩箭,锋锐的箭镞直指向着被惊的满脸愕然的白波军。 碧草在风儿的吹拂下摇曳着身姿,就如同碧绿的波浪一般随风荡漾,发出一阵阵柔美的“沙沙”声。 深深的草丛中,五千多名强弩兵身上鲜红的衣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尤为鲜亮,就好似一朵朵开在碧草中的红花,红的绚丽、红的灿烂。 不过这些红花虽美,却都是生着会要人性命的尖刺。那一枚枚闪烁着寒芒的弩锋,直指向正忙乱的列着阵型准备御敌的白波军。 “放箭!”一名强弩兵军官先是高高举起手臂,紧接着将手臂猛然向下劈落,向着五千名列起整齐队形的强弩兵高喊了一声。 军官的喊声刚落,站在第一排的强弩兵手指一抠,抠动了弩箭的机簧,一蓬弩箭夹着劲风飞向了尚未完成阵型的白波军。 第一排弩手射出弩箭,立刻蹲在地上,从箭壶中抽出箭矢,搭扣在弩的机簧上。而站在他们身后的第二排弩手,却在这时接着扣动了机簧。 列成十排的弩手不停的蹲下站起,箭矢如同雨点一般,片刻不歇的飞向白波军。 弩阵的突然出现,已是让白波军一片混乱。而且黄巾军自从中平元年起义以来,从来都不注重训练,虽然经过了十多年斗争的打磨,却也只是单兵战斗力有所提升,相互的配合还很是散乱。 弩箭的射速和劲力,要比弓箭更强,双方隔着百余步,箭矢在射穿白波军官兵躯体时,依然是劲力不减,有些白波军官兵,甚至被弩箭射了个对穿。 一蓬蓬弩箭夹着劲风飞向白波军,无数白波军官兵惨叫着中箭倒地。 大多数白波军兵士,手中持着的只是削尖了的木棍,即便有一些持着短矛的,也是没有盾牌配备,箭矢飞向他们,他们根本无力抵挡。 山坡上的白波军见山下打了起来,有些胆小的,掉头想往回跑,而一些胆大的,则拼命往前挤,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最早下山,已经走出很远的白波军发现后面乱了起来,领军将领连忙兜转战马,向身后的黄巾军喊了一声:“回头救援!” 他的话音刚落,离他们只有百步之遥的草地中,突然“呼啦啦”的立起了两千余匹战马,每匹战马的侧旁,都站着个身穿大红衣甲、手提朴刀的骑兵。 一员银甲白袍的小将军起身之后,翻身跳上战马,将手中长枪一挥,向立在战马旁的骑兵们高喊了一声:“上马!杀!” 两千余名骑兵翻身跳上马背,双脚踏在刘辩设计的马镫上,踩实过后,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高声喊叫着挥舞起朴刀,朝刚刚调转方向,打算回头增援的白波军冲杀过去。 “冲上去!杀了这些弩手!”赵云的骑兵发起了攻击,刚刚下了山坡,正被强弩兵射杀的白波军中,发现异状的黄巾将领一挥长枪,高喊了一声,纵马朝着刘辩军的强弩阵冲了上来。 “杀!”他刚策马领着白波军冲出没几步,百步开外的强弩阵收起弩箭,向后急速退了几步,接着草丛中出现了通红一片手持朴刀的重步兵,率领重步兵的典韦双手提着短戟,大喝一声,率先冲向迎面扑来的白波军。 万余名朴刀兵呐喊着,冲向了拥堵在山脚下的白波军。 与此同时,蹲在远处的刘辩把手一挥,站起声,高喊道:“长枪阵,推进!” 近万名蛰伏在草丛中的长枪兵,在刘辩一声令下之后,立了起来,一手挺着长枪,另一只手持着盾牌,踏着整齐的步伐,列着齐整的方阵,朝着山坡方向推去。 正要领军援救后方的黄巾将领,见侧翼冲来了两千余名骑兵,赶忙朝刚调转方向的黄巾军喊道:“有敌来袭,防御侧翼!” 骑兵的速度,要比重步兵不晓得快了多少,黄巾将领的话音还没落,赵云已经领着两千名骑兵狠狠的撞进了白波军的队列。 赵云麾下的骑兵,不仅鞍鞯齐全,还配备了包括西凉铁骑在内都不曾配备过的马镫。 骑兵们双脚踏在马镫上,稳定性越发的好了许多,即便承受猛烈的撞击,也不会轻易跌落马下。 战马的冲撞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当两千余名骑兵撞进白波军队列时,本就单薄的白波军队列顿时被撞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许多被战马直接撞上的白波军兵士,惨嚎着朝后飞了出去。一些被撞不是很重的人,摔倒后还能勉力强撑着爬起来,可也有许多承受不住猛烈撞击的白波军,凌空飞起落地之后,脑袋一偏自此幽魂袅袅。 冲进白波军队列的两千骑兵,挥舞着朴刀,劈砍着已然乱成一团的白波军。 赵云一马当先,冲进白波军队列,连挑了七八名黄巾军兵士,一勒缰绳,策马朝着正极力想要止住白波军骚乱、向赵云麾下骑兵发起****的黄巾将领冲了过去。 那黄巾将领生的是虎背熊腰,微黑的面膛上,一根根胡须如同钢针般支楞开来。 见赵云朝他冲来,他提起大刀,双腿向马腹上一夹,迎面冲向了赵云。 相向冲锋的俩人,心内都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杀了对方主将,这边的战斗也会随之结束。 冲到那黄巾将领近前,赵云双手握着枪杆,怒吼一声,长枪笔直的朝着黄巾将领的面门扎了过去。 这一枪扎的是又急又猛,黄巾将领赶忙抬起大刀,想要挡住扎向面门的长枪。 可就在他提刀格挡的那一瞬,赵云双臂猛然往上一推,长枪枪尖向下,斜斜的朝着他的胸口扎了过去。 “噗!”的一声轻响,长枪深深的扎进了那黄巾将领的心口,赵云大喝一声,双手手腕用力猛的将那黄巾将领的躯体挑了起来。 长枪直指天际,黄巾将领被挑在枪尖上,一时还没有死去,两条腿不住的踢腾着,一滴滴鲜血顺着枪杆滑落,流到赵云的手掌上,再顺着手掌流上了他的手臂。 “贼将已死,无关者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挑着黄巾将领,赵云圆睁双目、剑眉高挑,向已乱做一团的白波军高喊了一声。 山脚下,领着白波军冲向朴刀兵阵营冲锋的黄巾将领,迎面朝着典韦冲了上去。 典韦手持双戟,步行着奔向朝他冲来的黄巾将领。 快到典韦近前,那黄巾将领凭借着长枪要比短戟长上许多的优势,猛的向着步行奔跑的典韦扎了一枪。 长枪夹带着劲风,扎向典韦咽喉,典韦也不闪避,他左手的短戟先是朝枪杆上一拨,将长枪拨偏向一旁,随后右手短戟猛的往枪杆上一劈。 随着一声木杆劈裂的声响,长枪竟被他一戟懒腰劈断。 劈断了长枪,典韦顺势一拧身子,用腋窝夹住还抓在黄巾将领手中的枪杆,大喝了一声,身子一扭,利用身体的旋转,竟是将那黄巾将领硬生生的拽了下马,凌空朝他飞了过来。 黄巾将领的身子还没落地,典韦右手的短戟已然朝着他的脑门劈了过去。 身体凌空飞着,黄巾将领根本无法躲避劈向面门的这一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短戟在他的眼前越来越近。 “噗!”短戟重重的劈到黄巾将领的面门上,那黄巾将领甚至连惨嚎都没来及发出一声,脑袋就被典韦一戟给劈出了个窟窿。 刚一交手,典韦就劈翻了一员黄巾将领,跟在他身后的万名朴刀兵士气顿时大涨,高喊着朝山脚下的白波军扑了上去。 万余人的喊声,震颤了山峦,整个大地都好像在随着他们的呐喊而颤动着。 连续折损了两员战将,出了山口的黄巾军已是乱作一团,山路上的黄巾军也拥堵在一处,整个场面是混乱不堪。 长枪兵阵列在缓缓的向前推进着,站在中军帅旗下的刘辩看着远处的战场,微微拧起眉头。 “殿下!”刘辩侧后方,同样看着远处战场的徐庶对他说道:“此战结束,可命赵云将军率五百骑兵、一千强弩和两千重装步兵于此处埋伏!待到我军追击杨奉、郭太,登上颠軨坂,韩暹极可能从背后向我军发起进攻!” 刘辩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扭头看着徐庶说道:“今天打的不是战斗,它只是一场屠杀!白波军人数虽多,可本王已然看到他们被彻底征服的那天!” “我军新建,未经历过真正的战斗!”徐庶嘴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刘辩说道:“征伐白波军,一来能让世人看出殿下有心平定天下叛乱;二来也可让将士们在战场上有所磨砺;更为重要的是第三条,我军可趁势兼并白波军,壮大势力,从而北进吞并更为强大的青州黄巾!” 刘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望着传来阵阵喊杀声的战场。 “殿下!军师!”就在刘辩和徐庶共同观看着远处一面倒的杀戮时,一名兵士从战场上跑了回来,到了二人面前,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对他们说道:“赵云将军挑杀黄巾将一名,典韦将军也劈杀了一员黄巾将。被围白波军尽数投降,山坡上的白波军主力正在后撤,敢问殿下追还是不追?” 听完亲兵的禀报,刘辩扭头朝站在侧后方的徐庶看了一眼,向他投去了个询问的眼神。 第152章 定会鸡犬不留 “命令典韦将军,即刻率军追杀!”与刘辩对视了一眼,徐庶向报讯的兵士说道:“弩兵押后,以弩箭护卫后军!长枪阵随后推进,随时注意侧翼与背后!告诉典韦将军,只可追击三里,多一里也不追杀!另外留下部分兵马,协助赵云将军看管俘虏!” “诺!”兵士应了一身,转身飞快的朝战场跑了过去。 已经下了山的白波军,少部被赵云及典韦率军劈杀,大部放下兵刃抱头蹲在地上。 典韦奉命率军跟上山坡,追杀着已经乱作一团的白波军。而赵云则领着骑兵和一些留在后面清扫战场的官兵们,把投降的白波军聚拢在一处。 下山的白波军共计万余人,被赵云和典韦率军一通掩杀,重伤和死亡者,超过千人,而更多的则丢下兵器,抱着头聚团蹲在一处,忐忑的偷眼望着站在一旁的刘辩军官兵。 典韦率领大半军力追上山坡,一路劈砍着白波军。 逃跑的白波军很快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只要他们丢下兵器,抱头蹲在地上,后面追来的红衣官兵就不会将兵刃劈在他们身上,就好似突然间他们身边多了护身的符咒一般。 被拥堵在后面的白波军发现了这一奇怪的状况,大多都蹲了下来,就连跑的稍快一些的黄巾兵,也都蹲在山坡上,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依照徐庶的吩咐,典韦追击了三里,俘获了近两万人,才押解着俘虏,向山下走来。 颠軨坂山下的旷野上,两三万名被俘的白波军官兵,被刘辩麾下的兵士们像驱赶猪样一般,赶到一处蹲着。 他们大多抱着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离他们不远,手中提着兵刃的红衣杀神们。 一身金甲的刘辩,手按长剑,在徐庶和赵云等人的陪同下,领着一队亲兵向被俘的白波军走了过去。 到了离这些白波军只有十多步的地方,刘辩选定了一处背风的所在,手按剑柄,拧起眉头朝俘虏们喊了一声:“白波军将士们,你等可晓得,本王为何不杀你们!” 刘辩这么一喊,所有抱头蹲着的白波军全都仰起脸,一双双满是茫然和惊恐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身穿金甲,背对着阳光,浑身铠甲闪烁着金色光泽,如同天神般的刘辩。 看着黑压压一片,蹲在面前的白波军俘虏,刘辩接着对他们喊道:“你等并非罪大恶极之人!拿起兵刃,反对朝廷,不过是因你等想要活下去!芸芸众生,皆有生存的权利,本王着实没有理由,将你们杀死!” 听着刘辩的话,白波军俘虏们一个个神情越发迷茫了。 过去无论是哪里的官兵,只要抓着了黄巾军,都是一律当场诛杀,绝对不会留下半个活口。 也正是因此,转战了十余年的黄巾军,虽是已厌倦了无休止的战斗和被官军追杀,却根本不敢离开军队半步,也不敢向官军投降,只能选择死战。 今日若不是刘辩突然率军发起攻击,将白波军的阵型打乱,致使大多数人都丧失了战斗的信念,也绝不会有如此多的人投降。 一双双茫然的眼睛望着刘辩,许多白波军俘虏的眸子中,竟隐隐的闪烁着对生存下去的渴盼。 “我弘农王起兵,为的是诛杀奸佞!将祸害百姓的恶吏尽数诛杀!匡扶大汉朝纲!”一手按着剑柄,刘辩向白波军俘虏们喊道:“可黄巾军的存在,却是会动摇我大汉社稷的根本,清剿黄巾,也是本王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 话说到这里,刘辩的眉头紧紧拧着,环视了一圈蹲在地上黑鸦鸦一眼望不到头的白波军俘虏,对他们说道:“眼下你等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投效本王,将头上那屎黄色的巾子,给本王摘了!二是各自散去,被其他官兵抓住,尔后砍了脑袋!如何抉择,尽看你等!” 被俘的白波军官兵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少人脸上还现出了思忖的神色,竟是不晓得该如何应对刘辩的喊话才是。 “还犹豫个甚!”两三万名白波军俘虏正迟疑不决,不晓得刘辩是真心还是假意,站在刘辩身后的周仓跨步向前,走到刘辩侧后方,瞪圆了眼珠子向他们吼道:“本将军乃是周仓,当日也曾做过黄巾!跟了殿下,如今也是官军,不再是贼人了!投效殿下,吃的饱肚子、穿的暖身子,还没人敢欺凌你等!你等倒是犹豫个鸟!” 黄巾起义失败以前,周仓曾是黄巾军中的悍将。他的名头并不比黄巾第一猛将管亥小上许多,许多黄巾军官兵也是听说过他。 周仓报出了名姓,许多早年参加黄巾的白波军俘虏都抬起头,睁圆了眼睛望着他。 这些白波军也有不少人是当年张梁的麾下,自从张梁兵败,他们被郭太、杨奉等人收拢,成了白波军的一份子,跟随大军在黄河以北地区转战。 “真是周将军!”其中有些黄巾兵是当年见过周仓的,不过时隔近十年,他们已然是不太记得周仓的相貌,经周仓这么一咋呼,才都回过神来,仔细的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一个黄巾兵站了起来,一脸惊喜的对其他人喊道:“周将军既然在此,弘农王定然不会伤及我等性命!小人愿跟随弘农王了!” 说着话,那黄巾兵一把揪下头上的巾子,往地上狠狠一丢,挺直身子站在黑压压蹲着的人群中。 “好兄弟!”见那黄巾兵摘下了巾子,周仓竖起拇指朝他挑了挑,赞了一声:“愿追随殿下的,便是某的兄弟!” 有人带头,而且周仓又大声喊出愿追随殿下就是他的兄弟,站起来把头上黄巾摘掉的白波军俘虏越来越多,一些还在迟疑的黄巾兵见别人都摘掉了巾子,也都有些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 看着站起来的黄巾兵,刘辩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好!很好!既然你等都愿助本王成就大业,从今日起,你等便是本王军中的兄弟,与众将士同吃同住,任何人不得歧视!” 黄巾军向来是被官军歧视惯了,以往有黄巾军被官兵抓住,官兵们会百般戏谑,直到把人玩弄死,还会砍下头颅,挑在兵刃上炫耀。 被俘的白波军,有许多人早先已然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哪里会想到刘辩竟然愿意招揽他们。 更让他们感动的是,刘辩不仅允诺让他们与官兵们同吃同住,还做出了任何人不得歧视他们的承诺。 看着背对阳光,身上衣甲泛着淡淡金光的刘辩,许多黄巾军竟是忘记了刚才他们还在被刘辩麾下的官兵追杀,激动的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两三万名黄巾军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一个黄巾军官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跪伏在地上,对刘辩高喊道:“自今日起,我等愿追随殿下鞍前马后!” “好!”刘辩点了点头,看着这群人数比他麾下兵马总数还多的白波军俘虏,高声向他们喊道:“追随本王,本王没有意见!可你们要知道,自今日起,你等再不是人人喊打的黄巾贼!而是堂堂正正的官兵!” 两三万名刚刚摘了黄巾的汉子,纷纷仰起头,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刘辩,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充满希望的神采。 黄巾贼数年来一直与官军作战,可所有的黄巾军都知道,无论他们如何奋勇拼杀,最终得到的,不过是多活几日而已。 “自今日起,你等便由周仓将军率领!”看着黑压压一片站在面前的黄巾军,刘辩朝他们点着头说道:“我军衣甲不足,待到将来夺下城池,定当为你等配备兵械及官军衣甲!” “弘农王万岁!”刘辩的一句承诺,燃起了两三万名白波军俘虏对将来的期望,人群中先是有一名俘虏高举起手臂欢呼了一声,随后两三万名白波军俘虏,全都振臂欢呼起来。 简单做了动员,当刘辩领着众人从白波军俘虏近前走开时,周仓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殿下,我军将士不过两万余人,俘虏人数已多过我军,末将怕……” “善待他们!”刘辩扭头看着周仓,小声对他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他们的主将,要如同爱护自家孩子一般爱护他们!你也当过黄巾,也晓得黄巾军都是一群怎样的人,他们不过是为了能活下去才拿起兵刃对抗朝廷,只要对他们比以前他们在黄巾军中好,这些人定不会发难!” “诺!”周仓应了一声,不过脸上的神色还带着几分迟疑。 “殿下,我想去趟虞城!”刘辩吩咐过周仓善待降卒,正往中军帅旗走着,徐庶跟在他身后,小声对他说道:“我与镇守虞城的胡才见过两面,此人曾主张投效朝廷,向当今陛下投诚,因郭太阻挠才未成事。如今郭太、杨奉为我军追杀,正是劝降此人的绝佳时机。” “不可!”徐庶的话才落音,刘辩就断然否决道:“虞城在黄巾军手中,我军于此处大败郭太、杨奉,虞城守军怜惜同泽,定然痛恨我军,军师只身前去……” “殿下!”刘辩的话还没说完,徐庶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那胡才与郭太甚为不同,俩人意见相左,白波军是人人皆知!如此兵不血刃即能得城的机会,殿下如何能够放过?” 说话时,徐庶脸上带着几分焦躁,刘辩一手捏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才对他说道:“如此军师便带些好手前去,若那胡才敢动军师半根寒毛,本王定然踏平虞城,鸡犬不留!” 第153章 打到他们投降为止 颠軨坂小道上,一支如同长蛇般的队伍正缓缓的向北推进着。 这支队伍最前面,是手提朴刀、骑着战马的骑兵;紧跟在骑兵身后的,是通红一片身穿大红衣甲,左手持盾右手提着朴刀的朴刀兵。 走在朴刀兵阵列后面的,是兵器杂乱,穿着百姓深衣,刚刚投效刘辩的降卒。 经过战后短暂的休整,许多降卒已感觉到刘辩军对他们的态度与过往他们遇见的官兵大有不同,行进时也是学着前后夹住他们的官兵一样,挺直着胸膛,一副昂然的模样。 跟在最后压阵的,是红红的一片手持长枪的长枪兵。长枪兵的枪杆都斜斜的指向侧前方,整齐的列成排,就好似一排排侧向生长的树木一般。 夕阳的光辉照射在长枪的枪尖上,锋锐的枪尖闪烁着血色的寒光,像是它们刚刚饱饮了鲜血,尚未擦尽枪锋上的血迹。 同徐庶并肩策马走在长枪兵与降卒队列之间,刘辩抬头朝落山的斜阳看了一眼,向身旁的徐庶问道:“军师,这颠軨坂尚有多少路程,方可到达虞城?” “天黑之前应能下山。”抬头朝即将落山的那抹斜阳看了一眼,徐庶对刘辩说道:“今日晚间我便前往虞城,殿下可率军向东推进,逼迫郭太、杨奉继续东撤。” “若不围城,恐那胡才不从!”刘辩拧着眉头,对徐庶说道:“军师也是多有不测!本王打算先围住虞城,待军师劝服胡才,再图杨奉、郭太!” “殿下莫要忧心!”徐庶微微一笑,很是坦然的说道:“若殿下围城,胡才心内惧怕,定然死守!殿下不围城,反倒去追击杨奉、郭太,我才好劝服胡才投诚!” 骑在马背上,刘辩紧紧的锁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军师一切小心!前往虞城之前,从本王亲兵中挑选一队武艺精湛的好手,也好保得军师周全!” 虽说徐庶让他放心,可刘辩心内还是有些忐忑。徐庶要进虞城,城内尽是白波军,刘辩很清楚,即便他派出一支数百人的卫队,恐怕在城内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半轮太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大地沉浸在一片浓重的血色之中。 前面的队伍开始下坡,走在降卒队列后面,伸头朝前方看去,出现在刘辩视野中的,是一片苍茫的草地。经过半天的跋涉,他们终于过了颠軨坂,即将踏上盐道以北的旷野。 队伍刚刚下了山岗,天色就蒙蒙的暗了下来。 “命令点燃篝火,越多越好!”背对山坡驻马而立,刘辩向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道:“全军就地扎营,安排好巡夜岗哨!” “诺!”亲兵应了一声,快速朝着队伍前方跑去。 领着朴刀营和骑兵走在最前面的典韦得了命令,抬手止住了队伍,向身后的官兵们喊道:“点燃篝火,原地宿营!”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许多官兵的眼前都已是模糊一片。当典韦喊出“点燃篝火原地宿营”的话时,视力正常的官兵很快行动了起来,而那些眼前模糊一片的官兵则席地而坐,连动也不动。 跟在骑兵和朴刀营身后的降卒,也有许多人是夜间视力正常的。前面的队伍动手点起了篝火,所有晚上能够看见周边景物的降卒都把视线投向了带领他们的周仓。 “眼睛能够视物的兄弟,搭把手,帮兄弟们搭建营帐!”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不少降卒正望着他,周仓一摆手,朝降卒们喊了一嗓子:“看不见的兄弟,原地坐下,待到篝火点燃,再行走动!” 两三万降卒之中,有近两万人在周仓的话音落下后,盘腿席地而坐,上万名眼睛能够正常视物的降卒,则奔向正在点燃篝火、搭建营帐的朴刀兵和骑兵。 一团团通红的篝火燃起,若从山顶望向大军驻扎的地方,就好似整片旷野都坠满了火红的星星一般。 虞城距离山脚只有五六里远近,当刘辩大军点燃篝火时,虞城的城墙上,一名身穿鳞片甲、头包黄巾的黄巾将领正紧锁着眉头,望着远处那一片片跳跃着的火光。 “将军,弘农王大军离虞城仅有数里……”一名黄巾军官站在将领身后,指着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火光,对他说道:“如此众多篝火,怕不是有十数万人。城中守军……” “少他娘的废话!”军官的话还没说完,黄巾将领就拧着眉头,望着远处的篝火骂了他一句:“老子晓得弘农王兵强马壮!郭太和杨奉七万大军,半天光景就被他给撸了个鸟毛精光,老子又不是傻的!” 骂人的黄巾将领不是别个,正是留守虞城的胡才。 白波军虽是个整体,也都尊郭太为渠帅,可实际上,各势力之间彼此并不信服。 郭太与杨奉麾下兵精马壮,争夺权势最为激烈。 胡才与杨奉私交颇好,又和韩暹一样,早就想要寻个退路,脱离黄巾军,只是各路诸侯讨伐甚紧,根本不给他们退路,才致使他们如今依然做着黄巾,退身不得。 “听闻弘农王起先是领着一群颍川黄巾与西凉军作战……”看着一脸纠葛的胡才,站在他身后的军官躬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可否……?” 扭头看了军官一眼,胡才眉头紧紧的拧着,并未说话。 与官军打交道数年,自以为对官军脾性有所把握的胡才,还是不太相信弘农王能够轻易接受他们的投诚。 如今虞城被围,杨奉、郭太已被击溃,而韩暹所部还在下阳一带,城内守军也不过只有不足两万人,若是刘辩不接受投诚,胡才能做的,只有死守! “你的意思是……?”拧着眉头,沉吟了好半天,胡才这才向那军官问道:“本将军应派人前往弘农王军营,宣示投诚?” “将军自家去,岂不是低了身价?”军官躬着身子,朝左右瞟了两眼,见城头上的黄巾军没人注意他们,才压低了声音对胡才说道:“若是弘农王有心招揽,必定派人前来,若是他无心招揽,只是围城,将军便只好做出死战的打算!” “呼!”胡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双手按着城垛,眉头紧拧,望着远处越来越多的篝火,喃喃自语了一句:“若真死守,我等唯有死战而已!” 颠軨坂山脚下,一片片篝火燃起,夜间无法视物的官兵们眼前亮了起来,也能勉强看清些周边环境,帮着视力正常的官兵搭建起了营帐。 刘辩手按长剑剑柄,眺望着虞城方向,眉头紧紧的锁着。 徐庶对说服胡才投诚很有把握,刘辩也相信他说的没错。可徐庶眼下毕竟是他帐下的唯一谋士,让刘辩领兵打仗、搞些小规模的突袭,那还可以,但是要让他筹划大兵团作战,还得仰仗徐庶。 他损失不起!也不愿让徐庶轻易犯险。可徐庶却好像是铁了心一样,非去虞城不可。 “殿下!”正望着虞城方向拧眉沉思,刘辩身后传来了徐庶的声音:“我想即刻出发,前往虞城。” 听到徐庶说话,刘辩转过身看着他,面带担忧的说道:“军师前往虞城,本王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明日一早,定让虞城城头插满殿下战旗!”双手抱拳,徐庶深深躬着身子向刘辩一礼,对他说道:“元直就此告辞,得了虞城,再与殿下相见!” “来人!”上前一步,双手托着徐庶的胳膊,将他搀了起来,刘辩向身后跟着的亲兵喊道:“即刻挑选十二名好手,保护军师!” “诺!”一名亲兵应了一声,随后高声点出了十二个人的名字。 被点到名字的十二名亲兵纷纷上前几步,在离刘辩和徐庶两三步开外,列成一排。 “军师保重!”扶着徐庶的手臂,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的说道:“军师此行,凶险无比,若觉着事情不对,即刻出城!本王原是打算多派人手护卫,只是被强敌围在城中,人手多了反倒是个羁绊……” 话说到这里,他扭头朝列队站在一旁的十二名亲兵说道:“你等皆是护卫本王的勇士,今日本王便将军师交于你等保护,切不可让军师受半点伤害!” “殿下放心!”十二人齐齐抱拳躬身,朗声对刘辩说道:“我等誓死保护军师,定然护得军师周全!” 说话的光景,已有数名兵士牵着十多匹战马朝刘辩和徐庶走来。 牵马的兵士到了近前,徐庶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缰绳,翻身跳上马背,朝着刘辩拱了拱手,策马向虞城方向奔去。 十二名被选中保护徐庶的亲兵,也跟着跳上了马背,追随徐庶去了。 身后篝火熊熊,刘辩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橘色的金光。望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的徐庶和十二名亲兵,他的心头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压抑的他直喘不过气来。 晚风轻拂,草叶儿在风的撩动下发出阵阵轻响,身旁的团团篝火,也在风中摇曳着身姿,发出“呼呼”的响声。 “殿下!”正望着虞城方向,周仓走到刘辩身后,小声对他说道:“探马回报,杨奉、郭太驻扎在我军以东十里处,二人仿佛有些隔阂,两军驻扎之地竟相隔一里之遥!” 刘辩低头沉思了片刻,对周仓说道:“命令全军原地驻扎,明日一早,由新投诚的官兵开道,若是遭逢杨奉、郭太,由他们喊话劝降!其余各部,做好战斗准备,假若二人抵死不降,便打到他们投降为止!” 第154章 喊话骂战 晓风吹拂,柔和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草叶尖端那一颗颗尚未消散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七彩的光泽。 两三万名穿着深衣,手中提着杂乱兵器的汉子,散散乱乱的踏着深深的草地,向东行进。他们的腿蹭上草叶,随着叶片的颤动,一颗颗露珠化作零散的水点,溅落在地面和人们的裤腿上。 在他们的两翼,是列着整齐方阵、手持盾牌和朴刀的朴刀营战士。 朴刀营侧翼,骑着战马的骑兵高昂起头颅,手提朴刀,雄赳赳的策马向前缓慢挺近着。 穿着深衣,几乎没有队形的汉子们身后,一排排强弩手背着圆盾、手中提着强弩,挺直着腰杆,迈起整齐的步伐,跟着向前推进。 最后面压住阵脚的,是持着长矛,排起整齐方阵,矛尖笔直指着天空的长矛营官兵。 周仓压住侧翼阵脚,典韦坠在后军压阵,刘辩则领着亲兵在大军最前列缓辔前进。 初升的朝阳光线并不强烈,温煦的阳光照射在刘辩的身上,他身上那金色的铠甲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就好似他的身体被镀上了一圈神圣的光环。 迎着朝阳向东挺近了七八里,刘辩远远的看到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黑压压望不到头的大军。 郭太、杨奉在颠軨坂一战中失利,虽然折损了许多兵马,麾下却还有着四万余人。 白波军转战数年,虽经历大小战斗数百场,可他们却是居无定所,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地,军队转战到哪里,他们的根基就在哪里。 虞城由胡才镇守,城内守军不足两万,可白波军的家眷,却有二十万人在城内居住。 若是杨奉、郭太再往东退,便是丢弃了家小,将他们全部拱手交到刘辩手中。 郭太与杨奉没有退路,他们能选择的,唯有死战一途! 面对正步步向东推进的刘辩军,杨奉压住大军右翼,而郭太的军队则与刘辩的大军正面对峙。 领着大军朝郭太军阵列挺近,刘辩扭头朝指向大军右翼的杨奉军看了一眼,向身后的亲兵交代道:“命令长枪阵推进到右翼,严防敌军从右侧进攻!” 一名亲兵应了一声,勒转战马,向后军奔去。 没过多会,原本走在最后面的长枪阵小跑着朝右翼转移过去,很快就在大军的右翼列起了横向行进的队列。 “停!”眼见与郭太的军队只有两百多步,刘辩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向身后的亲兵说道:“命令强弩阵,推进到大军最前列,弩箭上弦!” “诺!”又是一名亲兵抱拳应了,掉转马头,策马向强弩阵奔去。 右翼的长枪阵列起了整齐的队形,一支支长枪直直的指向迎面与他们对峙的杨奉部白波军。 原本走在队列后面的强弩兵,得了刘辩的命令,飞快的从身前的黄巾降卒阵列中穿过,跑到队伍的最前列,在前方列起了整齐的方阵,从箭壶中抽出箭矢,搭在弩上,瞄准了两百步开外的白波军。 两百步是段不近的距离,强弩虽说力道强劲,却也不可能射出如此之远,强弩兵完成阵型排列,刘辩接着下达了第三条命令:“让昨日投诚的将士们向对面喊话!” 两三万名白波军降卒,在一名亲兵的指示下,抬高嗓门,朝着对面的白波军喊了起来:“兄弟们,弘农王待我等非常之好!我等是与弘农王同吃同睡,比在白波军中过的还要逍遥,快些投靠弘农王,将来跟随殿下一同去杀西凉军,我等皆是穷苦人,莫要再互相残杀了!” 喊声此起彼伏,声声都震撼人心。两三万人的喊声,其气势可想而知,对面的白波军阵列中,许多黄巾军在听了他们的喊声后,脸上都现出了一抹迟疑。 “他们都是俘虏,都该杀!”眼见麾下官兵有所动摇,郭太策马在他本部的白波军前面来回奔走着,向白波军喊道:“你们告诉那些投降的软骨头!他们的父母妻儿还都在虞城,胡才将军一定会砍了那些人的脑袋!” 郭太这么一喊,原本还有些动摇的白波军想起尚在虞城的父母妻儿,一个个脸上又现出了决一死战的坚毅。 “投降的兄弟们!”与刘辩俘虏的白波军针锋相对,郭太所部白波军也在一名黄巾军官的指挥下高声喊了起来:“你等莫要忘记,在虞城之中,尚有你等的父母妻儿!若是不想他们被砍了脑袋,当即倒戈,渠帅定然不会责难你等!” 对方的喊话传进了刘辩军的阵列,投诚的白波军官兵们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惊愕和恐慌。 郭太麾下的黄巾军喊的没错,整个白波军的家小,都在虞城,若是胡才知晓哪些人投降,他们这些人家小的脑袋,定然是保全不住。 驻马立在弩兵阵列的后面,刘辩望着两百步开外的郭太部白波军,眼睛微微眯了眯。 从对方官兵的喊出的话中,他能听出,要郭太投降,恐怕并非那么容易。 与郭太军相反的,右翼的杨奉所部白波军不仅没有半点动静,反倒是在投诚的白波军降卒喊话之后,稍稍的压缩了些阵型。 “让官兵们继续喊话!”刘辩抖了抖缰绳,朝身后的亲兵吩咐了一句,提马向强弩阵的前方走去。 想起家小还在虞城的白波军降卒,后面的喊话显得很没底气,双方喊话对决,刘辩军是先落了个下风。 见喊话占了上风,郭太心中颇为得意,他一边策马在白波军阵列前方走着,一边挥舞着马鞭,向白波军官兵们喊道:“都大点声,他娘的,昨天早上不是才吃过饭?没劲了?都给老子扯开嗓门叫!” 在郭太的敦促下,与刘辩军对峙的白波军喊的是越发起劲,到了后来,竟然有人嗷嗷叫的骂着投诚的降卒,说他们是丢了家小,连老娘和老爹都不要了。 投诚降卒的士气在急剧的下降,驻马立在队伍最前方的刘辩能感觉的到,如果这场喊话再持续下去,许多白波军降卒很可能因为家小在虞城,而冒险倒戈。 “命令两翼朴刀阵做好严防倒戈的准备!”立在队伍最前方,刘辩小声向一旁的一名亲兵吩咐了句:“不过事态若没发展到紧急地步,不许朴刀营擅动!” 刘辩轻声吩咐,跟他已有些日子,了解何时应尽量低调的亲兵并没有大声应答,只是点了下头,勒转战马,向两翼的朴刀营官兵悄悄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殿下!”就在双方喊话到了最**,投诚白波军越来越多动摇的时候,一骑快马从后面驰了上来,马背上的骑士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向刘辩高声喊着:“虞城急报!军师已然得了虞城!” 赶来的骑士正是头天晚上与徐庶一同前往虞城的亲兵之一,到了刘辩近前,那亲兵翻身跳下马背,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军师已然说服胡才投诚,郭太、杨奉、韩暹等人家眷悉数被擒,不久后郭太、杨奉家眷即可押赴阵前!” 听了报讯亲兵的话,刘辩抬起手臂,止住了身后降卒的喊声。 降卒们本就喊的没多少力气,见刘辩抬起了手臂,一个个都止住了喊叫。 身后的喊声渐渐平息下来,对峙双方之间,只余下对面白波军官兵们的喊声还在空气中飘荡。 刘辩勒转战马,立在他身后的强弩阵立刻分向两旁,给他让出了一条宽宽的通道。 顺着强弩阵让出的通道,刘辩看着队形散乱,一个个显得很没精神的降卒,向他们喊道:“告诉将士们一个好消息!军师已然劝服胡才纳降,虞城是我们的了!” 对面的白波军还在高声喊叫着,刘辩虽是使足了力气大喊,声音却还是被对面白波军的喊叫给遮盖住不少。 站在队列最前面的降卒,勉强听到了刘辩的喊话,却还是有些怕听的不真。有几个脾气暴躁的降卒被对面白波军喊话弄的是心烦意乱,也顾不得刘辩就驻马立在他们面前,跳着脚向对面的白波军骂了起来:“你们他娘的能不能闭上鸟嘴,老子耳朵都快被吵出茧子来了!” 看着听到他喊声的降卒们露出了关切的神色,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向身旁的亲兵小声吩咐了一句。 十多个亲兵抱拳应了,提起缰绳,策马走进降卒队列,一边走一边扯着嗓门喊了起来:“兄弟们都听好了,军师已然说服胡才纳降!虞城是我们的了!用不多久,杨奉和郭太的家眷就会被五花大绑捆着送到阵前,兄弟们的家眷已然无碍,倒是郭太家眷的脑袋,恐怕是保不住了。” 亲兵们是策马走在降卒的阵列中喊出的这番话,而且十多人的喊声,又肯定比刘辩一个人的声音大许多,没用多会,所有降卒全都听清了他们所喊的内容。 两三万名降卒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不知是谁,高高举起兵器喊了一声:“弘农王万岁!” 一声高喊,引得所有降卒起了连锁反应,一时之间,“弘农王万岁”的喊声竟盖住了对面白波军的喊话,几乎震彻的连天边流云都止住了流动。 刘辩军中白波军降卒先前已是喊的没了什么底气,如今突然爆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吼,把对面的郭太部白波军也给惊的纷纷住了嘴。 第155章 家眷送上战场 一辆四面镶着框架、没有顶棚的马车在两匹老马的拖拽下,一路颠簸着朝刘辩军大阵缓缓驶来。 狭小的马车车厢里,拥挤着十多名老弱妇孺。所有的老弱妇孺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恐慌,一双双充满惊惧的眼睛,无助的望着侧旁那一列列随着马车移动向后退去的火红方阵。 两名身穿大红衣甲的亲兵,骑在战马上,一左一右走在马车的前方。他们脸上的神情,隐隐的透着几分得意,就好像是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似得。 包括马车御手在内,簇拥着马车向大军最前列行进的,是一群骑着老瘦马匹、身穿深衣的黄巾军兵士。 这群黄巾军兵士,已然去掉了头上包裹着的巾子。他们骑着羸瘦的马匹,围在马车旁,个个都是一副有气无力,像是已经死了半截的模样。 与杨奉、郭太麾下的兵士相比,马车旁的黄巾军兵士年纪都是有些偏大,其中有几个人甚至胡须都呈现着灰白色。 “殿下,杨奉、郭太家眷已然押到!”马车快要走到大军阵列最前面,一名跟车押送的亲兵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奔向阵列最前方的刘辩,到了刘辩近前,这亲兵翻身跳下马背,半跪在地上抱拳对刘辩说道:“恳请殿下明示,如何处置?” “将他们带过来!”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亲兵,刘辩淡淡的向他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起身跳上马背,策马向正缓缓朝大阵前列行进的马车飞奔过去。 马车到了大军最前列,御手一勒缰绳,两匹拉车的老马齐齐发出长嘶,前蹄稍稍扬起,踏落在地面上漾起一团薄薄的烟尘。 待到马车停下,跟在后面的一群黄巾兵翻身跳下马背,其中俩人拉开车厢的围栏,伸手抓着车上的两个妇人,把她们硬生生的给拖拽到车下。 十多名老弱妇孺被一群汉子围在中间,朝着大阵前方的刘辩走了过去。 快到刘辩近前,一群汉子按着那些老弱妇孺,带领这群汉子的亲兵低声向被按住的十多人喝了句:“全都跪下!” 被汉子们扭着的老弱妇孺乖乖的跪在地上,一个个害怕的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两军交战,莫要责难家属!”朝领队的亲兵摆了摆手,刘辩目视着对面郭太军的阵营,向那群刚跪下又被汉子们给提溜着站了起来的老弱妇孺问道:“你们谁是郭太的家眷?” “老……小老儿是郭太的……父亲!”刘辩的话音落下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颤巍巍的答了一句。 扭头朝那老翁看了一眼,刘辩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道:“老丈,本王行军打仗不愿责难家属。今日若是进攻发起,你那儿子恐是会没了性命,老丈假若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去劝劝你家儿子,投效了本王,也不用一直都做贼人!” “大王说的是!大王说的是!”郭太的父亲虽然老迈,却也是个精明人,听得刘辩这么一说,心知刘辩是想要放他们全家一条生路,赶忙应道:“小老儿这便去见那逆子,要他前来给大王谢罪!” “还是老丈明晓事理!”骑在马背上,刘辩点了下头,向身边的两名亲兵吩咐了一句:“送老丈!”。 两名亲兵跳下马背,一左一右跟在郭太父亲身后,护送着他径直向郭太阵营走了过去。 到了两军中间的空地,那两名亲兵停下脚步,其中一人对郭太父亲说道:“老丈小心则个,我二人止送到此处,就不送老丈前往郭将军大阵了。” 回头朝两名亲兵看了一眼,郭太父亲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转身继续朝对面的白波军阵营快步走去。 向对面白波军阵营走去的路上,郭太父亲两条腿都在不住的打着颤,生怕刘辩反悔,命令送他来到此处的两名亲兵追上来将他杀了。 望着郭太父亲的背影,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身旁的另一名亲兵吩咐道:“去找杨奉将军,要他前来与家眷相认。” 得了命令的亲兵应了一声,一抖缰绳,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往杨奉军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前往杨奉军的亲兵刚刚离开,刘辩身后的一名亲兵就抬手指着对面郭太的军营,向刘辩喊道:“殿下,郭太要弑父!” 听到亲兵的喊声,正扭头看向杨奉军阵列的刘辩连忙转过脸,望着郭太军的方向。 只见郭太军阵列中,一排弓箭手已搭起箭矢瞄准了郭太父亲。 与此同时,在郭太所部白波军中,一名郭太的近身军官,听闻他要下令杀死他的亲生父亲,赶忙出声阻止道:“那可是渠帅的亲生老父!渠帅使不得啊!” “莫要聒噪!”望着越走越近的父亲,郭太眉头紧锁,冷冷的对那军官说道:“老匹夫定然是为刘辩做说客,我不杀他,如何服众?” 说着话,郭太抬起手臂,高喊了一声:“放箭!” 手持弓箭的白波军弓手,虽是得了命令,可一个个心中却还是带着几分忐忑,并没敢立刻将箭矢施放出去。 见弓手们不放箭,郭太心中大怒,策马冲到弓手身后,提起长刀朝着一名弓手脊背就猛劈了下去。 随着一声惨嚎,那弓手背后被劈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依稀可见森寒的白骨。被劈中的弓手一头摔倒在地上,踢腾了几下腿,就动也不动了,一片血渍渐渐的洇红了他身边的泥土。 “射死那老匹夫!”抬起沾血的长刀,郭太朝他父亲一指,冲着弓手们怒吼了一声。 已有人被郭太一刀斩杀,弓手们如何还敢违拗命令,赶忙纷纷将箭矢射向了郭太的父亲。 正朝郭太阵营小跑的老汉,见一排弓箭手搭上了箭矢瞄准了他,虽是心生疑惑,却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竟会下令将他射杀。 当一蓬箭雨迎着他飞来时,郭太父亲两眼圆睁,眸子里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相信。 驻马立在大军前列,眼看着郭太父亲被白波军弓箭手射杀倒在地上,刘辩眉头紧皱,咬着牙骂了句:“人渣!” “殿下!”郭太父亲被杀,周仓策马来到刘辩身旁,他先是看了一眼被一群汉子押着的老弱妇孺,随后对刘辩说道:“郭太连亲生父亲都杀,着实是禽兽不如!不若将他的家人尽数诛杀,也让他家断了最后一枝根苗。” 当周仓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被押着的老人和妇人有不少几个都浑身哆嗦着,连头也不敢抬起,妇人们更是把孩子紧紧的揽在怀里,好似只要她们搂住了孩子,孩子就不会被杀一般。 根本不用他们招供,仅从这些人的神情中,刘辩就能看出他们是郭太的家眷。 看了神色慌乱的郭太家眷们一眼,刘辩摇了摇头,对周仓说道:“郭太禽兽不如,亲生父亲尚且下手诛杀,岂会眷恋其余家眷?杀了他们,不过是多添了我等罪孽而已,待到擒杀郭太,再将他们放了吧!” 原以为必死无疑的郭太家眷,听了刘辩的这番话,一个个愕然的睁圆了眼睛,仰头望着他,浑身哆嗦着,连半声也不敢言语,生怕说错了一句话,惹怒了刘辩,招来杀生之祸! 郭太射杀了他的亲生父亲,白波军大阵稍稍向后收缩了一些,没过多会,一骑快马疾驰向杨奉阵营。 一骑快马离开郭太大阵驰往杨奉阵营的同时,杨奉阵营中,三匹健马也出了阵列,朝着刘辩军的大阵疾驰而来。 当先一匹快马的马背上,正是先前刘辩派去通知杨奉来见家人的亲兵,跟在亲兵身后的,是两名身穿皮甲的黄巾军官。 看着杨奉阵营中冲出三骑快马向刘辩军的阵列去了,郭太紧紧的拧起了眉头,向身后的军官喊了声:“命令右翼,严防杨奉!” 与郭太相反的,是刘辩看到杨奉阵营里冲出的三匹快马,他嘴角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似这场战斗根本不用打,他已经胜利了一般。 三骑快马到了离刘辩还有十多步的地方,马背上的骑士们勒住战马,纷纷跳到地上,一同朝着刘辩跑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亲兵径直奔向刘辩,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黄巾军官则被护卫刘辩的兵士给拦了下来。 “殿下!”到了刘辩身前,那亲兵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刘辩说道:“杨奉将军听闻家眷已然到了战场,愿为殿下擒杀郭太,特命两名军官随同前来,向殿下宣告投诚!” “请他们过来!”扭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亲兵,刘辩点了点头,向他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站起身朝后跑了几步,向挡住那两名白波军军官的兵士们一摆手,对兵士们喊道:“殿下请他二位过来!” 听到亲兵的话,几名兵士让开了道路,其中两名兵士朝那两个白波军军官伸出手,向他们腰间的长剑哝了哝嘴。 两名白波军军官很是识趣的解下长剑,递到了兵士的手中,在亲兵的引领下,来到刘辩身前。 “小人见过大王!”到了离刘辩还有四五步的地方,两名白波军军官抱拳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刘辩,其中一人说道:“杨将军要我二人前来,只为向大王投诚,郭太弑父,大逆不道!杨将军愿取其项上人头敬献大王,只恳请大王保得将军家眷周全……” 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两名白波军军官,刘辩朝他们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将军家眷周全,本王保着,倒不如将军亲自保着!本王即刻派人,与你二位一同护送将军家眷前去杨将军大阵!” 第156章 白波军倒戈 “殿下,将杨奉家眷送回……”看着一队兵士陪同两名白波军军官簇拥杨奉家眷朝右翼行去的背影,周仓面带担忧的对刘辩说道:“杨奉没了顾虑,难保不会反戈相向!” “他不会!”刘辩摇了摇头,对周仓说道:“从杨奉命人前来向本王投诚,恳请本王保全其家眷来看,此人定是忠义之人。郭太弑父,定然入不得他的眼睛。若是扣押其家眷不放,纵然他取了郭太首级,心内对本王也是颇为不服!放了他的家眷,反倒能让他死心塌地追随本王!此刻即便本王手中无有他的家眷,郭太这颗人头,他也是给本王送定了!” 刘辩的话说的是异常肯定,果然没过多会,杨奉家眷到了对面白波军阵营,负责护送的官兵刚刚踏上返回的路途,杨奉军大阵就扭转了方向,面朝着郭太军推进了过去。 杨奉军朝着郭太所部白波军缓缓推进,随着杨奉军的推进,郭太所部兵马也在变换着大阵方位。 “强弩阵,推进到射程之内!”望着远处两支缓缓靠近的军队,刘辩抬起一只手臂,高声喊了句:“左翼朴刀阵,随后挺近,为弩阵压住阵脚!” 刘辩命令刚下,列着整齐方队的强弩阵和大军左翼的朴刀营随即向前推进,一直推进到离郭太军还有百余步的位置,才止住步伐。 立在刘辩身后的数万大军,身穿红衣红甲的官兵们个个目不斜视,眼睛直视着前方。而混杂在这列中的降卒,却都是伸长了脖子,就像一群急着看热闹的平民,想要看清对面的两支军队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而此时,杨奉所部白波军已经推进到离郭太军仅有五十余步的位置,杨奉手提大刀,驻马立在队伍的最前面,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郭太军。 “杨奉,你是何意?”杨奉军止住了推进,郭太手提大刀,眉头紧皱,高声向杨奉吼道:“你我各守一处,为何率军抵近到我军阵前?” “郭太!”郭太的话音刚落,杨奉一手提着大刀,将大刀朝前一挺,刀尖直指着郭太的鼻梁,破口骂道:“弑父逆贼,谁与你各守一处?识趣的即刻下马受缚,以免将士们因你糟践了性命!” 被杨奉骂做“弑父逆贼”,郭太脸部肌肉急剧的抽搐着,冷哼了一声,怒道:“杨奉,想来今日你是要与本渠帅过不去了!也罢,有能耐你便放马过来!” “渠帅你看!”郭太的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军官抬手指着已经逼近到百步的强弩阵,对他喊道:“弘农王的强弩也过来了!” 右侧有杨奉军死死相逼,正面五千名强弩兵已将箭矢扣在弩上,锋锐的弩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犹如一点点星光正直对着郭太所部白波军。 两侧受敌,郭太军官兵一个个神色都有些慌乱,许多人甚至产生了战斗一开始,就掉头逃跑的想法。 “兄弟们!郭太连生身父亲且不放过,如何会善待你等?”眉头紧皱,杨奉向郭太军的官兵们喊道:“你等父母妻儿皆在虞城,如今虞城已然落到弘农王殿下之手,你等莫不是还要负隅顽抗?陷父母妻儿于死地?” 提到父母妻儿,郭太军官兵顿时一阵骚乱,几乎所有官兵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才好。 见郭太军官兵已然有所动摇,杨奉眼睛眯了眯,接着喝道:“郭太弑杀老父,尚且不眨一下眼睛,将士们,你等试想在他心中有着多少分量?” “放箭!放箭射死他!”眼见官兵们现出了迟疑,郭太抡起大刀,虚劈了一下,向队列最前面的弓箭手高喊了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的杨奉朝后退出几步,一群弓箭手随即上前,张开弓弦,瞄准了已有些骚乱的郭太军。 与此同时,百步开外的刘辩军强弩阵也已做好了发射的准备,无数闪烁着寒芒的箭矢瞄向了郭太所部白波军。 战场上一片沉寂,郭太麾下兵马一个个都是面露纠葛,不知该如何抉择。 “我等父母妻儿皆在虞城,莫要再为郭太卖命!”突然间,郭太军阵营中传出一声大喝,打破了这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宁静。 随着这声大喝,数名白波军官兵挥舞着兵刃,圆睁双目吼叫着朝郭太扑了过去。 “杀了他们!”己方阵营的官兵扑向他,郭太吃了一惊,赶忙命令随身的护卫亲兵诛杀那些倒戈的兵士。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护卫亲兵不仅没有上前,反倒是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朝后退了几步,给那些倒戈的官兵让出了道路。 一大群人涌向了郭太,护卫亲兵闪到一旁,郭太见势头不对,一勒缰绳,兜转战马掉头就朝大阵外逃窜。 可他刚刚调转马头,数骑快马已是如风般向他冲了过来,马背上的黄巾军骑士一个个睁圆了双目,狂吼着挥舞起兵刃,好似要将郭太撕碎扯烂一般。 朝那些追他的黄巾军骑兵看了一眼,郭太提着大刀,头也不回的策马向着左侧快速奔逃。 见郭太逃走,早先命人跟刘辩说过,要将郭太头颅献上的杨奉,双腿一夹马腹,提着大刀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高喊着:“郭太休走!” 杨奉冲出阵列,他本部阵列中数百名黄巾骑兵紧随在他的身后,朝郭太追了上去。 “殿下,是否要射杀郭太?”迎对面的白波军倒戈,郭太逃走,周仓上前向刘辩说道:“若是再不射杀,恐他走的远了!” “白波军的事情,交给白波军处置便是!”望着远处正策马奔逃的郭太,刘辩轻描淡写的应了周仓一句,并没有下达让强弩兵射杀郭太的命令。 郭太麾下的白波军骚乱了起来,多数人虽是有心投靠刘辩、返回虞城与亲人团聚,却并不敢当即倒戈将郭太诛杀,向郭太发起袭击的只是很少一部分白波军。 策马向东疾驰,眼见就要远离白波军阵列,郭太还没来及松上一口气,数十名站在侧旁的白波军弓箭手突然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朝他射出了一蓬羽箭。 对侧面白波军弓箭手完全没有防备的郭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羽箭破空的“嗖嗖”声,赶忙伏下身子,想要避开。 可他却没想到,这些弓箭手因在他麾下当兵久了,对他还是有着很深的忌惮,虽然射出了羽箭,却并没有瞄准他,而是瞄向了他胯下的战马。 数十支箭矢扎进战马身躯,将一匹健硕的骏马射成了浑身插满羽箭的“刺猬”。 箭镞深深扎进战马躯体,其中一支甚至一半都没入了战马的颈子。被羽箭射中的战马,两只前蹄一软,在疾速奔跑中不及收住脚步,凌空翻了个滚,向前栽了出去。 马背上的郭太双手紧紧扯着缰绳,战马翻着跟头朝前摔去,他的身体也凌空翻转着,随着战马一头摔倒在地上。 一人一马相继落入生满草丛的地面,浑身插满了箭矢的马匹倒在一旁,不时的蹬两下腿,已是快没了气息。 没有被箭矢射中,却摔了个七荤八素的郭太,落地时手中大刀已是不知甩到哪里去了,脑袋上也磕了个窟窿,鲜血正汩汩的顺着额头向下流淌。 流淌的鲜血让郭太感到很不舒服,他也顾不得疼痛,伸手抹了一把脸,血渍顿时糊的满脸都是,整张脸都被染的一片鲜红。 郭太正想爬起来继续奔逃,数匹战马已然从身后冲到,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一群骑士围住郭太,在他身前绕圈奔走。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阵阵杂乱且沉闷的声音。 被这群骑士围在中间,丢了大刀的郭太随着黄巾骑兵的奔走不住的转着圈子,眼睛连眨也不敢眨的瞪着这群原本听命于他的黄巾兵。 额头上破了的窟窿在还汩汩的流淌着鲜血,鲜血顺着郭太的脸颊滑落,一直流到了他的颈子上。 无论如何郭太也不敢相信,眼下他被一群原本听命于他的黄巾军围住,竟然只是因他下令射杀了他的生父! 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传进郭太的耳朵,随着这阵马蹄声越来越近,郭太听到杨奉的高声呐喊:“不孝郭太,某今日定然取你头颅!” 杨奉的话音落下,一大群人数更多的骑兵已冲到了离郭太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 围住郭太的黄巾骑兵,虽说有心诛杀他,却因他曾是本部渠帅,一时不敢下手。听得杨奉大喊,这群黄巾骑兵赶忙让出了道路,撤到一旁默默的望着杨奉。 冲到离郭太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杨奉领来的骑兵纷纷勒住战马,止住了冲锋,只有杨奉手提大刀径直冲向了郭太。 战马从郭太身旁经过,杨奉手中大刀猛然朝着郭太的颈部劈了过去。 大刀寒芒一闪,手中没有兵刃的郭太连忙躬身避过,就在他刚要直起腰觑准时机扑向杨奉的时候,已然从他身旁冲过的杨奉再次兜马向他冲来。 疾驰的战马冲向郭太,郭太纵身朝前一扑,双手揪住杨奉胯下坐骑的鬃毛,身体被战马拖行了一段距离,稳住平衡后,他两腿一迈就要翻身跳上杨奉的马背。 杨奉哪里会给他蹿上马背的机会,郭太身子才刚刚侧了一侧,杨奉手中大刀已是刀锋向上,刀柄朝着郭太的腰肋重重一磕。 腰肋被刀柄磕了个正着,郭太吃痛,揪着战马鬃毛的两手一松,惨嚎一声跌落到马下,翻滚了几圈,趴伏在一片深草中。 不等他起身,杨奉已然兜马到了他近前,手起刀落,大刀狠狠的朝着他的腰窝扎了进去。 刚撅着屁股要爬起来的郭太,头还没完全抬起,腰部就猛的一疼,被手持大刀的杨奉一刀钉在了地上。 第157章 白波军归服 战马身体的一侧溅满了鲜血,杨奉斩下郭太头颅,并未立刻折回本阵,而是策马朝着刘辩的阵营奔来。 数百名白波军骑兵跟在杨奉身后,朝着刘辩军主阵奔来。 所有强弩手全都将弩箭转向了正朝他们奔来的白波军骑兵。 离刘辩主阵还有一百四五十步,杨奉抬起手臂,止住了身后的骑兵,独自一人策马奔向对面通红一片的方阵。 从强弩阵侧面奔过,距刘辩军主阵尚有三四十步,杨奉翻身跳下马背,将手中大刀往地面上一插,提着郭太的头颅,飞快的跑向刘辩。 几名亲兵手按剑柄迎了上去,挡在杨奉面前。 “请扬将军过来说话!”扭头看着挡住杨奉的几名亲兵,刘辩向他们喊了一声。 听到刘辩的喊声,几名亲兵向后退了一步,给杨奉让出了道路。 看了一眼挡住他去路的亲兵,杨奉手提人头,快步跑到刘辩马前,半跪在地上,双手将人头高高托起,对刘辩说道:“罪将杨奉,自今日起,愿追随殿下鞍前马后,特献上郭太人头,以示效忠!” 杨奉跪在面前,刘辩翻身跳下马背,一手按着剑柄,跨步走到他身前,弯着腰虚抬起双手,对他说道:“杨将军忠孝仁义,得杨将军,本王乃是如虎添翼。将军快起!” 一名亲兵跑到近前,从杨奉手中取走郭太的人头,杨奉随即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站在刘辩面前。 “随本王前去接管郭太所部!班师,返回虞城!”杨奉起身后,刘辩先是扭头向一旁的周仓吩咐了一句,随后对杨奉说道:“大军返回虞城,请杨将军殿后!” “诺!”周仓和杨奉躬身抱拳分别应了,杨奉转身向他的坐骑小跑着去了,周仓则手提大刀,驻马立于一旁,等待着刘辩。 刘辩刚刚跳上马背,一旁的周仓就朝右翼朴刀阵挥了下手,高声喊道:“右翼朴刀营,随本将军护卫殿下,前去接管郭太所部白波军!” “殿下威武!”右翼朴刀营官兵先是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随后快步出列,摆出整齐的方阵,等候着刘辩和周仓。 策马走出阵列,刘辩不急不缓的朝着对面两百余步开外的原郭太部白波军走去。周仓骑着马跟在他的侧后方,在他们身后,百余名刘辩亲兵骑马列成小型方阵紧紧跟随,再往后则是四五千名左手持盾右手提着朴刀,如同一片燃烧正旺火焰的官兵。 两万余名郭太所部白波军,眼睁睁的看着杨奉砍了郭太的脑袋,军中没了主将,许多人想逃,可想到父母妻儿还都在虞城,也是没敢轻易逃离。 刘辩领着队伍向对面神情紧张,不知该逃还是该留,对命运已完全失去了掌握的白波军走去。 走到离白波军官兵只有五十步的地方,刘辩抬起手臂,向身后喊道:“朴刀营原地警戒,周将军与亲兵随同本王前去即可!” 四五千名朴刀兵得了命令,先是原地踏步走了几步,随后将右脚往地上猛的一跺,发出“啪”的一声整齐划一的响声。 数千只脚同时踏在地面上,其气势是何等雄浑。对面白波军虽然人数众多,却还是感到朴刀兵们跺脚,大地几乎都随之震颤了似得。 朴刀营官兵止住了步伐,刘辩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策马向迎面的白波军走去,周仓与百余名亲兵则紧跟在他的身后,片刻不敢远离的保护着他。 “将士们!”到了离白波军官兵只有十多步远近的地方,刘辩勒住战马,向他面前的两三万人高声喊道:“本王知道,虞城沦入本王之手,你等都很担忧家人,是不是?” 两三万名白波军官兵警惕的看着刘辩,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神色中都带着几分慌乱。 “不用担心!”看出白波军官兵们神情慌乱,刘辩朝他们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本王不是嗜杀的人,更不会把战场上的恩怨带到家眷们的身上!” 先安抚了白波军官兵一句,刘辩手提缰绳,环视了他们一圈,点了点头说道:“都是好汉子啊!今日本王有心招揽你等,愿随本王返回虞城的,向前走出一步!” 两三万人站在一处,白波军的阵列又很是散乱,无论他们是不是向前一步,也是看得不太真切。 人群稍稍动了动,白波军队列又朝刘辩等人推进了一步。 望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白波军,刘辩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的说道:“好!既然你等都愿意归附本王,自今日起,你等便是本王麾下官兵,从此再不是黄巾贼!将你等头上黄巾尽数摘去,随本王返回虞城!” 刘辩的话音落下,两三万名白波军官兵纷纷相互看着,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人立刻将头上的黄巾摘掉。 “你等都在等甚?”见白波军官兵都还在迟疑,周仓一提缰绳,兜马向前两步,朝他们吼道:“本将军乃是周仓,已然投效殿下!殿下待我等黄巾,如同亲兄弟一般,军中兄弟也绝无轻视一说!今日你等面前一条明路不走,莫不是要待到来日,被其他官军抓了,砍去头颅方晓得后悔?” 周仓报出名姓,两三万名白波军全都愣住了。在黄巾军中,周仓的名号一直都很响亮,只是自从张梁被剿灭,他就销声匿迹了! 很多人过去都以为周仓已经死了,直到前些日子,刘辩率领一群颍川黄巾在邙山与西凉军厮杀了一场,他的名字才又在黄巾军中传扬开来。 听说驻马立在刘辩身后、如同铁塔一般的汉子就是周仓,许多白波军官兵将兵器丢在了地上,半跪在地上高声喊道:“我等愿追随大王!” “我等愿追随大王!”白波军官兵纷纷跪下,起先还有不少人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别人,见其他人都跪了下去,也跟着半跪在地上,与众人一同喊了起来。 黑压压一片白波军跪伏在面前,刘辩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朝周仓摆了下手说道:“元福,由你率领他们,尾随大军前往虞城!” “诺!”周仓抱拳应了一声,朝刚投诚的白波军官兵一招手,向他们喊道:“将士们,随本将军返回虞城!” 说到要返回虞城,投诚的白波军官兵发了声喊,欢天喜地的站了起来,松松散散的列起队伍。 招揽了原郭太所部白波军,刘辩一抖缰绳,策马朝着本阵奔去,百余名亲兵紧随他的身后。 先前与他一同推进到白波军阵列前方的朴刀营,也调转方向,跟在刘辩的身后向本阵跑去。 率军前往虞城的路上,刘辩一路都在回想着这场原本以为会艰苦无比的战斗。 十多万白波军,仅仅只用了两天,就几乎被刘辩完全招揽,甚至连白波军目前的根据地虞城,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回响起往日,与黄巾军的数次遭逢,刘辩想到,在他招募的所有官兵中,招募起来最没有难度的就数黄巾军降卒。 大阳城内招揽百姓入伍,还使用了口粮分配差额的方法,才吸引到大批精壮男丁加入军旅,而招揽黄巾军,却只不过是打上一场小仗尔后说上几句能让他们看到将来的话,就使得他们诚心归附。 中平元年爆发的黄巾起义已然过去十年,黄巾军转战各地,将士们已是疲惫不堪。 各路诸侯和朝廷直属的官军,向来在剿灭黄巾时都是不遗余力,根本不给他们留下半点活路,也正是因此,疲惫不堪、已没了战斗**的黄巾军,才坚持战斗,始终没有投降。 想着这些,刘辩回过头,朝跟在大军最后,衣衫凌乱、战甲残破,甚至许多人没有铠甲,所谓的兵器也只是削尖木刺的白波军降卒看了一眼。 他终于明白徐庶为何要他先行北上,剿灭白波军,然后挺近渤海一带,与公孙瓒协同消灭青州黄巾军。 迅速壮大势力,需要兵源。新招揽的百姓,虽然通过训练,可以使他们成为合格的战士,可耗费的时间却是相当的多。 战乱纷呈,各路豪强都想着在乱世中分一杯羹。却没有任何人愿意给已经走上绝路的黄巾军一条活路。 徐庶要刘辩做的,正是招揽这些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打磨,已有了许多战斗经验、却并不被各路豪雄接纳的黄巾军,以此来迅速壮大势力。 近十万人的大军缓缓的朝着虞城推进,走在最前面的,是衣甲鲜亮、器宇轩昂的刘辩军本部兵马,跟在后面的,则是衣甲破烂的黄巾降卒。 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刘辩看到远处隐隐的浮现出一座城池,扭头向身后的官兵们喊了一嗓子:“将士们,你们说,我等是在这野外吃过午饭再进城,还是进城再吃饭食?” 刘辩的喊声刚落,他身后的一群官兵就轰然笑了起来,其中不少人扯着嗓门应道:“虞城已然是我等自家的,殿下说何时进,何时便进得!” “好!那就加快速度,莫要耽搁了进城吃饭!”回头朝官兵们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刘辩一挥手,高喊了一声。 大军前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跟在刘辩本部兵马身后的一名黄巾兵小跑了两步,追上前面排着整齐队列的兵士,小声向一个兵士问道:“殿下对我等小兵说话,向来也这般和善么?” “莫要违背军法,殿下好着呢!”那兵士扭头朝问话的黄巾降卒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应了一句,随后又挺直身板,踏着规范的步子向前走去。 第158章 占领虞城 虞城城门外,徐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跟在他身后的是九名早先随他一同进入虞城的亲兵。 说服胡才献出虞城,徐庶已派出三名亲兵向刘辩报讯和押解杨奉、郭太亲眷前往战场,留在他身边的仅余下九人。 镇守虞城的胡才,披挂着甲胄,骑着一匹枣红马立在徐庶身旁,翘首望着东方。 在城门口,相向站立着两支黄巾军。城外的这些黄巾军,身上穿着还不算十分破烂的皮甲,手中持着的兵刃,也是相对精良些的短矛和圆盾。 黄巾军的队列一直延伸到城内,在城内的街道两侧,站满了等待着看热闹的男男女女。 街边上的男女老幼,大多是白波军的家小。白波军号称三十万,其实也是算上了这些根本不能上战场的人数。 被沿街站着的黄巾军兵士拦在身后,街道边上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眼睛全看向敞开着的城门。 “来了!来了!”伸头透过城门朝城外张望着,一些眼尖的人已看到远处一片通红的阵列正朝虞城推进,其中不少人高声喊了起来。 他们这一喊,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许多白波军的家眷,都曾听闻过刘辩对黄巾军和善,并不像其他豪强一般,抓住黄巾军就杀头,都想看看这位传言中的弘农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驻马立在城门口的徐庶与胡才,也伸长了脖子朝东面张望着。 当他们看到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火红的时候,徐庶扭头朝一旁的胡才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来了!” “殿下可否真如军师所言一般接纳我等?”看着地平线尽头出现的红衣大军,胡才还是有些忐忑的向徐庶问了一句:“殿下乃是皇室贵胄,我等皆是反抗大汉朝廷的贼人……” “胡将军莫要如此说!”扭头看着一脸担忧的胡才,徐庶对他说道:“在殿下眼中,黄巾官兵皆是当年被朝廷逼的无法生存的苦人。殿下说过,朝廷先对百姓不义,百姓为何不能揭竿而起?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共伐不道,黄巾军只是做了该做的而已!” “殿下当真如此说过?”徐庶的一番话,惊的胡才两眼睁的溜圆,黄巾军曾与朝廷显贵率领的官军作战无数次,他还从未听闻哪个显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满脸不敢相信的脱口说道:“可殿下他……毕竟是汉室贵胄!” “殿下乃是汉室贵胄不假!”徐庶嘴角微微撇了一下,笑了笑扭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大军,对胡才说道:“可殿下也是被董卓老贼残害过的人,他也晓得被人加害,是如何凄苦!” “若是殿下果真将我等当个人看待,我胡才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跟定了殿下!”与徐庶一样,看着远处正朝城池推进的刘辩大军,胡才将手中长枪朝地上一扎,对身后跟着的几名亲兵喊道:“传令下去,命令军士们高喊‘弘农王万岁’,迎接殿下!” “诺!”一名胡才的亲兵得了命令,掉头朝城内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喊着:“将军有令,众军高喊‘弘农王万岁’,迎接殿下!” 胡才的亲兵喊叫着跑进城内,没过多会,城里就传出了一阵阵“弘农王万岁”的呐喊声。 喊声很是雄浑,从城内飘出,声音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一直飘出很远很远。 领着大军正向虞城推进的刘辩,听到城内飘出的喊声,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队伍缓缓的向虞城推进,到达离虞城只有两百多步的地方,城门外两匹快马疾速朝着刘辩迎了过来。 看到两匹快马迎了上来,刘辩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近十万人的大军停了下来,从城墙上往外看来,大军前列是身穿通红衣甲的整齐队形,后面则是散散乱乱如同流民一般的队伍,不过一眼望去,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个尽头。 两骑快马到了离刘辩只有二十步的地方,骑在马背上的徐庶和胡才双双跳了下来,向着刘辩飞奔而来。 见二人迎着大军跑来,刘辩也下了战马,向前小跑了几步。 跟在刘辩身后的周仓、典韦和新投诚的杨奉,则提了提缰绳,紧随其后,保护着他的周全。 跑到刘辩近前,徐庶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说道:“臣下不辱使命,与胡才将军商议妥当,虞城已是宣誓投效殿下!” 与徐庶一同跑过来的胡才,见徐庶对迎着他们走上来的金甲少年如此恭谨,心知此人正是弘农王,连忙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眼角挂着泪痕对刘辩说道:“罪将胡才,久闻大王善待我等黄巾罪民,早已有心投效。恰逢军师前来虞城,不敢怠慢,专程在城外迎候,恳请殿下降罪!” “胡将军献出虞城,挽救了多少将士与百姓性命?居功至伟,何罪之有?”刘辩先是双手托着徐庶的手臂,扶他站直了身子,随后弯下腰,双手握着胡才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对他说道:“今日本王当记将军首功!” 往年胡才在黄巾军中,也曾跟随张角兄弟四处转战过,可从未与张角兄弟仨人有过手牵手的接触,如今刚见到刘辩,刘辩就亲自拉着他的手,将他扶了起来,怎能不让他感动莫名。 被刘辩扶了起来,胡才双目中噙着泪花,语调中带着些许哽咽的对刘辩说道:“末将只听闻殿下怜惜黄巾降兵如同亲子一般,先前尚有见疑,如今一见果真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今日起,胡才这条性命,便是殿下的了!殿下要胡才去死,胡才绝不皱半下眉头!” “胡将军言重了!”双手与胡才相互紧握着,刘辩扭头对身后的周仓说道:“命令大军开进虞城,我军要在虞城休整数日!” 大军缓缓向虞城城门推进,刘辩拉着胡才并未上马,一边走一边向他问道:“胡将军与杨将军皆在虞城数日,虞城乃是小城,想来并不适宜大军久驻。不知二位将军以为我军当前该往何处,方为妥当?” 刘辩没有上马,奉命领军进城的周仓策马朝队后走去,典韦与杨奉二人则跳下马背紧跟在刘辩身后,步行着进城。 听到刘辩发问,胡才扭头看了杨奉一眼,才对刘辩说道:“不敢欺瞒殿下,白波军挺近到虞城一带,原本是想拿下下阳,尔后夺取大阳,南渡黄河,趁乱攻入洛阳。可末将昨日与军师相谈一场,军师向末将言明关东豪强如今挥兵百万,进逼虎牢关,西凉军丢失洛阳只是早晚而已,我军若是贸然前去,恐怕军力不足,殿下会为人所制……” 一边向城门走着,刘辩一边点着头,对胡才说道:“胡将军所言不假,本王日日思念返回洛阳,也正是因此才耽延了时日!” “殿下!”刘辩的话音刚落,走在他身后的杨奉抱拳说道:“白波军号称三十万,其实多为老弱,其中妇人占了十万有余。能战者,仅十万人而已,殿下若是想要锤炼铁军,恐怕能挑选出的兵士,也不过五六万人而已……” 杨奉开口说话,刘辩扭回头看着他,脸上现出一抹沉思,过了一会,才向一旁的徐庶问道:“军师以为如何?” “虞城、下阳、大阳,三地连成一线,又有虞坂险道衔接,彼此可为策应,易守难攻!”徐庶一边跟随刘辩向城门口走,一边以手捏着下巴,做沉吟状,对刘辩说道:“先前我军只得大阳一地,臣下以为不宜死守,可如今又得了虞城,待到子龙将军擒了韩暹,下阳一城也在我军囊中!” “军师的意思是,将老弱兵士留下,镇守三城。本王率精锐主力北进,赶往渤海一带,收服青州黄巾?”徐庶的话刚说出口,刘辩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安排,甚为妥当!” 说着话,众人已是到了虞城城门外。 胡才侧身站到一旁,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说道:“恭请殿下入城!” 向胡才点了下头,刘辩径直向城内走去,徐庶等人紧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城门。 跟在刘辩身后,最先进城的是刘辩的随身亲兵,百余人骑着队伍,挺直胸膛,煞是有股器宇轩昂的态势。 身穿红色衣甲的官兵,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烈火,在刘辩进城后,也列着整齐的队伍踏进了城门。 一身金色衣甲的刘辩进了虞城,挤在城内街道两侧的人们都踮起脚尖,一个个把颈子伸的老长,都想看清这位传言中常常听到的弘农王是什么模样。 “还以为弘农王至少已过了而立之年,没想到竟是个年轻俊俏的后生!”踮脚望着走进城内的刘辩,一个老汉小声对他身旁的老妇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纪便如此了得,真是后生可畏啊!” “是啊!”他身旁的老妇压低了声音,答了一句:“听闻弘农王善待黄巾,不晓得可也善待我等。” “呸!”老妇的话才刚落音,老汉就啐了一口,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尚且上不得战场,已是无有用处,像你这般老妇有何作用?凭甚要人善待?” 可能是想到以后日子不一定会好过多少,老汉说话时情绪颇为激动了一些,嗓门也大了许多,在吵闹的人群中,声音竟是清晰的传到了刚从他身旁走过没多远的刘辩耳朵里。 回头朝说话的老汉看了一眼,刘辩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向城内走去。 看着刘辩离去的背影,老汉抬手擦了擦额头,长长的吁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一旁的老妇一眼,脸色却已是吓的一片煞白。 第159章 强邦之道 刘辩大军进驻虞城的第二天,城门最显眼的位置张贴出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告示。 许多百姓围在告示旁,伸长了脖子看着告示上方方正正的小篆字。 围在告示边的百姓,大多不识字,之所以围在此处,不过是想等识字的人把告示的内容念出来。 “上面写的啥?”在告示边站了好半天,也没听人念上面的内容,一个不识字的老妇拉了拉站在他前面的老汉,向那老汉问了一句。 老汉回头看了老妇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晓得,不认得字,正等着听人念呢!” 二人正说着话,站在老汉身旁的一个老者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说道:“弘农王是要城内店铺重新开业,虞城附近的土地也会派人丈量,他要将土地均分给百姓,振兴农工!” “弘农王要给我等分派田地?”老者的话音刚落,他身旁的老汉就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向他问道:“这张告示可是说我等流民日后也有家了?” “正是!”看懂告示的老者点了点头,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这弘农王倒是有趣的紧!他的命理,颇为值得推算!” 说着话,老者伸手拉了拉搭在肩膀上的褡裢,出了人群,健步如飞的向城内去了。 与此同时,虞城军营校场高台上,刘辩手扶剑柄,看着校场上的官兵在一群负责甄选的军官指引下分列成两个不同的阵营。 刘辩左侧偏后的位置,徐庶一手捏着下巴,微微拧着眉头,与刘辩一同看着校场上正被区分开的官兵。 在二人身后,立着十二名身穿鳞片甲、整齐列成一排的裨将。 十二名裨将均是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扶着腰间长剑的剑柄,挺直身板微微仰起头,目视着前方犹如雕塑一般。 近十万名官兵列着方阵站在校场上,由负责甄选的军官引领,分别走到左侧和右侧的两个方阵中。 走到右侧方阵的,都是体格强健的年轻军士;而进入左侧方阵的,则是年岁偏大或瘦小羸弱的兵士。 “殿下!”从早上一直挑选到临近正午,甄选官兵的主要负责人杨奉跳上了高台,抱拳对刘辩说道:“偏营官兵共计四万三千人,主力兵马五万人,已然挑选完毕,请殿下示下!” 刘辩点了下头,视线在校场上列成两个方阵的官兵身上转了一圈。 当初刘辩在大阳城征兵,由于兵员极度匮乏,征兵时是但凡年岁差不多的男子均被收入军中,并未做太细致的甄选。 由此途径征来的官兵,有些年岁着实是大了一些,也有许多身体确实羸弱,不适宜奔赴沙场、转战各地! “胡秀!”校场上一片沉寂,被甄选成两个阵营的官兵都抬头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刘辩,刘辩也没有给官兵们做任何关于分营的解释,而是向身后的裨将高喊了一声。 一员裨将抬脚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向着刘辩的脊背行了一礼。 “即刻点齐三千偏营兵马,前往大阳,接收大阳防务!”刘辩没有回头,他只是听着身后传来有人上前一步的声音,随后便低沉着嗓音说道:“自今日起,大阳防务由你负责,将来县守到任,务必与之精诚协作,共建大阳!你可能做到?” “末将定当效死赴命!”抬脚朝前走上一步的胡秀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跳下高台,走向立在军营左侧的偏营官兵。 在他跳下高台之后,刘辩身体挺的笔直,扭头朝偏营方向看去。只见胡秀下了高台,并不去点那些刚投诚的白波军兵士,而是挑着身穿大红衣甲的官兵选了三千人,领着他们在一旁列出了一个小小的方阵。 “所有人将兵刃放下!”三千人组成的方阵刚刚列起,早先已得了徐庶指示的胡秀就对他们喊道:“我等将来守城,用不着如此犀利的兵刃。每人配备长剑、短剑及短矛、盾牌已是足够!短矛待到返回大阳,再行发放!” 得了命令的三千名官兵,纷纷上前,很是不舍的将手中兵刃丢在地上。当他们丢下朴刀和长矛重新返回阵列的时候,许多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依依的不舍。 新式兵刃到了他们手中,还没有暖热,刚经历了一场并不能算是真正战斗的战斗,就又交了出来,此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有些难以接受。 三千名即将赶赴大阳的偏营官兵丢下兵刃,列起方阵。率领他们的裨将胡秀抱拳向高台上的刘辩说道:“末将率大阳守军,向殿下辞行!” 双手抱拳,朝胡秀和站在他身后的三千名官兵拱着手,刘辩对他们说道:“大阳城便要仰仗诸君了!” “殿下放心!”虽然对交出兵刃还有些不舍,可三千名官兵还是跟着胡秀,齐声向刘辩喊了一句。 目送胡秀领着三千名即将奔赴大阳的官兵朝军营牙门走去,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牙门外,刘辩才转回头望着校场上其余的官兵。 “自今日起,典韦负责操练主力!”先是环视了一圈校场上的官兵们,刘辩接着高声喊道:“周仓负责操练偏营!杨奉、胡才两位将军,分别协助典韦、周仓。各军加强操练,不可有一日懈怠!” 向众军交代完任务,在官兵们的目送下,刘辩跳下高台,与徐庶并肩朝主将营房走去,高台上只余下典韦等人和十一名已经注定将来要镇守各地城池,却还没有得到具体任命的偏将。 “招募贤才需要抓紧!”进了主将营房,刘辩刚一落座,先是向还站在屋内的徐庶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随后对他说道:“眼下本王只有攻城略地之猛士,却是缺少兴国安邦之贤才,此事尚要多劳烦军师。” 在刘辩左手边的一张矮桌后坐下,徐庶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对刘辩说道:“眼下我军人数激增,兵甲粮草消耗均已多于往日,殿下若要以虞城一带作为根基,首先是要解决民生。” “是!”刘辩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民富则国强,民穷则国弱!眼下我军虽只占据两座城池,子龙返回之后,下阳也不过是囊中之物。军师要着眼招揽人才,发展三城农工,务必使百姓安居乐业!” “殿下心系百姓,定会得到拥戴!”徐庶点了下头,附和了一句。 他的话音才落,刘辩就撇了撇嘴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当日与军师在邙山一叙,本王便已认识到,争霸天下并非易事,只是本王尚未参悟的透彻!” “当日臣下与殿下所谈,乃是行军争霸之策。”看着跪坐在侧面的刘辩,徐庶对他说道:“如今殿下得了两城,已有根基,便要采取更为纵深的策略方可!” “敢问军师,何为纵深策略?”听了徐庶的话,刘辩眼睛一亮,长身坐起,一脸恳切的对他说道:“恳请军师教我!” “大汉基业倾废,宗庙为贼人所占,并非只因兵甲不精、官兵不强!”徐庶也坐直了身子,对刘辩说道:“桓灵二帝在位,连年饥荒,百姓易子而食。朝廷向世人宣称乃是天灾,实则**更为多矣!” 听着徐庶的话,刘辩眉头微微拧着,脸上的神色也是带着思索。 “黄巾一起,天下大乱!”刘辩没有说话,徐庶却轻轻的叹了一声说道:“如今天下群雄并起,他们口上虽说忠于汉室,可真正忠心的又有几个?” 提起天下群雄,曾看过许多三国故事的刘辩缓缓点了点头,虽没插嘴,却是对徐庶说的话很是深以为然。 “依附群雄不可取!”徐庶一手捏着下巴,微微蹙起眉头,对刘辩说道:“以殿下眼前情势,可利用身份驱使群雄,也可与群雄联手,却绝对不可依附某一势力!” “可本王眼下力量并不强大……”徐庶话说到这里,刘辩嘴角撇了撇,冷冷的一笑,对他说道:“即便本王有心联合豪强,他们怕也是有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企图!” “殿下若要依附豪强,定会如此!”刘辩的话音刚落,徐庶站了起来,走到营房正中间,语调稍稍快了一些,对他说道:“只是殿下如今已有了根基,若以治国之道治理城池!不过经年,便可与豪雄一争强弱!治国乃是强邦,何为强邦?人口众多、农工兴盛、府库充盈、甲兵锋锐、民勇公战!有此五者方可称之为强盛!如今天下疲敝、满目疮痍。百姓居无定所、乡野荒无人烟!殿下若要强邦,任重而又道远!” 听着徐庶的一番话,刘辩不住的点着头,等到徐庶把话说完,他才接口说道:“本王正是因此才急于招揽人才!天下间大才比比皆是,只因朝廷无德致使才贤埋没乡野,终身碌碌无为!军师可为本王张贴招贤告示,但凡贤才,本王定会重用!” “诺!”刘辩的话让徐庶眼睛一亮,连忙抱拳躬身,接下了分派给他的任务。 “殿下!”二人正说着话,一名亲兵站在门口,抱拳躬身,对屋内的刘辩说道:“方才牙门兵士前来禀报,城内街道上有位老者在酒肆中破口大骂殿下,如今已被守城官兵擒获,押往城内监牢。如何处置,恳请殿下示下!” 第160章 胡言乱语的老匹夫 听完门外亲兵的禀报,刘辩先是与徐庶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向那兵士问道:“他是如何谩骂本王的?速速如实道来!” 刘辩要站在门口的亲兵复述老者的谩骂,亲兵脸上现出一丝恐慌,低着头小声说道:“小人不敢!” “让你说你便说,为何如此聒噪?”见那亲兵低着头,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刘辩心知被抓起来的老者骂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话,微微拧着眉头,脸上现出一抹不快,向亲兵低喝了一句。 “回禀殿下!”被刘辩喝了一声,亲兵躬着身子,小声答道:“那老匹夫当街谩骂殿下,说殿下乃是恶鬼附身,并非真的汉室宗族……” 话说到这,亲兵低着头,偷偷的瞟了脸色铁青的刘辩一眼,诚惶诚恐的继续说道:“他还说,殿下若是挥军东进,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放肆!”亲兵的话刚落音,已然回到矮桌后面坐下的徐庶把桌子一拍,瞪着他喝了一声:“此等大逆之言,也是你学得?抓住这般贼人,为何不杀?” 被徐庶喝了一声,亲兵躬着身子浑身都在微微哆嗦着,莫说回话,竟是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是本王要他说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的刘辩朝徐庶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军师莫要责怪于他!” 满脸愤然的徐庶见刘辩出言阻拦,方才跪坐在矮桌后面没再言语,一双眼睛却是怒视着门口的亲兵。 徐庶虽然心思缜密,有运筹帷幄的才能,可他的个性却是十分豪爽,颇有侠者之风,与董卓帐前的贾诩并不是同一类人。也正是因此,听闻有人当街无理谩骂刘辩,他才火冒三丈的把火气发在了报讯的亲兵身上。 与怒火冲天的徐庶相比,被无端辱骂的刘辩,此时虽是脸色铁青,却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 他之所以脸色泛青,并不是为有人当街谩骂他而愤怒,而是老者骂他的话,让他心内隐隐的感到了有些不安。 真正的弘农王刘辩,在他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那天,已然幽魂袅袅不知所踪。如今在这副躯壳中的灵魂,不过是个已经代入到弘农王生活中的未来特种兵而已。 老者如此谩骂,可能是知晓了什么。让刘辩感到疑惑的是,他从来没愚蠢到跟人提起两千年后的世界,关于他真实的身份,这个时代应该并没人知晓才是。 “不过是个酒后狂言的老人,莫要为难他,将他放了吧!”拧着眉头,沉吟了好半晌,刘辩才朝门口站着的亲兵说道:“一个狂夫的话,天下人如何信得?抓了他,反倒显得本王容不得人了!” “诺!”亲兵应了一声,返身离开了主将营房,朝军营外走去。 “老匹夫当街辱骂殿下,殿下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亲兵离去后,徐庶拧着眉头看向刘辩,对他说道:“纵不杀他,也要关他些时日,饿他几天,要他知晓有些话是乱说不得的!” “无非是个猖狂匹夫而已!”朝徐庶摆了摆手,刘辩铁青的脸色也消散了不少,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由他谩骂,本王又不会少了块肉!” 刘辩的话说的淡然,可坐在他左侧下首的徐庶,却隐隐的从他脸上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许不安。 得了刘辩命令的亲兵,离开军营后径直朝着城内监牢跑了过去。 一路上他还能听到一些百姓小声闲谈着老者谩骂弘农王的事。 刘辩入城第二天,就张贴了告示,宣布不久后将会为百姓分配田地,在城外建造村庄,有手艺的百姓将留在城内,由官军扶持经营营生。 这道告示一出,城内的百姓,无论是白波军家眷还是虞城原住民,都是满心兴奋,原本对日后已是没了多少期待的他们,突然间又多生存下去有了许多期待。 让城内百姓和官兵没有想到的,是弘农王如此对待他们,竟然还有不识趣的,会在酒肆中破口大骂这位一进城就首先想着要解决民生的汉室贵胄。 赶往监牢的路上亲兵隐隐的听到一些百姓闲谈,也都是说那老匹夫不识好歹,竟敢谩骂弘农王,城内舆论的倒向,好似全都朝着刘辩这方倾斜,竟是没有一个人对谩骂刘辩的老者抱有同情。 亲兵一路疾走,穿过两条街道,到了离虞城官府不远的监牢,径直走进监牢大院。 白波军进城时,已将监牢里关押的犯人悉数放走,如今监牢内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守卫的兵士,再无其他闲人。 “殿下有令,将谩骂殿下的老匹夫放了!”进了监牢大院,亲兵拧着眉头,满脸不快的对守在监牢入口的一名兵士吩咐了一句。 “那老匹夫当街谩骂殿下,我等正欲狠狠拷打他一番,殿下如何要将他放了?”听说是刘辩的命令,守监牢入口的兵士很是有些不情愿的问了一句。 “殿下的命令,谁敢多问!”要释放辱骂刘辩的老者,亲兵也是满肚子的火气,白了那兵士一眼,没好气的呛了一句。 被亲兵抢白了一句,兵士满脸愤然的朝监牢入口哝了哝嘴说道:“跟我来吧,要放你自己放,我等可是不想放了那老匹夫!” 监牢里很是昏暗,墙壁上方开着一个只有豆腐干那么大的小气窗,阳光根本透射不进牢内,整间牢房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老匹夫,殿下仁德,要我等放了你!”进了监牢,亲兵朝关押老者的牢房栅栏上踢了两脚,把栅栏踢的“蓬蓬”作响,骂骂咧咧的说了句:“出去后若是再敢胡说,当心爷爷撕了你那张嘴!” 关在牢房里的老者并没有动身,他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瞟了前来释放他的亲兵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刘辩若不亲自来见老夫,老夫还不愿出去!” “你这老匹夫,竟敢直呼殿下名讳……”见那老者耍泼皮,亲兵骂了一句,又朝栅栏上踢了两脚,本想让跟在身后的兵士把牢房打开,好好教训那老者一顿,可转念一想,刘辩不让他们为难这老者,也只好作罢,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爷爷来放你,你不愿走,那就死在这里罢了!” 说完话,亲兵扭头要走,没想到靠监牢墙壁坐着的老者却在这时慢条斯理的念了句:“鬼兮魂兮,归去来兮!无主孤魂如无根浮萍,一朝命丧,魂消魄散!” “老蠢蛋!”老者念了一通亲兵听不明白的话,亲兵回过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抬脚朝监牢外走去。 他刚出了监牢,牢房里又传出老者的喊声:“告诉刘辩,若他不来见老夫,不日他定当兵败身死!” 听到老者的喊声,已经走出监牢的亲兵顿时火冒三丈,扭头就要返回牢房,去寻那老者晦气。 跟在他身后的兵士连忙将他抱住,对他说道:“兄弟莫恼,殿下既不让我等为难于他,若你将他打杀,殿下怪罪下来,你我均开罪不起。兄弟还是先去向殿下禀明,由殿下处置!” 满头怒火的亲兵听到老者咒骂刘辩兵败身死,本想返回牢房,将他一顿打杀。被守牢房的兵士抱住劝解了一番,心头火气才稍稍的褪了一些,愤愤的朝着牢房啐了口唾沫,扭头走出监牢大门。 命令亲兵释放老者,刘辩总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事在压着。徐庶已经出去办理招揽贤才和安排人手丈量城外土地的事去了,主将营房内,只剩下刘辩一人还跪坐在那里,寻思着骂他的老者究竟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信口胡诌。 就在刘辩琢磨着这件事的时候,他派去释放老者的亲兵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抱拳对他说道:“启禀殿下,那老匹夫不愿离去,还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都说了什么?”坐在屋内的刘辩听到亲兵说的话,抬起头向他问了一句。 亲兵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才满心忐忑的说道:“他说了一番甚么魂啊命的怪话,小人着实不太明白。不过后来他却是恶毒万分的咒骂殿下,说殿下若不见他,不久后必定……” 话说到这里,亲兵又不敢说下去了,满心忐忑的低着头,偷眼瞟着刘辩。 “不久后必定什么?”从亲兵的神色,刘辩已然看出那老者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拧着眉头向他追问了一句。 老者的话亲兵不敢复述,可在刘辩的追问下,他又不得不说,只得低着头,一脸恐慌的小声答道:“回禀殿下,那老匹夫说……他说……他说殿下若是不去见他,不久后定然会兵败身死!” 亲兵说完这句话,已然做好了替那老匹夫承受刘辩雷霆暴怒的打算,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刘辩非但没有暴怒,反倒拧着眉头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准备一坛好酒,另外切些肉食,送到监牢。”过了好一会,刘辩站起身,走到营房门口,对那亲兵说道:“既然他想见本王,本王便去见他,且看他有何话说!” 刘辩的表现完全出乎了那亲兵的预料,他抬头愕然的看了刘辩一眼,随后如蒙大赦般不住口的应了几声,掉头朝着军营内的伙房跑了过去。 没过多会,跑进伙房的亲兵提着一坛酒和一块用布包着的熟肉来到刘辩面前,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酒和肉食均已备办妥当!” 朝亲兵手中的酒坛和装肉的布包看了一眼,刘辩点了下头,抬脚朝着军营外面走去,一队守在营房门口的亲兵赶忙列队跟在他的身后。 第161章 牢房题字 一道阳光从墙壁顶端开着的小气窗透进监牢,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映出一块小小的光斑。 光线虽是艰难的钻进了监牢,可它占据的区域却是太小,只给牢房里带来了些昏蒙蒙的光亮,却并没能驱散其中弥漫着的浓重霉味。 还没进入监牢,一股潮湿的浓重霉味就迎面朝刘辩扑了过来,他微微拧了拧眉头,抬手在鼻子前轻轻搧乎了几下。 关在牢房里的老者听到人的脚步声,缓缓张开眼睛,朝刚进监牢的刘辩看了过来。 看清领着两名亲兵出现在牢内的正是刘辩,他连忙坐直了身子,仰头望着眼前这年纪虽小,浑身却透着一股浓郁杀伐气息的少年。 老者坐了起来,刘辩朝提着酒坛和熟肉的亲兵哝了下嘴,看守牢房的兵士连忙把牢门打开,放那亲兵走了进去。 亲兵将酒坛和熟肉放在老者面前,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小声咕哝了一句:“殿下赏你的!” 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酒坛和装着肉食的布袋,老者微微仰起头,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血雨腥风!血雨腥风!森森白骨定中原,百万雄师下江东!唉!福兮!祸兮!天下人定是要遭受场磨难了!” 老者的话说的是没头没脑,跟随刘辩一同进入牢房的亲兵和守监牢的兵士都没听明白,可刘辩听了他说的话,心内却是一阵阵的犯着疑惑。 送酒和肉食给老者的亲兵退出牢房,守监牢兵士将牢门重新关上,刘辩朝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了出去。 亲兵与守监牢兵士躬身退了出去,阴森的牢房内只剩下刘辩和仰头靠墙坐着的老者。 “先生因何当街谩骂本王?”走到牢房的栅栏旁,刘辩拧着眉头,向那老者问道:“莫非你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将你杀了?” 听了刘辩问的问题,老者缓缓站起身,迎着他走了过来,站在牢房内与他隔着栅栏彼此相望,目光中闪烁着一种刘辩也看不懂的神采。 “殿下有血光之灾,乡野村夫不过来提个醒罢了!”盯着刘辩看了好一会,老者凄然一笑,转过身背对着刘辩,好似喃喃自语的说道:“若是此番殿下不死,这天下苍生便是不晓得有多少人会死!老夫前来提醒,着实是在造孽啊!” “敢问先生,本王有何血光之灾?若本王不死,又如何会祸及到天下苍生?”老者的话说的是没头没脑,刘辩心内却总觉着此人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微微拧着眉头,向他追问了一句。 “不可说,不可说!”老者摆了摆手,走到墙边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墙壁,再不言语。 看着老者的背影,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沉吟了片刻,才对他说道:“本王命人备办了酒肉,先生吃了,请离开此处,回家去吧!” 说完话,他转身走出了牢房,也不再向这老者多问。 听了刘辩的话,老者身躯微微一颤,在刘辩到了门口,即将走出监牢的时候,他猛然转过身,望着刘辩的背影,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出了牢房,刘辩面色铁青,向跟他一同前来、正在庭院内等候的一队亲兵招了下手,话也不说,径直出了监牢。 虞城街道上,来回走动的百姓不少,不过这些百姓却都是个个衣衫褴褛,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无论男女老幼,脸上都带着几分菜色。 如今刘辩入驻了虞城,又下令要为百姓置办家业,街道上走动的百姓见了他,都是纷纷退到路边,抱拳躬身深深的向他行礼。 领着亲兵,一路上刘辩不住的向给他行礼的百姓们点头示意,颈子都点的有些发酸了,这才远远的看到军营的牙门。 走到军营牙门,刘辩抬头朝牙门上方那几颗木雕的兽牙看了一眼,抬脚进了营地。 牙门上的几颗兽牙,由上好的檀木雕刻而成。虽然清晰可见兽牙上木质的纹路,可那锋锐的造型却还是让人看上一眼,不由的浑身也感到一阵森冷的寒意。 虞城是座小城,城内军营规模也不是很大。容纳万人,倒是绰绰有余,可如今驻扎在这里的是近十万大军,军营则显得很是拥挤了。 刚进军营,刘辩就听到校场上传来一阵阵官兵们操练时发出的喊杀声和口号声。 喊声气势雄浑、振聋发聩,给原本就杀意浓重的军营,又增添了几分肃杀的氛围。 回到军营,刘辩径直返回主将营房,他前脚刚踏进房内,一名守卫牙门的兵士飞快的跑了过去,附在一个亲兵的耳朵上,小声说了句什么。 一只脚迈进房间,另一只脚还在屋外的刘辩扭过头,看着刚听完牙门兵士叙述,正朝他这边走来的亲兵问了句:“又有何事?” “启禀殿下!”到了刘辩身前,亲兵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对他说道:“方才监牢来人传报,被关押的老汉吃了殿下送去的酒肉,没过片刻便已断了气息!” “胡说!”听说老者吃了酒肉便断了气息,刘辩眼睛一睁,低喝了那亲兵一句:“酒肉又没下毒,如何刚一吃下便就死了?” 亲兵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满脸忐忑的等待着刘辩指示。 转身返回营房门口,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在营房门口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紧拧着,思忖了好一会,对那亲兵说道:“人死在监牢,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把尸体放在监牢大院中,好生看顾!立刻张贴告示,寻找他家亲眷。一应丧葬所需,本王承担!” “诺!”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军营。 望着亲兵离去的背影,刘辩眉头微微拧起,心内犯起了嘀咕。 酒肉是他亲眼看着一名亲兵从伙房取出的,伙房内的食材,都是有专人检查,火工绝对不可能携带有毒性的物事进入伙房。 若老者真是被毒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去取酒肉的亲兵下了手脚。可那亲兵与老者并无血海深仇,而且刘辩让取酒肉,并未言明他不会去吃,亲兵纵然厌恶那老者,却也不会贸然下毒。 老者若不是大限已到自然死亡,那便是想要借着死亡,给刘辩带来不利!让城内的百姓都认为弘农王是个睚眦必报、嗜血残杀的屠夫! 前往监牢传达刘辩命令的亲兵背影消失在牙门外,刘辩抬脚走进营房,紧紧的拧着眉头,思忖着那老者古怪的言论和他会是奉了何人差遣前来虞城捣乱。 坐在营房内,正苦苦思寻着各种可能,早先出外办事的徐庶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一头闯进营房。 “听闻谩骂殿下的老者死了?”刚进营房,徐庶就向刘辩问道:“臣下见城门处张贴告示,寻找老者亲眷,方才匆匆赶回!” “本王去看了他!”端坐在屋内,刘辩抬眼看了一下徐庶,点了点头说道:“还让人给他带了酒肉,不想他在吃了酒肉之后,竟是死了!” “以殿下为人,定然不会向一老汉投毒!”双手背在身后,徐庶在刘辩面前来回的走了几圈,随后对他说道:“此事殿下公诸于世人,已是表明了胸襟坦荡,莫要再多过问,再有任何纠扰,臣下自会处置!” “如此甚好!”徐庶说他要接下这个烂摊子,刘辩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本王心内疑惑的,是那老者行止怪异,如今又是莫名其妙的死了,事情着实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些许小事,殿下不必介怀!”站在刘辩对面,徐庶眉头微微拧着,对他说道:“想来不出两日,子龙将军应能擒得韩暹返回虞城,殿下眼前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置,无需在一疯汉身上耗费时日!” 刘辩点了点头,虽是没有应声,可心内却还是想着在监牢里,老者对他说的那番话。 从老者的话中,刘辩听出他的意思好像是说,假若刘辩不死,这天下将会大乱。 对这种说法,刘辩很是不屑一顾。乱世已起,四方豪强各据一地,眼下尚未相互征伐,那是因为还有董卓作为众矢之的,一旦董卓不在,豪强的野心将再也难以压制,他刘辩不过是要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寻得一方能容他活下去的土地而已。 坐在营房内,刘辩正寻思着老者话中的深意,门外传来了一名亲兵的声音:“启禀殿下,看守监牢的兄弟在死者牢房内发现了一行字!” 听说关押老者的牢房里有一行字,刘辩连忙站了起来,向那亲兵问道:“所写何字?” “并无其他!”亲兵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只是一个地名,乃是上谷军都山!” “上谷军都山?”听了亲兵的话,刘辩和徐庶相互对视了一眼,二人脸上都现出了一丝迷茫,不明白这个地名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含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念出了这个地名。 朝门口的亲兵摆了摆手,待到亲兵退下,刘辩向徐庶问道:“军师可知上谷军都山有何特殊所在?” 徐庶先是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眼睛猛然一亮,抬起头看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可记得卢植?” “卢植?”提起卢植,刘辩愣了一愣,真正弘农王的记忆告诉他,当初董卓废黜他,这卢植正是反对最为强烈的一个。 “当日董卓将殿下贬为弘农王,卢植也辞官离去!”面朝着刘辩,徐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据臣下所知,卢植并未返回涿州老家,而是去了上谷军都山,在山中隐居!” 第162章 消失的尸体 夜幕笼罩下的虞城异常安静,街道上连半个行人也没有,只是偶尔会有一两支巡逻的兵士,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青石路面在一条条街道上走过。 兵士们整齐的步子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一阵阵“啪啪”的响声,给宁静的夜晚多少带来了些稍显沉闷的生机。 如今已是临近初夏,到了夜晚天气也不算很凉,和缓的晚风吹拂在人的身上,倒是让人感到有几分惬意的清爽。 主将营房的四根柱子上分别挂着一只黄铜的烛台,每只烛台上,点着三根白烛,白烛的火光映射着烛台,光洁的烛台表面泛着如同黄金般的光泽。 一支白烛的光芒很是微弱,可二十四支白烛点燃,却是能将屋内照射的一片通明。 刘辩盘腿坐在铺盖上,夜色已然深沉,可他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他的脑海中,还浮现着在监牢中与老者见面的场景。 尤其是老者临死前在监牢墙壁上留下“上谷军都山”这几个字,更是让刘辩心内感到十分不解。 卢植当初确是对汉室忠心耿耿,可眼下他已归隐山林,许久都没听人说过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若那句话是暗指要刘辩去寻找卢植,确实也是太说不过去了一些。 心中有事没有理出个头绪,刘辩总觉着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撑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抬脚朝门口走去。 轻轻拉开房门,刚迈出门槛,四名守在门口负责夜间值守的亲兵就躬身抱拳向他行了一礼。 朝亲兵们点了下头,刘辩径直往校场方向走去。 站在门口的四名亲兵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俩人连忙跟上刘辩,随着他朝校场上走去。 校场上的高台,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人的黑影,向靠近它的人施加着一股强大的威压。 白天喊声震天的校场,此时已是一片宁静。在校场边角的草丛中,不时的还会传来一两声夏虫的鸣唱。 站在离高台不远的地方,刘辩仰起头,望着漫天的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夜晚稍带点凉意的空气。 在校场上站了一会,从牙门处跑来一个兵士,那兵士在一名亲兵耳边细语了几句,随后转身离去, “殿下!”听完兵士叙述的亲兵走到刘辩身旁,抱拳对他说道:“监牢传来消息,白天死掉的老汉尸体不见了……” “什么?”听说死在监牢的老者尸体不见了,刘辩猛然转过身,向那亲兵问道:“何时发现不见的?” “方才!”亲兵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监牢大门紧闭,守卫监牢的兄弟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们发现时,尸体已然消失……” “让亲兵全都起身,我等去监牢!”老者尸体消失,刘辩隐隐的感觉到事情好像不对,赶忙向那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朝已睡下的亲兵们歇息的营房跑去,望着这亲兵离去的背影,刘辩眉头微微拧着,心内却是隐隐的生起了一丝不安。 “何人在那?”正望着离去亲兵的背影,跟在刘辩身旁的另一个亲兵断喝了一声,一把抽出长剑,目光直视着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墙角。 循着亲兵的视线朝墙角看去,刘辩发现墙角隐隐的好像有一团像人一样的黑影在晃动。 “过去看看!”朝亲兵招了下手,刘辩率先朝墙角那片黑影快步走了过去。 他并没有穿戴衣甲,手上也没有兵刃,跟在他身后的亲兵怕他出了意外,赶忙纵身蹿在他的侧前方,先一步朝墙角跑去。 快要走到墙角,墙角突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体型硕大的野猫从草丛中蹿了出来,一拧身子,“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是只野猫,殿下!”野猫蹿了出去,亲兵松了口气,将长剑****剑鞘,回过头对刘辩说了一句。 看着刚才还浮动着黑影的墙根,刘辩眉头紧紧的拧着。 他看见的黑影很大,明显是人的形状,可到了近前,却只是一只野猫,着实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为了便于巡视,校场周边的墙根并没有栽种树木,也没有足以藏人的深草和灌木,只生着一些短短的矮草,根本无法容人藏身。 人形的黑影突然变成了一只野猫,让刘辩心内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殿下!”刘辩站在墙边,正看着刚才发现人影的墙根,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百余名亲兵跑到他身旁,领头的亲兵抱拳对他说道:“人到齐了!” 朝面前的亲兵们看了一眼,刘辩点了下头,向他们招了下手,对他们说道:“待本王穿上衣甲,我等去监牢一趟!” 百余名亲兵列成两排,跟在刘辩身后,朝着主将营房门口走去。 带着两名亲兵进了营房,在亲兵的帮助下穿上衣甲,刘辩领着百余名随身亲兵,径直朝着牙门走去。 “何人出营?”队伍离牙门还有二三十步,两个守卫牙门的兵士手持朴刀挡在前面,其中一人高声喝问了一句。 “是本王要出营!”领着队伍一边迎着那两个守卫牙门的兵士走过去,刘辩一边对那俩人说道:“守好牙门,没有本王手谕,今晚不许任何人出入!” “诺!”见迎面走过来的是刘辩,两名兵士连忙侧身让到一旁,躬身抱拳应了一声。 从这两名兵士身前走过,径直出了牙门,刘辩回头朝军营看了一眼,对身后跟着的一名亲兵说道:“告诉牙门官,严守军营,自今晚起,除几位将军和军师外,任何人不许擅自出营!” 得了命令的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跑回了军营,刘辩则领着一百多名亲兵组成的队伍,上了街道,朝监牢方向走去。 夜晚的街道很是冷清,街面上满是白天极少见到的小旋风。 一股股小旋风打和转儿,卷起地面上的灰尘,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根本不遵循风向的规律流动。 全身戎装的刘辩,一手按着长剑剑柄,迈着大步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一路上他已不记得踢散了多少个小旋风。 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迈着大步将街道上四处流窜的小旋风踢的七零八碎。一百多人在街道上行走,他们每次迈出脚步,却只会发出整齐划一的一声脆响。 接连穿过两条街,到了监牢门口,刘辩看到监牢的大门紧闭着,里面的院子却还闪烁着一片片的火光。 他朝身后的亲兵摆了下手,两名亲兵随即抬脚走到门口,用力的拍打着紧闭的大门。 “开门,快点开门!”俩人一边拍打着大门,其中一人还一边扯着嗓门朝院内喊道:“殿下来了,快快开门!” 他这声“殿下来了”刚喊过,监牢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来。 几名守卫监牢的官兵迎了出来,排成一溜边,“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带领他们的军官双手扶着地面,浑身都在哆嗦着说道:“启禀殿下,老汉尸体莫名失踪,我等皆是死罪,恳请陛下降罪!” “也没甚么了不得!”朝那几个官兵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对他们说道:“你等且起身,待本王看过之后,再行处置!” 说着话,刘辩已抬脚走进了监牢的大院,几名守卫监牢的官兵跪在地上并未立刻起身,直到最后一名亲兵跟进了院子,他们才站了起来,诚惶诚恐的进了院内。 监牢大院中,一张草席平平的铺在地面上,草席上还放了块揉成一团的麻布。 “尸体失踪之后,你等可曾动过草席和麻布?”站在草席边,刘辩向守卫监牢的军官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跟在刘辩身后,那军官佝偻着身子,连腰都不敢直一下,听得刘辩发问,才满心忐忑的应道:“尸体不见之后,我等皆未动过草席和麻布。” 刘辩点了下头,蹲在草席边上,伸手抖开了那块揉成一团的麻布。 麻布刚抖开,从里面就落下了一抔黄土。 黄土很细,在刘辩抖开麻布的那一瞬,一些粉末随风飘散,草席上也被飘了一层。 放下手中的麻布,刘辩先是伸出一只手指朝落在草席上的泥土抹了一下,随后站起身,站在草席边朝身后的亲兵一伸手说道:“拿支火把过来!”。 一名亲兵连忙跑到院内燃烧着火焰的火盆旁,从火盆边上取了一支用桐油浸泡的麻布包裹着的火把,将火把凑在火盆上点燃,才回到刘辩身边,双手握着火把的手柄部位,低下头将火把递向了刘辩。 从亲兵手中接过火把,刘辩将火把凑在地面上,步履十分缓慢的绕着草席走了一圈。 庭院的地面完全由青石铺成,且要比街道上的青石路面平坦了许多,绕着草席走了一圈,刘辩直起腰,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庭院里很是安静,一百多名立在院内的官兵竟是连咳嗽都没发出一声。除了火盆里燃烧着的火焰在晚风的掠动下发出“呼呼”的声响,再听不见其他任何的杂音。 宁静的庭院中,刘辩只是轻轻的“咦”了一声,就立刻吸引了所有官兵的目光,每个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刘辩持着火把从草席边走开,绕着并不算很大的监牢墙头走了一圈。 这一圈他走的很慢,花费了许多时间,每走一步他都会用火把将墙头仔细的照上一遍。 围着墙头整整的转了一大圈,刘辩低着头,喃喃的自语了一句:“奇怪了,莫不是尸体会飞不成?” 第163章 赵云归来 勘察了老者尸体失踪的现场,又进入监牢亲眼查看了那行留在墙壁上的字,领着一队亲兵回到军营,刘辩几乎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刚一闭眼,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老者对他说过的话和那几个刻在监牢墙壁上的字。 夜晚总算是熬了过去,天开始蒙蒙泛亮的时候,几乎整夜没睡的刘辩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的刘辩听到门外传来一个亲兵的声音:“殿下,赵云将军回来了!” 意识还处在朦胧中的刘辩隐约听到亲兵说话,缓缓睁开眼睛,朝门口看了过去,嗓音略微带些沙哑的问了一句:“谁回来了?” “启禀殿下,赵云将军生擒韩暹,已然返回虞城!”起初听到亲兵的声音,刘辩还以为是在做梦,当亲兵再次复述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他才知道并非是在梦境中。 “帮本王打些水来洗漱!”听说赵云擒了韩暹,刘辩赶忙爬了起来,向门口的亲兵又问了一句:“子龙将军如今何在?” “已然进城,正押着俘虏返回军营。”亲兵本要去为刘辩打水洗漱,听他又追问了一句,连忙先回答了他的问题。 “快去给本王打水!”赵云已然进城,想来用不多会就会来到军营,刘辩抓过一旁的衣衫,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对门口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没过多会,亲兵打来了一盆清水,刘辩洗漱后,在亲兵的帮助下,套上了铠甲。 服侍刘辩起身,亲兵又将他睡觉的铺盖卷了起来,放进了营房拐角的一只大木箱里。 “殿下,子龙回来了!”亲兵刚收拾好铺盖,才退出房间,徐庶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刘辩说道:“子龙与韩暹交战,不过三合,就将韩暹擒下……韩暹麾下兵士也尽数被我军包围……” “子龙呢?”听到徐庶说话,刘辩扭过头望着他,一脸欣喜的向他问道:“子龙可否来到军营?” “来了!”徐庶面带笑容,对刘辩说道:“此刻已是到了牙门外,不得殿下口谕,未敢擅入军营!” “军师随本王前去迎接!”得知赵云已然到了牙门,刘辩忙朝门口跑去,前脚刚迈出门槛,又扭头对还站在屋内的徐庶说道:“让人吩咐伙房,今日多弄些肉食,全军将士共贺子龙得胜!” “诺!”徐庶抱拳应了一声,跟着刘辩出了房门,刚出房间就对一名守门的亲兵说道:“吩咐伙房,今日多备办肉食,全军将士开个荤!” 得了命令的亲兵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伙房跑了过去。 大军人数在不断增加,粮草消耗也是越来越大,眼下虞城存粮并不是很多,确保官兵们吃饱肚子,已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能让他们吃上肉食。 刘辩下令让伙房多备办肉食全军开荤,纵然是他的随身亲兵,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难免兴奋非常。 与徐庶一道,领着一队亲兵快步走向牙门,离牙门还有很远,刘辩就看到在军营外面密密麻麻的立着许多人。 等候在牙门外的军队给人一种很是古怪的感觉,队伍两侧是身穿大红衣甲的官兵,被官兵夹在中间的,则是头上包裹着黄巾、被人用麻绳将双手捆着拴成一串的黄巾兵。 “殿下!”刘辩领着徐庶迎到牙门,一身白袍银甲、虽是经过战场搏杀,却依旧倜傥不减的赵云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向他行了一礼说道:“末将不辱使命,生擒韩暹,俘获韩暹麾下兵马两万余人,请殿下发落!” “子龙辛苦!”跨步上前,双手托着赵云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刘辩把赵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此番大战,子龙乃是劳苦功高啊!” “殿下所托,末将不敢稍有怠慢!”直起身子,先是应了刘辩一句,赵云扭过头,朝身后喊了一声:“将韩暹带上来!” 两名兵士一左一右,扭着上身已然五花大绑的韩暹,从队伍后面走了出来,将韩暹推到了刘辩身前。 韩暹被推到面前,刘辩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只见这韩暹生着一张国字大脸,脸颊边上蓄着一圈并不算很长,却如同钢针一般坚硬的胡须。 他身上的鳞片甲被撕开了一块大大的口子,撕破的地方隐约能看见串联甲片的细线。本应在头上裹着的黄巾也已被人拽去,蓬松的发髻歪歪斜斜的扭向一侧,头发显得很是凌乱。 “快松绑!”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韩暹,刘辩对身后的亲兵说道:“把将士们都引到校场上去,今日本王要犒劳全军。” “俘虏如何处置?”两名亲兵上前为韩暹解开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另一名亲兵则抱拳躬身,向刘辩问了一句。 “此处没有俘虏!”看着赵云身后黑压压的队伍,刘辩对那亲兵说道:“韩将军麾下兵马,尽是白波军官兵,日前只是有所误解。今日犒劳全军,人皆有份!” 向刘辩询问的亲兵听他这么一说,赶忙应了一声,转身朝军营内走去。 他刚走出两步,站在刘辩身后的徐庶就一把拽住了他,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亲兵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应诺,待到徐庶把话说完,他双手抱拳朝徐庶拱了一拱,快步走进军营。 刘辩先让亲兵为韩暹松绑,随后又说了一句此处没有俘虏,俨然是没把韩暹和他麾下被俘的官兵当成俘虏对待,倒是让韩暹和两万余名白波军俘虏一个个都愣在当场,一时竟没人回过神来。 就在韩暹和两万多名白波军俘虏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军营里走出了两名身穿崭新鳞片甲,腰悬长剑的将军。 “殿下!”走出来的两员将军正是前两日向刘辩投诚的胡才和杨奉,二人到了刘辩身前,先是躬身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又都转过身面朝着韩暹。 “你们……”见杨奉与胡才走了出来,韩暹满脸惊愕的望着二人,嘴巴张的老大,只说出两个字,后面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韩将军!”杨奉和胡才相视一笑,胡才抱拳朝韩暹拱了拱说道:“我二人已然投效殿下。郭太于战场上命令弓箭手射杀其生身父亲,不忠不孝令人发指,杨将军已然将其枭首!不知韩将军是愿投效殿下,还是要……” 话说到这里,胡才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稍稍歪着头,看着韩暹时,眼神也略微的复杂了一些。 站在胡才身旁的杨奉这时微微一笑,伸手朝胡才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对胡才说道:“韩将军早先曾对你我二人说过,若是官军愿意收留,他愿加入官军,再不做黄巾贼,四处奔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与胡才说了句话,杨奉扭头看着刚被松开绑缚,一脸愕然呆立在面前的韩暹,对他说道:“如今殿下有心收留我等,且对我等情同手足,绝无半点相弃,韩将军还在犹豫甚么?” 呆呆的望着二人,韩暹脑子里是一片凌乱。早先白波军分为三股,胡才镇守虞城,杨奉、郭太出师迎击刘辩,而韩暹则率军直逼下阳。 从分兵到如今,不过数天光景,郭太被杨奉砍了脑袋,杨奉和胡才则投效了刘辩。 如此巨大的变故,让韩暹一时半会还是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罢了!罢了!”见韩暹还站在那里发愣,刘辩笑着对杨奉和胡才说道:“子龙与韩将军刚到,路途定然疲累,我等且去营中吃酒,酒宴上再谈不迟!” 得了刘辩的吩咐,胡才与杨奉应了一声,侧身站在两旁,给韩暹让出道路,一起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齐声说道:“韩将军,请!” “二位将军如此生分,末将着实惶恐!”与胡才、杨奉私交甚为不错的韩暹,见二人站到一旁给他让出道路,叹了一声,对他们说道:“末将早已有心归附朝廷,无奈官家不容,今日殿下既愿招揽,末将如何还会迟疑?” 说罢这番话,韩暹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刘辩说道:“赵将军与末将交手,不过三合便将末将挑落马下。末将武艺如此不堪,殿下尚且礼遇于我。末将在此对天起誓,自今日起,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韩将军快快请起!”韩暹表示效忠,刘辩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对他说道:“有韩将军相助,本王日后定是如虎添翼!” 在刘辩托扶下站了起来,韩暹先是抱拳躬身,向刘辩道了声谢,随后扭头对被官兵们夹在中间的白波军俘虏喊道:“殿下如此恩义,众军如何不拜?” 韩暹如此一说,被俘的两万余名白波军纷纷跪伏在地上,仰头望着刘辩齐声喊道:“我等愿誓死效忠殿下!” 两万余人雄浑的喊声以军营牙门为原点,向四周扩散开来。 韩暹麾下官兵在城内多是留有亲眷,赵云俘获他们,将他们押入城内之时,他们的家眷纷纷涌上街头,远远的望着被官兵夹在中间押向军营的战俘。 望着被捆成长串的白波军战俘,每个战俘的家眷都是满脸的担忧,担心刘辩暴怒之下杀了他们的亲人。许多人甚至纷纷涌向军营外面的街道,挤做一团,翘首望着军营外的刘辩。 战俘们如此一喊,拥堵在街道上的战俘家眷也都晓得他们再没了性命之忧,一个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许多人甚至振臂高呼着“弘农王万岁!” “为将士们松绑!进入军营!”望着跪在地上宣誓效忠的白波军战俘,刘辩把手一挥,下达了进入军营的命令。 第164章 出兵安邑 收服白波军,占了下阳、大阳和虞城三地,刘辩大军镇守虞城,转眼已是一个多月过去。 最初的一段时间,刘辩还总在为老者尸体莫名失踪而感到困惑,随着日子一天天度过,渐渐的这件事也被他遗忘在了脑后。 初夏的风儿带着融融暖意掠过大地,刘辩与徐庶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在他们身旁是刚刚开垦出的田地。 犁头翻开的泥土晾晒在阳光下,还带着几分湿意。 几名亲兵跟在刘辩和徐庶的身后,也像二人一样,扭头看着两边新开垦出的田地。 稍远一些的田地里,几个老年农夫正向泥土中播撒着种子 看着远处播撒种子的农夫,刘辩回头向徐庶问了句:“眼下已然到了初夏,此时播种是否有些晚了?” “此时正是培育粟米的最佳时令。”跟在刘辩身后的徐庶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粟米每年四五月间栽种,八月可获丰收,殿下为百姓们分配田地和种籽正合时令!” “如此算来,一年只能栽种一季!”看着田间繁忙的农夫,刘辩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能栽种一年两季的谷物,到了年底,百姓日子或许会过的更好一些,大军也能多些粮草。” 徐庶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了远处一辆小河中正缓缓转动的水车。 那辆水车是刘辩亲自督工建造的,构造与陶家庄村口的水车别无二致,有了它,百姓栽种粮食,即便是在旱季,只要小河不干,也不用担心田里会缺水。 “殿下!”与徐庶一道,领着几名亲兵正沿着田埂行走,刘辩听到侧面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 扭头朝发出喊声的方向看去,出现在刘辩视野中的是一名从对面田埂上飞快跑来的亲兵。 那亲兵先是绕着相邻的田埂一阵飞跑,转到迎头的田埂上,朝着刘辩飞奔而来,田埂狭窄,他跑的又是飞快,有几次甚至险些栽进刚垦出的田地里。 “启禀殿下,新近得到的消息!”到了刘辩对面,亲兵抱拳躬身对他说道:“董卓迁都长安,联军占了洛阳,刘岱因乔瑁懈怠督粮,率军杀入乔瑁阵营,将在场的乔氏族人悉数屠戮,如今东郡已是无主之地!” 听了亲兵的话,刘辩赶忙追问了一句:“消息可曾核实?” “已然核实,千真万确!”亲兵抱拳躬身,回了刘辩一句。 “再探,务必核准消息,再来回报!”拧着眉头,沉吟了一下,刘辩向那亲兵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定要做到消息确实!” “诺!”亲兵应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沿着田埂一路飞奔而去。 望着亲兵的背影远去,刘辩扭过头对徐庶说道:“此事军师以为如何?” “若乔瑁若真为刘岱所杀,倒是给殿下留了个挥兵东进的口实!”徐庶抱拳朝刘辩拱了一拱说道:“乔瑁身为东郡太守,常年驻守东郡。只是眼下我军方才占领虞城、下阳和大阳一带,河东太守王邑乃是董卓篡权后由朝廷任命,虽是忠于汉室却也忠于朝廷。眼下王邑未向殿下发难,想来是念及殿下乃是汉室宗脉。若殿下一旦率军东进,董卓再以朝廷名义下令,难保不会祸起萧墙。殿下应及早做好准备,先占河东稳固根基,尔后挥师东进,问罪刘岱!” “回军营再说!”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朝身后的徐庶和几名亲兵一摆手,抬脚朝田埂尽头快步走去。 在田地边缘的道路上,坐着百余名亲兵。离亲兵们不远的地方,百余棵生长在路边的小树旁都拴着或卧或站的战马。 刘辩领着徐庶等人向小路走来,坐在路边的百余名亲兵赶忙站了起来,纷纷跑到战马旁,解开拴着战马的绳索,列起长队等待着刘辩。 离开田埂上了小路,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坐骑的缰绳,刘辩脚踩着他亲手设计的木质马镫,跃上战马,朝众人一招手,喊了声:“回城!” 一百多人纷纷跃上马背,跟在刘辩和徐庶的身后,策马朝虞城方向一阵狂奔。 百余匹战马的马蹄踏在泥土小路上,伴随着“嘚嘚”的马蹄声,一片漫天的烟尘随之卷起。 领着队伍刚进入虞城,刘辩就翻身跳下马背,将战马交给身后的一名亲兵牵着,他则与徐庶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城内的白波军亲眷,大多在城外分到了土地,一些没有分到土地的,则是有着各种特殊技能、需要他们留在城内作坊从业的人。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休养生息,一些有点才干的人得知刘辩招募人才,也纷纷来到虞城。他们之中并没有能力超群的大才,不过小才倒是有着一箩筐,若是让这些人治理城池却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在刘辩的指示下,三座城池内纷纷建起了锻造、制陶和纺织等手工艺作坊,那些留在城内、有着一定手艺的百姓,则成了作坊雇佣的第一批职业手工艺者。 三座城池发展时日尚短,虽是有些起色,却并不是十分突出。新建的作坊产量也很是低下,仅仅只能维持三地百姓和军队的日常用度。 除了大力发展农业和手工业,刘辩还采取了减免商人税赋的策略,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外地商人到三座城池进行贸易,增加贸易收入。可新政出台已经一个多月,收效却并不是像刘辩想象的那样显著。 在减税和官军扶持的政策吸引下,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也已重新开业,虽然生意还略显萧条了一些,却要比当初大军进城时户户闭门的场面热闹了许多。 领着队伍走在街道上,前面的百姓纷纷让到路的两侧,躬身向刘辩行礼。 战乱纷呈,自白波军进驻虞城,包括白波军家眷在内,城中百姓过着的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如今刘辩进了城内,仅仅只用了一个多月,就促使原本混乱的秩序有所恢复。也正是因此,无论是虞城的原住民还是白波军家眷,对这位弘农王都是打心眼里的敬仰和感激。 “吸引商人还需加强!”走过了几条街,远远已能望见军营的牙门,刘辩小声对走在侧后方的徐庶说道:“将来我军要转战四方,要打仗,打仗拼的是兵器精良、拼的是兵强马壮、拼的是粮草充足,归根究底,拼的就是钱!如今我等还是太穷,若不加强经济,恐怕支撑不了许久!” “殿下说的是!”跟在刘辩身后,徐庶一边点着头,一边对他说道:“若无商人前来,城内工坊即便能产出大量货物,也只能积压,换不成铜钱,在工坊做事的百姓也是要饿肚子!” “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抬眼望着越来越近的军营,刘辩对徐庶说道:“宁愿让本王饿肚子、让本王受穷,也绝对不能让将士们和百姓饿着、冻着!” 要走到军营,刘辩压低了声音对徐庶说道:“冻饿了将士们和百姓,他们可是要造反的!” 徐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跟着刘辩径直进了牙门。 刚回到主将营房,刘辩还没进屋,就对跟在后面的一名兵士说道:“本王与军师有要事相商,任何人没有通禀,不得入内!” 亲兵应了一声,朝身后一摆手,大多数亲兵牵着马朝马厩方向走去,在主将营房门口,只余下十多名亲兵守卫着房门。 进了屋内,刘辩径直走到主位,从桌上摞成一叠的地图中抽出一张,铺在桌案上,朝徐庶招了招手。 从一旁的桌案后抽了张草席,徐庶快步走到刘辩对面,将草席铺在地上,跪坐了下来。 “此图是本王让人画的附近城池地图。”手指着图上标注着虞城的小点,刘辩抬起头看着徐庶说道:“方才本王在路上想过,我军虽然眼下战甲和兵刃已然配置齐全,可官兵们却还是疏于训练,尚不足以胜任大战。河东一带虽是听命于董卓,却并未向本王发难,本王若是贸然夺下河东,恐天下……” “河东地处中原,田地广袤、物产丰饶。殿下乃是汉室正统,董卓却是窃国老贼!”刘辩的话还没说完,徐庶就对他说道:“当年董卓被封为河东太守,虽是致力于整饬羌人,并未在河东扎根,可如今的河东太守王邑却是董卓举荐。此人虽是官声不错,却毕竟为董卓所制。若不占据河东,即便西凉军不渡河前来围剿,虞城、下阳与大阳一带也是久守不住。眼下乱世将起,殿下切不可存有妇人之仁!” “拿下河东!”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思忖了好一会,才对徐庶说道:“只是河东幅员广袤,从何处着手,方为妥当?” “尽速拿下安邑!”徐庶抬手指着地图上虞城以北的小点对刘辩说道:“安邑乃是河东郡府所在。我军突袭安邑,将其夺下,河东各城群龙无首,再行攻伐,将会事半功倍!” “好!”看着徐庶手指的位置,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过了好一会,才重重的朝面前桌案上一拍,对徐庶说道:“就依军师所言,大军即刻备战,出兵安邑!” “来人!”决定出兵,刘辩抬头向门外喊了一声:“请众位将军前来本王营房,商讨军务!” “诺!”主将营房门口,一名亲兵跨步站在正门处,双手抱拳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跑向军营,传召典韦等人去了。 第165章 截河毒计 一支五万人的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出了虞城,官兵们火红的衣甲如同滚滚的血浪,朝着城外涌去。 骑马走在这支大军最前方的,正是身穿金色衣甲的刘辩。 初升的朝阳照射在刘辩的衣甲上,金色的铠甲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使得他浑身都透着一股充满贵气的尊荣。 距离决定出兵已过了五天,刘辩得到了确实的消息。东郡太守乔瑁果真已被兖州刺史刘岱杀死,兖州一带已是乱作一团。 董卓撤离洛阳,临走时命令西凉军在城内放了一把火,当初喧嚣繁华的都城,几夜之间便被大火吞噬为一片遍地焦土的废墟。城内财货,也在西凉军撤离时被趁机抢掠一空。 诸侯联军进了洛阳,夺下的不过是毫无价值的废土。原本就相互存有猜疑的各路诸侯,在刘岱率军冲入乔瑁阵营之后,相互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最终导致分道扬镳、各自散去。 对诸侯联军本已不抱希望的刘辩,在得到这些消息之后,不过是撇嘴笑了笑,并未太放在心上。 离开虞城,刘辩率领五万大军径直北上,不过他的目的地并非安邑,而是与安邑只有十数里之遥的盐监。 刘辩领着大军离开虞城,两名守城裨将并肩站在城头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大军,其中一名裨将对另一人说道:“殿下此番北征,想来不日定能拿下整个河东!” “殿下乃是天君下凡,区区河东,何足挂齿?”另一名裨将撇嘴笑了笑,对他身旁的裨将说道:“老兄眼下应当整饬本部兵马,加紧训练,想来不用多久,便会得到镇守城池的命令!” “这是必然!”遥望着在朝阳映照下已然背影朦胧的大军,另一名裨将脸上现出一抹失落的说道:“主力攻城略地,我等镇守城池,真不知何时我等才有上阵杀敌的机会!” 站在他身旁的裨将听了这番话,轻叹了一声说道:“殿下说过,攻城容易守城难,你我二人还是安心各司其职吧!” 与此同时,虞城以北数十里开外的安邑。河东郡守王邑端坐在官府议事厅中,在他下首,分列两旁坐着大小十数名河东文武官员。 “众位想来已是听说,弘农王攻破白波军,占据大阳、下阳和虞城三地,如今又率军直扑盐监!”跪坐在主位上,王邑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官员,对他们说道:“盐监乃是产盐要地,河东一带向来以盐运为主,若是失去盐监,我等定然无法向朝廷交代!各位以为,该当如何才能保得盐监无虞?” “安邑官军止有五万!”王邑的话刚说完,就有一个老年官吏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各城守军不过千余人,下僚听闻弘农王所率兵马也是五万,且虞城之内尚有数万兵马整兵备战,若是强行接战,此战恐郡守并无胜算!” 王邑抬头看着站在大厅正中的老官吏,微微拧起眉头,向他问道:“那以黄功曹的意思,此番本郡守应拱手让出盐监?” “并非如此!”说话的老官吏正是东郡功曹黃伯玺,听出王邑话中带着几分不快,他连忙躬身说道:“下僚并非认为郡守应让出盐监,只是以为不可强行为战而已!” “黄功曹莫非已然有了计策?”听了黃伯玺的话,王邑微微欠起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意味向他问道:“功曹何计?速速道来!” “启禀郡守!”黃伯玺连忙躬身应道:“盐监以南,涑水横亘,再向南则是中条山。兵法有云,背山而生背水而死,此番我军便与弘农王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功曹打算如何反法?”身为郡守,王邑对兵法也是略知一二,听黃伯玺说要反兵家常理而行之,他长跪起身,神色也庄重了一些,朝黃伯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愿闻其详!” “中条山之所以得名,乃是因其势险峻,如刀削般笔直!”黃伯玺直起身子,伸手捋着下巴上雪白的山羊胡子,嘴角漾起一抹老奸巨猾的笑容,对王邑说道:“弘农王大军直逼盐监,必经中条山。以中条山之山势,即便路途熟谙,也只能容得少量兵马穿行,大军背倚此山,与死地无异!我军便将这兵家所言的生地拱手让于弘农王,又有何不可?” “那么死地呢?”王邑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望着黃伯玺,向他问道:“生地让与弘农王,死地又是何处?该当如何布置?” “过了中条山,便是涑水!涑水河床狭窄,水流平缓,正是我军此战决胜的关键所在!”黃伯玺放下捻着胡须的手,满是褶子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对王邑说道:“安邑城内五万大军,郡守可带四万前去阻截弘农王,剩余一万则沿涑水西进,在上游十里处将河道断截,使得下游河床降低。与弘农王接战,郡守只可败不可胜,待到我军官兵退回涑水以北,弘农王见河床低浅,必定挥兵追击!届时上游官兵破坝放水,区区五万大军,又如何斗得过洪水猛兽?” 听完黃伯玺的一番话,王邑跪坐在那里,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向在坐的其余官吏问道:“众位可还有良策?” 端坐在正厅两侧的官员一个个笔直的跪坐着,并无人答话。王邑等了好一会,才有一员武将站了起来,抱拳对他说道:“郡守此番征剿弘农王,末将愿为先驱!” 走到大厅正中的武官,身形魁伟,穿着一身墨色鳞片甲,往正厅一站,就犹如一尊铁塔般敦实。 “夏侯将军愿为先锋,本郡守便可放心出战了!”看了站在正厅中间的武官一眼,王邑站了起来,朝众人把手一挥,对他们说道:“此番本郡守亲自督军,夏侯将军为先锋,黄功曹督运粮草,定要在涑水将弘农王所部一网打尽!” 王邑决定出战,屋内所有官员齐齐站了起来,抱拳对他说道:“恭祝郡守旗开得胜!” 安邑城内,河东官兵整装待发,而刘辩此时则领着五万大军不急不缓的向着盐监方向挺进。 他们要攻打的盐监,正是后世的运城。此地井盐储量丰富,井盐贩运获利颇丰,乃是河东一带主要的经济命脉。 夺取河东,徐庶选定盐监作为首战之地,正是料定盐监一旦出事,安邑城内河东军必定倾巢出动,援救此处。 能否在盐监一带战胜河东军,是夺取整个河东郡的关键所在。 五万大军不急不缓的向着盐监方向推进,一直走到日落西山,刘辩才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山脉。 这条山脉与他以往见过的大山很是不同,山脉细长,且山势陡峭。山上极少有高大的乔木,远远望去,整座山给人一种光秃秃、没有多少生机的感觉。 若是有支军队在山上行进,山外的人定然会一眼看穿行军路线。 望着远处呈一条直线分布的山峦,刘辩抬起手臂,朝身后的大军高声喊道:“停止前进,原地宿营!” 五万大军渐渐的止住了行进的步伐,兵士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搭建起行军营帐。 远处群山的山巅上,一轮橘色的夕阳懒洋洋的探出半边脑袋,就好似随时会掉落到山下一般。 刘辩扭头朝身后正搭建着营帐的官兵们看了一眼,近处的几个官兵,红色的衣甲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显现着几许如同血染般的艳丽。 望着忙碌的官兵们看了一会,刘辩重新返过身看向远处笔直的山峦,没过多会赵云走到他身后,小声对他说道:“殿下,帅帐已然扎好!” “子龙!”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赵云,刘辩指着远处的群山向他问道:“你可知那里是何去处?” “中条山!”望着远处的山峦,银色铠甲在夕阳映照下泛着橘色微光的赵云向前一步,站在刘辩侧后方,对他说道:“出征之前,军师曾对末将说过此山。” “明日我军将在入山处驻扎,等待河东军在彼处与我军决战!”望着远方的中条山,刘辩嘴角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对赵云说道:“此战即便不能全歼河东军,也定要让他们蒙受巨大损失,否则我军拿下河东将极其艰难!” “末将愿为先锋!”刘辩的话音刚落,赵云就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对他说道:“此战末将定然取得王邑首级,为殿下夺取河东祭旗!” “杀王邑乃是小事!”刘辩笑着朝赵云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此战由韩暹出任先锋,子龙乃是奇兵,另有要务安排,若以子龙为先锋,岂不是杀鸡用了牛刀?” 行军打仗,向来先锋都是最为紧要,可在刘辩的口中,此战先锋倒是成了无关轻重的所在,着实让赵云感到有些不解。 扭头看着赵云,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些许困惑,刘辩转过身朝他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笑着对他说道:“此战能否获得全胜,全要仰仗子龙!” 出征前赵云并没有得到关于战斗细节的命令,从刘辩那副神情中,赵云也不觉得他会立刻将计划和盘托出,于是也不多问,只是抱拳应了一声。 夕阳终究还是落下了山巅,大地也沉浸在一片迷蒙的黯淡之中。离中条山不足十里的野地里,密密麻麻的摆列着上万顶营帐。 紧密排列的营帐中,每隔几顶帐篷,就会留下一块空地。每块空地都搭着一只三条腿的木质支架,而每只支架的顶端又都摆放着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盆。 第166章 探马急报 一骑如电般飞驰的快马,划破夜幕径直闯进军营,马匹疾走掀起的劲风卷过火盆,熊熊燃烧的火苗在风的卷动下剧烈的颤抖着。 刚进军营,马背上的骑士翻身跳落在地上,飞快的朝着主帅营帐跑去。到了营帐前,他将嘴唇附在一名亲兵的耳边,语速极快的说了一番话,随后朝亲兵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殿下,探马急报!”骑士刚离开,听完他说话的亲兵就面朝帅帐,抱拳躬身禀报了一句。 “进来!”帅帐内,传出了刘辩低沉且透着沉稳的嗓音。 “启禀殿下,王邑亲率四万大军,已于傍晚时分在涑水北岸扎营!河岸北面多见河东军探马来回穿行。”进了帅帐,亲兵拱手抱拳,笔直的挺着身子,将骑士传回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全都禀报给了刘辩。 “报!”亲兵的话音刚落,刘辩还没来及做出回应,帐外又传来了另一个亲兵的声音:“涑水岸边探马回报!” “进来说话!”朝第一个亲兵摆了摆手,在那亲兵返身退出营帐的同时,刘辩又向帐外喊了一声。 另一名亲兵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抱拳站在刘辩面前,对他说道:“前往涑水一带勘察的探马发现,涑水下游河床低矮,许多地方甚至露出河底泥沙!即便大军通过,也是无须借助船只!” “启禀殿下!”第二条消息刚听完,帐外又传来了第三个亲兵的声音:“涑水上游探马急报!” 禀报第二条消息的亲兵刚出帅帐,第三名亲兵就走了进来,抱拳立在刘辩面前说道:“今日午间,涑水上游突然多了许多河东军岗哨。河东军将前往上游的道路尽数封闭,我军探马无法探查上游情况!” 朝最后一名报讯的亲兵摆了摆手,跪坐在矮桌后面的刘辩微微拧起眉头,从桌案上抽出一张行军地图,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帅帐之内,一左一右搭着两只小小的烛台,烛台上分别亮着两根白烛。白烛的火苗在灌进帐内的晚风轻拂下,一抖一抖的跳动着,使得帐内光影重重,很是有着几分诡异的意味。 “请几位将军前来帅帐!”在地图上查看了一番,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向守在帐外的亲兵喊了一声。 一名亲兵赶忙应了,飞快的跑向赵云等人的营帐,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没过多会,赵云、韩暹等四将聚集到刘辩的帐前。站在帐外,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一齐抱拳躬身向帐内说道:“末将等奉召前来!静候殿下谕旨!” “都进来!”坐在营帐内,还在查看着地图的刘辩头也没抬,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赵云掀开帐帘率先走进帐内,其余仨人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进来。 四人掀开帐帘,一股风儿随即灌进帐内,烛台上的两支白烛在风儿的吹拂下,火苗剧烈的抖动着,帐内的光线也瞬间黯淡了许多,直到最后进帐的胡才将帐帘放下,白烛上燃烧着的火苗才安定了下来,帐内也要光亮了一些。 “众位将军且坐!”抬头看了一眼四名进入帐内的将军,刘辩先是将地图叠起来放在一旁,随后双手按着桌面,把目光投在了刚刚坐下的四人身上。 “王邑大军已然在涑水北岸驻扎!”环视了一圈帐内的四名将军,刘辩脸上带着水波不惊的平淡对他们说道:“方才探马来报,涑水河床低矮,许多地方甚至露出了河底的泥沙,几位将军对此有何见解?” “想来是那涑水今年干旱。”刘辩的话音刚落,坐在赵云下首的韩暹就粗声粗气的说道:“河床低矮,正便于我军渡河强攻,天公如此作美,末将愿……” “今年雨水充沛,涑水如何会干涸至此?”不等韩暹把话说完,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对众将说道:“另有一条消息,河东军在河岸上游布置了多道警戒,应是严防我军探马探查河岸上游情况!如此严密谨慎,定然是暗中有所布置,要将我军歼灭在这涑水之畔!” 听了刘辩说的一番话,四名将军相互看了一眼,赵云抱拳向刘辩问道:“殿下所指,可是河东军在上游做了手脚?” “欲盖弥彰!狼子野心!”刘辩眼角闪过一抹蔑视的神采,对赵云等人说道:“若是本王料想不错,河东军定然是已将上游河道截断,只等与我军交战,彼军佯败,诱使我军渡河追击。待到我军将士下了河床,他们再破坝泄洪,将我军冲垮!” “子龙!”话刚说完,不等将军们反应过来,刘辩向坐在左手第一位的赵云说道:“河东军既是想败,我军便送他们一场失败!不过不是佯败,而是真败!明日一早,你率全部骑兵向涑水下游挺近,从下游十里处渡河,在河东军主力过河之后,径直向西,一举将上游截流的河东军击溃!” “诺!”跪坐在刘辩左手第一位的赵云起身抱拳,接下了任务。 不等赵云重新坐下,刘辩又接着对他说道:“子龙切记,一旦攻破上游河东军,即刻开坝泄洪。河床低矮,甚至露出河底,明日王邑率军渡河,定然不会使用船只。我军只须打开截流,敌军无路可退,必定大乱!此战可成!” “得令!”赵云抱拳躬身,又应了一句,见刘辩对他再没其他指示,这才向后退出一步,重新坐了回去。 “韩暹!”赵云刚坐下,刘辩就对坐在他下首的韩暹说道:“明日开战,你为先锋。率五千兵马,突入河东军主阵!切记一点,只可浅入,不可深进!只须将他们的弓箭大阵打破,致使河东军远程攻击无力,便记你大功一件!” “得令!”得了先锋之职,投靠刘辩之后尚且寸功未进的韩暹顿时满脸喜色,赶忙起身接下军令,对刘辩说道:“末将明日定然将河东军弓箭大阵彻底击垮!” “杨奉、胡才!”朝韩暹点了下头,刘辩又扭头看着另一侧的杨奉、胡才说道:“你二人分别率领左右两翼,待到中军全线出击,左右两翼自两侧插入,将河东军包起来打!” “末将定不辱使命!”杨奉、胡才挺身站起,双手抱拳,齐齐应了一声。 “众将谨记,明日一战,关乎我军北征可否全胜!”待到杨奉、胡才也重新坐下,刘辩环视着帐内众人,对他们说道:“我军此战,只可胜不可败!但是,此战并非急胜之战,子龙疏导涑水之后,可于河岸对面截杀败军!其余众将,则随本王小胜推进,将河东军逼到涑水之畔,至少要与他们周旋七日以上!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贪功冒进,坏了大事!可都明白!” 听完刘辩的一番话,众人齐齐起身,抱拳躬身朗声说道:“末将等谨记殿下谕旨!” 向众人点了一下头,刘辩又从一旁抽出刚才他叠起的地图,在桌面上摊开,对帐内众将说道:“子龙留下,你们几位且回去歇息备战!” 韩暹等人躬身抱拳,向刘辩告了个退,纷纷转身走出帅帐,帐内只余下坐在矮桌边的刘辩和他左侧下首端坐着的赵云。 “子龙,此战虽是两军对垒,但决胜关键却是在你!”韩暹等人离去后,刘辩对跪坐在左侧的赵云说道:“我军可否击溃河东军,进而夺取安邑,占据整个河东,全要仰仗子龙!” “殿下但有吩咐,末将万死不辞!”刘辩的话音刚落,赵云就站了起来,躬身抱拳应了一句。 “我军骑兵只有四千人!”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赵云,刘辩一脸凝重的对他说道:“虽说前往涑水上游的探马并未带回消息,可从河东军仅仅只用了半日便将河水截流,能够看出参与截流的人数定然不少,至少有万人之多!子龙明日一战,以少敌多定是艰苦非常,当小心为上!” “末将明白!”站在刘辩面前,赵云低着头,声音洪亮的应了一句:“莫说万人,纵然是有十万百万,末将也浑然不惧!” “子龙浑身是胆,何惧之有!”将按在手中的地图往边上一推,刘辩站了起来,走到赵云身前拉过他的双手,盯着赵云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对他说道:“汉室江山可否光复,黎民百姓可否远离水火,全在子龙一战!子龙站好,且受本王一拜!” 说着话,刘辩放开赵云的手,双手交叠,高举过额,两臂轻轻向前推出在身前划拉了个半圈,双腿一屈就要跪在地上。 刘辩双手刚刚交叠在一处,赵云已知他是要行五体投地跪拜大礼,赶忙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双手托着刘辩的手臂,止住了他的动作,眼窝中噙着泪花,仰头望着刘辩说道:“殿下如此,真真是折煞子龙!殿下待子龙恩重如山,将如此紧要之事托付于我!子龙在此对天立誓,只要子龙活着一天,便会为殿下驱斩奸佞,定要保得殿下重登大宝,光复大汉基业!” “子龙……”赵云的一番话,把刘辩也是说的眼窝濡湿,喉头如同哽着什么似的,他轻轻唤了赵云一声,双手拉着赵云的手将他扶了起来,眼睛凝望着赵云的眸子,后面的话竟是再没能说出口。 “殿下……”双手被刘辩紧紧握着,险些受了他一拜的赵云,心内如同翻卷着阵阵汹涌的浪涛,久久难以平静,眼窝中一汪眼泪也在不住的打着转转。 刘辩一拜,拜来的是一位勇冠三军、忠义当先的猛将,正所谓:主臣相携起平生,无声更是胜有声。良臣自此不二主,铁马冰河任驰骋! 第167章 血战中条山 夹在中条山与涑水之间的,是一片水草丰茂的旷野。萋萋碧草随风摇摆着身姿,犹如一个个身穿绿衣的舞娘,正摆动着她们婀娜的身段,为即将在此处拼杀的勇士们舞上一支壮行的轻舞。 两支人数庞大的军队,正列着整齐的队列,彼此遥遥相望。 背靠中条山的军队,所有将士全都穿着大红的衣衫,就连身上的皮甲都是通红一片。数万将士排列着整齐的队形,远远看去,就像是在中条山山脚下燃起了一片漫天的大火。 与他们远远对峙的,是一支如同西凉军一样,穿着乌黑衣甲的军队。 这支军队衣甲鲜亮,官兵个个精神十足,他们手中的短矛、长剑,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森冷的寒光。 “强弩营,发射定位箭!”刘辩中军,一名军官双手挥舞着令旗,发出一声高喊,随着令旗的挥舞,大红衣甲的阵列中,走出万余名手持强弩的官兵。 持着强弩的官兵列成三个小方阵,每个小方阵都是纵列十人,横列三百余人,三个方阵并在一处,恰好是一万名强弩手。 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走了十余步,强弩营官兵左脚朝前跨出半步,右脚紧接着跟上,在提到与左脚并列的位置,右脚用力向下一跺。 上万人齐齐跺脚,发出的竟只有一声脆响,旷野的地面都随着他们这一跺,微微的发着颤。 队伍止住,前面九排弩手齐刷刷的半蹲下去,最后一排弩手则将强弩平平端起,瞄向三四百步开外的河东军主阵。 “放箭!”随着挥舞令旗的军官一声大吼,最后一排弩手几乎是在同时扣下了弩箭的机簧,上千支箭矢夹着风声,朝对面的河东军主阵飞去。 双方距离太远,纵然弩箭的射程要远远高于强弓,却也不可能射到三四百步开外。 这些箭矢的尾端,都拴着一根大红的布条,箭矢在半空中飞行,布条随风舞动,就像是半空中绽开了一朵朵娇艳的鲜花,煞是好看! 箭矢飞出一百余步,纷纷失了劲头掉落在地上。远处的地面上,一条条缠裹在箭矢上的布条正随着风儿上下翻舞着,就好像是在两军阵营之间生长了一片火红的花儿。 “长枪推进!”弩手定位之后,军官高高举起令旗,将令旗向下猛的一挥,又喊了一嗓子。 一万五千余名手持长枪的官兵随即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强弩手的阵列走了过去。 官兵们手中持着的长枪笔直指向天空,在阳光的照射下,长枪的枪尖流动着如水波一般的光泽。 长枪兵的阵列从弩阵之中穿过,后队到达弩阵前方五六步的位置,队列停了下来。 “列阵!”长枪兵的队列刚刚停下,负责调度全军的军官又摆动了几下令旗,高喊了一声。 “吼!”随着一声整齐的爆喝,长枪兵手中的长枪以纵队为基准,分作不同的角度指向前方。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长枪如同密实的林木一般指向前方,手中盾牌挡在胸前,发出了清脆的“呼”声。 仅仅一瞬间,长枪兵就列出了完美的阵列,刘辩军的前沿,好似突然出现了一堵生着尖刺且密不透风的坚墙! “长弓兵推进!”河东军阵列中,一名军官高高举起令旗,呐喊了一声。 军官的喊声刚刚落下,万余名手持长弓的兵士就迈开步伐,向着刘辩军推进了过去。 河东军官兵的阵列也很是齐整,虽然他们的步伐并不像刘辩军官兵那样连迈出的脚都是一顺边,却也能保持方阵不乱。 弓箭手出了大阵,一直朝前推进二十多步才止住步伐。 站在王邑身后,负责向全军发号施令的军官这时有举起令旗,打了一通旗语,高声喊道:“大盾推进!” 两万名左手持着大盾、右手持着短矛的河东军随即走出阵列,向弓箭手的前方走去。 河东军手中的大盾,是长方形的方盾。每块盾牌都有半人高,队伍只需停下,将盾牌朝地上一杵,立刻就会形成一堵坚实的盾墙。 “吼!”走到弓箭手阵列前面,手持大盾的河东军官兵用短矛敲打着盾面,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紧接着最前排的兵士将盾牌笔直的朝地上一杵,跟在后面的官兵则紧跟着上前,将盾牌摞在上面,很快就在队伍的最前方摆起了一堵盾墙。 骑着战马,刘辩远远的望着河东军的阵列。从对方的阵型,他看出对方的军队也是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虽然他麾下的兵马有着极佳的纪律,可新近招揽的原白波军所部,却都只是接受了一个多月的训练,整体战力还无从考证。 两眼微微眯了眯,刘辩向发号施令的军官做了个手势。 看到刘辩的手势,军官挥舞着手中的令旗高声喊道:“强弩阵,列阵!” 军官的喊声刚落,半蹲在地上的强弩兵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将扣上箭矢的强弩平平端起,万余人手中的强弩全都瞄向了对面的河东军。 “大盾推进,弓箭手跟上!”河东军阵列中,发令官在得了王邑的命令后,也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发出了新的指令。 这一次,河东军大盾阵迈开整齐的步伐,一直向前推进着,半途上并未有片刻止步。 跟在他们身后的弓箭手阵列,则紧随其后,借助着盾阵的保护向前推进。 与强弩相比,弓箭有个明显的劣势,那就是弓箭的射程太短,即便是顺风,有效杀伤距离也不过五六十步。而强弩却是不同,在逆风的情况下,强弩尚且能有效射杀八十步开外的目标。 弓箭与强弩对阵,若是双方都没有防御,吃亏的必定是弓箭。可如果双方前列都有盾牌作为掩护,弓箭的抛物线形轨迹,则可以做到避开盾阵,直接射杀防线后面的弩手。 一旦河东军弓箭手在大盾的掩护下推进到有效射程,刘辩军的弩手定然是要蒙受极大的损失。 上万名弩手平平端着强弩,一支支闪烁着寒芒的弩锋直指渐渐逼近的河东军大盾阵。 手持大盾的河东军越来越近,眼见就要走到弩手早先射出、掉落在地上的弩箭位置。 眼看着河东军大盾阵就快要跨过定位的弩箭,所有弩手的眼睛全都瞄向了身穿黑色衣甲,如墨染般的河东军。 “放箭!”终于,河东军大盾阵列最前排的官兵跨过了定位弩箭所在的那条线,中军帅旗下,发号施令的军官挥舞着令旗,高声喊了起来。 军官喊声刚落,第一排弩手手指在机簧上轻轻一抠,一排箭矢夹着劲风向正慢慢推进的河东军盾阵飞了过去。 第一排弩手刚射出箭矢,立刻就蹲了下去,在弩箭上装起了新的箭矢。紧接着第二排弩手将箭矢射了出去,如此往复,十排弩手交替发射,弩箭如同雨点般片刻不歇的朝着河东军大阵飞去。 迎面向刘辩军推进的河东军官兵猫着腰,躲在盾牌后面,半步也不敢耽搁的继续朝前推进着。 无数箭矢射在河东军的盾牌上,发出阵阵“啪啪”的脆响。强大的冲击力撞击着河东军手中的盾牌。 撞在盾牌中间的箭矢,虽说冲击力很大,却因受力点的稳定,不至于让持盾的河东军产生失误。 可那些恰巧射中盾牌边缘的箭矢,却给河东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难。 箭矢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直撞上盾牌,一名手持大盾的河东军兵士,只觉得手腕一麻,盾牌向侧面稍稍偏斜了一些。 小小的偏斜,在平日里绝对算不上大事,可在细密如雨的箭矢中,一个细小的疏漏,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手中盾牌刚一偏斜,另外几支箭矢就夹着劲风径直朝着河东军兵士的胸口飞来。 随着“噗噗噗”的几声轻响,数支箭矢深深的扎进了河东军兵士的胸口。 被箭矢射中的河东军兵士身子一震,手中大盾缓缓掉落在地上。 刚被射中,他一时还没倒下,不过只是这一瞬间,无数箭矢又朝他飞了过来,劲力丝毫不减的贯入他的身躯。 当这名河东军兵士倒下时,他已是如同一只豪猪般浑身插满了箭矢。 箭矢越来越密,河东军虽然举着大盾,却还是有成片成片的官兵被箭矢射中,,惨嚎着栽倒在地上。 大阵还在推进,盾阵后面,河东军弓箭手猫着腰,借助着前面盾阵的推进作为掩护,向他们的有效射程飞快的推进着。 一支弩箭从前方密实的盾阵中穿过,“噗”的一声扎进了一个弓箭手的颈子。 箭矢强大的贯穿力刺穿了这弓箭手的颈项,被射中的弓箭手甚至连惨嚎都没来及发出一声,身体拧了一圈,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身旁和身后的伙伴,竟如同根本没看到他被射中似的,在他倒下后,继续向前快速推进着。 河东军离弩阵的距离越来越近,眼见河东军弓箭手即将进入有效射程,坐镇中军的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抬起一只手臂,朝发号施令的军官打了个手势。 见了他的手势,军官这次并未发喊,而是朝着侧面打了一通令旗。 河东军主阵中,远远望着刘辩军的王邑见了这通旗语,大叫了声:“敌军要袭击弓箭手,骑兵即刻前去解围!” 王邑身旁的军官赶忙向骑兵挥舞了一通令旗,数千名河东军铁骑挥起马鞭,朝着战场上狂奔而来。 与此同时,刘辩军阵营中,韩暹手持长枪,放弃了骑马,在中军刚打出旗语的那一刻,已是大喝一声,快步朝着河东军冲了上去。 数千名手持朴刀、圆盾的官兵紧随在韩暹身后,呐喊着向河东军弓箭手扑了过去。 三列刘辩军强弩手中的两列,这时也将强弩转向了正朝战场上飞驰而来的河东骑兵。 第168章 悍不畏死 虽然骑兵的速度比步兵快了许多,可韩暹所部官兵距离河东军却是要近了许多。 “杀!”河东骑兵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韩暹已是一声爆喝,挥舞着长枪,从侧翼冲进了河东弓箭手的阵列。 三列刘辩军强弩阵,其中两列将弩箭转向了正朝战场飞奔而来的河东骑兵,还有一列依然向河东军大盾阵发射着弩箭。 弓箭手阵列遭受攻击,正面拒敌的大盾阵若是回援,背后必然暴露给刘辩军强弩手。无奈之下,手持大盾的河东军官兵齐齐发了声喊,并不回援弓箭手,而是径直朝着刘辩军强弩阵冲了上来。 数千骑河东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或骑兵短矛,朝着已经冲进弓箭手阵列的韩暹所部官兵杀了上来。 就在骑兵刚刚冲过弩箭定位的地方,两列早已将弩锋指向他们的强弩手扣动了强弩的机簧,一蓬蓬箭矢如同雨点般朝着河东骑兵飞了过去, 骑兵并不像手持大盾的重步兵那样有着坚实的盾牌做防护,箭矢迎面朝他们飞来,一些反应快些的骑兵,连忙提起手中的圆盾格挡。 可圆盾能护的了他们自己,却护不住胯下的战马。 划破空气,夹带着劲风呼啸着飞向他们的弩箭见人射人、见马射马,数千名河东骑兵顷刻间竟是栽落了一片。 一名河东骑兵手持圆盾挡在身前,他清楚的听到盾面上传来两声被箭矢撞击时发出的“笃笃”脆响。 就在他暗自庆幸反应迅捷,没有像身旁的几个同伴那样被箭矢直接命中、栽落马下的时候,他胯下的战马突然发出了一声悲鸣,两只正疾速狂奔的前蹄猛然一软,翻着跟头向前栽了出去。 马背上的河东骑兵一个不留神,被翻滚的战马给甩了出去,身体凌空翻转了几圈,重重的栽落在地上。 地上虽是生满了绿草,可软软的草地并没有给他提供多少帮助,当他的身体落地时,他清楚的听到颈子发出“喀啦”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接着两眼一黑,喧嚣的战场瞬间清净了下来。 雨点般的箭矢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冲进河东军弓箭手阵列的韩暹,挥舞着长枪左冲右突,没过多会他的身上已是染满了鲜血。 河东军弓箭手,并不像刘辩军的强弩手那样样除了配备强弩、每人还都携带着适合近身搏杀的盾牌和长剑。 他们除了装备有长弓,唯一能用来近身搏杀的兵器,只有腰间佩戴着的长剑。 数千名手持朴刀的刘辩军官兵扑进河东军弓箭手阵列,就如同一群疯狂的猛兽,一边怒吼着一边将手中朴刀狠狠的朝着河东军弓箭手劈砍过去。 一名刘辩军兵士抡起朴刀,劈向挡在他面前的河东军弓箭手。 朴刀夹着风声,直劈向那河东军弓箭手的脑门。避无可避又来不及抽出长剑,河东军弓箭手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想用长弓格挡。 随着弓箭手的一声惨叫,朴刀稳稳的劈在他手臂上,一条手中还握着长弓的小臂喷溅着鲜血,掉落在地上。 被砍掉小臂的弓箭手惨叫着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还没来及蹲下,劈砍他的刘辩军兵士就纵身上前,抬脚朝他小腹上猛的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是又猛又狠,将那弓箭手踹翻在地,刘辩军兵士紧跟着上前,提起朴刀,狠狠朝他心口扎了下去。 朴刀扎穿皮甲,一股鲜血随即飚射而出,刘辩军兵士脸上和胸前被喷溅了一片热乎乎的粘稠血浆。 当他要从弓箭手胸口拔出朴刀的时候,另一名已经抽出长剑的弓箭手怪叫着朝他的后背扑了过来。 听到身后传来人的嚎叫声,这名兵士赶忙回头,看到的是一柄即将扎到他颈子的长剑。 长剑离他的颈子不过还有半尺远近,就在这时,他听到眼前传来了“蓬”的一声闷响,一块圆盾重重的砸在了那个持剑扑向他的弓箭手面门上。 正疾速冲锋的弓箭手,面门被圆盾猛然砸了一下,脚下一趔,一头撂倒在地上,脸上已是血流如注。 他强忍着疼痛,刚翻了个身要爬起来,用圆盾狠狠朝他脸上砸了一下的兵士纵步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脊背。 紧接着,被刘辩军兵士踏在地上的弓箭手只觉得后心一疼,一柄朴刀从他后脊梁猛的扎入,直透出前胸。 向弓箭手阵营冲锋的河东骑兵,在刘辩军强弩阵的进攻下,许多人都翻身跌落马下。 纵然如此,还是有很多河东骑兵冲进了弓箭手阵列。 得了要将河东弓箭手彻底摧垮命令的韩暹,见河东骑兵冲了上来,大吼一声,手中长枪一转,枪锋直指一名骑兵的腰肋,飞快的刺了过去。 那骑兵刚策马冲进战场,手中骑兵短矛还没来及举起,腰肋就猛然一疼,一柄长枪从他左腰刺入,径直穿透身体,自右侧的腰肋透出。 扎穿了一名冲进战场的骑兵,韩暹向跟他一同冲杀的官兵们大喊了一声:“兄弟们!敌人是骑兵,我等若是掉头向回跑,定然被他们像猪狗一般屠戮,跟着本将军,向前杀!” 随着韩暹的一声大吼,五千名手持朴刀、盾牌,已是个个浑身染血的官兵齐齐发出了一声狂吼,朝着奔散的弓箭手和刚冲进战场、还没稳住阵脚的河东骑兵扑了上去。 韩暹率领的官兵,各个手中都持着长杆的朴刀,冲向河东军,他们也不管遇见的是人还是马,兜头就是一通猛劈。 河东骑兵人数并不是很多,若是有队步兵协同作战,对付韩暹率领的这五千兵马,也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可与他们协同作战的,偏偏不是擅长近身搏杀的重步兵,而是一群一旦被人冲到近前,就几乎丧失了抵抗能力的弓箭手。 一壁厢,韩暹率领五千官兵与河东骑兵和弓箭手厮杀,另一边河东大盾的阵列正狂猛的冲击着刘辩军的长枪阵。 长枪林立,一支支长枪直指着向阵列发起猛烈冲击的河东军大盾兵! 双方人数相差不多,河东军官兵手持大盾,嚎叫着朝刘辩军的长枪阵猛撞。 刘辩军长枪阵的官兵,则手持盾牌,拼尽全力抵挡着河东军的猛攻,另一只手中的长枪也一下下用力的戳刺着向他们发起冲锋的河东军官兵。 列队站在长枪阵后面的弩兵,此时也已将强弩的方向调转到正猛烈冲击着长枪阵的河东军身上。 一蓬蓬箭矢从长枪兵的头顶飞过,呼啸着飞进已然没了阵型、只是一味冲锋的河东军之中。 成片的河东军官兵中箭倒地,可他们却丝毫没有半点退意,依然是怒吼着冲击刘辩军的长枪阵。 长枪阵对付骑兵,那是绝佳的阵法,可对付步兵,效果却是要差上许多。没用多会,在河东军强猛的冲击下,长枪阵的边角已然出现了缺口,许多长枪兵丢下手中的长枪,抽出长剑,与河东军作对厮杀。 战场上杀声阵阵,双方官兵如同疯兽一般猛烈的相互撞击着。 与大盾兵相比,长枪兵虽说也是擅长防御的兵种,可冲击力却是不如对方。双方官兵撞在一处,刘辩军的长枪阵很快就现出了一个个缺口。 面无表情的望着战场,刘辩抬起手臂,向后一挥。举着令旗的军官赶忙打起旗语,下令两翼出击。 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杨奉和胡才,见命令下达,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骑在马背上,朝身后的官兵们一招手,大吼了一声:“将士们,随我杀!” 无数手持朴刀的刘辩军官兵如同潮水般向着正冲击长枪阵的河东军涌了过去,与此同时,一直在发射弩箭的强弩兵反倒是止住了射击、收缩阵型迅速后退,在中军前列起阵势,端着强弩瞄向敌军。 朴刀兵的加入,很快扭转了战局。即将要在刘辩军长枪阵冲出缺口的河东军大盾兵,在两翼朴刀兵的冲击下,很快被压缩成了一片。 骑马立在中军的王邑见战场局势不利,赶忙向身旁的军官打了个手势。 军官挥舞着旗帜下达了王邑新的指令,镇守中军的河东军列着整齐的方阵,在一员如同铁塔般敦实的武将带领下,朝前一步步推进。正与刘辩军厮杀的河东军,却在这时慢慢的收缩着阵列,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战场上盾牌翻飞、刀剑交织,双方官兵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飚射,每一刻都有人中了敌人的刀剑倒在地上。 受伤的人发出声声哀嚎,死去的人默默的倒卧在地上,正在拼杀的双方官兵却还在挥舞着兵刃,喊出一阵阵满带着杀意的吼声。 刘辩军拼杀勇猛,河东军也毫不逊色! 一个朴刀兵冲到正向后缓慢退去的一名河东兵近前,抡起朴刀,朝那河东兵的头顶劈落。 河东兵赶忙举起兵器格挡,带着强大劈砍力的朴刀劈在大盾上,持盾的河东兵只觉得手臂一麻,险些将盾牌丢着地上。 就在他强撑着挡住这一刀,正要抬起手中短矛刺向对面的朴刀兵时,他的后心猛然一疼,一只朴刀穿过他的脊梁,从他的胸口透了出来。 嘴角洇着鲜血,低头朝透出胸口的刀尖看了一眼,这河东兵猛的一拧身,将身后双手还持着朴刀刀柄的刘辩军兵士甩到一旁,手中短矛一挺,矛尖狠狠的扎入了那兵士的心口。 一刀劈中他盾牌的那个刘辩军兵士,见他临死还刺死了一个同伴,怒吼一声,手中朴刀划出一道银亮的光弧,狠狠的朝着双腿已然软了,跪倒在地上的河东军兵士颈子上劈了过去。 刀光划过,一蓬鲜血飚射而起,手中还握着矛杆的河东军兵士跪在地上,他的头颅翻滚着从颈子上掉落,剩下的只是一具腔子里喷溅着热腾腾血浆的无头尸体! 第169章 涑水河畔静悄悄 涑水静静的流淌着,低浅的河床中,偶尔露出一两块乌黑的河底。 斜阳残照,落日余晖映射着浅浅的小河,清粼粼的河面泛着橘色的光芒。 河岸边上,一支刚刚打了败仗的军队搭建起成片的营帐,官兵们正垂头丧气的围坐在篝火边烹煮着饭食。 炊烟袅袅、灶火升腾,挂在篝火上的陶罐冒着蒸腾的白汽,可坐在篝火边的官兵们,却一个个都是满脸如丧考妣的颓丧。 主帅大帐中,王邑神色黯然的跪坐在矮桌后,紧拧着眉头,好似在思忖着什么,半晌也没言语一声。 坐在两侧的几名河东官员也都没有说话,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浮现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惨淡。主帅大帐之中,弥漫着一股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压抑。 “鸟!”终于,坐在王邑右侧下首的武官忍受不住这种沉闷,猛的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粗声粗气的说道:“不就是打了一场败仗!我军死伤无算,弘农王的军队伤亡也是不少!这一仗,将士们打的可是没给河东军丢人!郡守莫要烦忧,末将今晚带上一支兵马,偷偷摸上去干他娘的!” “夏侯将军!”武官的话刚说完,王邑就拧着眉头抬眼瞪着他,冷声说道:“将士勇猛,却依然是打了败仗,那就是我等指挥不力!到了夜间,我军官兵多不能视物,你如何领军前去偷袭弘农王?” 被王邑训斥的夏侯将军,正是协助他镇守河东的武官夏侯英。此人身形魁伟,勇武非常,只是性格稍显莽撞了一些。平日里除了王邑,别人也拿捏他不住! 此战身为先锋,却最后出战,夏侯英也是满心的烦闷。可看出王邑脸上神色不好,夏侯英又不敢再多聒噪,只得缩了缩颈子,向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回桌案后。 坐在夏侯英对面的黃伯玺眼珠转了转,站起身抱拳对王邑说道:“启禀郡守,此番我军将士人人死战,尚且落败,弓箭手更是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可见弘农王麾下兵马着实强悍。不过这也并非一件坏事……” “此话何解?”听了黃伯玺的话,王邑皱紧了眉头,向他问了一句。 “首战失利,我军再行撤回河岸以北,弘农王定然不疑!”黃伯玺嘴角微微撇了撇,眼睛眯了一眯,眸子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寒意,对王邑说道:“届时只要涑水破坝,河流……” “启禀郡守!”黃伯玺的话还没说完,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报讯兵士的声音:“河岸对面发现弘农王麾下骑兵!” “什么!”听说河岸对面发现了刘辩军的骑兵,王邑猛然站起,快步朝营帐外面走去。 黃伯玺与夏侯英相互看了一眼,心知出了大事,也是一脸惊惶的跟在后面,走出了帅帐。 众人刚出帅帐,远处又有一名河东军兵士飞跑过来,刚到王邑身前,就“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仰头望着王邑,带着哭腔说道:“郡守,河流上游突遭弘农王骑兵袭击,堵截河道的一万将士已是溃不成军。!” “轰!”兵士的话音刚落,王邑突然听到一阵如同雷鸣般的巨响从河道上游传来,接着他又听到了许多靠近河岸驻扎的官兵高声喊叫了起来:“洪水来了!兄弟们快跑!” 只是顷刻间,河东军阵营一片大乱,许多官兵顾不得拿起放在地上的兵刃,抱头朝着远离河岸的地方跑去。 “郡守快走!”河东军官兵乱了起来,站在王邑身后的夏侯英大喊了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上前一把拽住王邑的胳膊,扯着他就跑。 一旁的黃伯玺见二人跑了,好似突然忘记了他已老迈,跟着二人一阵狂奔,竟是比寻常年轻人还要迅捷一些。 雷鸣般的轰响越来越近,被夏侯英拉着狂奔的王邑,听到轰响中传来一阵人的惨嚎。 铺天盖地的水朝着他们先前驻扎的军营涌去,一大片溅起的水花扑向王邑等人,将他们打的浑身透湿。 到处都是狂奔的河东军官兵,腿脚快的,已是跑出了老远,那些反应迟钝些的,则是还没来及离开军营,就被巨浪给掀进了河中。 原本王邑是想借着涑水泄洪,将刘辩军在此处一网打尽,却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涑水泄洪发出的轰鸣声如同阵阵滚雷一般,率军背靠中条山驻扎的刘辩,听到这阵轰鸣,也走出帅帐,望着涑水方向,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过了许久,远处的轰鸣声渐渐消退了下去,涑水已然止息了它的暴怒。天尽头的斜阳也落下了山巅,铺洒在大地上的余晖渐渐的消退了它的色彩。 经历了一整天的厮杀,中条山与涑水之间的旷野上,遍地都是死去的双方官兵。 血珠挂在碧草上,在尚未完全消退的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一队手持短剑的刘辩军兵士在遍地的死尸中来回走动着,每走过一具尸体,他们都会将躺在地上的人翻个身,仔细的查看还有没有气息。 “抬走!”一名持着短剑的军官在翻找了几十具尸体之后,发现了一个尚有气息的刘辩军兵士,连忙朝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招了招手,对那几个士兵说道:“这兄弟还有救!”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赶忙上前,其中俩人抬起那已奄奄一息的重伤患,快速向刘辩营地跑去。 与刘辩军重伤患所受的待遇相比,那些在战场上并没有死透的河东军官兵,就要凄惨了许多。 一名查看尸体的刘辩军兵士,正翻找着地上的死尸,想要找出那些还存活着的同泽。 突然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抓在了他的脚踝上,脚踝突然被抓,把这名刘辩军兵士给吓了一跳。 他连忙回过头向后看去,只见一个满身鲜血的河东军兵士正趴在地上,使足全身力气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抓着刘辩军兵士的,正是这受了重伤的河东军。 “救我……”手抓着刘辩军兵士的脚踝,受了重伤的河东军士兵强撑着以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大哥……” “唉!”抬头朝四周正翻找着尸体的刘辩军官兵们看了一眼,脚踝被抓着的兵士轻叹了一声,扭过头对那河东军士兵说道:“这声大哥叫了,兄弟也不能看着你受罪!大哥行行好,送你一程吧!下辈子可莫要再与殿下作对了!” 说着话,他伸手揪住那河东兵的发髻,持在另一只手中的短剑在那河东兵的咽喉上一划。 短剑划过,求救的河东兵咽喉上顿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一股鲜血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 他圆睁着双眼,随着鲜血的喷涌,眸子渐渐的失去了神采。 “殿下,此战我军重伤及死亡者逾五千人,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刘辩正看着远处官兵们清理战场,杨奉走到他的身后,小声对他说道:“河东军战力不俗,若带着伤患……” “不能丢下任何一个有可能医好的将士!”望着正清扫战场的官兵们,刘辩对站在身后的杨奉说道:“将士们追随本王,要的无非是能吃饱肚子,将来能有份安定的家业!只要有战斗,就会死人!许多将士会死在战场上,可我们绝不能把那些不该死的将士活活的丢在这里。” 听着刘辩说的话,杨奉脸上现出一抹愧疚。 当年黄巾军转战各地,与官兵作战。许多时候,为了能尽快摆脱官军的追击,他们不得不将一些老弱或伤兵丢下。 那些被丢下的人,几乎没有例外,都被官军抓去砍了脑袋。 在杨奉看来,与黄巾军的冷漠相比,眼前的这位弘农王,却是要仁义了许多。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经过一场大战的野地中,熊熊燃烧着一堆堆篝火,许多刘辩军的官兵正借着篝火的亮光在野地中挖着深坑。 数名兵士将尸体抬到坑边,一具具的丢进坑内。 生满野草的旷野上,飘荡着一股股浓重的血腥气。无数尸体被丢进深坑,可血腥味却久久没能消散。 “传令下去,将士们今晚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再战河东军!”望着北面涑水方向,刘辩向身旁的杨奉吩咐了一句。 “诺!”杨奉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去。 野地上的团团篝火还在燃烧着,许多刘辩军官兵还在火光中寻找着散落在草丛中的死尸,不时的还会有几名兵士自草丛中抬出落下的尸体,丢进早已堆满了死人的深坑。 远处河东军所在的方向一片死寂,甚至连一团篝火都没燃起。 搜索、掩埋死尸和寻找伤患整整进行了一夜,当野地中一团团篝火纷纷熄灭、搜索也接近尾声时,东方的天空已是现出了薄薄的晨曦。 阵阵觱篥声在军营中回荡,沉睡了一夜的官兵们已是纷纷起身,从营帐中钻了出来。 许多人收拾着行军帐篷,还有一些人,正在空地上搭灶埋锅、生火做饭。 “每人吃得七分饱!”刚睡醒的刘辩才从营帐中钻出来,就听到军营里传来了杨奉的喊声:“待到击溃河东军,我等再好生饱餐一顿!” 听到杨奉的喊声,刘辩向守在帐外的一名亲兵说道:“请韩将军过来!” 亲兵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韩暹所部官兵驻扎的营寨跑去。 没过多会,全副武装的韩暹小跑着来到刘辩身前,抱拳躬身向刘辩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昨日乃是混战,今日才是你显山露水之时!”看着站在面前的韩暹,刘辩对他说道:“你率两千弩手、三千朴刀营,前去挑战河东军,本王亲自为你压阵!” 第170章 点火夜战 河风掠过旷野,洪水虽已退去,可湿漉漉的地面却还很是泥泞。 两万多名幸存的河东军背倚着涑水,列起方阵,遥望着正向他们缓慢推进的刘辩军阵列。 经历过一场大败,又遭受了涑水决流的冲击,前一天还精神奕奕的河东军,如今已是一片萎靡。 他们虽然还能排起整齐的阵列,可官兵的战意却是低靡到了极点。包括王邑在内,所有河东军都不认为此战他们能够获取最终的胜利。 正向他们推进的,是韩暹率领的五千刘辩军先锋。 在这五千人的身后,数万刘辩军主力列着方阵远远与河东军对峙。 领着五千名官兵,推进到离河东军尚有百余步的地方,韩暹提了提缰绳,勒住战马,随后将持枪的手举了起来,高声喊道:“强弩手,推进!”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两千名强弩手跨步上前,踏着整齐的步伐,朝河东军推进过去。 强弩手仅仅只向前推进了二十余步,韩暹就接着高喊了一声:“止!” 两千名强弩手随即止步,端起手中强弩,瞄向了对面的河东军阵列,一支支锋锐的箭镞在朝阳的映照下闪烁着水波般的流线型光纹。 强弩阵刚刚止住步伐,对面河东军的大阵中就跑出了一骑快马,一员手提湛金斧的武将策马朝着强弩阵疾驰而来。 冲出河东军阵列的不是别人,正是河东先锋夏侯英。 当他冲出来的那一刻,站在第一排的强弩手纷纷将手指放在了强弩的机簧上。 “且慢!”驻马立在强弩阵后面的韩暹,将对面阵营只冲出一个人,抬起手臂大喊一声,止住了已经将弩箭瞄准夏侯英、只等发射的强弩手。 到了离强弩手还有二十余步的地方,夏侯英提着缰绳,一勒战马,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待到战马的两只前蹄重新落在地上,夏侯英抬起持斧的手臂,用斧头指着韩暹的阵营,高声喊道:“来将可敢与某单打独斗?” “有何不敢!”夏侯英的话音刚落,韩暹大喝一声,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策马冲到了离夏侯英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抬枪指着夏侯英骂道:“董卓逆贼,恃强欺君,人人得而诛之!你等为虎作伥,尚不晓得悔悟。今日本将军便斩下你的头颅,为弘农王殿下祭旗!” “好大口气!”韩暹的一番话刚说完,夏侯英抡起大斧,双腿往马腹上一夹,策马朝着韩暹冲了过来。 夏侯英策马前冲,韩暹也不惧他,两腿同样朝着马腹上一夹,大喝了一声,挥舞着长枪迎了上去。 两马相交,夏侯英手中大斧猛力朝着韩暹的头顶劈来。韩暹双手持着长枪,用力向上一架。 眼见大斧就要劈在枪杆上,韩暹心知木质的枪杆无法抵住大斧的劈砍,在斧刃即将劈中枪杆的那一瞬,他将两只手腕一翻,长枪一搅,把劈向头顶的大斧搅到了一旁。 挑开大斧,韩暹手臂一转,长枪随即朝着夏侯英的腰肋扫去。 那夏侯英也不是等闲之辈,当长枪扫向他腰肋时,他把斧柄向下一沉,堪堪的挡住了韩暹的这一枪,随即手臂一拧,大斧划出一条弧线,向着韩暹的胸口劈了过来。 二人在马背上你来我往,足足厮杀了近半个时辰,竟是没分出个胜负。 驻马立在中军观战的刘辩望着正在战场上厮杀的二人,虽是距离甚远,他却能看出若是让这俩人继续厮斗下去,恐怕一时半会真不会有什么结果。 背靠河岸列阵的河东军主阵中,关注着二人厮杀的王邑也是眉头紧皱。 夏侯英在河东军中,算得上是一员猛将,可遇见韩暹,二人却是战了个平分秋色。 原本想要凭借夏侯英斩了刘辩麾下一员战将,也好扳回些颜面,却没想到,此番与刘辩军拼斗,他竟是连这点小愿望都难以实现。 沙场之上,夏侯英与韩暹打了一个多时辰,竟是没能分出胜负。二人心内不免都有些焦躁,当夏侯英再一次朝韩暹劈来一斧时,韩暹将长枪横着朝前一顶,把大斧顶了回去。 顶回了夏侯英的大斧,韩暹也不纠缠,兜转战马向后退了几步,对夏侯英说道:“你我战了这半日,也未能分出个胜负。且各自回营,吃些肉食再战,如何?” “好!”打了半个多时辰,夏侯英也是感到腹中有些饥饿,且又干渴非常,应了一声,调转战马回了营地。 远远观战的刘辩,见二人各自回了营地,嘴角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 在韩暹出战之前,他就特意交代过,要韩暹一定把握住战场节奏,决不可一击将河东军击溃。 与刘辩不同的,是河东军阵营中,王邑看着韩暹与夏侯英分开各自回营时,脸色却是异常的难看。 夏侯英搦战,却并未一举擒杀刘辩麾下大将。双方士气并没有因这场单打独斗而有任何的改变,若是以此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河东军溃败,仅仅只是时间的问题。 “郡守,好像有点不对!”夏侯英正策马往回走,王邑身后的黃伯玺小声对他说道:“弘农王眼下已是占了先机,却不下令全军冲杀,将我军歼灭于此,莫非是有着阴谋不成?” “阴谋?”涑水决流,冲走了许多官兵和全军的大半辎重,王邑心内正着恼黃伯玺,听了他的话之后,扭头朝他瞪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黄功曹莫非又有妙计退敌?” 王邑话中暗含着讥讽的意味,黃伯玺在官府厮混了多年,如何会听不出来。他本想提醒王邑小心刘辩是刻意拖延时间,暗中有着其他部署,却被王邑一番话给说的老脸通红,话到嘴边,竟没能接着说下去。 “夏侯将军辛苦!”心内对夏侯英没能立斩韩暹很是不满,可王邑脸上却是没表现出来,夏侯英刚刚回到主阵,他就朝夏侯英拱了拱手,道了声辛苦。 “末将惭愧!”翻身跳下马背,躬身抱拳给王邑回了一礼,夏侯英说道:“那敌将武艺了得,想来就算是再打三天,恐怕也是胜不得他!” “尽力便是!”朝夏侯英点了点头,王邑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说道:“夏侯将军只须保得自家周全,莫要再折了我军威风,本郡守便会为你向朝廷请功!” “多谢郡守!”没能拿下韩暹,夏侯英本以为王邑会训斥他,却没想到王邑的表现竟是如此淡然,反倒还说要替他请功,心内一阵感动,赶忙抱拳躬身说道:“末将定然竭尽所能,与敌将厮杀!” 另一边,早得了刘辩命令,要他尽量拖住进攻节奏的韩暹,则要比夏侯英的压力小了许多。 单打独斗,只要不落于下风,能多与夏侯英拖上几日,那才是真正中了韩暹的下怀。 “给韩将军多送些酒肉过去!”远远望着韩暹返回先锋阵营,刘辩对身后的亲兵说道:“告诉他,本王特意提醒,若是还要厮斗,酒且莫要再喝,肉管他吃够!待到今日收兵,再好生饮酒不迟!” “诺!”两名亲兵应了一声,策马朝火头军那边跑去,没过多会,他们的马背上就驮着半片烤熟了的整猪和数坛酒浆向先锋阵列疾驰而去。 从清晨出兵,一整天下来,几乎都是韩暹和夏侯英的个人表演。 二人来来回回休息了数次,也打了数次,在两军之间的旷野上直打的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自太阳初升,一直到日落西山。韩暹已记不得他与夏侯英打了多少个回合,也记不清二人各自回营吃过几次肉。 起初二人都是想要将对方斩于马下,可一整天打下来,他们谁都没了那种念想,唯一的想法就是与对方拼着消耗体力,谁的体力先不济,谁便是输了。 夕阳落下了山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韩暹与夏侯英再次分开,各自回营。 “打上火把,今晚点火野战!”策马回到先锋阵营,韩暹刚跳下马背,就对麾下的官兵们高喊了一嗓子。 两名韩暹的亲兵应了一声,跑向阵列,高声喊着:“将军有令,点上火把,今晚与敌将点火夜战!” 韩暹的亲兵喊完话没过多会,五千名先锋营兵士就纷纷点上了火把。 五千只火把熊熊燃烧,火光将先锋营官兵的脸染的一片通红,已然笼罩在夜幕之中的旷野,也被成片的火把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与刘辩军先锋营相比,对面的河东军就要沉寂了许多。 先前的一场洪水,将河东军的大半辎重都卷进了河中。莫说此时的河东军没有多少火把可用,就连以后几天的粮草,对他们来说都是个难以解决的大难题! 火把点燃,韩暹大步走到正熏烤着猪肉的篝火前,跪坐在地上,从他还没吃完的半只猪身上撕下一块热腾腾的肉,塞进嘴里用力的咀嚼着。 肥腻的猪肉进了口,随着韩暹的咀嚼,一条亮晶晶的油渍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滑到了他的下巴上。 抬手将猪油擦掉,韩暹朝一旁站着伺候的亲兵伸出手喊道:“酒!” “将军……”韩暹要酒,那亲兵愣了一下,随即躬着身子说道:“殿下说了,若是继续拼斗,将军不得饮酒!” “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仰头瞪了那亲兵一眼,韩暹没好气的说道:“殿下说的是要老子少喝,可没说不让喝!快去取酒!” 见韩暹真个恼了,亲兵赶忙应了一声,跑去取了一坛刘辩命人送到先锋营的酒,拍开封泥,恭恭敬敬的半跪在地上,递到了韩暹的面前。 第171章 没有后援 晨曦驱散了夜晚的黑幕,一道道金色的光辉铺洒在大地上,草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七彩的光泽,中条山和涑水之间这片并不算广袤的旷野也在朝阳下萌发着蓬勃的生机。 与夏侯英点火夜战,一直打到下半夜的韩暹早早起了身,他刚离开营帐,就命令麾下官兵摆起进攻阵型,与对面的河东军遥相对峙。 河东军官兵,也是天刚蒙蒙亮,就都爬了起来,摆好了阵列警惕的注视着刘辩军的大阵。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河东军官兵失落的情绪稍稍有了些好转,不过与刚开赴战场时那副豪迈劲相比,却是要靡钝了许多。 刘辩站在与河东军相距甚远的中军帅旗下,遥望着几乎已快要退回河岸边的河东军。 经过前天的一场大战,战场局势已然明朗。作为主帅的刘辩和王邑都很清楚,眼下的战斗,不过是一场猫与老鼠的游戏而已。战斗何时结束,完全取决于猫何时会对老鼠没了兴趣。 “命令前锋,即刻向敌军发起进攻!”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河东军,刘辩向身旁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一名亲兵随即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韩暹的阵营奔去。 没过多会,手按剑柄站在中军帅旗下的刘辩就看到,韩暹带领的五千兵士正已极缓慢的速度朝前推进。 两千名强弩手走在队列的最前面,三千朴刀兵则分为左中右三个方阵拱卫着强弩阵。 如此布局,即便是河东军发起了****,朴刀兵也能立刻挡在强弩阵的前面,与敌军捉对厮杀。 领着五千官兵向河东军阵营又推进了三十多步,韩暹抬起手臂,高喊了一声:“止!” 分列成四个小方阵的五千官兵得了命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止住了脚步。他们在止步的同时,齐齐朝着地面重重的跺了下脚。 随着五千人跺脚的动作,大地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好似随之在颤抖。 “强弩阵!”官兵们的脚步刚停下,韩暹朝身旁的一名军官看了一眼,那军官点了下头,高声喊道:“准备!” 军官的话刚喊出口,两千名强弩兵同时抬起了手中的强弩,在发出“唰”的一声齐响之后,他们手中的强弩全都瞄向了离他们已经不足百步的河东军。 “盾阵推进!”韩暹麾下强弩手刚刚端起弩,已然列好阵型与他们对峙的河东军主阵中,发令的军官就挥起了令旗,高声喊了一嗓子。 万余名手持大盾的河东军得了命令,将大盾往身前一挡,矮着身子齐齐朝前推进过去。 吃过刘辩军强弩手的亏,河东军大盾阵在向前推进的时候,官兵们都是佝偻着腰,连一个敢抬起头向前张望的都没有。 “放箭!”河东军大盾阵刚向前推进了十多步,韩暹身旁的军官就抬起手臂,随后猛的将手臂向下一按,高喊了一声。 列成横向长方形阵列的强弩手,成排成排的将弩箭朝着正向他们推进的河东军大盾阵射了过去。 刘辩军的强弩阵,经过严格训练,发射和装填时间都是有着严格要求,多一分不行、少一毫也不可以,也正是因此,强弩阵射出的弩箭才会连绵不绝。成排的弩箭飞向河东军,弩箭之间衔接紧密,竟是连发射的间隙都没有。 雨点般的弩箭飞进河东军的阵列,撞击在河东军手中的大盾上,发出一阵阵“啪啪”的脆响。,大多数箭矢射中河东军的盾牌,折成两截掉落到地面。 可也有一部分弩箭凭借着强猛的冲击力,撞偏了河东军手中的盾牌,将成片成片的河东军射翻在地。 “杀!”河东军大盾阵,列着相对整齐的队列,躬着身向前快跑,他们发出了一阵阵的喊杀声,也不顾身旁的同伴纷纷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只是低着头拼命的向前猛冲。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要冲到强弩阵近前,韩暹身旁的军官大吼了一声:“强弩兵后退!朴刀兵杀敌!” 随着他这声令下,分成三个方阵的朴刀兵齐齐发出一声怒吼,迎着河东军大盾阵扑了上去,而先前一直在发射弩箭的强弩兵,则快速向后撤退,退到了中间朴刀军阵列的后方。 手持大盾的河东军即将要冲到刘辩军强弩阵近前,两千名强弩兵却突然退后,替代他们面对河东军的,则是重装朴刀兵。 三千名朴刀兵冲向河东军大盾阵,每个朴刀兵在冲锋时,都是将圆盾挡在身前,手中朴刀高高举起,冲到河东军近前,才狠狠的将朴刀劈下。 两只纯粹以重装步兵组成的军队撞在一处,发出了一阵阵盾牌相撞、兵器相交所特有的巨大轰鸣,双方官兵不断的挥舞着盾牌和手中兵刃互相砸着、砍着。 一蓬蓬鲜血在战场中飚射而起,一个个将士身体喷溅着鲜血倒在对方挥起的兵刃之下。 远远望着正在拼杀的战场,刘辩的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出师盐监,在中条山与涑水之间同河东军作战。经历了一场血腥拼杀,他发现他的军队在具体的作战中,有着一个难以弥补的缺陷。 无论是强弩阵还是朴刀阵,在战斗中都发挥出了应有的威力。可长枪阵的表现,却是很差强人意。面对敌军的重步兵,长枪阵几乎起不到什么特有的防御作用,官兵们反倒是凭借着配备的长剑与敌军近身厮杀。 长枪阵型对付骑兵,绝对是个强大的存在,可在东汉末年,以步兵为主要战力的战场上,它的存在却只不过是个摆设! 远处两支军队正在奋勇拼杀,在太阳的照射下,他们手中兵器反射着森冷的寒光,在刘辩的视线中如同星星般不停闪烁。望着那一闪一闪的银亮光点,刘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种比朴刀出现更早,却因为太过沉重,而被后世军队放弃的兵器。 眼睛微微眯了眯,扭头看了一眼长枪兵的阵列,刘辩心内已是下定了决心,一旦夺取河东郡,立刻大量征集铁器,打造新型加长兵器。 正在厮杀的两支军队互相劈砍着。士气正盛的刘辩军官兵,一个个如同开柙猛虎般扑向河东军。而士气低靡的河东军官兵,并没有因刘辩军的猛烈攻击而显现出应有的慌乱。 虽然在刘辩军的进攻下,人数明显多于对方的河东军官兵还是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可他们却并没有退后半步,反倒是举起大盾,挥舞着短矛,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怒吼向着刘辩军展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反扑。 韩暹麾下的朴刀兵虽然勇猛,可人数却只有河东军的三分之一,在河东军强猛的推挤之下,朴刀兵的阵列也在一步一步的退后。 一名朴刀兵手持着圆盾,朝对面的河东兵狠狠撞了过去。那河东兵举着大盾,以巨大的盾牌承受着敌人拼足全身力量的一撞。 盾面与盾面相撞,俩人都觉着手腕一麻,河东军手中的盾牌毕竟是大了一些,受力点过于集中,坚硬的盾牌竟也被撞开了一条裂缝。 被撞的河东兵刚想挺矛朝刘辩军兵士刺来,挺着圆盾撞他的刘辩军士兵就抡起了朴刀,趁他手中大盾被撞开的一瞬,朝着他的颈子劈了上去。 朴刀划出一道银亮的光弧,狠狠的劈在了那河东兵的颈子上。 河东兵只觉得颈子一疼,接下来他就看见眼前的景物在不停的翻滚,更为令他惊愕的,是他竟然看到了一具失去了头颅、腔子里还如同喷泉边飚射着鲜血的躯体。那是他自己的身躯! 人头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跌落进草丛。河东兵那没了头颅的躯体挺直站立在野地中,直到劈死他的刘辩军兵士提着染血的朴刀从他身旁跑过,他才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我军先锋人数太少,代本将军去向殿下请战!”远远望着正在进行血腥厮杀的战场,坐镇左翼的杨奉首先有些沉不住气了,向身后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一名亲兵应了一声,策马飞快的朝着中军奔去。 没过多会,那亲兵又骑马折了回来,到了杨奉近前,抱拳对他说道:“启禀将军,殿下有令,先锋作战,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增援!” “嗯?”听完亲兵转达的命令,杨奉愣了一下,随即向那亲兵问道:“殿下可有说为何不得出战!” “没有!”骑在马背上,看出杨奉一脸愕然,亲兵也不敢多说其他,赶帮抱拳低头应了一句。 朝亲兵摆了摆手,杨奉拧着眉头,把视线转向了刘辩亲自镇守的中军。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两军已经在中条山和涑水之间纠缠了三天,眼见全军只要再发起一次总攻,河东军就将被彻底击溃,可刘辩却还是不慌不忙的在此消耗时日,好似他故意拖延着战场进度一般。 作为先锋率军与河东军厮杀的韩暹,见官兵们虽是成排成排的将河东军劈翻在地,可阵型却不断的被向后推着,他大吼一声,策马朝着正在厮杀的战场冲了上去。 作为先锋出战之前,刘辩曾单独对他说过,这一次的战斗,他将完全没有后援。他麾下的五千人,就是刘辩军在这场战斗中投入的所有力量。 冲进双方官兵正在厮杀着的战场,韩暹手中长枪翻舞,不断的挑刺着挡在面前的河东军官兵。 一个个河东军倒在他的长枪之下,随即被涌上来的双方将士踩在脚下。 倒地伤者运气好的,被同伴及时救下,轻伤的在同伴的搀扶下爬起来继续战斗,重伤的则被拖到稍稍靠后些的地方暂时离开交战最激烈的中心地带。至于那些运气不好的,则直接被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踏在地上。 起先被踏在众人脚下的伤兵还能发出一声声哀嚎,可不用多会,他们就会彻底沉寂下去,替代他们发出阵阵哀嚎的,则是一批新倒下的伤兵。 第172章 忠魂自此无归路 阳光照射在河床上,清粼粼的河面荡漾着一**细浪,几天前还曾暴怒过的涑水,如今却像个文静的处子一般,轻漾的细浪就犹如它羞涩中正荡漾着的春心一般,河水缓缓的、柔柔的向东流去。 涑水北岸五里开外的旷野上,赵云手扶着腰间长剑的剑柄,挺直身板望着南方。 此处离河岸太远,他甚至看不见正缓缓流淌的小河。自从他率军冲散上游截流的河东军,到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五天。 每天河岸对面都会飘来阵阵喊杀声,听着喊杀声,赵云恨不得立刻率军渡回涑水南岸,加入那一场场充斥着勇气和血性的搏杀之中。 想归想,他却并没有那么做,他很清楚,正如刘辩所说,他所在的位置,才是整场战役的关键。 连续几天河岸对面都是喊杀不断,可今天却是异常的安静,就好似对岸两支连续厮杀了数天的军队商议好了要休战一天似得,从清晨一直到正午,都没有听到那金铁交鸣的厮杀声。 “将军!”正望着南方,静静的聆听着河岸对面可能传过来的声音,一名前去河岸边上探查情况的兵士飞快的策马向赵云奔来,到了赵云近前,那兵士翻身跳下马背,半跪在他面前,抱拳低头对他说道:“河东军与我军在河岸以南交战,连战连败,如今正在渡河,意图返回北岸!” “再探!”兵士的话音刚落,赵云就对他说道:“探明河东军渡河部署,即刻向我回报!” “诺!”那兵士抱拳起身,翻身跳上马背,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用力的抖了下缰绳,策马又朝涑水岸边奔去。 与此同时,河岸北面的刘辩军主阵。 刘辩骑在马背上,阳光照射着他身上金色的铠甲,铠甲泛着点点金光,就好似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黄金,显得华贵而又威武。 河岸边上的河东军已然开始渡河,韩暹所部官兵也已推进到离河东军主阵只有百余步的位置。 “殿下,河东军正在渡河!”刘辩正望着河岸边上黑鸦鸦一片的河东军,杨奉策马来到他身前,先是朝他抱拳行了一礼,随后提着马鞭朝河岸上一指,对他说道:“此刻我军宜即刻掩杀,趁河东军渡河时,将之一举击溃!” “还不是时候!”看着远处的河东军,刘辩摇了摇头,对杨奉说道:“敌军尚未进入渡河关键时期,过早进攻,只会促使他们回头死战,我军定然也会蒙受巨大损失!传令下去,全军推进,与韩暹合兵,且看着河东军渡河!” “诺!”杨奉抱拳应了一声,朝离刘辩不远的发令军官打了个手势。 “全军推进!”见了杨奉的手势,军官一边打着旗语,一边高声喊出了命令。 随着阵阵觱篥响起,数万刘辩军主力踏着整齐的步伐,朝涑水岸边缓慢推进。 他们这一推进,正在岸边忙着渡河的河东军是一片慌乱,争先恐后的朝着河床中涌去。 涑水并不是很深,河床也很是平缓。水性好的人,可以在河中来回游上几圈,也不会体力不支。 可河东军的官兵,多数都是中原人。中原人不像江南人,江南的百姓多是傍山依水,许多人终生在水边生活,水性定是极好。可中原的官兵,大多都是家住旱地,极少有机会游泳,会水的官兵并不是很多。 河东军官兵挤挤挨挨,许多人回头望着正朝他们缓慢推进的刘辩军大阵,一脸惊恐的往河床里挤。 不少官兵并不懂得水性,却被后面的人硬生生的给推进了水中。被推进浅水区的官兵还能挣扎着站稳脚跟,可那些被推挤到深水区的官兵,则免不了要吃了许多苦楚。 有些运气好的河东军官兵,被推下水之后,后面的同泽很快就抠住了他们的衣服或拽住他们的胳膊,将他们拖拽到浅水中。而一些运气不好的,则没来及被人救上岸,只是在深水中扑腾了几下,就沉进了水底,河面上只留下一串串气泡,宣示着他们生命的终结。 岸边的河东军吵嚷着、叫骂着,场面可谓是一片混乱。 几日前他们过河,因为河床低矮,并没有准备渡船,如今要渡过涑水,只能依靠一些临时建造的木筏。 木筏载人,一次能够载过河去的有限,上了木筏的人,心内自是安稳了许多,可没有爬上木筏还留在河岸南面的官兵,则是恐慌的大声叫骂着,都想尽早渡过河去。 狼狈不堪的王邑坐在一张木筏上,望着还留在河岸南面的河东军官兵,心内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五万河东军精锐,仅仅只过了六七天,就被刘辩军彻底击溃,如今落得个不得不狼狈返回北岸的下场。 作为此战的主要军师,黃伯玺已然在渡河之前,就被王邑砍了脑袋。战役失败,终究要找个替死鬼来向朝廷交代。黃伯玺则是再合适不过的替死鬼人选! 木筏缓缓的向着河岸北面靠过去,在木筏的两侧,许多骑兵骑着战马,正依仗着战马懂得凫水且河流并不湍急,在木筏四周护持着,向河岸对面游去。 夏侯英手持大斧,站在王邑身后,望着越来越近的涑水北岸,对王邑说道:“郡守莫要忧心,待我等过了河,重整兵马,再与弘农王厮杀不迟!” 坐在木筏上,王邑是一脸的黯淡。他很清楚,河东军真正的精锐已经被他拼光,若是要重整兵马,没有个三年两年,根本不可能再训练出一支像这样的军队。 “河东恐怕是保不住了!”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王邑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夏侯英说道:“夏侯将军,过河之后,你去别处寻个安身立命之所罢!我王邑愧对朝廷,愧对太师!此番唯有死守河东,待到河东沦陷,再以死明志!” “郡守……”听了王邑的这番话,夏侯英眼眶中两汪热泪不住的打着转转,一手持着大斧,让大斧笔直朝天竖立着,双腿一屈,跪在王邑面前,哽咽着说道:“末将不离河东,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河东战场上!” “夏侯将军……”看着跪在面前的夏侯英,两行清泪已是顺着王邑的脸颊滑落,他扭了个身,蹲在夏侯英面前,双手扶着夏侯英的肩膀,说话时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得难受,只是唤了夏侯英一声,就再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木筏靠上岸边,王邑等人上了岸,木筏又折回南岸,接河岸对面的河东军官兵去了。 刚刚登上河岸,王邑与夏侯英才翻身跨上战马,一名随同他们上岸的兵士抬手指着北面高声喊道:“郡守,前方来了一队人马!” 听说前方来了一队人马,王邑赶忙抬头朝前看去,只见滚滚烟尘之中,一片乌墨般的战旗正上下翻舞着,一员白袍银甲的小将军,正领着数千名身穿大红衣甲的骑兵朝他们这边快速弛来! “王邑,常山赵子龙在此等候多时!”数千骑兵冲到离王邑和已经渡河的河东军官兵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领军的小将军提着长枪,向王邑高声喊道:“董卓逆贼倒行逆施!我家殿下宅心仁厚,念你等也是忠贞之人,有心放你等一条生路,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赵子龙休要张狂!某来会你!”赵云的话音刚落,夏侯英就大吼了一声,手提大斧策马朝他冲了上去。 见夏侯英冲了上来,赵云也不迎他,只是嘴角稍稍撇了一撇,手中长枪斜斜指着地面,望着夏侯英眼睛稍稍的眯了一眯。 “看斧!”冲到赵云近前,夏侯英大喝一声,抡起大斧就朝赵云的头顶劈了下去。 夏侯英高高举起大斧,赵云也不闪避,只是大喝了一声:“着!”手中长枪如同闪电般向前猛然递出,在夏侯英大斧刚刚举过头顶,还没落下之前,长枪已然扎进了他的心口。 锋锐的枪尖从夏侯英前胸进入,自后背透出。船头夏侯英身躯、沾染着鲜血的枪尖在阳光下竟还闪烁着点点寒光。 刺穿了夏侯英,赵云把枪往后一抽,高声向已经过河的河东军官兵喊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长枪抽离身躯,骑在马背上的夏侯英双手渐渐失去了力量,大斧“啪”的一下掉落在地面上,他的身体也慢慢的朝着侧面倾斜,随后翻滚着跌落马下。 至死他都没明白,在河岸对面与韩暹大战了一天一夜,为何在这小将军的面前,他竟是连一个回合都没走到。 连续数天的厮杀,已是将过了河的河东军官兵吓破了胆,如今赵云又一枪刺死河东猛将夏侯英,河东军官兵哪里还有人敢挺身出战? 夏侯英栽落马背,站满了人的涑水北岸陷了一片寂静,狼狈不堪的河东军官兵望着躺在地上的夏侯英尸体,一个个浑身哆嗦着,哪里还有半点战意。 “哈哈哈哈!”沉寂只持续了片刻,王邑突然如同疯了一般发出一阵狂笑,高声喊道:“我王邑兵败,无颜再面对陛下!今日唯有一死,以明忠心!” 他的话刚说出口,赵云脸色就陡然一变,连忙策马朝他冲了过去。 可惜赵云离王邑毕竟太远,他还没冲到王邑身前,王邑已经抽出长江,朝着颈子上猛力一剌。 长剑划过,一股热血飚射而出,喷涌的血泉在阳光下折射出玫瑰色的艳丽! 第173章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河东安邑城,在东汉末年算得上是少有的繁华城池。 城内商户林立,街道宽敞,青石铺设的路面也清扫的很是洁净。不仅城池占地更为广阔,人口也要比大阳、下阳和虞城三座城池的人口总和还多。 这座城池,曾经是战国早期魏国的都城,秦汉之后又一直作为河东郡制所在,再加上安邑附近的盐监盛产井盐,往来商贾不绝,城池的繁荣与喧嚣,自是寻常小城难以比拟。 在涑水沿岸全歼了王邑率领的河东军主力,刘辩率领大军马不停蹄的向着安邑进发,距离安邑尚有些路程,远远的他就看到安邑城墙上早已插满了他的战旗。 徐庶领着典韦、周仓早早的等在城门口,在他们身后,千余名官兵列着整齐的队形,正在等候着刘辩大军的到来。 韩暹带领的先锋已然到了城下,向徐庶通禀了刘辩的到来,在早入城的一队官兵引领下,先一步去了城内军营。 大军缓慢的向着安邑城推进,隔着很远看到大军最前面走着身穿金甲的刘辩,徐庶带同典韦、周仓也不骑马,快步迎了上去。 飞快的奔走了数百步,仨人到了大军近前,徐庶抱拳躬身深深向刘辩行了一礼,典韦和周仓则半跪在地上,抱拳仰头望着刘辩。 “殿下!”抱拳躬身站在刘辩面前,徐庶对他说道:“臣下与典韦、周仓二人已然拿下安邑,这几日城中百姓皆不许出城,消息并无半点走漏!” “军师辛苦!”刘辩翻身跳下马背,双手扶着徐庶的手臂,对一旁的典韦和周仓说道:“典韦、元福,你二人也起身吧!” 待到仨人都直起了身子,刘辩这才向徐庶问道:“军师要本王在涑水岸边拖住王邑,此时又封锁已拿下安邑城的消息,不知有何处置?” 看着站在面前的刘辩,徐庶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此事待到进入城中再说,如今王邑已死,不出旬月,这河东郡便是殿下的天下了!” 徐庶不愿在此处说出后续的策略,刘辩心知他定是有些话不好言明,于是也不再问,朝身后跟着的赵云等人招了下手,高声喊道:“全军进城!” 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刚进安邑城门,刘辩就看到在迎着城门的一处十字路口,数百名披麻戴孝的百姓正跪在地上烧着黄纸。 这些百姓一边烧黄纸,一边嚎啕大哭,情状很是悲楚。 “百姓们因何如此?”与徐庶并肩在城内街道走着,刘辩扭头看向那群正烧着黄纸嚎啕大哭的百姓,向徐庶问了一句。 “不敢欺蒙殿下!”看了那些百姓一眼,徐庶对刘辩说道:“王邑在河东颇有官声,也算得是个好官。他为人耿直,安邑百姓多受过他的恩惠。听闻他在战场战死,许多不怕死的,便来到路口吊唁!” “这些人倒也忠义!”听了徐庶的解释,刘辩撇了撇嘴,对徐庶说道:“由他们去吧,只是此事不可闹大,该管还是要管上一些,莫要因百姓对王邑的感恩,而致使安邑局势不稳!” “臣下已有安排!”徐庶点头应了一声,跟着刘辩向城内走去。 作为郡制所在,安邑城要比先前刘辩占领的大阳、虞城等城池大了许多,官府也更有气派一些。至于军营,更是能容纳下二三十万大军驻扎。 大军在几员将军的率领下径直去了军营,刘辩则领着亲兵,与徐庶一道前往安邑郡府。 官府之中经常有需要快马传报的文的内容都是十分紧要,繁华的街道上人群密集,快马不可能在街道上疾速奔驰,因此建造官府时的选址,都会选在相对清静一些的街道。 安邑城的郡府也是如此,郡府大门外的街道,多是民居和一些例如丝绸布坊之类贩卖高档货物、生意并不算十分火爆的商铺。 站在郡府大门口,刘辩抬头朝郡府门头上挂着的“安邑郡”三个大字看了一眼。 三个字都是用小篆字体刻成,字面鎏金,阳光照射着在字上,金色的大字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在黑色牌匾的映衬下,越发晃眼。 “安邑郡府倒是气派!”看了一眼门头上的大字,刘辩对身旁的徐庶小声说了句话,抬脚走进郡府。 刚进庭院,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庭院的两侧,垦出了一片片花圃,花圃中栽种着各个季节盛开的鲜花。此时正值初夏,一丛丛月季开的正艳。 红的、粉的、白的,朵朵月季花儿在微风中摇曳着茎秆,就好似一个个身穿鲜艳锦缎的舞娘,正伴随着风的旋律在轻歌曼舞。 “那王邑倒是个懂情趣的人!”看着满园绽放的月季,刘辩扭头朝一旁的徐庶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官府本王倒是进过几个,后园栽种着花草并不稀奇,只是这前院……” “臣下也是觉着前院栽种花草,不合郡府威仪!”站在刘辩侧后方,徐庶看着前院的花草,对身后的亲兵说道:“把这些花草都给拔了!” 一群亲兵应了一声,抬脚就要冲到花圃前去糟践花草。 “且慢!”亲兵们刚一动身,刘辩连忙止住了他们,对徐庶说道:“花草也是性命,且如此美艳之物,说拔便拔颇为可惜。军师回头让人找几个花匠,将它们移到后院便是!” “诺!”刘辩不让拔这些花草,徐庶也不好再坚持,于是应了一声,朝那群要冲向花圃的亲兵们摆了摆手。 亲兵们退到身后,刘辩也不进正厅,领着众人径直向后院走去。 东汉时期,各地郡县主官,虽说也是另有家宅,却多是住在官府之中,直到卸任才会搬离。 王邑在任河东郡守,一直都是住在郡府。 要说王邑,也算得上是个颇为风雅的人。他不仅喜好花草,还喜欢读书、弹琴,虽不算是个大儒,称个小儒却不为过。 郡府之中原有的仆役仆妇,在徐庶占领安邑时,都已遣返回乡,刘辩来到郡府时,除了守卫的兵士,府内几乎已是空无一人。 跟着刘辩一同进入府内的亲兵接管了守卫兵士们的岗位,将整个郡府警戒了起来,刘辩则与徐庶一道,径直走进后院王邑的书房。 书房里堆放着一本本手抄的典籍,在角落里也还堆放着许多卷成圆筒状的竹简。自从蔡伦发明了造纸术,竹简已是渐渐被纸张取代。可是此时的造纸工艺还是相对有些粗糙,制造纸张的成本比用丝帛写字低廉不了多少。因此竹简才没有完全被纸张取代历史地位。 走到一摞典籍前,刘辩伸手拿起一本手抄的《春秋》,很随意的翻看了两页,对跟他一同进屋的徐庶说道:“王邑读的书倒是不少,这等人死了,却是可惜!” “读书不活用,只是死读书,无甚可惜!”刘辩的话刚落音,徐庶就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此屋中典籍,臣下已然查找过一番。典籍中有着不少兵家经典,可惜那王邑只知看,却不懂得领会,因此才有涑水一败!” “军师说的是啊!”想到王邑,刘辩心内涌起一股莫名的感伤,当日他清剿河东溃兵,率军渡过河岸,听说王邑自杀时,也是生出过同样的情愫。 王邑算得上是个忠臣,不过他忠于的只是如今坐在朝堂上的刘协,却不是刘辩这个昔日的废帝。 以往刘辩没有想到,以废帝和弘农王的身份打江山,也会遭到大汉臣子的殊死反抗,直到在涑水岸边,见了王邑的尸体,他才彻底明白过来,世上人有千千万,他的身份并不能使得所有忠臣都全心归服。 死在涑水岸边的王邑和当初要将他献给董卓的朱儁,就是这种臣子中最突出的代表。 “军师要本王拖延涑水之战的胜利时日,究竟是为何,可否告知?”把那本手抄的《春秋》往一摞书上一撂,刘辩扭头看着徐庶,向他提出了心内的疑惑。 在涑水岸边,刘辩的所有作战计划几乎都是徐庶在出兵前提前为他做好的,只有涑水截流与后来战场上的一些具体应对,是刘辩因战场形势而临时做出的布局。 与河东军在涑水岸边厮杀的几日里,杨奉等人总是询问刘辩何时发起总攻,刘辩也很想立刻将已经溃败了的河东军拿下,只是想到徐庶要他故意拖延,才没贸然做出决断。 如今大军已然到了安邑,盐监一带也进入了刘辩军的掌控,整个河东眼见不日便可拿下,此时刘辩最关心的,就是徐庶下一步的计划。 “回禀殿下!”刘辩再次问起为何要拖延战胜的时日,徐庶微微躬着身子,抱拳对他说道:“臣下要拖延时日,便是为了少动刀兵,尽速拿下河东!” 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布帛,双手捧着递到刘辩面前,对刘辩说道:“此物便是臣下近日命人前去说服河东各城官员,附近几座城池已然给了回复。” 伸手接过徐庶递来的布帛,刘辩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布帛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每行小字都是以一处地名开头,后面缀着此地投诚或拒绝投诚的字样。 看了一遍布帛上的小字,刘辩抬起头,向徐庶问道:“这是何解?与拖延战胜时日,有何关联?”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微微躬着身子,徐庶嘴角漾着一抹笑意,对刘辩说道:“殿下与河东军在涑水一战,始终占据上风,却并不给予决胜一击。如此,就好似敌军溃逃,而我军却缓缓逼近。往往在战场之上,不打反倒比打,更易使得敌军崩溃!” “原来如此!”刘辩点了点头,一手捧着布帛,另一只手指着其上的两行字,向徐庶问道:“像闻喜、猗氏这等不愿投诚之地,该当如何处置?” 第174章 翩翩美少年 “此便是臣下隐瞒夺取安邑之关键!”刘辩问起闻喜和猗氏两地,徐庶抱拳对他说道:“河东一带,听闻殿下进军盐监,许多官员有心归附,这些人已然与臣下派出的使者商定,待到殿下派人接管城防,他们即刻献城。如今殿下只需下令要偏营官兵前去接管城防便可!” 话说到这里,徐庶放下抱起的双手,走到刘辩身旁,指着布帛上几处城池的名字说道:“这几处城池,要么是愚忠于当今的傀儡汉室,要么是董卓门下,若想不动刀兵便将之拿下,只能用计!” “军师有何高见?”看着徐庶手指的几处城池名字,刘辩向他问道:“军师莫不是想……” “正是!”刘辩话还没说完,徐庶就点头答道:“臣下已然命人假扮王邑随从,命这些官员前往涑水听候调拨。殿下在涑水拖延数日,未见到这些人,只因臣下已然命人半途等候,将他们擒到安邑听候殿下发落!” “军师想的倒是周到!”抬眼看着徐庶,刘辩对他说道:“即刻命令偏营接管各地已然投诚城池防务,另外将已交接防务的河东军官兵尽数集中到安邑已北十里处,本王要将他们整编。精壮者编入主力,老弱者编入偏营!至于那些不愿投诚的官员,命人悄悄杀了吧!忠臣不二主,即便他们此时应诺归附,恐怕也是心口不一,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诺!”徐庶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转身走出了书房。 徐庶离开后,刘辩走到书房内的矮桌旁坐了下来。伸手从一旁的书堆中拽了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 随意翻看了几本书,一本封皮上写着《河东郡郡志》的书引起了他的注意。眼下他已占据了安邑,不久后整个河东都会并入他的势力范围,要想很好的管理并且在此处站稳脚跟,就必须对这里的民风和习俗有一定的了解。 “殿下,已到晚饭时辰!”翻看着郡志,不知不觉中已是快要临近黄昏,刘辩刚又翻过一页,正要接着看下去,门口传来了一个甜甜的女声。 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刘辩眉头微微一皱,抬头朝门口看去。 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年轻侍女正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躬着身子,立在门口,怯生生的连看也不敢多看刘辩一眼。 这侍女穿着一身粉色的深衣,由于年岁不大,身板儿还没完全成熟,让她看起来给人一种瘦削单薄的感觉。 “你是何人?如何没有返乡?”看着站在门口的年轻侍女,刘辩向她问道:“军师不是已然将郡府中的仆役仆妇全都遣返了么?”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她的身份,侍女微微躬着身子,怯怯的答道:“军师本意是要将我等仆役尽数遣散,可念及殿下入住,若无仆役也是多有不便,因此奴婢才与几个姐妹留了下来……” “哦!”听了婢女的解释,刘辩点了点头,朝她摆了下手说道:“你且退下,让亲兵将饭食给本王送来便可!” “诺!”婢女柔柔的应了一声,朝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会,一名亲兵从屋外走了进来,将一盆烤肉放在了刘辩面前。 “去把赵云将军叫来!”放下肉食,亲兵刚直起身子,刘辩就对他说道:“告诉赵将军,本王有要事找他。” 亲兵应了一声,见屋内光线渐渐昏暗了下来,先是将屋里的白烛全都点燃,随后才退出房间。 翻看着河东郡郡志,刘辩伸手从一旁的陶盆里捏着烤肉,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郡府伙房烤制的烤肉,自是与领军作战时在野外烤的肉不能相提并论。陶盆里的烤肉香滑可口,刘辩一边看书一边吃,没过多会,当他的手再次伸进陶盆里去捏肉的时候,却是捏了空。 一整盆肉被他给吃了个干净,他却并没感觉到肚子填的多饱。 “启禀殿下!”扭头看了一眼桌案上已经空了、还沾染着油腻的陶盆,刘辩自嘲的笑了笑,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声音:“赵将军到!” “请子龙进来!”听说赵云到了,刘辩将书往桌案上一推,站起身朝门口迎去。 刘辩刚走了几步,身披银甲的赵云就进了屋内,抱拳躬身站在靠门口的地方对他说道:“听闻殿下呼唤末将,末将不敢怠慢,赶紧前来,请殿下示下!” “子龙进来说话!”站在屋内,刘辩朝赵云招了招手,待到赵云走近,才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说道:“本王叫子龙前来,是想与子龙一同到街市上吃几碗酒。” “殿下……”刘辩的话刚说出口,赵云就惊愕的睁圆了眼睛,一脸惶恐的对他说道:“我军才拿下安邑,城内可有王邑死忠尚且不清,殿下此时出门,且又临近天黑……” “子龙放心!”刘辩笑着朝赵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道:“先前在大阳、虞城等地,天色一暗街市上便没了行人的踪迹。本王只是想看看这安邑,到了夜间可也是如此光景!” “殿下!”听完刘辩的话,赵云抱拳对他说道:“安邑城虽是大城,可百姓多是到了夜间双目便如同盲人一般……” “呵呵,盲人!”不等赵云把话说完,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百姓、官兵之所以到了夜间目盲,并非他们天生夜盲,而是往日吃穿不济,孩提时多饿着肚腹。眼下百姓如此,也是本王父辈、祖辈昏庸,才致使举国民不聊生。” 说着话,刘辩转身走到窗口,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已渐渐消退的晚霞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官兵为战,若始终被夜间不可视物而限,军力、战力皆会受制!本王既已得了安邑,日后再得河东,便不会让此处的百姓再饿肚子!十年、二十年后,定要打造一支日可为战、夜亦可战的铁军!” 站在屋内,看着刘辩的背影,听着他说的一番话,赵云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本王要子龙前来,正是趁着晚间,在这安邑城内游走一番,看看城中百姓到了晚间如何度日!”说着话,刘辩伸手解起身上的衣甲,对赵云说道:“你我二人只扮作寻常百姓,在城中闲走,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认得我等。” “听凭殿下驱遣!”刘辩执意要在晚上出门,赵云心知不好违拗,只得应了一声,学着他的样,解下了身上的铠甲。 “来人!”二人卸下铠甲,刘辩向门外喊了一声:“为本王与赵将军找两套粗布深衣来!” 一名亲兵应了一声,没过多会,他就捧着两套崭新的深衣走进屋内,躬身站在靠门口的位置,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郡府之内只有麻布深衣……” “丝绸的深衣穿着还不爽便!”刘辩笑了笑,走到亲兵近前,伸手接过深衣,将衣服抖开看了看,把其中一套宝蓝色的递给赵云,对他说道:“子龙皮肤白皙,人生的也俊俏,穿着这身宝蓝深衣,定然是位偏偏美少年。” 双手接过刘辩递给过来的深衣,赵云躬着身子应道:“殿下如此夸赞,末将万分惶恐。” “你我乃是兄弟!”把深衣递给赵云,刘辩一边抖开他手中那套绛红色深衣,一边对赵云说道:“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不必‘末将末将’的自称,只须直接称‘我’或是自称子龙便是!” “诺!”捧着深衣,赵云躬身应了,站在一旁,看着刘辩把身上的锦缎衣衫脱下,换上那套绛红色的麻布深衣。 “别只看着我换,你也快换上!”把深衣套在身上,刘辩扭头朝赵云笑了下说道:“天色刚刚落暮,此时上街,想来还是有几家酒肆尚未打烊!” 赵云又应了一声,这才脱下身上的白色锦袍,将深衣穿上。 二人换上深衣,刘辩扭头看着昂首挺胸站在他面前的赵云,双手扶着赵云的手臂,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换上这身衣衫,子龙果真如同民间偏偏美少年一般,谁又能想到这便是一枪刺翻河东名将的常山赵子龙!” 被刘辩如此夸赞,赵云低着头,神色中略显有些羞愧。 “哈哈!”见赵云低着头,刘辩笑了两声,朝他手臂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威震三军的赵子龙竟也有如此情状!好!甚好!走,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便去安邑酒肆,好生讨几碗酒喝!” 说着话,刘辩扭头朝门口走去。赵云赶忙从一旁抓过他和刘辩的长剑,带着长剑追出屋外,将刘辩的长剑递了过去说道:“殿下,晚间行走,带着兵刃也可防身!” “说的在理!”看着赵云递过来的长剑,刘辩点了下头,接过剑系在腰间,继续朝郡府外院走去。 “殿下身边有本将军,想来定是无恙!”刘辩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赵云扭头对几名守在门口的亲兵说道:“本将军与殿下只在这附近走走,你等也寻一些人手,换上百姓衣衫,远处保护!” “诺!”几名亲兵抱拳应了一声,其中一名亲兵飞快的跑去召集人手去了。 刘辩并不知道,他心血来潮要在晚上出去逛逛,却会是让跟随他的亲兵们一个个如临大敌。 从那名报讯亲兵口中得知刘辩与赵云已然出了郡府,百余名已回房睡下的亲兵赶忙换上深衣,带着长剑紧跟着追了出去。 可当他们换好衣衫,跑出郡府大门的时候,已然被夜色笼罩着的街道上,哪里还有刘辩和赵云的身影! 第175章 妖人异术 入夜的安邑城,与大阳、虞城等地并没有多少区别。 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青石路面上盘旋着的小旋风,整条街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中,一直快要走到街口,刘辩和赵云都没见到半个行人。 “殿……”与刘辩并肩走过两条街,赵云总觉着心内好像有什么事似得,扭头看着刘辩,可他刚一张口,就被刘辩抬手止住。 “叫我贤弟!”沿着街道继续朝前走着,刘辩压低了声音向赵云吩咐了一句。 赵云点了下头,舔了舔嘴唇,嗫喏着说了句:“贤……弟……” 这两个字从口中说出,赵云觉着浑身就好似被火炭烫了似得难受,心内泛起一股大逆不道的感觉。 一员武将,竟然直呼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的弘农王为“贤弟”,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恐怕全天下的英雄都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相比于赵云,刘辩则要坦然了许多,见赵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扭头看了赵云一眼,小声问道:“兄长何事?” “街市上如此宁静,想来不会有酒肆开业……”说着话,赵云和刘辩又转过了一个街角,他本想说不会再有酒肆开业,请刘辩早些回去歇息,可刚转过街角,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前方的街道上,四五家酒肆并排亮着火烛,微弱的火光从酒肆的屋内透出,将黢黑的街面也映亮了一小片。 扭头看了赵云一眼,刘辩小声对他说道:“我二人找家客人多的酒肆!” 赵云没有说话,跟着刘辩向那几家酒肆走的路上,他心内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他倒不怕城内残留王邑的死忠,只要他在,就算王邑死忠想对刘辩不利,也定然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让赵云感到有些忐忑的,是那几家酒肆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直觉告诉他,跟着刘辩进了酒肆,恐怕即将发生的事情即便是他也难以掌控。 酒肆开业,街道上应该偶尔会有一两个醉鬼经过才是,可这几家酒肆门口,却干净的莫说是人,就连小旋风都没一个。 最为紧要的是,自从赵云成人以来,他还从来没见哪座城池到了晚间,还有酒肆或店铺开业。 汉末时期,鬼魂之说尚且不像后世一般风行,否则赵云此刻一定会将心内的不安与鬼魂之所联系到一起。 在几家酒肆门口来回走了一圈,刘辩选了一家相对热闹些的酒肆走了进去。 他和赵云刚进店内,坐在店里的客人和堂倌就全都把视线转到了他们身上。 刘辩也不理会那些目不转睛盯着他和赵云的人,环视了一圈店内的摆设,选了处靠窗的矮桌大咧咧的坐下,向堂倌喊道:“店家,给我兄弟二人来两角好酒,另外再弄些下口的吃食!” 堂倌看了刘辩一眼,也不理会他和赵云,转身走进后堂。 “我怎么总觉着这地方让人感到浑身冷飕飕的!”扭头看着堂倌走进后堂,赵云在刘辩对面的一张矮桌后坐下,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为何要晚间来到此处?白日来此,岂非更好?” “白天来,恐怕我要等的人不会到!”一只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刘辩扭头看着没有窗页的窗口,对赵云说道:“若是此处不古怪,我反倒会觉着奇怪了!” 二人说话的当口,堂倌从后堂端来了两角酒和一盘成坨成坨的白水煮肉。 酒与肉食摆在二人面前的矮桌上,刘辩和赵云都没有去吃,赵云警惕的环视着屋内正在喝酒的客人和堂倌,而刘辩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窗外。 “来了!”过了好一会,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赵云小声说了句。 赵云愣了一下,随即扭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出现在赵云视线中的,是个穿着青色麻布深衣的老者。老者进了酒肆,朝堂倌招了招手,把堂倌叫到面前向他问道:“客人可否来到?” “回先生话,客人已然来了!”堂倌躬身应了一句,抬手指着靠窗边坐着的刘辩和赵云,对老者说道:“已然在此等候多时。” 老者点了下头,转身朝桌边走了过来,到了刘辩和赵云面前,双手抱拳躬身说道:“草民见过弘农王,见过赵将军!” “先生既已与本王相认,何不将此等障眼之术撤去?”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老者,刘辩嘴角撇了撇,冷笑了一声说道:“当日先生不辞而别,可是让本王好生困扰了些日子。如今又要本王与赵将军平白的多走了许多冤枉路,心内岂能安稳?” “殿下果真与常人不同,竟能看穿草民法术!”老者尴尬的笑了笑,随后抬手朝身后一挥,笑吟吟的对刘辩说道:“当日草民只是临走之时留了个暗语,殿下便知要来此处寻找草民。聪慧如此,想来已是知晓草民意图……” 老者挥了下手,四周的场景陡然变幻,酒肆中的客人和堂倌眨眼间全都消失不见,出现在刘辩和赵云眼前的只是一间点燃着白烛的民宅。 房间里空荡荡的,甚至连张草席都没有。刘辩和赵云相向而坐,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什么矮桌,更没有刚才向堂倌讨要的酒肉,环顾四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过是一间空荡荡的小屋而已。 跪坐在地上,刘辩神色一片淡然,赵云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着老者咽喉,厉声向他问道:“你是何方妖人?意图对殿下何为?” “先生好手段!”朝赵云摆了摆手,刘辩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老者,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只是不知先生修习的算做妖法还是仙术?” 见刘辩摆手,赵云将长剑****剑鞘,立于一旁手按剑柄瞪着老者。 “草民使的不过是些道家的障眼法而已!”站在刘辩面前,老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可他的年岁终究是太老了些,笑容刚刚漾起,脸上就挤满了好似蕴集了中华五千年沧桑的褶子。 抬头看着老者,刘辩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嘴角撇了撇,向他问道:“你是何人,三番两次与本王纠缠,究竟意图何为?” “殿下当日在邙山,曾与草民有过一面之缘,如何竟是忘了?”听得刘辩发问,老者抱拳躬身,模样很是恭谨的对他说道:“当日殿下曾在草民住处留宿……” “你是于吉!”听得老者如此一说,刘辩两眼猛然一睁,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瞪着于吉说道:“若是你不提起,本王倒是忘了。当日既已离去,如今为何再次折回?” “草民离去后,替殿下卜算过一卦!”于吉放下抱拳的双手,直起身子,向一旁的赵云看了一眼,对刘辩说道:“草民算得殿下命理与人不同,且不日将有大难,因此才特意前来……” 前些天抓住于吉,他的一些话已然让刘辩生起了疑惑,如今他又说出刘辩命理与人不同,着实是让刘辩感到心惊不已。 于吉话只说了一半,后半截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脸上漾满了笑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 “有话只管说!”虽说于吉说的话让刘辩心头暗暗发惊,可他脸上却是半点惊愕也没表现出来,语气很是平淡的对于吉说道:“本王有何血光之灾,你今日倒是说说,若说得对了,将来你便不用云游,只管留在本王帐前,好生修习你的道术。若是说的差了,呵呵……” 话说到这里,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朝站在一旁的赵云哝了哝嘴,对于吉说道:“赵将军想来你是认得的,他可没有本王这般好脾性!” “无他,只是殿下不宜东征而已!”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于吉没再多提关于刘辩本身的话题,而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若是执意东进,宜速去军都山寻找卢植,否则定然葬身渤海一带!” 话说到这里,于吉扭头朝赵云看了一眼,对刘辩说道:“草民之所以前来寻找殿下,并非为了功名,殿下无须担忧!只是草民在卦象中看出殿下乃是贵人,来日定可救草民于水火之中!” 说完这番话,于吉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接着对他说道:“草民前来提醒殿下,只望殿下福寿绵长、霸业可成,将来方能救草民一命!” “你是否看到了自家死的那天?”于吉说出将来要刘辩救他一命,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对他说道:“若是你所言不差,本王便是欠你个人情,自是会去援救。只是本王不晓得届时该如何救你?” “到时草民自会前来求救!”得了刘辩允诺,于吉抱拳躬身再次给他行了一礼,对他说道:“草民且告退!” 话刚说完,于吉已然倒退着向门口走了两步,快到门边,才转过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于吉出了小屋,赵云抬脚走到刘辩身旁,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此等妖人,当着殿下之面尚敢妖言惑众,何须与他太多周旋?将他杀了便是!” “此人杀不得!”扭头看了赵云一眼,刘辩对他小声说道:“当年张角乃是得了南华老仙的三卷天书,才有了黄巾军!在未知真伪之前,此等人物还是莫要太多开罪才是!即便我等不惧妖术,还是少些麻烦为妙!” 第176章 招贤馆论战 大军进驻安邑,转眼已是一月有余。 这一个多月中,刘辩将训练兵马、接管各地城防和兴建村落分配土地等事,都交给了徐庶、赵云等人,他自家倒是落了个清闲。 天气越来越热,真正的夏天即将来临。 夏天带来燥热的同时,却也能给大地带来蓬勃的生机。 花草焕发着葱翠的绿意,后院人力挖出的小水塘中,一朵朵莲花绽开粉嘟嘟的笑脸,给碧青的池塘增添了几分娇妍的韵味。 刘辩蹲在水塘边,手中捧着一下把粟米,看着几尾鱼儿在水中嬉戏。 在刘辩身后不远,两名侍女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垂着头在一旁伺候。离侍女只有几步的地方,四名亲兵手按着剑柄,视线不住的在后院中游弋。 捻搓了一小撮粟米,刘辩将那黄橙橙的细小米粒丢进水中,一群鱼儿翻腾起朵朵浪花,争抢着去吃他刚投下的食儿。 “殿下!”正看着鱼儿抢食抢的有趣,刘辩身后传来了徐庶的声音。 池边有人说话,鱼儿打了个惊,四散向水塘底部游去,很快就在刘辩的眼前消失了个干净。 “把鱼都给吓跑了!”回头朝身后的徐庶看了一眼,刘辩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军师整日劳碌,今日不妨陪本王坐在这荷塘之畔,看鱼儿嬉戏如何?” “殿下好雅兴!”徐庶笑了笑,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刘辩近前,小声对他说道:“偏营换防已然完备,五万河东军交接完全,原河东军所部兵马如今已然到了安邑城北十里处驻扎!” “这么快!”听完徐庶的话,刘辩扭头看着他,向他问道:“东郡方面有何消息?” “刘岱杀死乔瑁,并了东郡兵马,指派王肱为东郡太守。只是眼下另有一事,殿下可借机出兵!”提起东郡,徐庶对刘辩说道:“青州黄巾军几日前已然北进,正向兖州一带进发,刘岱此时也在整兵备战,想来用不多久便会与黄巾接战!” “正是东进的绝好时机!”刘辩点了点头,微微拧起眉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向徐庶问道:“本王委托军师纳贤,不知如今可有大才?” “有便是有一个!”徐庶伸手捻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此人乃是平原人氏,颇具才名。所作《鹦鹉赋》,更是世间绝唱。只是此人张狂,恐怕……” “名士多狂人,若是个真有能耐的,他便是张狂一些,又能如何?”看着徐庶,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此人姓甚名谁?军师且领本王去见见他。” “此人乃是山东名士祢衡。听闻殿下招贤,特来投效!”回答刘辩时,徐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论年岁,他尚不及弱冠,可论才能,着实堪称大才。只是年轻气盛,说话张狂,恐他开罪了天下名士,才未安置官爵!今日会馆乃有一场论战,正是辩论治世之道!殿下可先去观看,若殿下认为此人可用,再用不迟!” “名士多为张狂所累,且去看看再说!”刘辩点了下头,对徐庶说道:“军师可先去备办,莫要说本王将至,本王今日且扮作儒生前去,方能看得通透!” “殿下说的是!”徐庶抱拳朝刘辩拱了一拱,对他说道:“臣下且告退!” 刘辩点了下头,目送徐庶离开后院出了郡府,这才向不远处站着的亲兵喊道:“去请赵将军!” 新建的招贤会馆,坐落于安邑城最为繁华的街道。街道两侧满是酒肆、茶舍,城内闲人多喜好到此处闲坐。走上这条街道,耳边满是酒徒们吆五喝六的喊声和酒肆中不时传出的歌女吟唱之声。 与喧闹的酒肆相比,门头更为高大的会馆,则是要宁静了许多,与这条街道的喧闹浑然不搭,好似极为格格不入! 穿着绛红色深衣的刘辩站在会馆门口,仰头看着门头上那三个鎏金大字,对身旁一身宝蓝色深衣装扮的赵云说道:“这招贤馆三个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倒是颇为大气!” “此字乃是军师亲手所写。”站在刘辩身旁,赵云也仰脸望着门头上的三个大字,对刘辩说道:“不过只是招贤,则略显娘气了一些!” “子龙乃是武将,豪气干云,来此等文人汇集之所,自是觉着柔了一些!”刘辩笑了笑,伸手拉着赵云的小臂,一边拖着他向里走,一边对他说道:“今日且莫管他文武,随本王入内观看论战便是!再过写时日,本王让军师再建一座演武堂,想来子龙定会喜欢!” 二人刚走进招贤馆大门,两名守卫大门的兵士就上前将他们拦住,其中一人抱拳对刘辩和赵云说道:“二位先生,此处乃是殿下招贤之所。请二位先生记下名姓,我等也好安置位次!” “放肆!”那兵士话音刚落,一名跟在刘辩和赵云身后,穿着深衣的亲兵就上前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殿下在此,谁敢记下名姓?” 听到“殿下在此”四个字,两名兵士吃了一惊,早先徐庶已然跟他们打过招呼,说是刘辩要来,可他们却根本不可能想到刘辩竟会穿着一身麻布深衣,只领着几名随从前来。 “叩见……”得知面前站着的是刘辩,两名兵士双膝一软,赶忙就要跪下叩拜。可还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刘辩身旁的赵云身子一闪,蹿到他们面前,一手一个架着他们的腋窝,将他们硬生生的拽了起来。 朝那两名兵士看了一眼,刘辩也不说话,领着几名穿着深衣的亲兵径直向招贤馆正厅走去。 “殿下轻装前来,便是不欲让人知晓,你二人只作不知便是!”刘辩已然进了正厅,赵云朝那两名兵士瞪了一眼,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 两名兵士已然是吓的快没了魂儿,听了赵云的吩咐,只是不住口的应着。 招贤馆正厅,整齐的摆列着许多矮桌,几乎每张矮桌后面,都有人坐着。 坐在厅内的众人多是一脸书卷气,其中有几个看起来甚至让人有种近乎迂腐的感觉。 进了正厅,刘辩也不寻座位坐下,只是领着赵云等人走到墙角,站在厅内望着摆在上首座位两侧的两张矮桌。 那两张矮桌后面,分别坐着一老一少。 左手边矮桌后坐着的老者,大约五六十岁年纪,须发都有些花白。下巴上银色与黑色混杂的山羊胡须呈现着一片银灰的色泽,让人看起来感觉他的胡子好像有些不太干净。 而右手矮桌后面坐着的,则是个顶多只有十**岁年纪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墨蓝色深衣,皮肤白皙,就连手指都是如同女人般纤细白嫩。若是他挽着女子的发髻,恐怕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就是个女子。 “治理天下,德治为先!”左侧的老者刚一开口,刘辩就晓得他定然是道家学派的书籍看的过多,只听他侃侃而谈说道:“当年黄巾祸乱天下,正是因德政缺失,民不聊生所致。若任君爱民,以德教化,百姓皆安居乐业,何来黄巾之乱?” 听了老者的一番话,刘辩撇了撇嘴,小声对一旁的赵云说道:“若非来到此处,本王还真以为自董仲舒之后,这天下便真个是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嘛!” “殿下好似并不赞同他的话。”看着一脸不屑的刘辩,赵云小声应道:“我也觉着他的话中,好似漏洞百出,却不晓得究竟哪里不对!” “以德治国,说的直白点,就是法令不行、有法不依。”刘辩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对赵云说道:“所有事都讲个人情世故,世人犯法,总要找个德治的由头来开脱,追根究底就是一通天下兼爱的屁论!以此理论治国,最终只会导致人性丧失,亲者不亲、恶者横行!骗子满天下!恶徒遍地走!” 话说到这里,刘辩轻轻冷哼了一声说道:“此人纵有天纵之才,本王也绝不用他!说不得他回头还会弄出个小国寡民什么出来!” 赵云点了点头,看着那老者时,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看来选错了所学,纵然是学到老死,也是不可能被明主重视,这老者此番来到安邑,必定是要失望而归了。 “哈哈哈哈!”老者的话音刚落,坐在右侧的年轻人就仰头大笑了几声,一脸鄙夷的对老者说道:“自武帝伊始,董仲舒提出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天下士子皆修习儒术,先生尚且抱着老聃的道家之说劝人向善,岂非自欺?” 扭头看着左手边的老者,年轻人嘴角漾起一抹鄙夷的笑容,对老者说道:“天为圆地为方,天地尚有方圆,人世怎可无规?国需大道!君需大道!何为大道?纲常为道!” 看着说话的年轻人,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面色中带着几分赞许。年轻人所说的纲常,正是当初董仲舒糅合儒家与法家学说,提出的君本位理论。 这种理论虽然在后世看来,是剥夺了大多数人的自由思想,但在汉末这种封建社会稳固与发展时期,却是十分适宜。 夺取河东,刘辩分配土地,并没有搞平均分配那一套。他命人丈量土地,宣称土地归世族、朝廷所有,百姓拥有的只是土地的使用权,世族虽不得随意剥夺,却可以将土地转让给其他世族所有,也是保留了世族的根本利益。 不过占据河东,河东原本的世族多已成了乱臣贼子,这些人的土地已是尽数没收。至于那些主动投效的则利益不变,徐庶等人也都有着土地的支配权。可以说,刘辩在河东一带兴起的民生变革,并没有动及世家利益,因此才能以极快的速度加以推行。 第177章 狂生论道 “先生博学!”扭头看着坐在右手边的年轻人,老者语调略微带着些颤抖的问道:“以先生之言,天地之间以君为大,民便可任由其自生自灭不成?” “断章取义!何其无知!”年轻人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摇了摇头,对老者说道:“纲常为大,正是顺应民生!治国如同齐家,家国天下,人人均等!可家也终究要有个持家者,国更需有个掌政者!君为臣纲,乃是要天下一心,人人忠君重君,外御强敌、内免争斗!君便是心,是国之心!天下子民人人忠君,何来叛逆。忠君之民,君衡爱之!” “好!”年轻人的话刚落音,厅堂之内数十人齐齐喝了声好。 “先生以老聃之道,劝掌事者无为之治!”众人喝了声彩,年轻人更是神采飞扬,继续侃侃而谈说道:“国家法令不行、政策不施!或是上行而下不效!万民皆无规矩可行!行骗者招摇过市、杀人者无须偿命、为官者蝇营狗苟、良善者终被人欺!此等治国方略,与乱国祸民有何区别?” 被年轻人一番质问,老者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出言辩驳,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仁义礼智信,乃是为人之根本!”老者没有说话,年轻人却丝毫没有轻易饶过他的意思,接着说道:“何为仁?仁者爱人也!天下人爱君,君爱天下人!此即为天下之大仁!何为义?义者相帮也!他人有难,出手相助,此即为义!天下人人重义,何愁天下不治?” 话说到这里,年轻人嘴角鄙夷的笑容越发盛了几分,看着那老者说道:“何为礼?示人以曲也!人人谦恭,皆以礼待人,又何来私恨仇杀?”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者,年轻人眸子中闪过一抹精芒,这句话说的是越发铿锵有力。 “懂的不少!”听着年轻人说的话,刘辩微笑着扭头对赵云小声说道:“仁义二字不晓得他可有,只是这礼,恐怕他自家都做不到!” “殿下说的是!”赵云点了点头,同样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此人颇有辩才,着实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本王向来以为子龙武艺了得,不想却也有相人之能!”笑着朝赵云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刘辩小声对他说道:“且看他接下来如何一说!” 厅内一片宁静,坐在右侧的年轻人把脸转向众人,不再去看那老者,接着说道:“何为智?智乃通达天下,观一叶而知秋,睹薄冰则晓寒!何为信?信乃人言,人君以信立天下!万民以信存世间!人人互信,市井中商贾不欺!战场上将士用命!良田中万民勤耕!何愁国之不强?” 年轻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番话,左手边坐着的老者则是哑口无言,无以相对,在年轻人止住话头之后,厅内一时之间竟是一片宁静! 朝端坐在上首主持辩论的徐庶看了一眼,刘辩扭头走出招贤馆正厅。 出了正厅,他对身后跟着的一名亲兵说道:“告诉军师,过会将那年轻人带到郡府,本王要与他详谈。” 亲兵应了一声,折回正厅去了。刘辩则领着赵云等人径直出了招贤馆,沿街道向郡府走去。 走过几条街道,来到郡府大门外,刘辩停下脚步朝身后看了一眼。 在郡府对面,是一排正开业纳客的商铺。由于这些商铺货卖的货物相对昂贵,寻常百姓极少购置,因此它们的门前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站在刘辩身后,见他神色好似有点不对,赵云抬头看着他,向他问道:“殿下,怎了?” 扭头向对面商铺望了一会,刘辩没有说话,转身走进了郡府前院。 “总觉着方才街对面好似有人看着我等!”进了后院,一边向书房走,刘辩一边对赵云说道:“河东一带,以往乃是在王邑治下。王邑对朝廷又极为忠心,想来也是豢养着一些死士……” “殿下的意思是……”听着刘辩的话,赵云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对他说道:“我这便命人查看,定要将那些死士悉数擒获!” “不要!”刘辩摆了摆手,对赵云说道:“本王只是感觉到好似有这么一班人马!尚无确凿证据,即便全城搜捕,也是不会有太多斩获。若真有一群死士潜伏在城中,待到他们动手,我等再动不迟!” 直觉告诉刘辩,安邑城内有危险,而且刚才他走到郡府大门口的时候,危险临近的感觉更是强烈。 没有穿越之前,直觉曾经无数次的救过他。对直觉,他有着一种近乎于依赖的信任。 “子龙,河东各城交接已然完成,降兵如今在城北十里处驻扎,你去准备一下,今日下午,随我前去阅军!”进了书房,刘辩在矮桌后坐下,抬头看着跟进屋内的赵云,向他交代了一句。 “点齐两万兵马,可否足够?”刘辩说要去检阅河东降兵,赵云随口向他问了一句。 “不!”刘辩摇了摇头,对赵云说道:“只有你和本王随身亲兵一同前去。” “殿下亲兵只有百人……”听说刘辩只带亲兵前去,赵云有些担忧的说道:“那些河东军如今人心尚未归附……” “若是动用大军将他们包围,恐怕更难归附!”刘辩笑了笑,对赵云说道:“你只管去准备吧。有些险,还是非冒不可的!只要有子龙在,本王定然无虞!” 刘辩心意已决,且又对赵云如此信任,竟是愿将性命都押在他的身上。赵云心内是一阵莫名的感动,也不再多说什么,抱拳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赵云退出去之后,刘辩又翻开了那本《河东郡志》,逐字逐句的看着。 这本书他已经看了数遍,可还是觉着好像没有参悟透彻。中原一带,幅员广阔,百姓民风也多有不同,可以说是十里一风俗。 在各郡之中,河东的版图只能算是中等,可这里却是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带。尤其是在刘辩的印象中,关羽就是河东人氏。 土地新政和手工业工坊建造刚刚开始,尚未见到成效,百姓生活也只是逐步趋于稳定。 刘辩深知,在真正稳定之前,他在河东的地位还不会是十分稳固。而且最为紧要的,是河东离长安甚近,他的存在恐怕并不只是董卓的心头大患,他那位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弟弟,恐怕也是希望他能够早死,以免前去争夺帝位。 在刘辩看来,要稳固河东属地,首先须解决的便是对治下臣民的了解,了解民风民俗,才会尽量避免做出错误的决断。 “殿下,军师与祢衡先生到了!”正看着《河东郡志》,门外传来一个亲兵的声音。 抬眼朝门口看了下,刘辩将书合上,对门外的亲兵说道:“请军师与先生入内说话。” 得了刘辩的吩咐,守在门外的亲兵侧身让到一旁,对站在门口的徐庶和祢衡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正在屋内恭候!” “殿下!”领着祢衡进了屋内,徐庶双手抱拳,朝刘辩躬身一礼,对他说道:“祢衡先生到了!” 朝徐庶点了下头,刘辩将视线投在了站在徐庶身旁的祢衡身上。 眼前的这位祢衡,正是在招贤馆与人辩论的年轻士子。在招贤馆时,刘辩只注意到他生的很白,很女性化,可当时距离终究是稍嫌远了一些,他并没有看的十分真切。 如今祢衡就站在离刘辩只有三四步的地方,相距甚近,刘辩也正好可将他仔细打量一番。 双手自然垂在身前,祢衡的嘴角漾着一抹张狂的微笑,白皙的脸庞上,五官也是相当精致。 唇红齿白面若覆玉,往屋内一站,倒是颇有几分亭亭玉立的韵味。 跟着徐庶一同进入书房,祢衡并没有给刘辩行礼,刘辩看着他,他也同样看着刘辩。 “先生好辩才!”将祢衡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刘辩抬手向一旁的草席上指了下说道:“军师、先生且坐!” 直到刘辩请二人坐下,祢衡才双手抱拳,微微拱了一拱,先徐庶一步在刘辩侧手第一张草席上坐了下去。 他这一举动,让刘辩心内感到很是不满。 在招贤馆厅内,听了祢衡的一番辩论,刘辩很是看好他这个人才,可经徐庶一引荐,刚见第一面,他就感觉到此人为人轻浮,眼高于顶,将世人都不看在眼中。 “方才先生与人辩论,本王一直从旁观看!”祢衡和徐庶坐下后,刘辩长身坐起,对祢衡说道:“从先生言论中,本王能看出先生虽修习儒学,却是很推崇法家学说……” “殿下谬矣!”刘辩的话还没说完,祢衡就摆着手对他说道:“春秋战国之时,各家学派风行,尤其到了战国时期,七雄并立,学派之间更是争相竟逐。嬴政当年所用,便是法家!法家诸事皆以法度行之,苛政、酷刑横行,天下间民不聊生!” 被祢衡说了句谬矣,刘辩并没有大动肝火,而是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祢衡,听他把话说下去。 “大汉初立,高祖及文景二帝皆奉行道家无为而治!”刘辩没有说话,祢衡更是口若悬河的说道:“无为致使民生不济、兵马不精,因此小小匈奴才敢屡次犯边!直至武帝重用董仲舒,以儒家之道立国,方有了一支叱咤北疆无往不利的大汉雄师!” 第178章 一屋不扫何以平天下 端坐在矮桌后,刘辩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眼睛却是一直望着坐在侧手边正侃侃而谈的祢衡。 “儒家推崇三纲五常,并非法家以法立国!”看着端坐面前的刘辩,祢衡接着说道:“法制不行,天下不兴!苛法过度,民怨深重!殿下若是要治理好这河东郡,必定要取个折中……” “中庸么?”不等祢衡把话说完,刘辩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在屋内踱着步,一边对祢衡说道:“本王很是欣赏先生在招贤馆内的五常说,只是先生可敢自问,五常之中先生做到了哪一常?” 刘辩这么一问,祢衡愣了一下,仰头看着他,脸上现出一抹茫然的问道:“殿下此话何解?” “五常者,仁义礼智信!”双手背在身后,刘辩转过身面对着祢衡,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他说道:“仁者爱人,先生于大庭广众之下,将人辩倒,尚滔滔不绝,丝毫不给人留下半点余地,可否谓之不仁?本王求贤如渴,有求于先生,先生来此,见本王却是傲慢不羁,虽是说了些治国之道,却不深入,帮人不彻,可否谓之不义?” 两句话先把祢衡给说的愣了,刘辩根本不给祢衡思索的机会,接着说道:“军师引领先生前来,论职务论先后,军师可该坐于首座?先生一言不发,径直首座坐下,礼数有失,可否谓之不礼?天下豪强纷争,大汉社稷眼见倾颓,先生不思快速变革之法,却在此处大谈法制,可否谓之不智?本王开设招贤馆,乃是为了广征天下贤才,先生前来本是要以才能博取官爵,可先生却一副狂生模样,让本王着实心寒,如此做派,可否谓之不信?” “先生大才,本王深知!”望着跪坐在草席上的祢衡,刘辩缓缓点了下头,以极其铿锵有力的语气说道:“先生有心治国,有心平定天下施展抱负,不过先生可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何修身在前?” 刘辩一连串的问题,把祢衡也给问的有些愣了。 不等祢衡回过神来,刘辩把手一挥,对他说道:“一屋不扫,何以平天下?先生纵有大才,也且请回去思量再三,若有所想,本王随时恭候!” 对儒家学说,刘辩并没有特别深入的研究,这番言论也是以前闲暇时看中学来,不想今日却是在祢衡身上用了。 被刘辩一番话说的愣了好一会,祢衡面现愧色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揖,快步走出书房,也不与徐庶打招呼,径直出郡府去了。 见祢衡离开,徐庶连忙站起,抱拳躬身给刘辩行了一礼,正要出去追祢衡,不想刘辩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军师莫追!”拉住徐庶的衣袖,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此人若不经受一番打击,纵有才能,定然也是难堪大任!是否可用,便看他这两日会不会前来寻找本王!” 止住了徐庶前去追赶祢衡,刘辩接着对他说道:“本王午后将与子龙一同前往城北大营,军师尚需敦促锻造工坊,要他们加紧锻造陌刀!” “陌刀沉重,且极耗精铁。”提起陌刀,徐庶脸上现出一抹难色,对刘辩说道:“将长枪营的兵刃全部换成陌刀,恐一时三刻整备不齐!” “且装备五千人!”刘辩沉吟了一下,对徐庶说道:“要周仓、典韦等人加紧训练官兵使用陌刀,不几日我军便要东进,前往兖州清剿黄巾!” “诺!”徐庶在心内稍稍合计了一下,以城中现有精铁和铁匠人数,五千柄陌刀还是能很快备办妥当,他双手抱拳应了一声,退出了刘辩的书房。 在,一直看到午后,直到赵云走进屋内,告知已然准备妥当,可前往城北,刘辩才放下那本《河东郡志》,与赵云一同出了房间。 郡府前院,即将随行的百余名亲兵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牵着战马缰绳,笔直的立在院内,等待着刘辩和赵云。 身穿金甲的刘辩与银甲白袍的赵云从后院走出,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二人身上,一金一银两套战甲泛着色泽不同的光芒,倒也是相映成趣。 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缰绳,刘辩翻身跃上马背,待到赵云和亲兵们也都上了马,才对众人一挥手说道:“出发!” 百多人骑着马从郡府走出,行在与城内其他区域相比要空旷许多的街道上,亲兵们整齐的衣甲,使得他们越发显得精神奕奕。 一些在商铺中购置货品的百姓,听说刘辩领着队伍出来,赶忙都涌到门口,望着这支人数不多,却威武雄壮的人马,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评说着什么。 在安邑城内,刘辩极少出门,即便出门,也都是换上便装,很低调的出现在大街上。 汉末时期,并没有电视、海报等能映上人肖像的宣传媒体,刘辩进入城内,又没高调在城内巡查过,也正是因此,往日他穿着深衣出行,城中百姓即使与他打了照面,也不敢轻易将他认作是弘农王。 人的内心深处,都会对某一固定群体有个模式化的印象。在百姓心中,身为弘农王,刘辩就应当是一身戎装、金衣金甲的形象。任谁也不会轻易将他与绛红色的麻布深衣联系在一起。 领着队伍在街道上不急不缓的行进着,刘辩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与此同时,郡府对面的一家绸缎坊,堂倌站在路边伸头看着刘辩领一队亲兵消失在街道尽头,转身进了店内,径直走到后堂,拉开后堂内侧的一扇小门走了进去。 堂倌进入的,是一间很是狭小的内室。 屋内跪坐着五个身穿纯黑色深衣的汉子,这五个汉子围成一圈坐着,每人面前都摆着一柄长剑。 他们可能在屋内已坐了许久,却始终没一人说话,就好似一群哑巴正相向而坐,彼此用心意在交流一般。 堂倌拉开小门走进屋内,迎门坐着的汉子抬头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何异状?” “弘农王出城了!”朝那汉子躬了躬身,堂倌小声说道:“赵云跟随,还带了一百多名亲兵!” “赵云跟随!”提起赵云的名字,几个黑衣汉子相互看了一眼,迎门坐着的汉子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对另几个汉子说道:“听闻那赵云一枪刺死了夏侯英,此番刺杀弘农王,定然是避不开他。届时挑选二十名兄弟,缠住赵云,其余人尽力击杀刘辩!” “好了!出发!”向众人吩咐了一句,迎房门坐着的汉子朝众人一摆手,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诺!”另外四名黑衣汉人齐齐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出小屋,出了绸缎坊,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两头。 “继续监视郡府,一有异动,即刻向我禀报!”四名黑衣人出了门,迎门坐着的黑衣人仰脸看着站在屋内的堂倌,向他吩咐了一句,随后摆了摆手。 堂倌应了一声,退出小屋,从外面将房门关上。 领着队伍出了安邑北门,刘辩与赵云并骑疾行,快速向着十里开外的河东军大营奔去。 夏天的原野,绿意葱翠,遍地都是青青的碧草,远处群山也如同穿上了一件深绿色的厚厚绒衣,在阳光的照射下,焕发着蓬勃的生机。 原野很是空旷,可是自从出了北城门,刘辩却没看见过一个在城外居住的百姓。碧草随风摇曳,展示着它们婀娜的身段,更是没有哪怕一只牛羊享受这丰美的水草。 “若是能弄些牛羊,在这草地上放养,确是一件无本万利的好事!”一路疾行,远远看到北面出现了一片随风翻飞的黑色大旗,刘辩勒住马,用马鞭指着四周的草地,对身旁的赵云说道:“牛羊多了,百姓也多能吃得上肉食了!” “殿下想的周全!”跟着刘辩缓辔前行,看着漫野的碧草,赵云对刘辩说道:“中原一带,多是黄土,如这般丰茂的水草,着实难见。倒是个放养的好去处,只是百姓多是在田间耕种,极少做这放养之事!” “习惯是可以改变的!”骑马缓缓向前走着,刘辩抬起马鞭,朝前面那片翻飞的战旗指了指,对赵云说道:“当日涑水河边,河东军与你我尚且是杀的天翻地覆,双方将士损耗均颇为惨重,谁又能想到,不过一个多月,整个河东官兵竟会全都换上我弘农王的战旗?” “殿下仁德戴天,善待俘虏,河东军将士想来已是有所耳闻!”骑马走在刘辩身侧,望着远处那片如同乌云般猎猎翻飞的战旗,赵云对刘辩说道:“只是河东军新近投诚,殿下便只带领一百多人前来探视,着实是太过冒险!” “交人交心!”抬眼望着前方,刘辩对赵云说道:“河东将士既已归顺于我,本王若是还对他们有所防范,恐会寒了他们的心!本王轻装简从前来探视,也是要告诉他们,本王从未将他们当做外人对待!” “殿下,前方来了一队人马!”与赵云正说着话,刘辩身后的一名亲兵抬手朝前一指,向刘辩喊了一声。 第179章 都是兄弟 顺着亲兵指的方向朝前一看,刘辩果然看到前方黑压压的来了一片骑兵。 迎着他们疾驰而来的骑兵身穿黑色衣甲,足有千人之多,远远望去,就好似一片浓墨般的乌云,滚滚压将上来。 千余匹战马的马蹄踏在地面上,深深的草丛也没能挡住激扬起的烟尘,一片烟幕翻滚着涌而起,就好似在那队骑兵的身后拉开了一张由细碎尘土编织的巨网。 骑兵到了距离刘辩等人三四十步开外的地方,领头军官抬起手臂,止住了策马飞驰的骑士们,他和另几名军官则翻身跳下马背,朝着刘辩等人快速跑来。 “河东军恭迎殿下!”跑到刘辩近前,几名军官齐齐跪拜在地上,领头军官抱拳低头对刘辩说道:“听闻殿下前来检阅,末将等特来迎接!” “都起身吧!”朝那几名军官虚抬了下手,刘辩抬头看着驻马立在三四十步开外的千余名骑兵,一抖缰绳,骑着马朝骑兵们走了过去。 列队立在前面的河东军骑兵,身上穿着纯黑色的衣甲,队列虽不像刘辩军骑兵的队列那般齐整,却也是中规中矩,很是有股子正规军的架势。 骑着马在这群骑兵面前来回走了两圈,刘辩满意的点了点头,朝骑兵们挥了下手,向他们喊了声:“将士们威武!” “殿下威武!”刘辩的话音刚落,千余名骑兵就昂首挺胸,齐齐应了一声。 喊话时每个骑兵的嗓门都很洪亮,精气神要比先前刘辩在涑水岸边遇见的河东军好上了许多。 当初王邑率领的河东军,是整个河东最为精锐的兵马,刘辩之所以觉着他们不如眼前这支骑兵有精气神,那是因为第一天两军相遇,刘辩军就狠狠的给了他们一场难以在短期内恢复元气的打击。 遭受沉重打击的军队,即便是百战百胜的威武雄师,要他们表现出精气神,无疑也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河东军即便是最精锐的主力,也绝不是那种百战不殆的威武雄师。 “殿下回营!”骑兵们喊声刚刚落下,领头军官就向他们高声喊道:“将士们随行护卫!” 千余名骑兵得了命令,分成两列,将刘辩与赵云等人夹在中间,簇拥着他们朝河东军驻扎的大营缓缓行去。 越靠近河东军驻扎的大营,正在风中猎猎翻飞的战旗就越是看的清晰。刘辩清楚的看到,随风卷动着的墨色旗面上,绣着一个金灿灿的篆体“汉”字。 黑色旗面,金色“汉”字,这正是刘辩军的战旗! 自从在卧牛山命人缝制第一面战旗,刘辩就选择了以黑为底、以金为字。黑色厚重,有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能让他随时都感觉到,他的四周到处都是想要取他性命的敌人;而金色象征着阳光,在浓重的黑幕中,又能给他指引前进的方向。 随着一场场战斗的展开,黑色的战旗,红色的衣甲,早已成了刘辩军特有的标志!每逢战时,大军列起方阵,乌墨般的战旗在一片通红的海洋中随风飘扬,更是能衬托出刘辩军将士的威武和勇猛。 西凉军的战旗也是黑底旗面绣着“汉”字,不过西凉军战旗上的篆体字,并非像刘辩军大旗这种金色的大字,而是纯白色的字色。 领着赵云和亲兵们,刘辩在一队千余人的河东骑兵簇拥下缓辔走进河东军搭建的砦中。 刚进砦门,他就看到大营内的空地上,数万名身穿乌黑战甲的河东军已然列起了整齐的队形,正在等待着他的检阅。 刘辩领着一队身穿大红衣甲的亲兵进入砦内,所有河东军将士全都把脸转向了他,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这位年纪轻轻,就在涑水岸边一举击溃河东军主力的弘农王。 得知刘辩要来检阅军队,在场的每一个河东军官兵,都以为他会带着大队人马前来,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刘辩来到大营时,他们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护卫弘农王的千军万马,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刘辩和身穿银甲白袍的赵云以及百多名随行亲兵。 河东军官兵阵列的前方,搭建着一个刚刚竣工的高台。高台整体用木料打造而成,上面铺着厚厚的木板。木板拼接的很是紧密,相邻的两块木料之间,竟是几乎连缝隙都看不太真切。 在赵云和几名河东军军官的簇拥下,刘辩登上了高台,他一手扶着腰间长剑,站在高台最前沿,目光在列着方阵的河东军官兵脸上不住的游弋着。 赵云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朝跟随刘辩前来的亲兵们摆了一下。一百多名亲兵迅速散开,站在高台外围,将高台团团围住。 “记得曾有人说,我刘辩命中注定只能收留流寇!”视线在数万河东军官兵的脸上来回游弋,刘辩抬高嗓门,高声向他们喊道:“可从今天开始,若是再有人如此说我,我便会兜脸抽他们一个大耳刮子!” 数万名河东军官兵一个个仰着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刘辩,许多人甚至都还没闹明白他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等愿追随本王,本王便是多了一支威武之师!”嘴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刘辩对河东军官兵说道:“若是谁敢将你等也说成流寇,本王定然左右开弓,将他的脸搧的如同屁股般浑圆!” 刘辩这番话说完,立在空地上的数万名河东军官兵中,有不少人“嘿嘿”笑了起来。 “当初在邙山,本王领着一百黄巾军,击败了数百西凉军!”听到河东军阵列中传出笑声,刘辩挪开扶着长剑的手,双手叉腰,对河东军官兵们说道:“这件事后来是越传越玄乎,甚至被传为本王只带一百多人,就把数万西凉军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当刘辩进入军营时,官兵们的精神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一个月之前,他们这些人还是与眼前这位身穿金甲的弘农王属于敌对关系。 原本他们以为刘辩一上高台,就会开门见山的招揽他们。可让所有河东军官兵都没有想到的,是刘辩登上高台,最先说的话并不是招揽他们的套话,而是像没事人一般,与他们唠起了当初的经历。 “自从当日带着唐姬灰溜溜的从洛阳逃出来,本王大小也经历的十数战!”看着五万名队列相对整齐,衣甲也很是鲜亮的河东军,刘辩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对他们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在虎牢关收拢兵马,还有在大阳、虞城一带征兵,招来的将士,穿着的衣甲可都是破烂流丢,像是逃荒难民一样!哪有你等今日这般衣甲光鲜!也难怪他们被一些外人笑谈为流寇出身!” 话说到这里,刘辩轻叹了一声,神情中好似透出些许感伤的向在场的河东军官兵问道:“可是你等是否知晓,本王能有如今这支衣甲光鲜、装备精良的大军,是何原由?” “殿下指挥有方!”刘辩的话音落下后不久,河东军大阵中传出了一个近乎是拍马屁的喊声。 听到这声喊,刘辩笑着摇了摇头,对在场的所有河东军官兵说道:“许多人说本王麾下的将士,是流寇出身。更是有很多人看不起他们,根本不将他们当人一般看待!可本王却认为,他们却是这世间最好的兄弟!若是没有他们,本王此刻已不知埋骨何处,早成了荒野中的无主孤魂!” 跟着刘辩一同进入大营的亲兵,多数都是黄巾出身,当他们听到刘辩说出这样一番话时,一个个眼窝中噙满了泪花,竟是感动的有些哽咽了起来。 “我当初对兄弟们说过一句话,跟着我刘辩,便是我可以用命相处的兄弟!我有一口饭吃,兄弟们就有一口饭吃!”目光直视着面前的河东军官兵,刘辩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显得很是激动的喊道:“兄弟们待本王一心一意,本王也在心中暗暗立誓,若是天下间还有谁敢看不起本王的兄弟,敢迫害我兄弟和他们的亲眷,本王便要斩下那些人的脑袋,让他们知道,大军的红色衣甲,是用敌人的血染红的!” 伫立着五万大军的大营,在刘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河东军官兵,全都仰头望着高台上的刘辩,一双双眼睛中,流露出难以遮掩的恐慌与忐忑。 他们曾是刘辩的敌人,曾与刘辩军对峙。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与刘辩军厮杀,手上也没有沾染刘辩军的鲜血,可他们心中毕竟还会存有几分不安。 “你等如今也已愿加入本王的阵营!”从河东军官兵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的恐慌,刘辩抬起一只手,虚空中划了半圈,对河东军官兵们喊道:“加入了本王阵营,便是本王的兄弟!过两日,将会有人依据你等各人特点,发放新衣甲兵刃,抽调至各营,望兄弟们进入新的军营,能够与更多的兄弟和睦相处,将来在战场上,彼此依托、百战不殆!” “殿下威武!”刘辩的这番话一喊出口,所有河东军官兵全都松了口气,不知是哪个角落里有人先举起兵刃高喊了一句,随后五万人齐声呐喊起来,整座军营都在喊声中微微颤动着。 第180章 清剿刺客 日色偏斜,刘辩与赵云并骑离开城北大营,领着一百余名亲兵,缓辔向安邑城行去。 “黄昏总会给人带来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沿着野地缓缓行进着,刘辩对一旁的赵云说道:“刚从洛阳逃出来的那段时间,本王最怕的就是天亮。你可知道为何?” 赵云微微一笑,并没有接刘辩的话,而是仰头望了望已挂在西边天垂的斜阳,轻轻叹了一声。 “天亮就意味着要逃跑!”刘辩抖了下缰绳,策马加快了些速度,跑出几步后给赵云丢下了一句:“只有过了黄昏,天色暗下来,追兵的眼睛才会看不见,那时候的天下,才是本王的!” 看着刘辩策马前行的背影,赵云双腿朝马腹上一夹,也加快了些速度。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刘辩并不是向安邑北门行进,而是绕了个圈子,往西门方向疾驰。 与此同时,安邑城北三里外的野地上,一名身穿黑色深衣的汉子飞快的跑向一片草丛,钻进草丛,那汉子对蛰伏在其中的一群黑衣人说道:“兄弟们,快回城!弘农王离开大营,并未向北门方向前来,而是去了西门。” “娘的!”听说刘辩绕道西门,领头汉子啐了口唾沫骂道:“这弘农王还真个是奸猾似鬼,老子在此等了半天,他竟是换了路程!” 骂了一句,领头汉子向草丛中蛰伏着的其他黑衣人招了下手,压低嗓门喊了声:“兄弟们,走!” 黑压压一片,足有两百多名黑衣人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跟着领头汉子飞快的向安邑城北门跑去。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起身的那一刻,离他们只有两百多步开外的地方,数百名身穿大红衣甲,手提朴刀、盾牌的兵士正蛰伏在草丛中,默默的望着他们。 两百余名黑衣人飞快的奔向安邑城,眼见就要从设伏官兵的眼前跑过,领着几百名官兵蛰伏在草丛中的胡才却并没有下令立刻杀出。 “稳住!稳住!”黑衣人越来越近,胡才轻声的喃喃自语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越来越近的两百多名黑衣汉子。 “放箭!”直到两百多名黑衣人全都跑进他们设下的埋伏圈,胡才这才大喊了一声。 随着他一声喊,百余名随同埋伏的弩手立刻蹲了起来,纷纷端平手中弩箭,扣动了机簧。 一支支箭矢“嗖嗖”的飞向正在疾速奔跑的黑衣人。两百多名黑衣人只顾着埋伏刘辩,哪里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这次不仅没能伏击到刘辩,反倒被刘辩麾下官兵给伏击了个正着。 箭矢飞向黑衣人,许多黑衣人猝不及防下中箭倒地,不过这些黑衣人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他们并不惧怕死亡,在很多人中箭倒地的情况下,领头黑衣人大吼了一声,将一支飞向他的箭矢拨落在地上,纵身朝着胡才等人藏身的地方冲了上来。 “杀!不留活口!”当一群黑衣人不要命的迎着箭矢冲上来时,胡才也从草丛中蹿了起来,朝着黑衣人冲了上去。 数百名手持朴刀、盾牌的官兵随即爬起,嚎叫着扑向了迎面冲来的黑衣人。 城外战斗刚刚展开,刚入城北门的街道上,杨奉领着六七百名官兵,将临街的一家酒肆团团围住。 “闲杂人等,尽速离开!”站在酒肆门口,杨奉手按剑柄,高声向正在酒肆内喝酒的平民喊了一嗓子。 酒肆突然被围,正在里面喝酒的客人们被吓了一跳,一个个浑身哆嗦着,望着外面的官兵。 听得杨奉喊出闲杂人等尽数离开,被吓坏了的人们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朝着门口跑去,不少几个人由于太过慌乱,跑向门口的时候,还把屋内的矮桌给踢翻了几张。 屋内客人很快跑了个精光,堂倌和掌柜也匆匆忙忙的跟在众人身后,想要跑出酒肆,可二人刚到门口,几名兵士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回去!”朝堂倌和掌柜瞪了一眼,杨奉向屋内哝了哝嘴。 几名兵士将二人推进屋内,其中一名兵士在折回门外时,还不望将房门关上。 “点火!”拧起眉头望着眼前这间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酒肆,杨奉压低了声音,向身旁的一名军官吩咐了一句。 军官点了下头,朝身后的兵士们一摆手。数百名官兵纷纷取出早先准备好的火把,将火把点燃,朝着酒肆甩了过去。 汉末民居,多是土坯或木质框架,眼前这家酒肆,恰好又是木质框架的房舍,数百支火把被官兵们甩了上去,很快火势便蔓延了开来,熊熊大火与天边橙色的残霞相互映照,安邑北门附近被蒙上了一片浓重的血色。 大火并没有向两侧民居蔓延,火焰刚起,街道上就又冲出了一支百余人的官兵。这些官兵冲到火场附近,也不跟杨奉招呼,冲进火场两侧的商铺,将屋内的平民全都赶了出来,挥舞起手中的锤头铲子,没过多会就把这两家与火场相邻的商铺给拆了个干净。 火焰蔓延到酒肆两侧,很快便将官兵们拆掉民房留下的废墟点燃,由于两侧的商铺已然被拆,火焰无法再向更广阔的区域蔓延,火势完全被控制在杨奉等人点燃了的酒肆范围内。 杨奉率军将酒肆围住,本来还有一些平民在附近围观,可当他们看到官兵放火,接着又有一群官兵将两侧的商铺强行拆除,围观的平民心内都是感到一阵阵的惧怕,许多人早已掉头跑回家去了。 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原本围观等着看热闹的平民已是跑的七零八散,街道上只有几个人抵御不住好奇心诱惑,颤巍巍的躲在墙角偷看着正燃烧熊熊烈焰的酒肆。 “拼了!”烈焰越烧越旺,酒肆中惨嚎连连,突然屋内惨嚎中传出一声绝望的呐喊,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群身上燃烧着火焰的汉子从里面冲出,挥舞着长剑,向杨奉率领的官兵们扑了上来。 “杀!一个不留!”抽出长剑,一剑劈翻了冲在最前面的汉子,杨奉高声向身后的官兵们喊了一嗓子。 随着杨奉的一声喊,无数朴刀朝着冲出门外的黑衣人劈了过去,只是顷刻之间,燃烧着烈火的酒肆门口,就躺下了二三十具身上还跳动着星点火光的死尸。 被拆房官兵赶出屋外的商铺掌柜和他们的家人,望着已成废墟的家,一个个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嚎啕哭了起来。 “我的家啊!就这么没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怔怔的盯着被拆成废墟的家看了好一会,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不住的拍打着大腿,如丧考妣般的扯着嗓门嚎了起来:“这以后的日子可让人怎么活呀……” 妇人这么一哭,商铺被拆波及到的两户人家的男女老幼全都嚎啕了起来,一个个哭的震天响,让人听了他们的哭喊,确实也会感到心内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都别哭了!”面朝着坐地上嚎啕的十几个平民,杨奉高声喝道:“城内暗伏刺客,意图对殿下不轨,我等放火,乃是为了斩草除根!你等嚎啕甚么?” “将军!”杨奉的喊声落下,左侧那家商铺的掌柜跪在地上,膝行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满脸泪痕带着哭腔说道:“刺客该杀,可我等的家……” “殿下自有安置!”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掌柜,不等他把话说完,杨奉就对他和另外十几个平民说道:“今晚自会安置你等前去馆舍歇息,明日一早,便会有人为你等盘算损失。殿下已然交代过,包括房舍在内,所有损失,三倍偿还!” 被拆了房子的,都是以经商为生的商人。他们虽不算是甚么大商,却也是依仗着利润吃饭。 听说所有损失三倍偿还,原本还嚎啕着的众人哭声戛然而止,最先哭闹的那个妇人甚至在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对一旁的另一个妇人说道:“奴家就是晓得,殿下是何人?殿下可是爱民如子的好人,怎会拆了我等的房子不安置我等?” 十多个百姓在几名兵士的引领下,向临时安置他们的馆舍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杨奉撇了撇嘴,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身后的兵士们喊道:“待到大火燃尽,你等好生翻找,务必将所有尸体全都找出,这些刺客即便是死了,也要弄清了他们的人数!” “诺!”数百名兵士齐齐抱拳,应了一声,列着队伍望着不远处还在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场。 城内城外两处截杀刺客的同时,周仓领着一队百余人的官兵,从军营中跑出,径直奔向郡府。 到了郡府门外,周仓也不领着队伍进府,而是朝身后跟着的官兵们一摆手,百余名官兵如同一群饿狼般朝着与郡府正对着门的绸缎庄扑去。 双手叉腰站在街面上,周仓清清楚楚的听到绸缎庄内传出一阵阵惨嚎声,没过多会,两名浑身沾满鲜血的兵士押着一个上半身被麻绳捆缚的如同粽子般的黑衣人从绸缎庄内走出,来到周仓面前。 “启禀将军,所有贼人悉数诛杀,此人藏在暗室内,伤了好几个兄弟,才将他擒住!”到了周仓面前,其中一名兵士向周仓禀报了一句。 “押进郡府!”将那被紧紧捆缚着的黑衣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周仓拧着眉头,向兵士们吩咐了一声。 第181章 河东卫家 郡府前院,拐角处的一扇小门。 木质小门已是有些年头,在风雨的侵蚀下,门板的棱角已被磨成了如同卵石般的圆润弧度,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气孔,遍布在门上,就好似一个人的脸上,生满了麻子一般。 轻轻推开小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腥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若是鼻子敏感的人,只要闻一下这股味儿,都会被熏的大脑一阵混沌。 刘辩显然不是那种会因为这股血腥味儿而被熏至混沌的人,尚未到这个时代之前,他就已经习惯了血腥的味道。 端坐在小屋内,他的面前摆着一张漆刷成黑色的矮桌,矮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盆香脆酥嫩的烤羊肉,在盛羊肉的盆边上,还有着一只装满酒浆的小木桶。 木桶里插着一只细长杆儿、用来舀酒的木勺。 一手捏着木勺的杆儿,刘辩轻轻搅动着小桶里的酒浆。 房间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和霉味,掩盖了酒浆的香醇,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刘辩,他舀出一勺酒,兑进桌案上的酒樽,放下勺子,端起酒樽,轻轻的摇晃了几下,将酒樽凑在鼻尖上,很是享受的深深嗅了下香浓的酒味。 “味道挺怪!”把酒樽放回桌案上,刘辩抬起头看着捆绑在大约六七步开外一根木桩上的中年人,朝那中年人露出一抹禽畜无害的笑意,对他说道:“酒浆的香味与残留血液的臭味混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很快,应该就会有新鲜血液的味道参杂其中吧……” 说着话,刘辩朝一旁站着的亲兵哝了哝嘴,一个亲兵抬脚走向那中年男人,刘辩则低下头,目视着那只盛满酒浆的杯子。 走向中年人的亲兵手中捏着一把锋利的短剑,在小屋内闪烁着的烛光映照下,短剑剑身流动着金色的流光。 到了中年人身前,亲兵也不问话,只是将短剑搁在中年人右臂上,朝刘辩看了一眼。 刘辩低头望着盛满酒的酒樽,连看也没看那个亲兵。 见刘辩没有反应,亲兵将剑刃稍稍向内侧了一侧,慢慢的切进中年人大臂的皮肤,随着锋利剑刃的切入,一股殷红的鲜血霎时喷溅了出来。 “啊!”被紧紧绑缚在木桩上的中年人惨嚎一声,额头上已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刘辩,怒声吼道:“我纵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等你做了再说吧!”刘辩抬起头,朝那中年人微微一笑,语调平淡的说道:“本王并不想问你任何问题,只想让你死而已!你的尸体,对本王很是有些用处!” 刘辩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在一名亲兵帮他拉开房门之后,他停下脚步,扭头望着被捆在木桩上的汉子,轻描淡写的丢下句话:“城北郊外新近发现了二百三十六具身穿黑色深衣的尸体,北城燃起一场大火,除酒肆内的堂倌和掌柜,另外还在火场发现了三十九具焦尸……” “可惜你没机会去看他们最后一眼了!”刘辩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双手背在身后,说完这番话,摇头轻叹了一声,抬脚走出了刑堂。 “刘辩你不得好死!”房门被亲兵紧紧闭上,在走出房间的时候,刘辩还清楚的听到那中年人在屋内凄厉的喊叫着:“爷爷纵然是做了鬼,也会回来杀了你!” 随着房门被关上,中年人的惨嚎和喊叫在刘辩耳边消失,他撇了撇嘴,抬脚向后院走去。 虐杀刺客主谋,并非出于刘辩本心。他不是个嗜血的屠夫,可有的时候,他却不得不选择一些极端的手法,来解决他的敌人。 人胆包天则无惧!他要的,就是利用刺客主谋的死,来震慑那些可能蛰伏在城内、正酝酿着各种阴谋的破坏者。 剿杀城北刺客,放火也是刘辩亲口授意杨奉去做的。每个人终将面对死亡,可死法却会是千奇百怪,对付刺客,让他们死的越凄惨,有着同样念头的人在行事之前就越会投鼠忌器。 刚走进后院,正站在荷塘边望着水塘中游弋的鱼儿,刘辩身后传来了徐庶的声音:“祢衡走了……” “走了?”刘辩没有回头,他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叹了一声,对徐庶说道:“狂生终究只是狂生,世间大才也是颇为不少,有才能却有可虚怀若谷的,方为贤者。祢衡有才,他却是恃才傲物,此等人终究成就不了大事,由他去吧!” 站在刘辩身后,徐庶也是一脸的无奈。刘辩说的那番话着实是重了一些,可此事若放在徐庶身上,徐庶绝不会因此而羞愤离去,反倒会选择留下来,从刘辩这里汲取更多他需要的东西,使自身越发完善。 “安邑只能交给军师了!”低头看着水塘中来回游动的鱼儿,刘辩轻声对身后站着的徐庶说道:“十日后,本王亲率两万大军东征,去兖州剿灭青州黄巾!” 原本徐庶是期待着祢衡能够留下,以祢衡的能耐,治理一个小小的河东郡还算不上多大的难事,可这祢衡却是生性狂放,受不得刘辩几句重话,一气之下离开了安邑,如今河东一带,也只能徐庶留下打理。 “此行臣下不能陪在殿下左右,殿下凡事小心!”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揖,徐庶对刘辩说道:“河东一带,错综繁杂,各方豪雄均欲做一方霸主……” “以往本王麾下无兵,若是投奔豪雄,或许他们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如今本王麾下十多万大军随时可以整装待发,哪方豪雄有胆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背对着徐庶,刘辩嘴角撇了撇,语调平静的说道:“与其动一个背后有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的弘农王,倒不是把宝押在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身上。如今在豪雄的眼中,本王已是不再可用,他们或许更想得到的是刘协,而非本王!” “殿下说的是,只是东征仍需谨慎,得了青州军,殿下宜迅速占据兖州,以免无穷后患!”徐庶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河北公孙瓒,兵精马壮,且有称雄北方之心。早先诸侯会盟,也并未参与其中,想来是另有图谋,若是相逢,殿下当谨慎提防!” 刘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自打击败刘辟,有徐庶辅佐,许多事情都不再需要他自家思量,如今即将东征,却不能带徐庶在身边,对刘辩来说,确实是个难以弥补的损失。 “对了殿下!”正与刘辩说着话,徐庶好像想起什么似得,抬手轻轻拍了下额头,对刘辩说道:“河东卫家,差人前来邀请殿下,说是卫家次子卫宁,不日将迎娶蔡邕之女蔡琰过门……” “蔡琰?”听到蔡琰的名字,刘辩转过身看着徐庶,向他问道:“可是那位颇有才名的蔡邕之女?” “正是!”徐庶躬身抱拳,对刘辩说道:“婚期定在五日以后,如今蔡邕之女已然到了安邑!” “呵!”听说蔡琰到了安邑,刘辩撇嘴笑了笑,对徐庶说道:“本王占据安邑,这河东卫家倒是好大胆子,竟然在此时迎娶新妇!” “卫家乃是大将军卫青之后!”双手抱拳,徐庶站在刘辩身后,小声对他说道:“在河东一带,卫家近几代人虽是并无出任仕途者,可自明帝传召卫暠伊始,卫家的名望却是有增无减!卫家四代以儒学传家,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 “那卫宁可是表字仲道?”刘辩转过身,面朝着徐庶,向他追问了一句。 “正是!”徐庶应了一声,随后向刘辩问道:“殿下认得卫宁?” 刘辩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对徐庶说道:“有所耳闻,听说也是颇具盛名,只是不晓得他都做过哪些文章。” “臣下对那卫宁知之甚少!”刘辩提起听闻过卫仲道的名号,徐庶接着对他说道:“卫宁之兄卫覬,与其弟较之名望更盛一些……” “本王对卫家没有兴趣!”卫覬乃是河东名士,徐庶正想向刘辩引荐,刘辩却摆着手对他说道:“本王只对那蔡琰颇有兴趣。若是有缘谋得一面,倒也是桩美事,不知军师……?” “殿下不会是……?”刘辩挑明了对卫家没有兴趣,反倒是在蔡琰的身上表现出了浓厚兴致,让徐庶感到心内一阵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他眉头微微拧着,对刘辩说道:“蔡琰纵使才富五车,可她终究是个女子……” “女子也是人嘛!”刘辩撇了撇嘴,对徐庶说道:“婚期尚有五日,本王欲要先与那蔡琰谋上一面,军师且去安排,纵然是得罪那卫家,也不打紧!” 自从跟随刘辩,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徐庶一脸茫然的望着刘辩看了好一会,轻叹了一声,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以恳切的语气说道:“殿下是要夺取江山,莫要为一女子……” “本王与那蔡琰尚未谋面,并无其他想法!”不等徐庶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说道:“不过是神往她的才名,想要亲自前去谋上一面而已,军师勿要担忧。” 汉末时期,女子并未被礼教约束过甚,男女之间私相会面也是常有的事。刘辩提出要见蔡琰,以他如今河东实际掌权者的身份,纵然卫家千般不肯,也是绝对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可是徐庶却有种刘辩要见蔡琰,并非只是为了一睹才女风采,而是其中隐含着什么目的。 纵然让徐庶想破脑袋,恐怕他也想不明白,刘辩要见蔡琰,为的只是不想让她嫁给卫仲道,从而使得一代才女将来沦落异族之手。 第182章 琴音悠悠 安邑城,分为大中小三个城圈。 大城乃是战国时期,作为魏国都城而建,在大城之中,环环相扣,有着中城与小城两个城圈。 小城则是秦汉时期安邑作为河东郡郡府,在大城城圈内兴建。 暖暖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小城东南隅的一座高台上,一位身穿素白襦裙的少女,端坐在台顶,在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只桐木瑶琴。 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一曲悠扬的旋律,在高台上久久萦绕。随着手指拨弄,琴弦中跳跃出的音符,时而如同滚珠落玉盘般清脆爽耳,时而又好似山泉淙淙般清新雅致。 柔柔的风儿从高台上掠过,撩起少女额前的秀发,抖动着她襦裙的衣摆。衣摆随风翻飞,素白的襦裙犹如一朵流动的浮云,素雅中带着几分宁静。 低头抚弄着瑶琴,少女嘴角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菱角形的嘴儿,虽不似樱桃小口那般让人看上一眼就有种想要嘬上一口的冲动,可微微带着笑意时,却也别有一番撩人的风韵。 几骑快马沿着青石路飞快的向高台弛来,刘辩身穿鹅黄色的深衣,骑在当先一骑快马的马背上,跟在他身后的,是六名穿着大红深衣的卫士。 到了高台下方,刘辩翻身跳下马背,站在台阶前,仰头望着台上正抚弄着瑶琴的少女。 自下而上望着高台上的少女,刘辩只觉着好似看到了瑶池仙女一般。那飘飘的襦裙衣袂,随风摆动,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仙女般的飘渺。 沿着阶梯缓缓拾级而上,刘辩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正抚弄瑶琴的少女身上。 虽然对他要单独约见蔡琰很是不赞同,可徐庶最终还是帮他促成了此事。蔡琰尚未过门,也没有搬入卫家,眼下还住在蔡氏在安邑城内建的别院中。 身为世族家的女儿,蔡琰家教极严,与寻常人家的女子相比,她要少了许多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可身在深闺,她已然是听说过刘辩的名声。 董卓一直致力于封锁刘辩的消息,可越是封锁,刘辩越是被坊间传的神乎其神。 以往在洛阳、在长安,蔡琰都很爱从使女那里听些外界的传闻,其中就有不少,是关于这位带着王妃逃离洛阳的弘农王。故事听的多了,蔡琰的少女之心中,也渐渐的对这位弘农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也正是因此,徐庶促成二人见面,才没有费上上多少周章。 两名随同刘辩一起前来的卫士留在台阶下看守马匹,另外四名卫士,在护送刘辩登上高台后,分列两旁,守在阶梯上。 刘辩独自登上高台,他并没有打断蔡琰抚琴,而是站在最上面那层台阶的边缘,静静的聆听着那优美的旋律。 “久闻姑娘才情练达,今日有幸听得姑娘抚琴,本王真乃三生有幸!”待到蔡琰一曲抚罢,刘辩慢慢的朝她走近了两步,由衷的赞了一声。 听得刘辩说话,蔡琰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说道:“素闻殿下年少英雄,如今一见,过真不妄!” “哦?”蔡琰如此一说,刘辩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抹颇为好奇的神色,向她问道:“姑娘为何有此一说?” “殿下年岁虽是与奴家相仿,穿的也只是寻常深衣,可浑身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蔡琰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神色间带着几分俏皮的对刘辩说道:“奴家虽未上过战场,可殿下身上这股肃杀,却是让奴家不由会心内发寒。” “本王也不愿如此!”蔡琰如此一说,刘辩轻叹了一声,走到高台边缘,望着远方,好似在沉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淡淡的说道:“本王也想过着祥和安宁的日子,可乱世已临,奸雄当道,懦弱不过只会让人死的更快一些罢了!” 蔡琰没有说话,她更喜欢歌赋咏叹,对战场杀伐,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也不知该如何接刘辩的这句话。 “四百年来家国,八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望着灿烂的阳光,刘辩想起了南唐后主的一首词,稍作了些改动,背对着蔡琰,念了出来。 当他念出这首词的时候,蔡琰身子微微一怔,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沉吟好一会,才幽幽的说道:“殿下吟出如此古怪格律,着实令人惊叹。格律虽是未见,听着确是极美……” “美!”转过身,面对着蔡琰,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她说道:“有时美也是一种无奈!” 身为才女,蔡琰向来对一些古怪的格律有着特别的兴趣。刘辩在此吟出南唐后主的词牌,恰好是正中了下怀。 词牌这种出现于隋唐,而兴盛于两宋的格律,对生活在东汉末年的蔡琰来说,自是一种极为新鲜的所在。 她好似并没有留意刘辩后来说的是什么,菱角形的檀口中,还在低低吟哦着刘辩刚刚念出的那首词。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理歌!”将这一句连着吟了好几遍,蔡琰幽幽的叹了一声,轻声向刘辩问道:“殿下可是暗指董相国废殿下为弘农王一事?” 这句话问出口,蔡琰猛然间醒悟过来是说错了话,俏脸通红,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让她感到意外不已的是,刘辩并没有因她揭开当初的伤疤而暴怒,反倒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语气轻柔的说道:“佞臣废帝,乱世伊始。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不过总有一天董卓会因当日的决断,而自尝苦果罢了!” 站在矮桌边,蔡琰低着头,并没有接着刘辩的话说下去。她的父亲蔡邕,在朝为官得了董卓不少好处,因为有着蔡邕的缘故,虽是当着刘辩的面,蔡琰也不好太多评说董卓。 “殿下所吟若是做成音律,着实是美的紧!”二人相向而立,沉默了片刻,蔡琰小声对刘辩说道:“不知殿下可通音律?” “本王为太子之时虽是习得一些,却并不精通!”脑海中还残留着真正刘辩的记忆,如今的刘辩还能回想起一些他未穿越之前刘辩的记忆片段,微微一笑对蔡琰说道:“姑娘琴艺精通,本王不敢献拙。若姑娘以为此律可做琴声,本王愿效伯牙子期,与姑娘做这琴中知音!” “如此奴家便为殿下抚上一曲!”刘辩已是承认琴艺不精,蔡琰也不好勉强他将词改成琴律,而且刘辩又已说出请她为词赋曲,她也不好多做推辞,于是向刘辩福了一福,端坐在矮桌边,焚上一炷香,向那瑶琴拜了拜,将香插在桌案上的小铜鼎中,这才将手指按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了一下。 随着她轻轻一拨,琴弦微微的颤动着,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声。 调好音色,蔡琰扭头望着已跪坐在不远处等待聆听弹奏的刘辩,朝他微微躬了躬身子,又行了一礼,这才依照刘辩吟出的词牌,奏起瑶琴。 优美的琴音,带着几分哀怨、带着几许忧愁,在高台上飘荡着,伴随着琴弦的颤动,一首绝美的琴音在刘辩的耳边回响。 刘辩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着着优美的曲调。虽是不懂音律,可他却也是晓得一些,唐宋时期,流行的乐器乃是琵琶和笙箫,并非瑶琴古筝,能在听他吟哦出一首词之后,立刻便配出瑶琴音律,可见蔡琰对音乐也是很有造诣。 以往刘辩看过的书中,所描述的蔡琰都是生命中满载着悲剧的才女。嫁给卫仲道,夫君却是个短命的死鬼,后来又被掳到了南匈奴,做了匈奴左贤王的女人,直到曹操将她赎回,才算是回归了故土。 闻知蔡琰即将嫁给卫仲道,让徐庶安排与她见面,刘辩所做的盘算,便是搅散这场婚事。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代才女,嫁给一个短命的死鬼!更不能看着她,被匈奴人掳走,怀着满腹的才情,在匈奴饱受欺凌。 在蔡琰十指轻轻拨弄下,琴音绕台回旋,久久不散。听着这优美的琴声,刘辩心内越发确定,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时代,既然他能改变自家必死的命运,他就要再与命运抗争一回,为蔡琰寻得个更好的归宿。 抚弄着瑶琴,蔡琰神色庄重,娇弱的身躯中,此时好似蕴满了力量,她弹奏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动人心弦。 听着优美且满载着感伤的旋律,刘辩心中已是暗暗做了决定,若是此番不能成功说服蔡琰放弃卫仲道,他便会领军杀入卫家,即便是落个戕害贤良的名头,也定要将这旷古绝伦的才女从水火之中救出! “殿下……殿下……”满脑子都是要改变蔡琰命运的想法,刘辩一时之间竟在脑海中编织起了各种搅乱婚事的场景,一曲已然弹罢,蔡琰轻唤了他几声,他才愣了一愣,从遐想中回过神来。 “本王沉湎于旋律之中,久久难以自拔!若非姑娘呼唤,尚且流连于悠悠琴声。”蔡琰几声轻轻的呼唤,打断了刘辩的思索,他尴尬的笑了一笑,先是做了番解释,随后又向蔡琰问道:“姑娘小字,可是文姬?” “文姬?”听了刘辩的话,蔡琰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对他说道:“这个小字倒是雅致,只是奴家小字乃是昭姬!” 第183章 不要嫁给他 暖暖的风儿掠过高高耸立的禹王台,从并肩站立的刘辩和蔡琰身边擦过,撩起他们鬓角的发梢和衣襟的下摆,给二人的身影增添了几许落寞。 几日前第一次在禹王台相会,刘辩连着念了好几首数百上千年后词人填的词赋,蔡琰那颗初生情窦的少女芳心,也随着那一首首美艳绝伦的词赋和刘辩那流动着灵性的神韵而被他轻轻叩开。 卫家得知蔡琰与刘辩私会,曾派人以要挟的口吻提醒过她,告知她即将成为卫家的新妇。可蔡琰却好似浑不觉意的在以后的几天里,依然与刘辩在这禹王台之上相会。 琴声悠悠、诗词含情。在这禹王台之上,刘辩与蔡琰连着几天,都在谈着彼此胸中的情怀,俩人的距离也一天比一天更近了一些。 站在高台边缘,望着安邑城池,刘辩悠悠的对身旁的蔡琰说道:“与昭姬相识几日,本王总是觉着相见恨晚……” “可惜明日,奴家便会嫁为他人之妇……”站在刘辩身旁的蔡琰,如他一般望着安邑城,话语中带着几分萧瑟的说道:“过了明日,奴家便无缘与殿下相会……” “听闻此台乃是禹王之妻望夫之处!”蔡琰的话中,透着对刘辩浓浓的不舍。可刘辩却不知该如何去接她的话,只得将话题岔开,对她说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其妻独自立于高台之上,遥望夫君治水之处,直到数年后夏启出生,犹自抱着婴儿立于此处,多么忠贞、凄美的爱情……” “奴家有一事不明。”刘辩的感叹还未发完,蔡琰就脸颊通红,嗫喏着说道:“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想来是从未返家。若果真如此,那夏启又是如何得来?” “呃……”只顾着感慨夏禹与其妻凄美的爱情,刘辩完全没想到,蔡琰生为女儿家,竟会问出如此刁钻的问题,愣了好一会,才不无尴尬的说道:“想来大禹前三次过家门没入,第四次应该回去了吧……” “噗嗤!”他的话音才落,蔡琰就掩着小嘴,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能是自觉有些失态,蔡琰极力想要忍住笑,只是她越想忍住,越是觉着刚才刘辩说话的神态可笑,转瞬间小脸已是憋胀的通红。 蔡琰一笑,先前凝重的气氛要缓和了许多。刘辩转过身,面朝着她,眼帘低垂,好似在寻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对她说道:“答应本王,莫要嫁给卫仲道……” 正极力憋着笑的蔡琰,听他如此一说,小脸霎时间更加红了,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满面的娇羞。 见蔡琰低着头,脸已是红到了脖子根,刘辩接着轻声对她说道:“相信本王,嫁给卫仲道,你会……” 话说到这里,后面的“不幸”二字,刘辩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奴家也不愿仓促出嫁,只是……”蔡琰并未从刘辩的话中听出深含的意味,她低着头,俏脸通红的沉默了片刻,才喃喃的对刘辩说道:“可是奴家与他已是有了婚约,若不嫁于卫家,将来如何面对父亲?” “本王不会让你嫁给他!”从蔡琰的神色中,刘辩看出了她并没有勇气摆脱这场将来一定会给她带来无尽灾难的婚姻,他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安邑城,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对蔡琰说道:“若是你明日出嫁,本王纵使背负戕害贤良的罪名,也会率兵进入卫家,将你抢掠出来!” “殿下……”刘辩说这番话,乃是出于不忍一代才女跳入火坑,可听在蔡琰的耳朵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她低垂着头,先是轻轻唤了刘辩一声,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望着刘辩,柔柔的对他说道:“殿下不舍奴家,奴家心中已是明了,只是……” “没有只是!”望着安邑方向,刘辩并没有转身面对蔡琰,他眼睛微微眯了眯,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本王说到做到!明日若是你嫁,本王便会率军冲入卫家,将你强行抢出!” 从刘辩的语气中,蔡琰听出了决然。 连续几日在这禹王台之上相会,蔡琰对刘辩已是芳心暗许。为了让她拒绝卫仲道,刘辩对她,自是也投入了许多关爱。 刘辩投入的关爱,出自于他不忍看着蔡琰将来遭受无尽的苦难,可在蔡琰看来,却是有着一种刘辩对她心有所属的错觉。 芳心之中,满满的都是刘辩的身影。可蔡琰终究是生长于官宦之家,虽是才情卓绝,接受的却也是正统的礼仪教育。 将刘辩暗暗的装在心内,那是她无法控制的情感羁绊,可真的为了刘辩而拒绝嫁给卫仲道,她却不知将来还有何面目回去与父亲相见。 当刘辩终于对她说出不要嫁给卫仲道的话时,蔡琰的心中满是困惑与痛苦。她想拒绝进入卫家,留在刘辩的身边,却又不敢轻易迈出这足以让她与蔡邕都万劫不复的一步。 从蔡琰的神情中看出了困惑和痛苦,刘辩轻叹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抬脚朝着禹王台的阶梯走去。 “殿下……”刘辩刚走出两步,蔡琰就连忙转过身,带着几分焦虑和不舍的轻唤了他一声。 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蔡琰一眼,见她只是张了张小嘴,却并没有接着把话说出口,刘辩的嘴角牵出一抹带着淡淡的笑容,迈开步子,沿着阶梯朝台下快步走去。 望着刘辩的背影,蔡琰的双眸中泛起了点点泪光。她从未与任何男人如此近距离且又毫无挂碍的连日私会。刘辩刚刚打开了她的心扉,她却因为一场早已定下的婚约,而不得不与他永久别离。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细腻且容易感伤的,尤其是才情练达的女子,更是比寻常女子多了些感性。 刘辩那谦谦君子的做派,与他口中念出的那一首首美艳绝伦的词赋,在蔡琰的心中久久萦绕,无论如何,也是挥之不去。 泪光朦胧了蔡琰的双目,刘辩渐渐远去的背影,也在她的视线中模糊了起来。 沿着阶梯下了禹王台,刘辩从一名亲兵的手中接过战马的缰绳,抬头朝伫立台上的蔡琰望了过去。 高台上的风儿,撩动着蔡琰素色襦裙的衣摆,衣袂在风中飘摇,就犹如一朵白云正在碧蓝的天际滚滚卷动,使得她如同仙子般美艳。 与蔡琰一个台上一个台下,遥遥相望,过了好一会,刘辩才转身跳上马背,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抖动了一下缰绳,策马向郡府方向奔去。 几名随行护卫的亲兵见刘辩策马离开,赶忙跳上战马,紧追着他赶往郡府。 刘辩已然离开,禹王台上,蔡琰抬手轻轻抹了把朦胧了双目的泪花,望着远去的刘辩,心中升腾起浓浓的不舍。 陡然之间,她心内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感觉。策马远去的刘辩,好似成了昔日为救天下苍生而四处奔波、治理黄河的大禹。而她,则是那个伫立在禹王台上,十数年如一日,等待着夫君归来、最终风化成石的大禹妻子…… 领着几名亲兵,策马回到郡府门前,刘辩翻身跳下马背,双脚还未跨进郡府大门,他就转过身,向跟在身后的亲兵说道:“密切保护蔡姑娘,不许任何人接近,尤其是卫家迎亲的人!” “诺!”跟在刘辩身后的六名亲兵,其中四人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他们的战马,跳上马背又朝禹王台方向折了回去。 目送着四名亲兵折回禹王台,刘辩领着另外两名亲兵进了郡府,径直朝后院走去。 刚进后院,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刘辩愣了一下。他要阻止蔡琰与卫宁的婚事,最怕遇见的,就是正迎着他走过来的徐庶。 可徐庶偏偏就好似阴魂不散一般,专挑刘辩最怕遇见他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殿下,明日便是蔡姑娘与卫宁大婚之期!”到了刘辩近前,徐庶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向他问道:“敢问殿下,可否要备办贺礼?” “备!当然备!”看着站在面前的徐庶,刘辩点着头说道:“不仅要备,还要准备一份大礼!” 阻止蔡琰与卫仲道大婚的计划,刘辩并不敢向徐庶言明。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徐庶开口,他总不能对徐庶明言,说出他是两千年后穿越过来的人,知道蔡琰命运多舛,嫁给卫仲道一定没有好下场,特意要拯救她于水火? 这种话恐怕刚一说出口,就会被徐庶当成他在出门时脑袋被门挤了,或者是被看成一个欲盖弥彰的蹩脚由头。 这趟浑水,刘辩已是决定要蹚。可他又很清楚,蹚的好不好,恐怕最后都会有一盆污水兜头朝他泼洒过来,区别不过是污水的浑浊程度和多少而已。 “殿下借一步说话!”目光中流露着些许复杂的神情,徐庶朝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到一旁相对背静些的地方说话。 心知徐庶是想避开众人,与他说一些不能让太多人听到的话,刘辩朝身后跟着的两名亲兵摆了摆手,对他们说了句:“你二人且去忙着,本王与军师有话要说!” 两名亲兵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刘辩则跟着徐庶,朝后院的水塘边走去。 “殿下心有挂碍,如何不与臣下商议?”到了已有数朵莲花盛开的荷塘边,徐庶转身面对着刘辩,对他说道:“不日殿下即将率军东征,此时若是心有羁绊,恐不稳妥!” 第184章 会错了意 站在水塘边,望着铺满水塘的碧绿荷叶上那几朵刚刚绽开的莲花,刘辩并没有去接徐庶的话。 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徐庶解释,只要是人,就会有冲动的时候。在蔡琰这件事上,刘辩也想冷眼旁观,可一想到一代才女将来会落个妙龄丧夫,又沦落异族被南匈奴人糟践,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中的这份羁绊。 “当日董卓老贼意图谋害殿下,洛阳凶险万分,殿下仍是带同王妃一起离开;陶姑娘在大阳为贼人所掳,殿下不顾凶险,亲身营救……”看着站在水塘边的刘辩,徐庶轻叹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说道:“臣下晓得,一代霸主必不可为儿女情长所累,可殿下乃是至情至性之人,纵使心中明了,也绝做不出那般无情之事!” 抬脚走到刘辩身旁,望着水塘内绽开的莲花,徐庶语调有些沧桑的对刘辩说道:“此番在蔡琰之事上,殿下所为确有不妥,可既然殿下决意如此,臣下只得拥戴……” 听到徐庶这么一说,刘辩猛然扭过头看着他,很是有些抑制不住欣喜的向他问道:“军师可是另有良策?明日便是蔡姑娘大婚之日……” “殿下且宽心等候,日暮之前,蔡姑娘定然会来到郡府,与殿下相会!”徐庶双手抱拳,深深朝刘辩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向郡府外院走去。 有了徐庶这句话,刘辩心内放宽了不少。只要徐庶出面,想来说服蔡琰应是不算甚么难事。 向跟随刘辩的亲兵打探了蔡琰的所在,徐庶让守卫郡府的亲兵为他备办了几匹快马,出了郡府径直策马朝着禹王台奔去。 禹王台坐落于安邑东南角,它另有个别名叫做清台。因其坐落于小城东南隅的禹王城遗址内,也被称作禹王台。 清台本是战国时期魏国的观象台,用以观察天象。后世之人因禹王城的缘故,联想到大禹的故事,才为它编织了一个此处乃是大禹之妻望夫所在的传说。 领着一队卫士,快马来到禹王台之下,徐庶仰头朝台上看去,只见蔡琰依然流连于台上,陪伴她的只有一名随身使女。 跳下马背,徐庶快步向台上奔去。 在禹王台的台阶上,四名刘辩派来保护蔡琰的亲兵按剑而立,见徐庶沿着阶梯往高台上走,几名亲兵连忙迎上,其中一人抱拳躬身对徐庶说道:“军师,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蔡姑娘!” “让开!”横了说话亲兵一眼,徐庶没好气的说道:“殿下命本军师前来,你等也敢阻拦?” 徐庶说出是刘辩命他前来,四名亲兵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一抹为难。最后还是那个说话的亲兵朝其余三人摆了摆手,侧身站到一旁,向徐庶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军师,请!” 从四名亲兵身前走过,徐庶还瞪了他们一眼,把四名亲兵瞪的低着头,也不敢多言语。 到了台顶,徐庶双手抱拳,深深向蔡琰施了一礼,对她说道:“徐元直见过蔡姑娘。” 听得徐庶说话,蔡琰转过身面朝着他,向他福了一福回了个礼,却并未说话,只是满脸凄楚的又将脸转向了安邑城。 春秋战国时期,安邑乃是魏国都城,直到魏惠王三十一年,魏国迁都大梁,这座城池的重要历史地位才暂且沉寂了下去。 而秦统一六国之后,安邑又作为河东郡郡府所在,重新得回了它本应拥有的历史地位,直到两汉时期,它始终作为河东郡制所在,为大汉朝管理着河东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城内建筑鳞次栉比,其中不乏一些汉末时期少见的两层木质结构小楼。 由于建筑工艺的局限,两层小楼在汉末时期并不常见,而安邑城内却是成片成片此类格局的建筑,也足以说明安邑的繁华与富饶。 此刻的蔡琰,望着这座富饶的城池,想到明日她便要嫁给河东名士卫宁,心内却是泛起了一阵阵凄楚。 蔡琰站在高台边缘,望着坐落于西北方的安邑小城,徐庶却扭头打量着这座高台。 空旷的高台之上,铺设着两张草席,应是蔡琰与刘辩长谈时跪坐所用。在其中一张草席前,摆放着一只矮桌,矮桌上还放着一面以丝绢覆盖起来的瑶琴。 “姑娘文章练达,且通音律,难怪殿下为了姑娘,茶不思饭不想。”走到矮桌旁,低头看着桌上那张用洁白丝绢覆盖着的瑶琴,徐庶轻叹了一声说道:“一代豪雄,于战场之上叱咤风云,纵使面对百万雄师,也绝不会心生惧意,不想却在姑娘这里,魂飞魄丧!” 徐庶的话刚落音,蔡琰猛然转过身,一脸关切的望着他,语气中带着十分的紧张向他问道:“殿下如何?” “姑娘可是想要殿下背负一生骂名?”徐庶并没有扭头去看蔡琰,而是望着瑶琴,语调平淡的对她说道:“不瞒姑娘,殿下已然备办妥当了兵马,明日只要姑娘进了卫家大门,恐怕……” “莫不是殿下真会为奴家……”望着徐庶,蔡琰满脸的凄楚,话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是低到恐怕只有自家才能听的清晰:“会为奴家杀了卫家之人?” “殿下杀伐果决,又何惧多杀一个卫家!”徐庶嘴角撇了撇,转过身面朝着蔡琰,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当今天下豪雄并立,在战场之上,殿下即便是斩草除根,杀死百万大军,也绝不会有人敢说出半个不字。可他若是此番为了姑娘,而杀了卫家之人,将来必定背负个戕害贤良的罪名。试问天下贤才,还有谁敢依附殿下?” 听着徐庶的话,蔡琰低垂下头,纵然她是个才情卓越的才女,毕竟还是个女人。在情感上,终究容易感性一些。 眼窝中涌动着泪花,过了许久,蔡琰才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向徐庶问道:“先生要奴家如何去做?方能避免此事发生?” “嫁给殿下,明日大婚!”笔直的挺着身板,徐庶对蔡琰说出了八个铿锵有力的字。 这八个字进入蔡琰的耳朵,蔡琰浑身颤了一颤,抿着嘴用力的摇了摇头,对徐庶说道:“奴家与卫先生已是有了婚约……” “婚约可比性命紧要?”不等蔡琰把话说完,徐庶撇了撇嘴,语气冰冷的对她说道:“新妇入门,便给卫家招来了灭门之祸,将来姑娘的名声恐怕比不嫁更为不堪。” 徐庶的一句话,把蔡琰给说的愣了。对刘辩她确是有爱慕之意,可她却没想到,刘辩对她竟已是到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宁肯屠了卫家,也绝不眼睁睁看她嫁给卫仲道的程度。 看着一脸困惑和痛苦的蔡琰,徐庶轻叹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走到高台边缘,望着安邑城,悠悠的说道:“不瞒姑娘,自从投效殿下,在下便始终认为殿下乃是成就大事之人。可他偏偏在这儿女之事上,易受困扰。结局既已注定,两害相权取其轻,姑娘何不……” “奴家明了……”不等徐庶把话说完,蔡琰就轻声说道:“请先生转告殿下,奴家愿……与卫家解了婚约……” “在下这便去备办婚事,明日为殿下与姑娘成婚!”从蔡琰口中得到了允诺,徐庶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揖,转身向高台下走去。 徐庶离开,蔡琰站在禹王台之上,望着安邑城,幽幽的念了一句:“父亲,非女儿不孝,只是女儿……心内已有他人,如何嫁得那河东名士……” 沿着阶梯跑下,到了那四名刘辩派来保护蔡琰的亲兵近前,徐庶对他们小声吩咐了一句:“你等去一个人,到城内寻辆马车,今晚便接蔡姑娘前往郡府!” “诺!”四名亲兵抱拳应了一声,目送着徐庶跑下高台,待到徐庶下了高台跨上骏马,其中一名亲兵也抬脚向高台下跑去。 与此同时,刘辩正坐在水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让使女为他拿来了一些粟米,不时的捻着一小撮粟米丢进水塘,看那鱼儿争相抢食。 徐庶已然应诺替他解除蔡琰与卫仲道之间的婚约,有了徐庶的承诺,刘辩心内已是坦然了许多。 他唯一有些放不下的,就是不晓得徐庶会以何种方式来处理此事,万一…… 一边喂着鱼儿,一边在心内寻思着徐庶解决这件事会采用的办法,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你等这是何为?”坐在水塘边的刘辩,清楚的听到一名亲兵的喊声。 “殿下大婚,军师要某带人送来一应所需,你这厮,只管聒噪个甚么?”亲兵的喊声才落,紧接着刘辩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很是粗豪,不是典韦又是谁个? 典韦这么一喊,刘辩心知不好,徐庶果然是采用了他最怕用的办法,他赶忙站了起来,朝着传来典韦喊声的地方跑去。 百余名身穿大红衣甲的兵士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正站在内院之中。 已然换上丝绸深衣的典韦,双手叉着腰,正朝几名挡事的刘辩亲兵不住的嚷嚷。 “典韦,这是为何?”跑到众人近前,刘辩先是看了看那些兵士们抬着的大小箱子,随后一脸茫然的向典韦问道:“是何人所说本王要操办大婚? 第185章 将错就错 刘辩到了众人近前,众人纷纷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回禀殿下,军师告知末将,明日殿下大婚,迎娶蔡中郎之女,命末将备办一应所需。”给刘辩行过礼,典韦指着他带领百余名兵士抬到郡府的大小箱子,对刘辩说道:“锦缎丝絮、花烛首饰,已是备办妥当,殿下可否要看看还缺少甚么!” “缺少个屁!”刘辩怕的就是徐庶以他迎娶蔡琰为前提,说服蔡琰莫要嫁给卫仲道,可事情发展到最后,偏偏还是依照他担心的那样发展着,他瞪了典韦一眼,没好气的问道:“军师何在?” “军师正邀请城中世家前来恭贺殿下大婚!”典韦虽是为人粗豪,却也能看出刘辩脸色不是太好,赶忙应了一句。 “这个徐庶!”又朝那些大小箱笼看了一眼,刘辩满心郁闷的扭头向书房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安邑城内一座大宅中,也是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氛围。 “拆了,拆了!都给本公子拆了!”一些家仆正在布置着厅堂,从后院跑出个年轻士子,这士子一头闯进正厅,如同疯子般将供奉着香案的木台掀翻,指着厅堂内摆设齐备的花烛香案,向那些家仆吼道:“一样不留,全都给砸了!” 闯进正厅的年轻士子脸色铁青,冲家仆们吼叫的时候,他额头上的青筋也高高凸起。 一群正在布置前厅的家仆扭头望着那年轻士子,全都是满脸的茫然,不晓得这位公子又在闹腾甚么。 “还都愣着做甚?”家仆们还在发愣,从正门又走进个比掀翻香案士子稍稍年长些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冲家仆们瞪了一眼,没好气的向他们说道:“所有为迎娶新妇备办的物事,尽数收归一处,赏赐给下人仆妇!” 直到刚进厅内的年轻人吩咐,家仆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将那些已然摆放停当的花烛香案都给收了起来。 “二弟!”后进厅内的年轻人走到那脸色铁青的年轻士子身前,伸手朝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说道:“我等举家皆在安邑,惹不得那弘农王,此事……” 铁青着脸冲进厅内掀翻香案的年轻士子并非别人,正是准备迎娶蔡琰的卫仲道。 卫仲道为人颇有才情,在河东一带也是众人皆知的才子。可他肚量却是十分狭小了,总是因一些小事,而大动肝火。 也正是因此,他自小体质就很是孱弱,更兼犯有哮喘,整个人也越发的显得干瘦,给人一种只要风大一些,便能将他刮跑的感觉。 轻拍他肩膀的,乃是卫家长子卫覬。卫覬字伯儒,与卫仲道虽是同父所生,可兄弟俩的脾性却是大不相同。 二弟卫仲道,气量狭小,而生为长子,卫覬虽在才情上颇有些比不上卫仲道,度量却是要大了许多。 “兄长,夺妻之恨,如何能忍?”扭头看着卫覬,卫仲道那苍白到几乎快没了血色的脸颊剧烈的抽搐着,咬着牙恨恨的骂了一句,猛然间他感到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噗”的喷了出来! “二弟!”卫仲道患有哮喘,且身子骨孱弱,可他却从来未有吐过血,见他吐血,卫覬连忙上前扶着他的脊背,轻轻拍着,向一旁站着发愣的家仆和仆妇们喊道:“还愣着做甚,快去请医士!” “兄长,我恨……”吐出一大口鲜血,卫仲道咬着牙,弓着身子,浑身颤抖着说道:“此番兄弟是丧尽了颜面……” 刘辩只知卫仲道将来会吐血而死,却是不晓得,他这一抢蔡琰,倒是给卫仲道无形中多加了一道催命符,也为将来埋下了一个大大的祸根。 徐庶回到城内,因担心事情有变,不敢多做耽搁,赶忙派出他的近身亲兵,向城中各家士族传达刘辩大婚的消息。 得知刘辩即将大婚,原本就有心巴结的士族们不敢怠慢,除了卫家,几乎家家都备办了厚礼,由家中长子领人送至郡府,一时之间,郡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自从进了书房,刘辩一下午都没出过房门半步。 虽然接待送礼士族是在外院正厅进行,可坐在后院书房中的刘辩,却还是能听到外面传来喧嚣的人声。 与蔡琰相会,阻止她出嫁,无非是想要避免她悲剧性的命运,将来为她找个更好的归宿。 可刘辩却没想到,徐庶竟会把事情办到他的头上。 战乱纷起,通过演义对三国历史稍稍有那么点了解,刘辩知道许多人的命运,可他却完全不晓得自己将来的命运如何。 妖道于吉虽是跟他说过,东征将会面临血光之灾,需前去寻找卢植,方可避免灾殃。 可于吉最后却也是说,刘辩的命运他也看不通透。一个可能看出自家何时会死的妖道,竟也看不清刘辩的命运,更是让刘辩觉着,他将来要走的道路,会满是荆棘和坎坷。 刘辩也不清楚,像他这样连命运完全朦胧的人,能否给蔡琰更好的归宿? 外院传来的声音渐渐小了,窗外的光线也慢慢的昏暗了下去。抬眼朝小窗看了一眼,透过小窗,刘辩看到天边的流云已被残霞镀上了一层橘色的金边。 在书房中坐了一下午,刘辩也是觉着有些无趣。听得外院渐渐没了多少声息,他站起身抬脚朝门口走去。 几名守在门外的亲兵见刘辩走了出来,齐齐抱拳躬身,给他行着礼。 心内有事,刘辩也顾不得给那几个亲兵回礼,出了房间,径直朝着水塘边走去。 前来送礼的士族已然离去,外院只有一些徐庶安排了帮忙在婚事中打杂的兵士还在清点并将礼品搬进正厅。 郡府前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黄昏中的池塘,更是别有一番与白天不同的情趣。荷叶上滚动着的水珠,在残阳的照射下,折射着点点橘光。 那几朵盛开不久的莲花,粉嘟嘟的小脸上,被残阳俏皮的抹上了一丝血色。 一辆车厢封闭的马车,缓缓从小城东南隅行来,木质车轮碾压在青石路面上,发出一声声“咯噔咯噔”的轻响。马车前方,身穿银甲的赵云手持长枪,领着一队骑兵在前开路。 数百名骑兵组成的整齐队列,将马车护在中间,缓缓的向着郡府方向行来。 蔡琰坐在车厢内,不时的抬手掀开车帘向外望上一眼。当她看到行走在马车旁的红衣骑士时,芳心也在“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 她的父亲蔡邕,在朝为官,也是个举世皆知的才俊。尤其是蔡家有了蔡琰,因她的才名在外,蔡家更是声名远播。 可这种声名,只是以儒传家的才名。蔡邕为她选择的夫君,也是同样以儒传家的名士。 她本应听从父亲的安排嫁入卫家,可她却没想到,来到安邑,却让她遇见了刘辩。 女儿家一旦心有所属,便再容不下任何其他男人。如今的蔡琰也正是如此,她的芳心早在这几日与刘辩相会时,偷偷的交付于他,如何还能接受那河东名士卫仲道? 轻轻放下车窗的窗帘,蔡琰低着头,想到明日她将要嫁的不再是父亲为他挑选的卫仲道,而是叱咤疆场却又可出口成赋的刘辩,心内难免感到一阵阵带着些许复杂的欣喜。 队伍缓缓的向着郡府方向行进,到了郡府大门口,走在最前面的赵云抬起一只手,勒住了战马。 几名早就等在外院的侍女见马车到了,连忙从府内跑了出来,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头站在车厢旁边。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赵云翻身跳下马背,快步走到马车旁,双手抱拳对车内的蔡琰说道:“蔡姑娘,郡府已然到了。“ 赵云说的话清晰的传进了蔡琰的耳朵,她把手伸向车门,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把车门打开。 “蔡姑娘,郡府已然到了!”站在马车外等了片刻,赵云抱着拳,又向车厢内的蔡琰喊了一声。 直到赵云催促,蔡琰才羞红着脸,轻轻的推开车门。 车门打开,赵云侧身站到一旁,两名侍女则踩着小碎步快步上前,搀扶着蔡琰下了马车。 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蔡琰先是抬头朝郡府大门看了一眼,这才低下头,踩着碎布向郡府内走去。 几名侍女排成两列,紧跟在蔡琰身后。赵云则带着二三十名兵士,于一旁跟随保护。 站在水塘边,正看着那几朵夕阳下的莲花,一名侍女踩着碎布到了刘辩身后,双手交叠摆在身前,轻声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蔡姑娘到了。” 心知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若是不按照徐庶安排的继续走下去,只会让整件事变的错综复杂。 刘辩嘴角稍稍的撇了撇,朝侍女摆了下手,望着在满塘荷叶衬托中绽放的几朵莲花,对她说道:“请蔡姑娘入内院。另外再让人替蔡姑娘收拾出一间房屋,今晚留她在府中安寝。” “诺!”侍女微微欠了欠身,应了一声向后退出几步,才转身朝外院走去。 已然进了外院,到了内院入口,蔡琰并没有马上踏进内院,而是在一群侍女和赵云等人的陪同下,站在门外,等待着入内通禀的侍女回报。 “殿下正在水塘边等候姑娘!”刚才进内院向刘辩禀报的侍女快速走到蔡琰身前,微微欠着身子,对蔡琰说了一句,随后侧身低着头站在一旁。 听说刘辩在内院的水塘边等着,蔡琰小脸红了一红,在数名侍女的陪同下,快步走进后院。 第186章 深夜来客 皎洁的明月挂在柳梢,一条条倒垂的丝绦,就好似舞娘裙裾上的飘带,在晚风的轻拂下随风摇摆。 满是莲叶的水塘中,一小片被荷叶遗漏了的水面,倒映着月儿的浮影。 一条鱼儿从水中跃出,在半空中翻转了一圈,又落回水塘,在平静的水面上掀起一朵浪花,镜面般的水塘漾起一圈圈涟漪,月儿的浮影也在涟漪中扭曲着形态,直到涟漪退去,才恢复了圆润光洁。 水塘边上,并肩站着两个人。 站在左边的,正是披着金色铠甲,一身戎装的刘辩。而刘辩的身旁,则是体态轻盈,略显消瘦的蔡琰。 从日暮一直站到月上柳梢,二人间的交谈不过只是寥寥几句,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在望着水塘中的莲花沉默着。 明日原本是蔡琰与卫仲道的大婚之期,可刘辩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本应嫁为他人之妇的蔡琰,过了今晚,就将成为刘辩的妃子。 二人站在水塘边,共赏着荷塘月色,而此时在安邑城内的卫家,却是另一番情景。 卫仲道静静的躺在铺盖上,盖着厚厚的絮子,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已是十分微弱,枕边的絮子上,还残留着一大滩血渍。 并不算很大的房间内,坐着老老小小十数个人。众人的身后,两只烛台上分别点着两支白烛。 白烛的火光投射在屋内,给房间带来了昏蒙蒙的光亮,使得这本就显得很是沉抑的房间更是多出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卫家老爷子跪坐在卫仲道的铺盖旁,苍老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卫仲道的额头,两行老泪早已顺着如同核桃皮一般布满褶皱的脸上滑落。 在卫家老爷子的身旁,卫家主母和几个妇人早已是哭的死去活来。卫仲道下午连着吐了两三次血,医士看了,也只是丢下句让卫家及早备办后世,就匆匆离开,没再多说其他。 “痛煞我了!”众人正哭哭啼啼的围着卫仲道,昏迷中的卫仲道突然大吼了一声,猛然坐起“噗”的一下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他眸子中的神采瞬间消散,身体也重重的朝后仰着倒了下去,后脑“蓬”的一下摔在铺盖上。 “二弟!二弟!”卫仲道大叫一声,喷出鲜血随后倒下,卫覬连忙上前,用力摇晃着他,高声呼唤着。 可卫仲道此时却已是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再也不可能听到他的呼声了。 “儿啊!”卫仲道没了气息,一旁的卫老妇人惨嚎了一声,扑在他的尸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老夫人一哭,屋内霎时愁云遍布,哀声阵阵,所有妇人全都跟着嚎啕了起来。 “明日替仲道发丧!”卫仲道一咽气,卫家老爷子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对一旁的卫覬说道:“发丧队伍,从郡府门前走过。另外备办一份大礼,弘农王大婚,我们卫家若是不送礼去,反倒被人说是没了肚量!” “父亲……”听说要为刘辩大婚备办大礼,卫覬愣了一愣,向卫老爷子说道:“可是二弟却是因那弘农王……” “莫要再说!”不等卫覬把话说完,卫老爷子抬起手,阻住他后面要说的话,冷声说道:“河东如今乃是弘农王的地界,我等不过书香世家,又如何与手握重兵的弘农王争个高下。对那弘农王,还是要以礼相待……” 话说到这里,卫家老爷子已是再也说不下去,微微仰起头望着屋顶,两行老泪早已是顺着布瞒褶子的脸滑落。 卫覬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卫仲道因刘辩抢亲而气结身死,整个卫家对刘辩已是恨之入骨。 可卫家老爷子说的没错,如今河东乃是刘辩的天下,若是强行与刘辩过不去,恐怕死的就不会只有卫仲道一个人而已。 夜色越来越深,蔡琰已在侍女的陪同下返回了房间,而刘辩却还站在水塘边,默默的望着月光下泛着银色粼光的水面。 “啪!”就在刘辩望着水塘,思索着他与蔡琰莫名其妙的婚姻时,后院的墙角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几名夜间值守的亲兵听到响声,赶忙朝着刘辩这边跑了过来。 刘辩抬起手,止住了亲兵们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发出响声的墙角。 墙角只发出了一声响,就再没了动静,刘辩与几名值夜的亲兵全都把视线投到了那片角落,亲兵们甚至已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只等发现那里有人出现,就纵身冲上去。 站在水塘边,向墙角望了一会,刘辩嘴角撇了撇,朝亲兵们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夜半三更,正是野猫活跃时,你等多些警惕便可!” “诺!”几名亲兵应了一声,各自回到岗位,刘辩则转身返回了他的住所。 刘辩房间里的摆设很是简单,只有一张矮桌和铺在地上的铺盖。在离铺盖仅仅两三步的地方,有个搭铠甲的木架。 刘辩走到木架旁,将铠甲卸下,挂在上面,又解下长剑,把长剑摆在了木架前方伸出来的凸起处,这才向铺盖走了过去。 黑黢黢的后院墙角下,一条黑影蛰伏在角落,静静的望着刘辩进入的房间。 几名亲兵站在后院,他们所有人的站位都是彼此策应,每个人的视线都专注着某一个方位,所有人的视线交织在一处,恰好形成一张几乎包容了整个后院的巨网。 亲兵们的站位,让蛰伏在后院的黑影很是烦闷。他观察了好一会,也没有找到可以下手的角度。 就在这时,已然进入屋内的刘辩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听到这声喊,黑暗中的人影脸上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欣喜,身子不由的稍稍动了一动。 守在后院的一名亲兵听到刘辩的呼唤,快步朝刘辩的房间走去,那亲兵离开使得后院的防范现出了些漏洞,黑影仔细的观察着其余几个亲兵的站位,很快就让他找到了因少一个人,而遗漏出的视线死角。 趁着离开的亲兵尚未返回,黑影快速向着其余亲兵的视线死角蹿去,很快便蛰伏在另一片黑暗之中。 岗哨一旦出现疏漏,便会接二连三的产生更大的漏洞。混进后院的黑影,也并非寻常人,小小的疏漏已足以让他选定切入方位。 若是刘辩穿越过来之后,稍稍留意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定然也会晓得潜伏进后院的这条黑影。 他姓邓名展,痴迷剑道,在江湖上有个“剑魔”的诨号。几十年后,曹丕曾与一个叫邓展的人比剑,不过那个邓展,却并非眼下潜伏到郡府后院的这位。 此人与京城帝师王越乃是同期成名,王越剑术卓绝,却一直想入朝为官,混个封妻荫子,后来通过钻营,进入皇宫,做了皇帝的剑术教师。 如今的刘辩未穿越之前,王越曾经教授过做皇帝的刘辩剑术,只可惜那时的刘辩天性懦弱,不喜舞枪弄剑,虽说有着王越这般剑术高手亲自教习,却是连使剑的基本路数都没学全。 而邓展却与王越不同,他为人侠义,凭借着一身好武艺,常年行走于中原各城与乡野之间,时常帮扶弱者,在百姓中的口碑要比王越好上许多。 要说这邓展,与刘辩并无冤仇。他之所以盯上刘辩,完全是因为此次刘辩在安邑城内破坏了卫仲道与蔡琰的婚事。 刘辩心中清楚,破坏了这场婚姻,完全是帮了蔡琰一个大忙。可在外人、尤其是安邑百姓的眼中,他在这场婚姻中横插一腿,却是依仗着权势欺凌弱小。 邓展恰好来到安邑没几日,这几日见安邑城内百姓与官兵相处融洽,他对刘辩还是颇有些好感。 只是得知刘辩以势欺人,硬生生的抢了卫仲道的新妇,才忍不住要来教训刘辩一番。 一名守卫后院的亲兵被刘辩唤进屋内,邓展趁着这短暂的空当,连续几个腾挪,闪到了刘辩住所的侧墙边。 躲在墙根后,他静静的聆听着屋内的动静,没过多会,房门被人轻轻拉开,先前进入屋内的亲兵快步走了出来。 那亲兵出了房门,又叫上了另一个亲兵,才向外院走去,望着俩人离去的背影,邓展心内更是喜出望外。 离开房间的亲兵,唤走的正是视线正对着刘辩房门的亲兵,如此一来,倒是更加便于邓展行事。 待到那两名亲兵出了后院,邓展身子又是一闪,闪到了刘辩住所的门口。 可能是离开时没有将门关好,推拉式的房门恰好留着一条容得下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 屋内很黑,在进屋之前,邓展先是将眼睛紧紧闭上,待到认为已然适应了黑暗,才侧着身子,轻手轻脚的从那条闪开的缝隙摸进房间。 进了屋内,他朝房间里环视了一圈,见铺盖上躺着个人,才轻手轻脚的朝铺盖摸了过去。 “别动!”到了铺盖边,邓展抬起长剑,将剑尖指向蒙着褥子躺在铺盖上的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某不想杀你,只是问你几件事情……” 话还没有说完,邓展心头猛然一“咯噔”,他的手按在褥子上,软软的一团,压根不像是有人躺在里面。 感觉到情形好似不对,他一把掀开了铺盖上的褥子,铺盖里哪有半个人在,鼓鼓囊囊塞在铺盖下面的,竟是卷成长筒形的另一张铺盖。 第187章 用这把剑杀你 邓展刚掀开铺盖上的褥子,房间里就响起几声“咔咔”的声音,伴随着“咔咔”声,他看到在房间的角落中,一个赤着上身的人点燃了火折,将角落烛台上的火烛点起。 瞪了一眼点燃火烛的人,邓展正要纵身朝那人冲去,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十多个手持长剑身穿铠甲的兵士随即涌了进来。 “你要找的是本王,不是他!”十多人冲进屋内,站在最前面、穿着亲兵衣甲的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向手持长剑正要往点燃火烛的亲兵冲去的邓展说道:“阁下刚才说的话,本王已悉数听清……” 听到刘辩说话,邓展止住身形,猛然转过身,手持长剑双目如刀冷冷的望着他。 点燃火烛的,正是先前被刘辩唤进屋内的亲兵。 方才刘辩把这亲兵唤进屋内,穿上了他的衣甲,出门叫上另一名亲兵假意向外院走,为的就是引邓展潜入房内。 也是这邓展艺高胆大,从未遇见过心思如此细腻的对手,并没对刘辩太过留意,才着了道儿,陷入了包围之中。 角落中的亲兵,点起了火烛,背对着墙壁溜着墙根朝门口走去。他面朝着邓展,一边向门口蹭,一边留意着邓展的动向,随时防范着邓展向他发起突然的袭击。 让刘辩感到意外的,是那亲兵顺着墙根朝门口蹭的过程中,邓展完全有机会向他发起进攻,可邓展却并没有那么做。 “阁下方才说并不想杀本王?”原本刘辩是想率人将邓展围住,然后把他当场格杀,但在发现邓展并非是来刺杀他,而像是有其他事要做的时候,他打消了那个念头,向被困在屋内的邓展问道:“既不是来杀本王,阁下为何要偷偷摸摸造访?” “殿下占据河东,对百姓尚是颇为仁义,某着实没有理由刺杀殿下!”手持长剑,邓展眼睛微微眯了眯,望着刘辩说道:“某今日前来,只是想问殿下几个问题,不过眼下某已是沦为困兽,想来也没有资格再问。” “既不是刺客,阁下可将心中疑惑问出。”邓展说出只是来问几个问题,刘辩心内感到一阵奇怪,烛光映照在身穿黑衣的邓展脸上,从他的神情中,刘辩并未看出半点掩饰,于是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但凡本王可以解答,定为阁下解惑。” “殿下,此人……”十多人进入屋内,外面也有百多名亲兵将房间团团围住,纵然邓展有着飞天遁地的本事,恐怕也是逃脱不得,跟着刘辩一同进屋的一名亲兵担心时间耽搁的久了,会横生枝节,开口想要提醒刘辩快些下手。 不等那亲兵把话说完,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他的话头,望着站在屋内的邓展说道:“此处皆是本王的亲随,阁下有话,只管问来。” “安邑城内,百姓与官兵相安无事!”手持长剑,邓展挺直着身板,对刘辩说道:“城外村庄也多是新建,提及殿下,无人不说个好字。有一事某便是不甚明了,蔡邕之女乃是与河东卫家二子有婚约在先,殿下为何夺人所爱、抢人新妇?” “本王与昭姬两情相悦,何来夺人所爱一说?”邓展的话音刚落,刘辩就撇了撇嘴,对他说道:“那卫仲道身子孱弱,即便本王放手,让昭姬嫁入卫家,他也是无法与之白头偕老,如此作践本王心上之人,本王怎能甘心?” 话说到这里,刘辩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向邓展反问道:“阁下深夜造访,为的就是询问这些?” 听完刘辩的解释,邓展眉头紧紧的拧着,过了好一会,才将长剑插入鞘中,双手平平举起,对刘辩说道:“某深夜前来,虽不是为刺杀殿下,却已是犯了死罪。如今又掉入殿下布设的局中,已是有生无死。殿下只管命人动手,某绝不反抗便是!” 待到邓展说出这番话,刘辩朝一旁的一名亲兵哝了哝嘴,示意那亲兵去斩杀邓展。 亲兵点了下头,持着长剑朝邓展走了过去,到了邓展面前,亲兵双手将长剑高高举起,狠狠的朝着他的头顶劈了下去。 当长剑劈下的那一瞬,刘辩看到邓展的两眼圆睁,竟是眨也没有眨上一下,还真个是没有反抗的意思。 “且慢!”长剑即将劈上邓展头顶,刘辩陡然大喝了一声。 持剑劈向邓展的亲兵听到喝声,收剑已是不及,赶忙将长剑偏了一偏,剑锋虽是避开了邓展的头颅,却从他左侧的肩头削过。 锋利的剑刃削过肩头,邓展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只是一瞬间就把肩头的衣衫洇红,在烛光的照射下,呈现着一片暗黑的色泽。 “为先生止血!”朝身后另两名亲兵喊了一声,刘辩抱拳向邓展拱了拱说道:“先生不欲刺杀本王,本王也无理由杀了先生,待到兵士们为先生止了血,请先生离去便是!” “殿下不怕某查明真情,再回来刺杀?”刘辩说要放他走,邓展眉头紧紧的拧着,满脸疑惑的看着刘辩,向他问了一句。 “查明真情,恐怕先生就不想杀本王了!”刘辩撇嘴笑了笑,看着那两名朝邓展走过去的亲兵从怀里摸出一些干燥的三七粉,把粉末洒在邓展的肩头。 扭头看着两名亲兵将他肩头的衣衫撕开洒上一些粉末,邓展的眉头紧紧的拧着,目光中闪烁着一种极其古怪的神采。 两名亲兵洒好粉末,眼看着邓展肩头的伤口止住流血,这才退后两步站在一旁。 肩头鲜血止住,邓展从腰间解下长剑,双手捧着走到刘辩挂铠甲的木架旁,把长剑放在木架上,这才转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某今日将长剑寄于殿下之处,明日定当去查明真情。若殿下所言非虚,某便折回以死谢罪!若殿下欺蒙于某,某定用此剑取殿下项上人头!” “放肆!”邓展的话音刚落,一名站在刘辩身后的亲兵就厉声喝道:“胆敢对殿下无礼,我等一拥而上,瞬间便将你斩为齑粉!” 邓展并没理会那亲兵,只是嘴角牵了牵,冷冷一笑。 刘辩摆了摆手,阻止了说话的亲兵,抱拳朝邓展拱了一拱,对他说道:“先生只管去查,本王在此恭候便是!” 说完话,刘辩侧步向一旁让了让,朝屋内屋外的亲兵们喊道:“给先生让出道路!” 已然将邓展围住,虽然满心不情愿,可亲兵们却不敢违抗刘辩的命令,还是纷纷退到两侧,给屋内的邓展留了条出路。 抱拳朝刘辩拱了拱,邓展抬脚向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朝外面站着的百余名兵士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快步走到墙角,他纵身一跃,双手扒住高高的墙头,手臂一用力,整个人蹿上了高墙,随后便消失在一片夜幕之中。 看着邓展离去的背影,刘辩心内已是明白他为何刚才会露出那样冷冷的笑容,凭着邓展的身手,刚才刘辩虽说是有了准备,可他若真想动手刺杀,在空间狭小的房间内,身旁的亲兵还是无法抵御他的进攻。 为了围堵邓展,刘辩动用了郡府内所有的亲兵,如此大的动静,自是隐瞒不了府中住着的其他人。 府内的少量仆役和侍女,听到外面传来亲兵跑动的声音,一个个已是吓的窝在屋内不敢出门。 而住在刘辩隔壁的蔡琰,却是在听到声音之后,走出了房间。 立在屋外的一群亲兵身后,刘辩与邓展在屋里说的每句话,蔡琰都是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在耳中。以往她只晓得卫仲道是河东才俊,却从未听人说过他身子孱弱。 经刘辩如此一说,先前还隐隐觉着随意悔婚有些对不住卫仲道的想法已荡然无存,此刻她的心内早是一片坦然。 “殿下!”邓展离去后,刘辩领着几名亲兵从屋内走出,他才到房间门口,蔡琰就轻声唤了他一句,对他说道:“奴家有些事情,可否与殿下一谈。” 抬头朝已然快要升到半空中的月亮看了一眼,刘辩对蔡琰说道:“天色已晚,昭姬还是早些安歇吧,有事明日一早再说不迟。” 看出刘辩是以天色晚为借口搪塞,蔡琰抿了抿嘴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向他福了一福,转身回了她的房间。 百余名亲兵纷纷散去,刘辩领着几名值夜的亲兵走到荷塘边,望着刚才邓展离去时翻越过的墙头,对身后跟着的亲兵说道:“来人乃是行走世间的侠客,若论剑术,恐怕军中并无几人能与之相比。你等须小心谨慎,若再遇见他来到郡府,切莫逞强上前,定要大声呼喊,聚集足够人手,方可擒拿!” “诺!”刘辩说话时,神情异常严肃,语调也很是沉重,站在他身后的亲兵们不敢大意,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晚风从后院掠过,平静的荷塘在风儿的吹拂下,水面掀起了一圈圈涟漪。离荷塘不远,栽种着几棵垂杨柳,夏日的柳树,丝绦上生满了葱翠的绿叶,长长的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摆,就好似一个个淘气的孩子,正抓着柳条来回荡漾。 夜已深沉,除了身后跟着的几名亲兵,偌大的郡府后院,竟是再没一个离开房间走出来的人。 扭头朝蔡琰的房间看了一眼,刘辩向身后的几名亲兵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此刻已然无事,你等不必陪同本王!” 第188章 身穿缟素送贺礼 晨曦透进窗口,直射在站窗边的蔡琰脸上。她原本就很白皙的脸庞,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倒是显得有些没了血色,就连菱角形的嘴唇,也呈现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姑娘请更衣!”正望着窗外的郡府后院,蔡琰身后传来了一个侍女的声音。 她转过身,朝说话的侍女看了一眼,只见一名侍女双手交叠在身前,正微微躬着身子,等待为她更衣。 在那侍女的身后,并排站着两个手捧托盘的侍女。左边侍女手中捧着的托盘内,摆放着一套叠的平平整整的大红宫装。而右边侍女捧着的托盘中,则是放着一些玉带、珠串之类的首饰。 再往后,则是一个身材相对矮小,手中端着一只盛着清水木盆的年幼侍女。 前面的三名侍女身上穿着的都是绫罗襦裙,只有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侍女,穿着的是一身麻布深衣。 朝几名侍女点了下头,蔡琰缓缓转过身,走回铺盖旁。 站在最前面的侍女回头向身后的三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领着仨人走到蔡琰身旁。 两名捧着托盘的侍女到了蔡琰近前,侧身站在一旁,最后面那个年幼的矮小侍女则端着清水,走到前面。 “姑娘请坐!”一切备办停当,领头的侍女轻声对蔡琰说道:“奴婢这便为姑娘梳妆。” 与此同时,刘辩的房间内,几名亲兵正帮着刘辩穿戴衣甲。 套上那身金色铠甲,刘辩双臂张开,一名亲兵用湿润的布帮他擦拭着甲片上浮尘。 “军师呢?”如同一只木桩般笔直的挺立着,刘辩扭头向一旁站着的另几名亲兵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一名亲兵双手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一大早就有许多本地士族前来道贺,军师此刻应是正在前厅接待士族。” “殿下!”亲兵的话才刚落音,另一个亲兵就从门外跑了进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河东卫家差人送来贺礼,只是送贺礼的人……” “送贺礼的人怎了?”听说河东卫家送来贺礼,刘辩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向那亲兵问道:“莫不是来此处闹事不成?” “确是前来闹事!”报讯的亲兵躬着身子,低着头有些忐忑的偷看了刘辩一眼,对他说道:“送贺礼的人都穿着缟素孝服……” “身穿缟素?”听说河东卫家送贺礼的人穿着缟素前来,刘辩向那亲兵问道:“可知是何人死了?” “据闻是卫家二子卫宁!”站在刘辩身前,报讯的亲兵对他说道:“那卫宁昨日夜间吐血身亡,卫家今日正为他操办丧事……” “那卫家送贺礼的人,军师是如何接待的!”待到擦拭铠甲的亲兵做完了手上的活计,刘辩放下向两侧平举的手臂,又问了报讯亲兵一句。 “来人已被军师以大不敬之罪扣押……”抬眼看着刘辩,亲兵低声说道:“军师正是要请殿下明示如何处置。” 卫家前来送贺礼,刘辩已是想明白他们送礼是假,博取整个安邑百姓和士族同情才是真。一听说徐庶将送礼的人全都扣押了起来,他沉吟了一下,对屋内的几名亲兵说道:“且随本王去看看那卫家送礼之人。” 说着话,刘辩已是抬脚朝门口走了去。 刚出后院,刘辩就看到外院围满了人,数十名身穿缟素的人被一群持着兵刃的兵士围在中间。 在那群兵士的外围,又围着许多前来道贺的士族。 由于身在郡府内,士族们虽是正围观前来道贺却被扣押的卫家人,却并没有一个人敢在府内乱说话,场面是安静的几至压抑。 领着几名亲兵从后院走出,前来道贺的士族看到了刘辩,纷纷向他抱拳躬身行礼招呼。 刘辩也抱着拳,大咧咧的给士族们回着礼。 “这是作甚?”给士族们回过礼,刘辩看着那数十名被兵士围在中间、全身缟素的卫家人,装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向站冷着脸在正厅门口的徐庶大声问了一句。 “卫家胆敢无状,殿下今日大婚,他们竟身穿缟素前来!”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徐庶抬高嗓门说道:“如此乃是大不敬之罪,臣下正要将他们尽数拿下,问以极刑!” 平日里徐庶极少表现出如此决绝,从他刻意抬高嗓音,刘辩已然看出,他扣押卫家人,并非真个想要将他们处以极刑,而是希望刘辩能给予配合,将此事反客为主。 “军师莫忙!”朝徐庶摆了摆手,刘辩抬脚走到那几十名卫家人近前,向他们问道:“本王今日大婚,你等身着缟素前来,岂非诅咒本王?” 领着这群卫家人前来送礼的,正是卫家长子卫覬,刘辩如此一问,那卫覬嚎啕一声,双腿一屈,面向刘辩跪了下去,跟他一同来到郡府的几十人也都纷纷哭嚎着跪了下去。 “殿下大婚,尔等胆敢号丧!”卫家人一哭,徐庶一把抽出长剑,向围着他们的兵士们喊道:“将此等大不敬之恶徒悉数拿下,在城中斩首以示殿下威严。” “且慢!”兵士们正要上前将卫覬等人拿下,刘辩抬手喊了一声,阻住了兵士们的动作,放缓了语气向跪在地上已被吓的止住了嚎啕的卫覬问道:“卫家向来以儒道传家,儒乃礼教,本王大婚,先生送礼,本王是感激不尽。只是这嚎啕一哭,又是何意?” “不敢欺蒙殿下……”一群兵士虎视眈眈的围在四周,纵然卫覬今日前来,本就是想要把事情闹得大些,可看着那一柄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他还是感到有些底气不足,止住了嚎啕,跪伏在地上浑身哆嗦着说道:“因殿下要迎娶二弟新妇,二弟一时气结,吐血而亡。我等这才身着缟素前来送礼……” “送礼是假,来向本王示威倒是真的吧?”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卫覬等人,刘辩撇了撇嘴,对他说道:“本王并非抢了卫宁之妻,只是本王与昭姬两情相悦,如何肯眼看着她嫁于他人。寻常人再是气结,恐怕也不会吐血而亡,你家二弟仅为此事便吐血身亡,恐是平日身子就薄,如此若真个娶了昭姬,岂不是害了她一生?” 刘辩这番话一说出口,原本对卫家还有些同情的士族们纷纷点头称是。 士族附和刘辩的说法,其中不少人因惧怕刘辩在河东的势力,也有一些人,则是刻意想要讨好刘辩。 “罢了!”低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卫覬,刘辩朝他虚抬了一下手说道:“念在你新丧兄弟,本王今日便不再追究你等过错。礼物本王收下,请卫先生今日且留在此处,吃盏喜酒再走!” 不等卫覬和随他前来的几十名卫家人站起,刘辩朝围着他们的兵士们摆了摆手,待到兵士们散开,才对徐庶说道:“此事就此作罢,请军师专程为卫家开办一席,允许卫家人身着缟素赴宴!” 刘辩这句话刚一出口,不仅是徐庶愣了一下,就连前来道贺的士族们都是一片哗然。 一名五旬左右的老士族分开众人,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久闻殿下大度,却从未想到竟是肚量如此宽宏。今日乃是殿下大婚,宾客身着缟素赴宴,于礼不符!恳请殿下收回成命,若卫家人愿留下赴宴,必换衣衫。否则我等也是不会答应!” “是啊,是啊!”士族老者的话才落音,立刻就有许多人随声符合起来,跟着说道:“卫家人若是不肯换下丧服,我等今日即便是轰,也是要将他们轰出去的!” 身穿缟素前来送礼,卫家的打算,本就是想要给刘辩一个难堪。哪想到,事情闹到最后,难堪的不是刘辩,反倒是前来送礼的卫覬等人。 “父亲啊,这弘农王可是了不得!”环视着义愤填膺的士族们,卫覬在心内暗暗的感叹着:“儿思寻妥当的计策,不想到了郡府,却是被他连消带打,一通以退为进之后,竟是让我卫家从此在安邑彻底没了颜面。” “众位说的是,是小子无状!”卫覬毕竟不同于卫仲道,他为人颇有城府,看了一眼已然一面倒偏向刘辩的士族们,他双手抱拳,深深向刘辩一躬,对刘辩说道:“我等前来道贺,身穿缟素于礼不合。小子这便更换服饰,恭贺殿下大喜!” 卫覬如此表现,刘辩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这卫覬方才还是痛哭哀嚎,一副沉浸于哀痛之中的模样。不过是转眼之间,他就能对眼下众士族的讨伐淡然处之。 此人绝对是个人才,可惜刘辩心内却很清楚。这次因蔡琰的缘故,他与河东卫家已势成水火,卫家杀不得,更是用不得。眼见着一个人才在眼前出现,却是无法任用,刘辩心内也是觉着多少有点惋惜。 太阳越爬越高,前来道贺的士族是越来越多,郡府门外的街道上,也是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平民。 在街道对面早先被周仓率人查抄了的绸缎坊门前,身穿月白深衣的邓展双手抱着怀,犀利的目光如刀般刺向郡府大院。 河东卫家借着送礼前来捣乱,以及刘辩不仅不将卫家人悉数扣押,反倒是对他们的捣乱泰然处之,这一切全都收进了邓展的眼中。 第189章 侠之大者 红烛摇曳,身着大红宫装的蔡琰端坐在新房内的矮桌旁,矮桌上摆着那面她与刘辩初识时在禹王台上弹奏的瑶琴。 随着蔡琰十指轻轻的拨弄琴弦,一首悠扬而又缠绵的曲调,伴随着她的弹奏,在房间内回荡。 刘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窗口,望着夜色中后院的荷塘。 夏日的荷塘很是热闹,蛙声阵阵、夏虫鸣唱,生机勃勃的自然旋律与蔡琰奏起的琴律相互交融、相映成趣,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与蔡琰大婚,整个白天刘辩都在忙着接待城内士族,婚庆伊始,他又让徐庶安排仆役们准备了许多铜钱,在大街上撒了,与民同乐。 最让他感到辛苦的,是临近黄昏,他还在徐庶等人的陪同下到了军营,接受将士们的道贺。 这一天下来,刘辩感到浑身骨头都好似要酥了,可晚上回到新房,他却并没有立刻催促蔡琰安歇,而是站在窗口,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殿下……”一曲奏罢,蔡琰长身站起,聘聘婷婷的走到刘辩身后,柔声向他问道:“今日乃是你我喜庆之日,如何像是心有羁绊?” 听得身后蔡琰说话,刘辩扭过头朝她微微一笑,轻声对她说道:“本王并非心有羁绊,只是今日着实是倦乏了。长久征战,本王已然养成了习惯,越是倦乏,越是不可太早安歇,须先寻得些许清宁,方可睡的安稳。” “妾身以为……”站在刘辩身后,蔡琰低着头,俏脸通红的呢喃着说道:“妾身以为殿下并非真心欢喜妾身……” “怎会!”刘辩脸上挂着亲近的笑容,伸手将蔡琰揽在怀里,又转过头,重新把视线投向窗外。 阻止蔡琰与卫仲道的婚事,他确实是出于不想让蔡琰沦落至命运悲惨境地的目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聪明绝顶的徐庶,竟也会做出这般不靠谱的事来。硬生生的将他只是欣赏、却并没有爱上的女人,给推进了他的卧房中。 想到爱情这两个字,刘辩心内感到很是茫然。来到东汉末年,算上蔡琰,他已有了三个女人。 这三个女人对他,都是尊敬、敬仰以及爱慕。可他对她们,却是付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当初带着唐姬离开洛阳,不过是因为唐姬对他情深意重;而亲身犯险营救陶浣娘,也不过是出于一份感动。 如今娶了蔡琰,这冰雪聪明的才女,给他带来的感觉,也无非是欣赏,离爱情却还是有着千万里之遥。 刘辩已然接受了这种对他来说并没有爱情,而是由其他情感维系着的婚姻。身为弘农王,他将来或许会有许多嫔妃,相比于那些对女人仅仅只是靠着下半身需要而维系的贵胄来说,他已算得上是高尚了许多。 依偎在刘辩怀中,蔡琰却并不知晓他心中是一种怎样的感怀。一股带着些许暖意的晚风从窗口吹入,撩动着刘辩与蔡琰的发梢,俩人默默的相拥而立,彼此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抬头朝夜空中那轮已然升上半中天的月亮看了一眼,刘辩轻声对蔡琰说道:“天色已是不早,你我二人也该安歇了!” 听到“安歇”二字,蔡琰顿时明白过来即将发生什么。她羞红着小脸,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被刘辩揽在怀中,向着铺盖边走去。 大红宫装犹如一片红霞般轻轻飘落,呈现在刘辩身前的,是一具洁白如雪的**。 卸下身上的衣甲,刘辩将已脱去宫装的蔡琰轻轻揽进怀里。 二人相拥着走向铺盖,到了铺盖边,当刘辩弯下腰,将蔡琰抱起,要把她平放在铺盖上时,蔡琰双臂突然如同两条水蛇般缠在了他的颈子上,一双带着羞涩与慌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刘辩的眼睛。 “怎了?”低头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蔡琰,刘辩温柔的向她轻声问了一句。 “妾身委身殿下,还望殿下怜惜则个……”搂着刘辩的颈子,蔡琰满面娇羞的红着脸,用一种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向刘辩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刘辩没再说话,只是慢慢的蹲在铺盖旁,将她轻轻放下,让她平平的躺在铺盖上。 刚在铺盖上躺好,蔡琰就抓过褥子,将连头带身子整个蒙了起来,就好似想要凭恃褥子,藏起来不再让刘辩找着一般。 掀开褥子,钻了进去,当皮肤与蔡琰光洁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时,刘辩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伸出一只手臂,垫在蔡琰的颈下,刘辩翻了个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蔡琰下意识的紧闭着双腿,就好似想要在刘辩的侵袭下保住她十数年始终未有丢失过的童贞一般。 手掌在她光洁的肌肤上轻轻游离,刘辩的嘴唇却在她白嫩的肌肤上轻啄着。 一声声嘤咛的轻呼从蔡琰菱角形的小嘴中传出,她微微仰着头,身体也渐渐的拱起了一些,承受着刘辩的亲吻和抚摸。 手臂搭在蔡琰的一条腿弯下,刘辩轻轻的将她那条**抬起,架在了肩膀上。洁白温润的**被刘辩抬起,蔡琰的门户已是完全敞开,只等着被她身上这个男人彻底占有。 她紧紧闭起双目,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泪珠中,蕴含着的是她对童贞即将逝去的不舍,也蕴含着她与命运抗衡,选择了心仪男人的欣喜。 带着甜蜜的刺痛感自双腿间传入小脑皮层,自下身传来一阵饱胀的感觉充斥着蔡琰的整个身躯,她轻呼了一声,紧紧的抿着嘴唇,双臂环绕在刘辩的颈子上,忍着象征童贞逝去的刺痛,承受着刘辩的深入。 雄主才女两婵娟,锦瑟依依度华年。依稀梦境馨香异,好夜**绣褥暖。 正所谓**易度、华年易逝,夜晚悄悄流走,初升的朝阳已为大地带来了一抹绚烂,新为人妇的蔡琰在刘辩的攻伐下,已是耗尽了力气,沉沉的睡着。 阳光从窗口透进屋内,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光斑。 早已起身站在窗口,刘辩望着后院的荷塘,心内却是感慨无限。 “殿下!”正站在窗口望着已盛开数朵莲花的荷塘,门外传来了一名亲兵的声音:“前日晚间逃离的刺客求见!” 若是别人听了亲兵的这句话,定然会笑他不会说话,刺客便是刺客,哪里还有刺客会来求见主人家的道理? 可这句话听在刘辩的耳中,却是再正常不过。自从卫覬领人穿着丧服前来郡府,刘辩就知道,邓展必定要来,只不过他何时会来,刘辩却是无从知晓。 邓展没有偷偷摸摸的趁夜翻墙越户,而是大咧咧的从正门进入郡府求见,不用明说,刘辩已是清楚了他来的目的。 蔡琰还在沉沉的睡着,或许是太过疲累,直到刘辩穿戴好铠甲,她依然是微微闭着眼睛,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 从架子上取下邓展前天晚上留下的长剑,刘辩抬脚朝屋外走去。 屋前屋后已站满了亲兵,所有亲兵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每个亲兵都已是长剑出鞘,警惕的望向外院。 朝亲兵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长剑放下,刘辩抬脚向外院走去,一群亲兵生怕他出了意外,赶忙跟上。 外院之中,赤着双手的邓展笔直站立在庭院里,在他的身旁,数十名亲兵持着剑,已是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先生可是前来取剑?”领着一大群亲兵到了外院,刘辩朝围着邓展的亲兵摆了摆手,待到亲兵们稍稍退后了一些,才面带笑容向邓展问了一句。 “取剑,也是送命!”邓展同样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对刘辩说道:“事已明了,前日惊扰殿下,着实不该。今日邓展便立于此处,殿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辩伸手将邓展的长剑交给身旁的一名亲兵,向亲兵哝了哝嘴,亲兵迟疑了一下,见刘辩神色坚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提着剑朝邓展走了过去。 “杀?剐?”待亲兵将长剑递到邓展手中,刘辩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说道:“这几日乃是本王大喜,先生若是血溅郡府,可否觉着有些太不合适?” 从亲兵手中接过长剑,邓展正想拔剑,听得刘辩如此一说,又将已然拔出了半截的长剑插回剑鞘,轻叹了一声说道:“在下向来以游侠自居,不想日前竟做了桩蠢事。殿下气度宽宏,他人身着丧服前来道贺,显是想置殿下于不义,殿下却泰然接纳。整日思来,邓展万分惶恐,今日前来正是要以死谢罪,殿下如此一说,倒是让在下难办的紧,也只得另寻别处了断!” “游侠尚武轻命!”邓展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微微仰起头,望着清晨湛蓝的天空,语气淡然的对邓展说道:“可武道之根本,究竟何在,先生可曾想过?” 刘辩这么一说,邓展眉头微微拧了起来,面带疑惑的向他说道:“在下向来只知习武,却是从未想过武道之根本,还望殿下赐教!” “侠之大者,变天下于疲敝;拯万民于水火!”低下头看着邓展,刘辩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对他说道:“先生身负武艺,却轻言生死,这天下间尚有无数不平之事等待先生,若是先生今日死了,倒是可以留个敢错敢当的好名头,可那些等待先生拯救的弱者,该当如何?” 听了刘辩这句话,邓展愣了一下,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双手抱剑朝刘辩拱了一拱说道:“殿下一言,使得邓展茅塞顿开,此番之错来日定当弥补,告辞!” 第190章 各有算计 与蔡琰新婚,转瞬间已是十多天过去。 东边不断的传来消息,青州黄巾军百万余人,已然挺近兖州攻破数个县城,兖州刺史刘岱也已整兵备战,只待青州黄巾进入兖州纵深,大战便一触即发。 安邑军营演武堂,刘辩端坐在首座,在他下首的两侧,数十名将领依职务高低,分为两排跪坐。 刘辩左侧下首第一个位置,徐庶端坐在矮桌后,正捧着茶盏,细细的品着盏中的茶水。 “青州黄巾已然进入兖州,本王决定,亲率两万大军东征,助兖州刺史刘岱讨伐黄巾。”环视了一圈演武堂内坐着的将军们,刘辩向他们问道:“众位以为如何?” 刘辩麾下兵马,多半是黄巾出身,听说要讨伐青州黄巾,许多将领都低着头没有言语。 见众人都不言语,坐在将军序列左侧第一位的赵云起身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青州黄巾号称百万,殿下亲率两万兵马前去,兵力显然不足,可是另有盘算?” 赵云如此一说,所有黄巾出身的将领全都抬起头,一双双眼睛都望向了刘辩。 “本王说过,之所以有黄巾,乃是朝廷无道,致使民不聊生,怨不得黄巾将士!”心知麾下将领多是黄巾出身,刘辩向众人说道:“此番东征,讨伐青州黄巾尚在其次,本王主要目的,是要从豪强军队的围攻下,收拢黄巾各部,留归我用!” 刘辩如此一说,演武堂内的将领们纷纷相互看了一眼,黄巾出身的周仓挺身站起,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乃是黄巾出身,请为先锋,或可说服部分黄巾投效殿下!” “此番便由元福为先锋!”看着周仓,刘辩点了下头,应允了他的请求,接着扭头看向跪坐在右侧第三位的韩暹说道:“韩暹为副先锋,随同周仓将军作战。你二人领一千重骑兵、三千朴刀营、一千陌刀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大军扫清前路,一应军事决断,听从周仓将军号令!” “诺!”周仓与刚刚站起身的韩暹双双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坐了下去。 “子龙、典韦、杨奉、胡才!”给周仓和韩暹安排过任务,刘辩又向赵云和典韦说道:“你等随同本王,率一万五千精兵挥师东进!” 被刘辩点了名的四员大将全都站了起来,抱拳应了一声,才各自坐回本位。 “其余众将!”剩下的将军都是一些留在安邑的偏将、裨将,环视着众人,刘辩对他们说道:“军师镇守河东本营,你等听从军师调度,协助军师守好河东!” 演武堂内剩余的将军全都站了起来,抱拳应了。刘辩这才扭过头看着徐庶,对他说道:“军师,本王尚有一事挂心,请军师近日无论如何帮本王做成。” “殿下请说!”坐在矮桌后,徐庶微微躬了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但有驱遣,臣下无不效命!” “裴元绍尚带着些兄弟镇守卧牛山!”扭头看着徐庶,刘辩面色凝重的对他说道:“卧牛山虽说地势险要,人手毕竟不多,军师宜命人前去迎接,将裴元绍及山上兄弟,还有唐姬、浣娘都给接到河东。想来他们留在河东,是要比在卧牛山更加稳妥一些。” “殿下放心!”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徐庶对他说道:“臣下已然派人前去知会裴将军收拾行装前来河东。明日一早,便安排人马,前去迎接!” “如此甚好!”刘辩点了点头,心内悬着的一件事总算是暂且放了下来。 唐姬和陶浣娘如今都在卧牛山,二人不在身边,且卧牛山地处河东以外,势单力薄,让她们长久住在那里,终究是放心不下。 安邑军营演武堂内,刘辩正向麾下将军们分派着东征的任务,与此同时,颍川郡内许县。 县府议事厅内,端坐着一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面皮白净,下巴上飘着一缕并不算很长的乌黑胡须。他的眼睛并不算很大,细小的眼线中,那双眸子闪烁着慧黠的光彩。 在中年人的两侧下首,文右武左分为两排,跪坐着许多谋臣武将。 端坐在厅内上首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曾以献刀为名刺杀董卓未果,逃离洛阳在陈留起兵反董,后又在酸枣极力想要促成反董大业的曹操。 环顾厅内众人,曹操向众人问道:“早先某曾欲与各路诸侯会盟,攻破洛阳,诛杀董卓。不想诸侯各怀异心,竖子不可与谋。如今青州黄巾贼人又大肆兴起,挺近兖州,据闻已攻破数县,不知各位以为我等该当如何?” 坐在厅内的众人听了曹操的一番话,都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端坐在左侧最上首的一名中年文士才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向曹操问道:“明公此番前去兖州,是意图攻破黄巾,还是要将黄巾收归己用?” “黄巾乃是贼人,如何能收归己用?”中年谋士的话音刚落,曹操就微微拧起眉头,对他说道:“志才如此一问,想来定有高论!” 说话的中年谋士不是别人,正是曹操早先起兵,荀彧推荐给他的谋臣戏志才。 听得曹操说出黄巾乃是贼人,戏志才站起身,走到大厅正中,抱拳深深躬身向曹操行了一礼说道:“天下诸侯皆是鼠目寸光,以往擒获黄巾悉数斩杀,殊不知黄巾虽为贼人,眼下在各地为乱,也是官军不予生路导致。明公目前兵少,正是用人之际,放着这百万大军,如何不给他们留下一条生路,招揽麾下?将来也是一个莫大的助力!” “志才的意思是……?”听了戏志才的一番话,曹操脸上现出沉思的神色,过了好一会才向他问道:“那青州黄巾如今势大,如何才能收服?尚请志才明示!” “行军作战形如治水!宜疏而不宜堵。”曹操问起具体策略,戏志才站直身子,对他说道:“上善伐谋、次善伐交、下善方为伐城!兵戎相见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大善!” “如何大善?”自从曹操起兵,一应军事谋划,多为戏志才主办,对戏志才他有着很强的依赖,从戏志才的话中听出讨伐青州黄巾应当以招揽为主,曹操长身坐起问道:“志才想来已是胸有谋划,敢问其祥!” “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起!”戏志才微微一笑,伸手捋着胡子,对曹操说道:“明公宜速派出探马,密切关注青州黄巾动向,待到黄巾军与兖州刘岱两败俱伤,再出兵不迟!” 曹操缓缓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对戏志才说道:“此计甚妙!黄巾贼眼下并非心腹大患,急切间也是剪除不得。某心中所念,仍是攻破长安,诛杀董贼,匡扶汉室基业!” “明公仁德戴天,我等咸愿效死!”厅内所有谋臣武将在曹操说出仍希望能杀死董卓匡扶汉室的话后,都抱拳躬身,齐齐向曹操行了一礼。 刘辩与曹操都想着要啃青州黄巾这块最大的肥肉,此时的长安城内,另一股势力却是在谋划刘辩。 董卓端坐于相国府书房,在他身后,身穿甲胄的吕布按剑而立,而他对面不远处,跪坐着的则是眼下他最为依仗的谋臣贾诩。 原本董卓帐前第一谋臣乃是李儒,可那李儒却好死不死的在刘辩穿越过来时被刘辩杀死。董卓也算得上是个善于用人的大物,在没有李儒的情况下,他很快就发现了牛辅麾下的贾诩,并将之调至身边,一应谋划都会向贾诩问个所以。 与李儒不同,贾诩心内对汉室尚是有些感情,很多于汉室不利的谋划,他并不愿亲自主持。 而此时,董卓召他前来,为的竟然是与他商议,该如何铲除刘辩。 “弘农王新娶蔡邕之女,久闻他重情重义,本相打算监禁蔡邕,以此要挟弘农王,不知贾中郎以为如何?”董卓盯着跪坐在离他三五步开外的贾诩,慢悠悠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董卓用人,从不吝啬官爵。自从贾诩为他谋划计略,便是平步青云,没用多久,已然升到了中郎之位。 “不可!”董卓的话音刚落,贾诩就躬身对他说道:“蔡邕乃是当今名士,其女也是许于河东卫家,只是不知是何变故,才嫁于弘农王。弘农王虽是重情重义,却也晓得孰重孰轻,绝不会因一个蔡邕,而受相国要挟。如此做法,只会使得相国遭受天下名士口诛笔伐!” “弘农王生于世间,本相始终难以心安!”贾诩否定了以蔡邕为质的想法,董卓眉头紧皱,对他说道:“既不可囚禁蔡邕,贾中郎以为还有何策,可除去弘农王?” “青州黄巾势大,如今已是连番攻破兖州数县!”端坐在董卓对面,贾诩对董卓说道:“弘农王麾下兵马,多是黄巾出身,兖州有着青州黄巾这股强横的力量,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而弘农王兵马东征,必定要经过河内,再往兖州。相国可一边善待蔡邕,为他升官进爵,以掩天下人耳目。另一边则暗中派出大军进入河内,于河内一带,伏击弘农王!” 第191章 弘农王东征 安邑城,城门大开,一队队身穿大红衣甲的兵士分列街道两侧,将街道上的百姓堵在身后,一支同样穿着大红衣甲的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城内军营开出,走向敞开着的城门。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金色铠甲的刘辩,赵云与典韦骑着战马,簇拥在他左右两侧稍稍靠后点的位置,而杨奉、胡才则坠在后面,监督着大军队列。 周仓率领的先锋一个时辰前已然开出了安邑城,眼下即将出城的,正是东征的刘辩军主力。 徐庶领着留守安邑的官员和武将分成两列,站在城门口恭送大军出城。 领着大军刚出城门,刘辩就看到了站在侧面正躬身送行的徐庶。 “军师。”骑着马走到徐庶近前,刘辩低头看着站在马下的徐庶,对他说道:“本王此番出征,少则两三月便回,多则一年,河东一带有劳军师费心了!” “臣下不能随军,还请殿下珍重!”抱拳躬身立于刘辩战马侧旁,徐庶对刘辩说道:“兖州、渤海一带形势复杂,各路豪强纷纷插手,公孙瓒虽是新败于袁绍之手,实力却仍是不可小觑。南面曹孟德对大汉虽有忠心,可此人却是枭雄之相,不得不防!眼下我军实力尚不足以与之争夺。殿下莫要留恋兖州,目的达成,当速回归!” “本王晓得了!”刘辩点了点头,抱拳朝徐庶拱了拱说道:“军师保重,告辞!” 徐庶抬起头,抱拳望着刘辩。刘辩抖了下缰绳,正要用双腿夹向马腹策马前行,城门内突然传来了蔡琰的声音:“殿下且慢,妾身前来送行!” 听到蔡琰的声音,刘辩回过头朝城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蔡琰怀中抱着瑶琴,在两名手中捧着香烛、草席的侍女陪同下,从站满了官兵的城门里跑了出来。 跟在两名侍女身后的,还有两个抬着一张矮桌的兵士。 跑到刘辩战马旁,蔡琰仰头望着骑在马背上的刘辩,对他说道:“殿下远征,妾身无以相送,唯抚上一曲,为殿下送别,还望殿下早日凯旋!” 低头看着站在马下、由于快速奔跑而娇靥通红的蔡琰,刘辩点了点头,对她说道:“昭姬有心,本王定然不忘昭姬相送之情!” 两名抬着矮桌的兵士将矮桌摆在侧旁,抱着草席的侍女则在矮桌后铺上了草席,草席铺罢,另一名侍女也在桌上摆起了香烛。 怀抱瑶琴,蔡琰向刘辩微微一躬身子,走到矮桌旁,将瑶琴放在桌案上,轻轻的揭开了裹着琴身的丝绢。 点燃香烛,向着瑶琴拜了一拜,蔡琰这才抬手抚弄起了琴弦。 纤纤十指拨弄着琴弦,一首激荡豪迈的旋律随之在城门外飘荡。与蔡琰以往弹奏的柔美旋律不同,她正弹奏的这支曲子,透着浓重的肃杀之气,听着曲子,刘辩心内莫名的升起了一股豪情。 骑在马背上,看着低头抚弄瑶琴的蔡琰,刘辩抖了下缰绳,双腿朝马腹上夹了夹,策马朝东面走去。 万余人的大军跟在刘辩身后,缓缓的朝着东面推进,抚弄瑶琴的蔡琰并没有抬头目送刘辩,而是专注的以十根纤纤玉指拨弄着琴弦。伴随着她弹奏的曲调,两颗晶莹的泪珠已是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自从刘辩占据河东,不过两三个月光景,河东一带已是大有改观。 刘辩减免了商贾往来的赋税,对耕种和从事手工业的百姓更是采取了勤作有奖的策略,整个河东的生产力都在大幅提升,百姓的日子也要比过去好过了许多。 安邑城内百姓得知刘辩东征,自发前来送行,因此街道两侧才挤满了人群。当大军尽数出了城门,送行的百姓也挤过挡在他们身前兵士组成的人墙,纷纷跟着涌出了城门,眺望着大军渐行渐远的背影,许多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浓重的不舍。 在送行的百姓中,一个身穿月白深衣,身后背着长剑的邓展也目送着大军远去的背影。 大军已然远行,徐庶与官员、将军们护送着悲悲戚戚的蔡琰返回城内,送行的百姓也都纷纷返回城中。 邓展站在城门外,望着大军远行的方向,过了良久才跨步朝着东方快速走去。 刘辩率军出城的第二天中午,消息传到了长安。 得知刘辩果然率军东征,董卓连忙召唤贾诩前往书房议事。 逼迫汉室迁都,在迁都过程中,董卓纵兵抢掠,洛阳城内无论平民还是士族,都遭到乱兵迫害,原本对董卓并不算十分反感的士族,如今也都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心知百姓和士族都痛恨于他,董卓也不敢大意,整日将吕布留在身边,以充作护卫,与吕布之间的关系,也是比早先更加的亲近了许多。 跪坐在书房内,身后站着身披铠甲的吕布,董卓看着坐在对面三五步开外的贾诩,对贾诩说道:“贾中郎所料不差,弘农王果真于昨日一早起兵,前往兖州剿杀黄巾。本相欲命人半道截杀,不知中郎以为,派谁前往方为妥当?” “温候前往,最为妥当!”抬头朝站在董卓身后的吕布看了一眼,贾诩对董卓说道:“温候勇冠三军,若当此大任,定能斩杀弘农王。” 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吕布,董卓摇了摇头说道:“奉先我儿须留在长安,本相尚有要事委派……” “温候若是不去,胡轸、徐荣皆可为将。”低头沉吟了片刻,贾诩对董卓说道:“只是华雄死于虎牢关,胡轸麾下并无先锋……” “中郎以为李蒙如何?”不等贾诩把话说完,董卓就对他说道:“李蒙武艺卓绝,且心思缜密,本相以为可以为胡轸先锋将。” “相国可命胡轸率军于河内截杀弘农王,李蒙之能,为先锋应是可以胜任!”又朝站在董卓身后、面无表情的吕布看了一眼,贾诩低头寻思了片刻,才对董卓说道:“除此路兵马,另外相国还需下令,命正在陈留、颍川一带的张济挥兵西进,与胡轸合兵,方有几成胜算!” “来人!”一手捻着下巴,董卓沉吟了片刻,随后向屋外喊了一声。 一名亲兵应声走进书房,双手抱拳,站在门口。 从桌上拿起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汁,董卓在两张丝绢上飞快的写了几行字,递给一旁的吕布,对那亲兵说道:“你即刻传达本相命令,命胡轸率领两万兵马于河内截杀弘农王,另外派人前去告知正在陈留、颍川一带的张济,要他即刻赶赴河内增援胡轸,不得有误!” “诺!”亲兵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吕布身前,从吕布手中接过那两张写着字的丝绢,向后倒退了几步,才转身大踏步走出房间。 刘辩起兵的消息不仅传到了长安,各地诸侯都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冀州袁绍与河北公孙瓒交恶,虽说公孙瓒已然战败,可双方的攻伐却并未完全结束,彼此都无暇率军增援刘岱。而身在兖州的刘岱,此时也是绝不好过。 为了与刘岱交好,袁绍将妻子留在兖州作为人质,与袁绍相互攻伐的公孙瓒得知情况,命人向刘岱讨要袁绍妻子。 刘岱不敢决断,思寻再三才在程昱的建议下,拒绝了公孙瓒,也因此得罪了一方豪强。 可对他来说,真正值得纠葛的还不是这件事。最让他感到头疼不已的,是如今黄巾军进入兖州地界,刘辩已然率军东进,要到兖州助他剿灭黄巾。 早先他突袭乔瑁军营,杀死乔瑁尽收所部,虽说乔瑁是兖州刺史部下属的东郡太守,可身为刺史擅杀朝廷官员,也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青州黄巾西进,经过兖州,第一支前来助剿黄巾的恰是刘辩,着实是让刘岱心内好生忐忑。 东郡治下兖州城,刺史府正厅内,刘岱双手背在身后,在厅内已是来来回回走了十数圈。 “你等倒是给本刺史出个主意,此番弘农王前来,而兖州正逢兵乱,该当如何应对?”东汉末年,乱世刚起,各地诸侯对朝廷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尤其这刘岱又是汉室一脉,听闻刘辩率军前来助剿黄巾,更是慌乱,在像热锅上蚂蚁一般来回走了十多圈后,他满心焦躁的向厅内众人低吼了一声。 坐在厅内的,都是兖州文武官员,见刘岱发怒,众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唯独别驾王彧微微皱着眉头,好似在寻思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王彧站起身,抱拳对刘岱说道:“启禀刺史,青州黄巾虽是号称百万,能战者无非十数万,余者皆是老弱妇孺。孙观、管亥二人乃是勇将,可二人却貌合神离,昌豨为人反复无常,不可与谋。此番青州军看似势大,实则并不强横。东平一带地势北高南低、东高西低。黄巾贼人若要向兖州以西推进,定然要离开山区前往平地,我兖州军步骑精锐善于平地作战,刺史只需在东平列阵迎敌,应能一举将黄巾贼人击溃!” 听了王彧的一番分析,刘岱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踱了几步,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对王彧说道:“别驾所言正合某意。急令兖州精锐,进军东平,在东平阻击青州黄巾!” “明公决断,出师必捷!”刘岱做了决断,厅内文武众人齐齐抱拳,贺了一声。 而此时的刘辩,则还领着大军在河东地界上行进。 刘辩在河东做的少量变革,给河东百姓带来了许多好处,乱世之中,别处百姓多是饿殍遍野、食不果腹,唯独河东,在刘辩进驻之后,虽说尚未迎来第一年的收获,百姓的生活却是要安定了许多。 大军所到之处,劳军的百姓自发列队相迎,如此一来,倒是让刘辩的大军多少耽搁了些行程。 “尚须多久,方能离开河东地界!”日暮偏斜,当大军停下扎营时,刘辩望着东方,向跟在身后的赵云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赵云抱拳向刘辩拱了一拱,抬手指着东面,对他说道:“我军已然过了东垣,前方大山乃是王屋。用不一日,便可到达箕关。出箕关之后,便是河内地界!” 第192章 戏志才三步定兖州 箕关位于王屋山系,两侧有群山拱卫,山间建起坚厚城墙,是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所在,更是从河内到河东的必经之地。 刘辩占据河东,因箕关地形复杂,且又在东部偏远山岭之中,他并未派遣军队拿下此处,箕关如今仍是在河内军手中。 大军抵近箕关,远远的刘辩就看到在关口之上,飘扬着一面面大红的汉军旗帜。 河内离洛阳不远,且王匡向来不服董卓,因此官军旗帜仍然使用大汉朝的红色战旗,并未像河东郡官兵那样,不仅变换了旗帜,就连官兵衣甲也换了服色。 领着大军缓缓向箕关关口推进,离关口尚有很两三里路程,刘辩远远就看到关下并列立着两支衣甲不同的军队。 于左侧列起阵型的,是身穿大红衣甲的刘辩军先锋,周仓与韩暹正站在队列的最前方,遥遥眺望着刘辩亲自率领的大军。 而右侧阵营,则是身穿淡蓝色衣甲的河内军。河内军阵列前,一名穿着鳞片甲的官员正伸长颈子,朝西方张望。 当那官员看到刘辩大军的时候,赶忙扭头看了一眼左侧阵列前的周仓和韩暹,在他的眼神中,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太守,殿下来了!”周仓目视前方,没有去看那官员,而韩暹则与那官员对视了一眼,向他喊道:“太守可随某等前去觐见!” 韩暹的话音还没落,周仓已然迈起大步,向刘辩率领的主力迎了过去。 与周仓、韩暹同出关口列阵迎接刘辩的,正是河内太守王匡。 王匡为人耿直,当初诸侯第一次围攻虎牢关期间,其妹夫胡母班受董卓之命前来河内,劝降驻守在河内的袁绍。 在袁绍的敦促下,王匡将胡母班收押斩首,临到行刑,他抱着胡母班的两个幼子放声痛哭,却始终没有替胡母班向袁绍说上一句求情的话,也因此得罪了整个胡母班的家族,从亲家转而成为胡家最为痛恨的仇人。 诸侯会盟于虎牢关外,其实也正是这王匡促成。对大汉朝廷,他是有着绝对的忠诚。 见周仓快步向刘辩大军迎去,王匡与韩暹连忙跟上,十多名同来迎接的河内官员也紧随在王匡身后,半步不敢落下的前去迎接刘辩。 “殿下!”到了刘辩近前,周仓与韩暹双手抱拳向刘辩躬身一礼,周仓对刘辩说道:“河内太守听闻殿下前来,已然打开箕关,恭迎殿下大军!” 王匡以往曾在何进帐前任职,也曾见过刘辩。不过他于十常侍之乱时,受何进所托,返回家乡征召义兵,准备讨伐十常侍。 可还没等他义兵征召齐备,十常侍已然杀了何进,王匡躲回家乡,直到袁绍起兵讨伐十常侍,他才随着袁绍一同率领兵马,杀进承明堂,诛杀了宦官高望等人。 随后董卓进京,王匡借故返回家乡省亲,不受朝廷委任,做了这河内太守,假刘辩之名,召集十四路诸侯讨伐董卓,才有了虎牢关之战。 自从离开洛阳,转眼已是两三年过去。如今的刘辩,生的要比当初王匡离开洛阳时高瘦、健壮了许多。 见到骑在马背上的刘辩,王匡眼窝中滚动着莹莹的泪光,他双腿一屈,“噗嗵”一声跪在了刘辩马前,先是放声恸哭,过了一会,才收住哭声,向刘辩喊道:“罪臣无能,未能诛杀董卓老贼,要陛下受苦了!” 跟在王匡身后的河内郡官员全都跪倒在地上,伏着身子,哭成了一片。 自从穿越到刘辩身上,几乎每天都在为如何保住性命壮大势力而奔波,眼下的刘辩已是经历过生生死死,谋划算计他的人是不计其数,尤其是董卓更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如今见了王匡这等忠贞臣子,纵然刘辩是两千年后穿越过来的人,可脑海中还残留着未穿越之前记忆的他,也是心内一阵难过,连忙翻身跳下马背,双手托着王匡手臂,将他扶了起来,对他说道:“太守莫要太过伤悲,本王如今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 待到拉起王匡,刘辩接着对他说道:“太守忠义,本王心知肚明。只是经历了许多事情,如今本王对皇位已是看得淡了。太守若是有心,日后只需称本王为殿下。天下之大,却不可国有二君,自今日起,太守与本王戮力同心,扶持当今陛下便是!” 刘辩如此一说,王匡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才眼窝中涌动着泪水,对刘辩说道:“殿下仁义,罪臣感念倍深。请殿下入关!” 说着话,王匡侧身站到一旁,向跟他前来的河内官员吩咐道:“通令守关将士,迎接殿下入关!” “迎接殿下入关!”一名随同王匡上前迎接的武官得令之后,飞快的向关口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喊叫着。 列着整齐方阵的刘辩军先锋,在听到那河内军官的喊声后,高高举起兵刃,齐声喊了起来:“殿下威武!” 红衣阵列的官兵一喊出口,城头上以及出城迎接刘辩的河内军方阵,全都跟着喊了起来。 伴随着官兵们的喊声,刘辩在王匡等人的陪同下,领着大军向箕关关口走去。 进驻箕关,天色已晚,虽说刘辩有心继续行进,尽快赶至兖州,可天色已然落暮,刘辩也只得下令要大军暂且在箕关驻扎。 刘辩大军行至箕关,几方面正在注意他动向的势力,于第二天夜间,便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许县官府内,曹操坐在房中,端坐着两位谋士。 端坐在左手边的谋士,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他生着一张国字大脸,乍看起来,给人一种敦厚朴实的感觉。可他的一双眼睛,却是闪烁着慧黠的光芒,出卖了脸面带来的朴实。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从袁绍帐下投奔曹操的荀彧。而坐在右侧的,则是比荀彧看起来要稍稍年长些的戏志才。 眼下曹操帐前虽说是武将如云、谋士满座,可真正被他倚重的,却只有这两个人。 荀彧谋划稍显不足,可他却很有识人之能。坐在他身侧的戏志才,就是他推荐到曹操帐下做的谋士。 端坐在屋内,荀彧与戏志才的目光都停留在曹操脸上,等待着他先说话。 “弘农王已然进了箕关。”看着端坐在屋内的两位谋士,曹操对他们说道:“当日某参与酸枣会盟,正是因汉室无人坐镇,才导致各路诸侯四散而走。如今弘农王已然到了箕关,某寻思着,是否应当前去迎接,歼灭青州黄巾之后,再次号召各路英雄,讨伐董卓!” “明公日夜思念讨伐董卓,可曾为自家想过!”曹操的话音刚落,戏志才就双手抱拳,朝他拱了拱说道:“乔瑁死后,王肱接替,做了东郡太守。可王肱无能,治理不好东郡,明公才取而代之。眼下明公人在颍川,任职却在东郡,正是天下大势送于明公的一份厚礼。” “志才有何谋划,只管道来!”听了戏志才的一番话,曹操眼睛微微眯了眯,向他追问道:“莫不是志才以为,眼下不该讨伐董卓?” “当今之势,唯兵强势重者,方为朝廷倚重!”戏志才放下抱拳的双手,对曹操说道:“属下不欲明公立刻出兵,便是料定那刘岱必是惧怕弘农王责怪,强行出兵,最终定会为黄巾所杀!敢问世间,除明公之外,还有谁敢接这兖州一地?王匡忠于弘农王,且眼下他与弘农王又近在咫尺,一旦被推举为兖州牧,明公往日所得,恐是尽为他人操办……” 戏志才话说到这里,曹操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目光中却流露出了几分疑虑,毕竟兖州一带,眼下的形势是混乱不堪,一步走错,可能全盘皆输。 “济北相鲍信等人对明公好感颇深,明公可与之谋划,共伐黄巾!”戏志才眼睛微微眯了眯,沉吟了一下,对曹操说道:“另外属下得知王匡早先杀死的胡母班亲眷,一直以杀王匡为首要,只因自家实力不强,才意图联合外手,将王匡除去。明公可暗中派人与之接洽,暂且莫提诛杀王匡,只让那胡母班亲眷心生期冀。如此一来,后手已然备办妥当,明公只需待那刘岱兵败,再行出兵前往兖州,何愁这兖州不入明公之手?” 低头沉吟了片刻,曹操点了点头,对戏志才说道:“志才所言非虚,某即刻便依照志才之计,前去办理诸事!” 刚在箕关迎接到刘辩,王匡心内是一阵阵的欢喜,引领刘辩大军进入箕关,他命令河内军备办肉食,犒劳所有刘辩军官兵,而刘辩与几位主将,则被王匡请到了关内的一座大宅子中。 这座宅子距离箕关大营不过一里多远近,领着赵云、典韦等人,带同一队随身护卫的亲兵,刘辩在王匡与十多位河内官员的陪同下,到了宅子门前。 刚到宅子大门口,刘辩并没有立刻下马,而是抬头朝宅子的门头看了一眼,见门头上并未挂起牌匾,向一旁的王匡说道:“王太守既在此置办别院,如何不将门头修缮修缮?至少也该挂上一块牌匾才是。” “不敢欺蒙殿下!”刘辩说起门头,王匡也仰头看着房檐下那光秃秃没有牌匾的地方,对刘辩说道:“此宅乃是臣下为镇守箕关所建,宅内除一些仆妇仆役,只有几位舞娘,也用不着如此铺张。” “王太守是个好官!”扭头看着王匡,刘辩朝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当今天下,恶吏横行,豪强各占一方,如太守这般忠贞汉室,且又勤廉为民的,着实是不太多见了!” “臣下惶恐!”被刘辩夸奖了两句,王匡赶忙翻身下了马背,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当日听闻殿下与王妃脱离洛阳,臣下曾四处派人寻找,只是所托非人,才致今日方见得殿下。殿下并未降罪,臣下已是万般不安,如何还受得如此夸赞!” 第193章 河内美女 在一名亲兵的搀扶下跳下马背,刘辩走到王匡身前,将他搀了起来,双手握着他的手腕说道:“太守无须如此,董卓之所以能有今日,也是本王当日懦弱,但凡本王强势一些,董贼也不至做大,此事与太守并无干系!” 被刘辩搀起了起来,王匡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的侧身站到一旁,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请殿下入宅歇息!” 这座建于箕关的别院,占地并不算很大,虽是也分为内外两进,却不似刘辩往日住的官府那般动辄百余间房屋。 小小的外院栽种着几株粗大的古槐,在外院中,除了正厅,只有十多间用以给仆役和仆妇居住的房间。 进了庭院,王匡侧身站在一旁,并不引领刘辩等人进入外院的正厅,而是又朝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随臣下前往后院!” 朝王匡点了下头,刘辩抬脚向后院走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百余名亲兵,在进了院子之后,其中一部分人换下了院中值守的河内军兵士,另一部分则跟着刘辩等人进了后院,将后院的河内军卫士也尽数换去。 走在刘辩侧旁为众人引着路,进了后院,王匡对身后跟着的一名河内官员说道:“安排下去,即刻摆上酒宴招待殿下与各位将军。另外将那些闲了许久的舞娘叫来,许多天未曾歌舞,不晓得她们眼下腰肢可是生了赘肉……” 王匡说出舞娘腰间生出赘肉,刘辩扭头看向他,微微笑了一下。跟在刘辩身后的典韦、周仓等人,则是在王匡说过这句话之后,爆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身为河内太守,王匡自是晓得属下在上官面前,是不得如此无状的。 刘辩没有大笑,而典韦、周仓等人却是一阵爆笑,让王匡感到很是不可思议,他那双满带着疑惑的眼睛,也随即转到了刘辩的身上。 “本王麾下将军,都是本王的换命兄弟!”发现王匡看着他,刘辩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一边朝着后院内的大厅走去,一边对王匡说道:“兄弟间在无外人的情况下,便很是随意。他们如此,也是没把太守当成外人。” “将军们英伟非常,有几位将军辅佐殿下,将来殿下定能攻破长安,砍下董卓老贼的头颅!”刘辩如此一说,王匡心内稍稍坦然了一些,赶忙附和着说了一句。 点了点头,在王匡的引领下走到后院的大厅门前,一名亲兵将房门拉开,站在门外,刘辩并未急着进去,而是环顾了一圈厅内的摆设。 迎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矮桌,在矮桌的两侧,左右分别排放着十二张矮桌,每张矮桌的后面,都放着一只厚厚的、看起来像是内里絮着麻絮的垫子。 “殿下,请!”站在刘辩身侧,王匡微微躬着身子,伸出一只手,邀请刘辩去坐厅内最上首的位置。 刘辩也不与他推辞,径直朝主座走去,站在主座的矮桌前,他朝跟进屋内的将军与河内官员们虚按了两下手,对众人说道:“众位请坐!” 众人齐齐躬身抱拳,目视着刘辩在主座坐下,这才依官职高低,顺序在两侧的矮桌边坐了。 刚刚坐下,王匡就扭头看着门外,用力的拍了两下手。 随着两声巴掌响,七名身穿纱裙的舞娘聘聘婷婷的从厅外走了进来。 舞娘的纱裙,与富贵人家女子穿的襦裙稍有不同。 襦裙下摆过长,领口也捂的很是严实,可以说基本上除了脸和手,看不见其他部位的皮肤。 可舞娘身穿的纱裙却并非如此,纱裙的下摆同样很长,轻纱却是非常薄,透过轻纱,能隐隐的看到纱裙内的两条莹润**。 特点最为明显的,还是舞娘纱裙的上衣,领口开的很大,里面雪白的抹胸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穿大红纱裙的舞娘。这舞娘生的是面如皓月,腰肢婀娜,往厅内一站,就浑身透着一股水灵灵的仙气儿。 跟在她身后的,则是六名身穿淡蓝纱裙的舞娘,每个舞娘的相貌,都算得上是女子中的上品。中间四名蓝裙舞娘垂手站立,而左右两侧的舞娘,则一个怀抱古笙另一个抱着瑶琴。 “这位姑娘乃是本郡出名的美人乔晚娘!”待到七名舞娘在厅内站好,王匡向站在最前面的舞娘摊着手,给刘辩介绍道:“平日臣下不敢欣赏晚娘歌舞,今日殿下来到,方才将她请出,为殿下献舞助兴!” 朝王匡缓缓点了下头,刘辩把视线转到了乔晚娘的脸上,语调平静的赞了一声:“姑娘果真生的极美,本王初见,也是惊为天人!” 他这句话说出口,舞娘出身的乔晚娘竟也是俏脸微微红了一红。 就在此时,一群仆役端上了备办好的酒食,摆在屋内众人面前的桌案上。 仆役们摆罢酒食,王匡对乔晚娘说道:“殿下夸赞晚娘,晚娘还不快快伺候殿下吃酒?” “诺!”王匡提出要乔晚娘伺候刘辩吃酒,乔晚娘轻声应了,袅袅娜娜的扭着腰肢,朝刘辩走了过去。 到了刘辩的矮桌前,她斜倚着身子跪坐在地上,伸出纤纤玉手,用长杆小勺从酒桶内舀出一勺酒,斟满了桌案上的酒樽,这才双手捧起酒樽,高举过额,柔声对刘辩说道:“殿下,请!” 伸手接过乔晚娘递过来的酒樽,刘辩站起身,对厅内众人说道:“借晚娘这樽酒,本王要先敬为保大汉基业而战死的将士们!” 说着话,他将酒朝地面上泼洒了一些,端着还剩了半盏酒浆的酒樽,朝众人一举,说道:“干!” 刘辩如此一说,厅内众人纷纷站起,捧着盛满酒浆的酒樽,先是洒了半盏酒在地上,随后齐声说道:“敬战死的将士们!” 待到众人都喝下杯中酒,刘辩将酒樽放在矮桌上,乔晚娘帮他把酒斟满,再次高举过额递给了他。 接过乔晚娘递来的第二盏酒,刘辩又对众人说道:“这第二樽酒,要敬给浴血奋战与枕戈待旦的将士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活着站在这里的本王,大汉江山也早已落入贼人之手!干!” “敬将士们!”在乔晚娘为刘辩斟酒的同时,众人已各自将酒樽斟满,待到刘辩再次端起酒,他们也都纷纷将酒樽端起,齐声高喊了一句。 刘辩第三次举起酒樽,他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环顾了一圈厅内众人,停了片刻,才对众人说道:“第三樽酒,本王要敬各位。今日本王便借着太守之宴,向对汉室不离不弃的各位,表示谢意!” 说完话,刘辩将酒樽凑到嘴边,一仰脖子将樽内的酒浆喝了个干净。 刘辩如此说话,站在各自矮桌后面的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是,过了好一会,还是王匡双手捧着酒樽,躬身对刘辩说道:“我等乃是大汉臣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生为大汉人,死为大汉鬼!定然不负殿下!不负汉室基业!” “生为大汉人!死为大汉鬼!”王匡如此一说,众人齐齐端着酒樽,高声喊了起来。 待到刘辩重新坐下,乔晚娘为他斟满了酒樽,缓缓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柔声说道:“晚娘请为殿下献舞!” 朝乔晚娘点了下头,刘辩目送着她走到大厅正中,站在几名蓝裙舞娘身前。当她起身的那一刻,刘辩清晰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不过这股幽香,却是与陶浣娘身上那女性身体自然的香味略有不同,这股幽香带着浓重的花粉味,应是女子施在身上的香粉无疑。 站在六名蓝裙舞娘身前,乔晚娘微微欠身,向刘辩福了一福,站在后面的几名舞娘也跟着向刘辩福了福。 接着两名抱乐器的蓝裙舞娘微微躬着身子,踩着小碎步向后退去,直退到临门的位置,她们才在仆从新添的草席上跪坐下来。 怀抱瑶琴的舞娘跪坐的草席前面,摆放着一张矮桌。跪坐下去之后,她将瑶琴放在桌案上,轻轻解开包裹在上面的绸布。 不过她并没有像蔡琰弹琴之前那样焚香祭拜,揭开绸布,她把绸布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摆放在桌案的一角,抬眼望向乔晚娘。 抱着古笙的舞娘跪坐的草席前则没有矮桌,坐下之后,她只是抱着古笙,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站在大厅正中间的乔晚娘和另外四名舞娘。 乔晚娘回过头,朝两名配乐的舞娘微微一笑,待到俩人奏起音乐,她先是微微仰起头,将雪白的颈子展现在刘辩眼前,随后柔弱无骨的抬起一只手臂,高高上仰着。 手臂扬起,柳腰内敛胯部外放,乔晚娘仅仅只是摆出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完美的向厅内众人展现出了她窈窕的身段。 立在乔晚娘身后的四名舞娘,也如她一般摆出了同样的舞姿,伴随着瑶琴和古笙的优美旋律,乔晚娘轻启朱唇吟出一曲婉约凄美的乐府歌谣,与那四个舞娘翩翩舞了起来。 跟随刘辩一同进入厅内的赵云等人,都是武将出身。赵云人生的帅气,且又勇武过人,并非所有女子都能勾起他的兴趣。周仓则自从红姑死后,那颗心早已是一片死灰,纵然有绝世美人在他面前,也是勾不起他的半点**。 俩人端坐在矮桌后,脸上的表情竟是如同刘辩一般,只是对歌舞欣赏,却并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倒是典韦和杨奉等人,看着乔晚娘与那四名舞娘翩翩起舞,一个个脸眼睛都不眨巴一下,竟已是看得痴了。 第194章 强点鸳鸯谱 轻歌绕梁、曼舞如仙,且歌且舞的乔晚娘腰肢袅娜、曲线柔婉,倩影飘飘直如那广寒仙子般清新洒脱。 随着她的轻歌曼舞,阵阵带着花粉气息的香味在整个大厅中飘荡开来,一曲尚未舞罢,厅内众人已是看得如痴如醉,一个个早是神魂颠倒。 “殿下!”正观看着歌舞,坐在左侧的王匡小声唤了刘辩一句。 听到王匡唤他,刘辩扭过头,把视线转到了王匡脸上,向王匡问道:“太守何事?” “乔晚娘自幼习练歌舞,乃是臣下家姬。向来臣下看顾的紧,身子尚且干净,从未被男人触碰。”王匡微微躬着身子,朝正在歌舞的乔晚娘看了一眼,这才对刘辩说道:“殿下行军劳顿,今晚便让她侍奉殿下枕席如何?” 王匡这么一说,刘辩愣了一下。看来东汉末年,女子还真是没有甚么地位,出身高贵的女子,被家族用来当做与其他权势家族和亲的工具,以谋取家族的长久兴盛;身份低贱的女子则只能被男人们当做玩物送来送去。 扭头看着乔晚娘,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王匡说道:“行军着实劳顿,若是夜晚再由晚娘这般尤物侍寝,岂不更为倦乏?” 说着话,他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典韦等将军,向王匡说道:“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守可否应允?” “殿下有事,但说无妨。”刘辩说有事相求,王匡赶忙抱拳欠身,对他说道:“臣下定然全力以赴!” “随本王出征的几位将军,在战场上多有功劳。”扭头看向乔晚娘身后的四名舞娘,刘辩对王匡说道:“本王帐前,并无舞娘歌姬,平日里也极少封赏,这几位舞娘可否借将军们侍夜?” 刘辩的话音刚落,王匡就会意的点了点头,抬起手正要拍下巴掌,坐在对面听到刘辩说话的赵云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子龙向来注重习武,极少亲近女色,请殿下莫要赏赐子龙!” 赵云起身,周仓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正要抱拳向刘辩说话,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有子龙一个拒绝受赏,已是让本王十分难堪,元福莫不是也要如此?” “罢了,既然你二人不要,不算上你二人便是!”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刘辩向二人说了一句,随后扭头对王匡说道:“他二人不受赏赐,倒是给太守省了些心。” 正在歌舞的乔晚娘虽说从未让人碰过身子,可为男人歌舞,却已是有了许多次。看惯了许多男人急色的模样,赵云拒绝接受舞娘侍夜,着实让她心内一颤,不由的多向赵云看了一眼。 赵云生的是面若覆玉、唇入涂朱,刚猛中透着一副偏偏佳公子的俊俏,一身银甲白袍,更是衬托的他英伟非凡。高高挽起的发髻上,罩着一只银质的冠子,也给他增添了几分倜傥。 看着赵云,乔晚娘的脸颊竟不知不觉的红了一红,舞姿也稍稍的出现了些许差错。 不过屋内坐着的众人,懂得音律的或许还有一两位,可懂得歌舞的却是没有。欣赏歌舞,对他们来说,无非是观看舞娘婀娜的身段罢了。 当然,刘辩也不是个懂歌舞的人,但他却能看出乔晚娘在看着赵云时,脸颊瞬间现出一抹酡红。 他微微一笑,把脸转向了赵云,只见赵云已跪坐在矮桌后,目不斜视的观赏着乔晚娘歌舞。 “啪啪!”正观看着歌舞,王匡轻轻拍了拍巴掌,朝跪坐在门口弹奏瑶琴和吹笙的两名舞娘摆了摆手,待到那两名舞娘退出厅内,他才对站在乔晚娘身后的四名舞娘说道:“今晚你等侍奉四位将军枕席!” 四名舞娘微微欠起身子,轻声应了,袅袅娜娜的扭着腰肢,朝典韦、韩暹等人走去。 典韦以往在乡间行侠,且家中贫困,女色尚且没有沾过,当一名舞娘走到他桌边,跪坐下去时,他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与典韦不同的是,黄巾出身的杨奉等人,以往作为黄巾将领,早是习惯了美人在怀的日子,舞娘坐在他们身旁,若不是刘辩也在当场,恐怕他们早是将一旁那娇滴滴的美娇娘抱起,找房间行那**之事去了。 厅内唯有乔晚娘还垂手站立着,王匡朝她哝了哝嘴,示意她前去刘辩身旁。 乔晚娘正要抬脚,刘辩抬手阻住了她的动作,对一旁的赵云说道:“子龙尚未婚配,不愿有舞娘侍寝便道罢了,可身为勇将,却不可无妻。今日本王便向太守讨个人情,将晚娘许给子龙做个妾室如何?” 刘辩如此一说,赵云愣了一愣,扭头朝乔晚娘看了一眼。 先前赵云拒绝舞娘侍寝,乔晚娘已是对他多了几分留意。男人她见得多了,几乎她见过的每个男人,看她的时候,眼神中都透着巴不得将她吞下肚子的贪婪,可赵云不仅眼神纯净,而且生的又是一副好模样,早已将她那颗如同死灰般的心又给燃起。 她低着头,俏脸一片通红,脸颊犹如被火烧了一般滚烫。 “太守!”分别看了满脸惊愕的赵云和一脸娇羞的乔晚娘一眼,刘辩扭头望着王匡,对他说道:“本王擅作主张,不晓得太守可否舍得将晚娘赠予赵将军做妾?” “殿下说的哪里话!”王匡脸上带着笑容,朝乔晚娘摆了摆手,对她说道:“殿下已然发话,还不快些去赵将军身旁?明日一早,本太守便为你备办嫁妆,自此你便是将军妾室,除将军外,再不用为人歌舞。” 乔晚娘先是红着脸谢了刘辩和王匡,随后才踩着小碎步,走到赵云桌前,挨着他的桌边坐下,却并没有如同先前为刘辩斟酒一般拿起长杆小勺,而是双手摆在腿上,羞红着脸垂下头端坐在一旁。 “大丈夫怎能无妻?”赵云看了乔晚娘一眼,站起身抱拳正要对刘辩说话,刘辩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朝他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本王做主,子龙且纳了晚娘为妾,待到日后,本王再为你寻个门户相当的女子,娶为正妻。” 乔晚娘虽是自幼便做了王匡的家姬,且是养来专供歌舞取乐,常年歌舞,使得她骨子里透着十分的妩媚。 不过刘辩却能从她娇羞的模样看出,她虽是妩媚,却妩而不妖,且对赵云是一见倾心。赵云无妻,有如此美女随侍,倒也是英雄美人,一场佳话。 刘辩强点鸳鸯谱,赵云对乔晚娘虽说并无十分留意,却也没得反感,若是再行推辞,便是折了刘辩的面子,他也只好谢了一声,端坐回矮桌后。 酒宴结束,天色已是入了二更,众人将刘辩送入房内歇息,典韦等人各自领着舞娘回房**不提。 只说那赵云和乔晚娘,在河内官员与王匡返回军营、刘辩等人已然回房之后,二人尚且半点睡意也无。 宅子后院并不算很大,院内栽种着一些花草,赵云站在一片花草前,仰头看着宅院外面远处那黢黑的王屋大山。 乔晚娘双手交叠,微微躬着身子,如同侍女一般立在他的身后,情状很是恭谨。 “天色已晚,姑娘自去歇息吧!”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远处黢黑的山影,赵云轻声对乔晚娘说道:“某还要在此站上片刻。” “奴家如今已是将军妾室,将军尚未安歇,奴家怎能歇下?”微微躬身站在赵云身后,乔晚娘两颊已是一片酡红,轻声应了赵云一句,却并未依他吩咐回房歇息。 “某乃一介武夫。”赵云转过身,面朝着乔晚娘,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沙场之上,枪戟无眼,恐日后辜负了姑娘……” “将军世之英雄,奴家虽身在深院之中,却也是素闻大名!”乔晚娘低着头,话才出口,已是羞的连脖子根都通红一片,说话时声音也是紧张的微微有些发颤:“将军高义,不为美色所动,如此谦谦君子,奴家能侍奉枕席,今生已是无憾。为将军妾室,自今日起,除将军外,晚娘再不为任何男人歌舞!” 面朝乔晚娘站着,赵云低垂下眼睑,过了许久,才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某有些倦乏了,你我且回房歇息吧。” 赵云与乔晚娘回房歇息去了,刘辩的房间里,却还是一片烛火通明。 他让亲兵将屋内白烛尽数点燃,屏退了亲兵,才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绣小囊,将小囊打开,从里面掏出一片写着小字的丝绢。 这只锦囊是离开安邑头天晚上,徐庶交给他的。徐庶总共交给他三只锦囊,要他分别在进入箕关和到达兖州之后打开头两只,而最后那只则是不到危急关头,绝对不要打开。 怀中揣着三只锦囊,刘辩一路上都有种想要打开看看的冲动。可每当想到徐庶千叮万嘱,要他不到临事莫要打开,才强忍住了心内的好奇。 看着丝绢上的一行小字,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把写着字的丝绢重新放进锦囊,走到一只烛台旁,凑着烛火,将那只锦囊烧掉。 火焰燎灼在锦囊上,丝质的锦囊很快燃烧了起来,当它烧成一团小火球时,刘辩将它丢在了地上,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窗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黑黢黢的后院花丛。 第195章 借着援救得河内 初升的朝阳懒洋洋的照射着大地,一辆车厢封闭的马车,在百余名兵士的簇拥下,缓缓向西行进,要离开赵云的视线。 骑在马背上,赵云挺直身板眺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马车中,俏脸上挂着两颗珠泪的乔晚娘也掀开车帘,将脑袋探出车窗向渐渐远去的赵云张望。 赵云的神色还颇有几分淡然,可坐在马车中的乔晚娘却已是哭的如同泪人儿一般。 美人向来爱英雄,何况赵云不仅勇武过人,生的也很是潇洒倜傥,锦褥之间,与乔晚娘更是鱼水交融,欢愉无限。 做了赵云的女人,即便是妾室,她将来也不用再为其他男人歌舞,也再不只是个供人赏玩的舞娘,而是一夜之间成了位将军的女人。 虽说没有铺张的婚典,可她毕竟是嫁给了心仪的男人。委身于一个男人之后,女儿家心中那份眷念和不舍,自是要比男人表现的更为淋漓尽致一些。 刘辩缓辔走到正望着乔晚娘马车的赵云身后,朝他肩膀上轻轻一拍,笑着问道:“怎了?舍不得晚娘?” 肩膀被刘辩拍了一下,赵云扭过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殿下说笑了,大军即将开赴战场,末将身边如何能有家眷陪同?殿下命人护送晚娘返回安邑,子龙心内感激不尽!” “你我乃是兄弟,你的妾室便是我的妹子!”轻轻拍了拍赵云的手臂,刘辩笑着对他说道:“本王断然不会让兄弟的家眷陷于危难之中!” 赵云双手抱拳,骑在马背上躬下身子,语调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感激,对刘辩说道:“殿下如此厚待末将,末将定当死而后已!” 扭头看了一眼已然列好阵列,只等下令开拔的大军,刘辩朝赵云招了下手说道:“元福已然率军开拔一个时辰,我等也莫要落下太多,该出发了!” 再次回头向已经远得只能看到一个黑黑小点的马车背影望了一眼,赵云抖了下缰绳,勒转战马,跟着刘辩向大军阵列走去。 刘辩率军一路东进,王匡却没有带领河内军跟上,河内军主力仍然留在箕关一带布防。 “殿下,从此处往南,过了黄河,便可到达洛阳。”到晌午,刘辩正要命令大军止住前进埋锅造饭,赵云策马走到他身后,抬手向南指着,对他说道:“眼下洛阳一带乃是一片焦土,各路豪雄自洛阳撤兵之后,小股西凉军仍有出没,我军当谨慎才是。” 顺着赵云指的方向朝南看去,刘辩点了点头,对赵云说道:“我军进入河内尚未纵深,若我是西凉军,定然不会在此时发难。不过军师料想,本王此次亲征,董卓得知后,定然不会只派出少量西凉军对我军进行袭扰,西凉军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必定是数万人的大军!” “继续往东,傍晚时分,我军应能到达沁水……”挺直身板望着东方,赵云对刘辩说道:“若是西凉军真个会前来河内阻截,在沁水待我军半渡而击之最为稳妥,只是……” 扭头看着赵云,刘辩抬起马鞭,朝东一指对赵云说道:“本王临行前,军师曾授予锦囊计,他料定我军东进,西凉军必定分两路堵截。一路来自颍川、陈留一带,他们会在武德、修武一线阻截我军;而另一路则会自长安千里奔袭,避开箕关,从五社津渡过黄河,于背后追击我军。”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还要河内军镇守箕关……”刘辩如此一说,赵云一脸茫然,扭头看着他说道:“我军总计只有两万人,董卓老贼既是堵截殿下,兵马自不会少……” “修武、武德一带临近兖州!”望着东边,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对赵云说道:“如今曹孟德便在颍川,军师已然料定,得知本王为董卓所困,他必定前来救援……” 一天之后的傍晚,颍川郡许县城内,曹操坐在县府书房,戏志才端坐在曹操身前矮桌的对面。 “听闻弘农王已然进入河内。”双手按在面前的矮桌上,曹操看着戏志才对他说道:“探马传来消息,董卓派出胡轸,以李蒙为先锋,自京兆尹一带出发,经弘农郡入河南尹,意图在河内一带追杀弘农王。另一路兵马则是从陈留出发,直入河内郡,于修武、武德一带拦截。某欲前往救之,不知志才意下如何?” “明公援救弘农王,理所应当!”曹操的话音刚落,戏志才就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点着头,对曹操说道:“听闻弘农王离开箕关,并未下令王匡率军随同东征,如此明公正可趁机占据河内!” “此话怎解?”此时的曹操,虽说对汉室还很是忠诚,却也着有称雄之心,戏志才说出正可借着援救刘辩占据河内,他连忙长身坐起追问了一句。 “借刀杀人!浑水摸鱼!”看着曹操,戏志才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明公应及早派兵,命曹洪率一万兵马于李城截击胡轸,许败不许胜。李城临近沁水,我军于附近堵截,胡轸必不敢轻易渡河,命曹洪率军退往箕关,胡轸定是要击溃我军,方可渡河追击弘农王。王匡闻知西凉军追到,定会率军增援,曹洪再暗中将王匡除去,河内可得!” “志才妙计!”戏志才话音刚落,曹操就猛的拍了一下面前矮桌,喜道:“若是真个得了河内,志才当居首功!只是颍川张济如何处置?” “张济乃是截击弘农王,距箕关甚远!弘农王被拦截在河内时间越久,对明公越是有利。”戏志才手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才对曹操说道:“明公当令夏侯惇领军缓行,此路人马行军不可太快,到达卷县一带,可命夏侯惇将军队驻扎于黄河南岸,待到张济寻上弘农王,先派出少量兵马增援,以渡河缓慢为由,暂莫击溃张济,待到兖州刘岱与黄巾贼人厮杀,再行渡河,一举攻破张济!” 曹操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从桌案上拿起笔,饱蘸了墨汁,在两片丝帛上分别写下了两行小字,随后将丝帛放于桌上,向书房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穿着深蓝色军衣,外罩牛皮甲的亲兵应声进入屋内,双手抱拳,立于门侧。 “请曹洪与夏侯惇两位将军过来!”抬头看了那亲兵一眼,曹操向他吩咐道:“军情紧急,让他们莫要耽搁!” “诺!”亲兵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房门。 刘辩领军离开箕关一路向东,连着赶了三天路,沁水都已被他的军队远远甩在身后,可前来追击与堵截的西凉却军始终没有出现。 骑在马背上,刘辩望见东北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山脉。山脉相接很是紧致,却并未见着异常高耸的山峰。 在群山与大军之间,则是一片十分平整的平原。平原上的土地焦黄,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土地极为贫瘠。 “此处何地?”策马缓缓前行,刘辩抬手指着远处的群山向身旁的赵云问了一句。 望着远处的群山和近处平整如镜的黄土地,赵云抱拳对刘辩说道:“回禀殿下,从此处向东北行进,不消一日,应能到达修武;若是转而南进,则会进入武德地界。” 听说已然快要到达修武与武德之间,刘辩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向身后一名亲兵说道:“追上先锋,传令周仓将军,要他即刻领军南下,向武德方向挺进!” “诺!”亲兵抱拳应了一声,抖了下缰绳,双腿朝马腹上夹了一下,策马飞速朝着东面奔去。 亲兵离开后,刘辩抬头朝天空天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如同巨大雪团般的白云,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很是晃眼。 离天黑尚早,若继续赶路,待到黄昏即便不能到达武德,离武德城应该也不会很远。 大军调转方向,朝着南边的武德城挺近。 若是行进顺利,过了武德便能到达河南尹地界,自河南尹穿插而过,顶多不过一天半的路程,就可进入兖州。 折转方向,行了不过四五里路程,从大军后面疾速冲上来一匹快马。 快马飞驰,马蹄踏在干燥的黄土地上,扬起片片烟尘。 听到身后传来战马奔腾时发出的沉重马蹄声,刘辩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只见一名斥候正飞快的追赶上来,快到刘辩近前,那斥候翻身跳下马背,疾速跑到刘辩战马身侧,抱拳躬身说道:“启禀殿下,我军先锋于小修武一带发现西凉军!” “小修武?”低头看着抱拳躬身立于马旁的斥候,刘辩向他问道:“西凉军有多少人,何人为主将?” “回禀殿下,西凉军共计三万余人,乃是张济为主将!”抱拳躬身立于马下,斥候高声回答了刘辩的问题。 “再探!”点了点头,刘辩朝那斥候摆了下手,待到斥候离开,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典韦和赵云,对二人说道:“前来堵截的西凉军已然出现,若军师所料不差,追击的西凉军近日尚且无法赶到,我军当尽快退往武德,于武德一带与张济所部西凉军展开决战。” 第196章 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夜色深沉,漫天的星斗在如同水洗般纯净的夜空中一闪一闪,如同无数调皮的孩子正眨巴着眼睛,遥望着地面上的芸芸众生。 军营内,每隔十多步,就点燃着一只架在木架上的火盆。主帅营帐外,两只火盆一左一右,比军营内其他火盆相连紧密了许多。 火盆内,熊熊燃烧的火苗上下蹿动着,通红的火焰在夜风的吹拂下,呼呼作响剧烈的摇摆着。 站在主帅营帐外,刘辩双手负在身后,在两侧火盆的映照下,他的脸泛着红红的光泽。仰头望着夜空中漫天的星斗,过了许久,刘辩的脸上才现出一抹决然。 在箕关打开的锦囊,他没有给任何人看,也没有把徐庶的完整策略告诉包括赵云在内的任何人。 之所以急着领军远离箕关,来到武德一带,最根本的目的并不是借助曹操的支援,将张济这股西凉军击溃。 最让刘辩关注的,其实正是在箕关一带的西线战场。 徐庶已经料定曹操对河内有觊觎之心,而且此次还是志在必得。他在锦囊中授予刘辩的计策,就是放弃王匡,将河内让给曹操。 身为河内太守,王匡为人耿直,且对汉室忠心不二。如此臣子,若是在和平时代,必定是朝廷值得倚重的股肱。 可如今却并非和平年代,而是战乱纷呈的乱世。与对汉室尚有忠诚、且又具备枭雄风范的曹操联合,自是要比为保住王匡而开罪曹操得利更多。 王匡耿直、忠诚,可做人却是十分古板、不懂得变通,为了博取更多的利益,以换得在这乱世中生存的权力,刘辩不得不放弃他;曹操虽说如今尚且忠诚,可将来他必定会成为一方豪雄,但为了更好的发展,刘辩又不得不暗中配合他得到河内。 曾经身为特种兵的日子,他虽然经常面临死亡,可每次执行任务,到了最后,摆在他面前的抉择无非是两个,杀或不杀! 而如今一切都变的复杂了,仅仅只是杀或不杀,根本无法决断一切。许多时候,他甚至要昧着良心,去做一些原本不愿去做的事情。 “殿下!”站在帐外,正望着星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伴随着脚步声,一名亲兵飞快的奔向刘辩。 到了刘辩近前,那亲兵抱拳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对刘辩说道:“方才箕关一带留守斥候回报,西凉军胡轸部以李蒙为先锋,渡过黄河,自后追击我军,被东郡太守曹操部将曹洪在沁水河边拦住。曹洪阵斩李蒙,却不敌胡轸主力,已然率军向箕关方向撤去。” 得了西线战报,刘辩眉头微微拧了拧。从战报反应的情况来看,一切果然都在徐庶的预料之内。 若是曹洪真心想要击溃胡轸,根本无须在沁水一带布防,只需趁胡轸渡黄河时,半渡而击之,便可一战功成。 放弃固守黄河,阵斩李蒙,尔后撤往箕关,无非是想要胡轸追击,待到王匡率军前来救援,趁机除掉王匡! 徐庶早料定了会发生这些,也在锦囊中给刘辩做了简要的分析。留宿箕关的那晚,点燃锦囊,不留下丝毫痕迹,便是刘辩已然做出了按照徐庶计策行事的决定。 不过在做这个决定的那一刹,他的心也在抽搐着。如果这次要牺牲的不是王匡,而是赵云、典韦等人中的任何一个,他还能不能如此果决? “可否探明胡轸所部西凉军有多少人马?”低头看着半跪在面前的亲兵,刘辩向他追问了一句。 “大约三万余人!”半跪在地上,亲兵依然是双手抱拳低着头,回答道:“李蒙率五千兵马先行,被曹洪击溃后,胡轸所部主力已是不足三万!” 朝报讯的亲兵摆了摆手,待到亲兵起身离开,刘辩这才转身走向帅帐。 站在帅帐门前,看着一名守卫帐帘的亲兵先一步进入帐内将白烛点燃,刘辩才钻进帐篷走到矮桌旁坐了下去。 矮桌上平平的铺放着一张画着地图的纸,刘辩俯下身子去看地图,点燃白烛的亲兵从烛台上取下一支白烛,在桌上滴了两滴热蜡,将白烛固定在桌角,这才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烛光照在地图上,地图上那一个个小篆字清晰的浮现在刘辩的眼前。 将手指按在标注着“武德”二字的地方,刘辩的指尖顺着地图向西滑去,最后停在箕关那一条线上。 守卫箕关的河内军共计两万余人,曹洪既然前来援救,兵马自是不会太少,若两处合兵,纵然无法击溃胡轸,定然也能拖他们三五个月,西路追兵,倒是不用刘辩太多担忧。 看着平铺在地图上的箕关,刘辩突然倒抽了口凉气。若这次董卓派来追击的不是胡轸,而是吕布,恐怕想要全身退出河内,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殿下,斥候来报!”正看着地图,寻思如何避开张济,渡过黄河进入河南尹地界,帐外又传来一个亲兵的声音。 “进来!”夜间连续传来斥候回报,必定是出了变故,刘辩赶忙抬起头应了一声。 一名亲兵跨步走进帐内,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怀县传来消息,河内将领周成率领一万河内军,已从怀县出发,明日午间当可到达武德!” “一万河内军!”闻得斥候传报,刘辩低下头在地图上找了找,发现怀县竟然离他们只有一河之隔,连忙向那亲兵说道:“请几位将军前来本王帐内!” 刘辩军中裨将、偏将已是提拔了不少,可每次刘辩说要请几位将军的时候,亲兵都晓得,他要叫的只是赵云等地位突出的上将军。 亲兵应了一声,退出帐外,刘辩则微微拧起眉头,专注的查看着地图。 没过多会,帐外传来了赵云的声音:“殿下,末将等奉召前来。” “都进来!”闻得赵云说话,刘辩赶忙应了一句。 赵云与典韦、杨奉、胡才得了命令,掀开帐帘走进帐内,先是向刘辩抱拳行了一礼,才在帐内两侧早已铺好的草席上依序坐下。 “诸位,东郡太守曹操已然派出曹洪于沁水一带堵截追击我军的西凉军!”众人刚坐下,刘辩就对他们说道:“曹洪所部与河内太守王匡麾下官兵若是联合,胡轸率领的西凉军即便不被击溃,几个月内也是无暇抽身东进。眼下我军面临的只有从颍川一带过来的张济。” 帐内四人全都扭头望着刘辩,等待着他把话说下去。 环顾了一圈四人,刘辩接着说道:“方才本王得到消息,河内将军周成率领一万兵马,自怀县出发,如今与我军只有一河之隔。本王打算,明日周成将军所部一旦就位,即刻合兵一处,向张济发起进攻。众位意下如何?”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赵云挺身站起,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明日若是进攻张济,末将愿为先驱。” “周仓与韩暹已然在北面列起阵势准备迎敌。”朝赵云虚按了两下手,示意他坐下,刘辩才对众人说道:“我等与西凉军也是交手数次,他们的战力想必众位多是清楚。河内军仅有一万,我军也不过两万人而已,双方人数相当,我军在此战之后还要进入兖州,消耗不可过大……” “殿下想必是已有对策?”赵云重新在草席上跪坐下去,扭头看着刘辩,问了一句。 刘辩点了点头,语气异常决绝的对众人说道:“此番西凉军分为两路追击我军,而东郡太守曹操必定也是分为两路前来支援。西线曹洪,已是与西凉军接战,可东线的曹军却是迟迟不见踪影,我军甚至不晓得是哪股曹军自东线而来增援!” 话说到这里,刘辩以极其果决的语气对众人说道:“东线曹军拖延时日,必是想要本王晚些进入兖州。虽说我军是远离河东孤军深入到兖州作战,却也不能任何事都由别人牵着鼻子走!本王决定,速战速决,尽快解决张济,挥军东进!” “谨遵殿下号令!”刘辩这番话说出口,四人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杨奉!”待到四人应过,刘辩扭头看着杨奉,对他说道:“你率全部两千骑兵,于明日一早,绕道插入张济军背后。记住,行军时能闹出多大动静,就闹出多大动静,一定要让张济晓得我军骑兵正向他们身后穿插!” “诺!”得了命令,杨奉赶忙站起,抱拳应了。 “赵云、典韦!”接着刘辩又分别看了一眼赵云和典韦,对他们说道:“典韦率领新建陌刀阵,正面迎击张济。赵云率领朴刀营,待到两军厮杀于一处,再于侧翼冲杀支援。” 赵云与典韦同时起身抱拳,接了命令,随后刘辩又看着胡才说道:“武德周边一马平川,适宜骑兵突袭却不利于强弩施展。况且我军背后便是沁水,此番作战可谓凶险重重,但本王这次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以强弩阵为主给予西凉军致命一击!胡才,由你率领强弩阵,列阵于陌刀阵身后,切记压制敌军弓弩,并由远程主攻张济中军!” “得令!”得知明日大战将由强弩营执行主攻,胡才赶忙站起,抱拳应了一声,接下了任务。 第197章 战云密布 一骑快马如电般由北向南飞驰,朝着刘辩军主阵奔来。 驻马立于中军大旗下,刘辩面无表情的望着那正朝着中军飞驰而来的骑兵。 马背上的,是个手提朴刀、身穿红色衣甲的斥候,到了中军阵前,那斥候将朴刀往战马身侧的兵器套索中一插,翻身跳下马背,飞快的朝刘辩跑了过来。 “殿下,周仓将军正率军向主力靠拢,张济所部西凉军于后紧随,至多午后便会来到此处!”跑到刘辩身前,斥候半跪在地上,抱拳仰望着刘辩说道:“西线方面传报,周成将军所率河内军也已然渡过沁水,正向大军靠拢。” “再探!”朝报讯的斥候摆了下手,待到斥候离去,刘辩高高抬起手臂,向身后早已整装待命的两千骑兵喊道:“骑兵出发!” 刘辩的喊声刚落,率领骑兵的杨奉就抖了下缰绳,向身后的骑兵高喊了一声:“骑兵随我出发!” 两千名骑兵紧随在杨奉身后,冲出中军,朝着东北方向奔去。 近万只马蹄踏在几乎寸草不生的黄土地上,激扬起干燥的黄土,一片漫天的烟尘霎时飘散开来,在大军前方形成了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尘幕。 待到骑兵渐渐远去,马蹄扬起的尘幕也越来越远,刘辩对身旁的赵云和典韦说道:“你二人即刻布阵,只等张济前来。” “诺!”赵云与典韦抱拳应了,典韦领着由长枪阵演变而来的陌刀营,径直朝着中军最前方走去。 长枪阵原本就是刘辩军之中阵列最为整齐,对官兵们走步和协同作战也最为重视的阵型。 典韦领着陌刀阵跨步前进,数千名双手持着陌刀的官兵步调一致的走在寸草不生的黄土地上,他们的脚步声整齐的就犹如只有一个巨人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旷野上,一只只脚板踏着干裂且又坚硬的黄土,发出阵阵“轰轰”的闷响,扬起的尘土甚至不比骑兵离去时踏起的烟尘小些。 每个陌刀兵的身后,都背着一只圆形的小盾。陌刀不同于长枪,长枪虽长重量却并不是很沉,但每柄陌刀却都是足有三五十斤,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也不可能一手挥舞着陌刀,另一只手还持着盾牌。 除主兵器之外,配备盾牌和长剑,是刘辩军所有官兵的标准装备配置。即便在配给装备之前,已经有人说过陌刀阵配备这两样兵器几乎没用,可刘辩却还是坚持给每个士兵都发放了做为辅助兵器的长剑与盾牌。 向前推进了足有六七十步,陌刀阵才停了下来,一柄柄长杆陌刀笔直的指向着前方,等待敌军的到来。 陌刀阵向前推进的同时,赵云也朝朴刀营招了下手,抖了抖缰绳,率领朴刀营向陌刀阵侧翼推进过去。 待到两支重步兵大阵列好阵型,刘辩又扭过头,看着跟在身边的胡才,对他说道:“此地一片荒芜,官兵无法容身,无法事先设下埋伏。不过在此种地形作战,也并非完全无利可趁。张济率军前来,见地形简单,必定大意推进!你要记住,无论是杨奉的骑兵,还是赵云、典韦的重步兵,此战中都是为了掩护强弩营。强弩营的主要任务,便是攻击敌军中军,务必一战击溃张济!” “末将明白!”胡才双手抱拳,应了一声,接着向强弩营官兵高声喊道:“将士们,随本将军前进,此战定要拿那张济人头!” “吼!”胡才的话音才落,数千名强弩兵就高高举起手中强弩,齐齐发了声喊,列着整齐的队形,跟着胡才向陌刀阵后方推进过去。 中军帅旗之下,刘辩与百余名骑着战马拱卫他的亲兵笔直的挺着身板,遥望着已经推进到几十步开外的三个大阵。 远远看去,三个大阵红彤彤的连成片,就好似在空旷原野上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 列成方阵的官兵们止住脚步,环绕在他们身边的烟尘也渐渐消散。 遥望着整装备战的三个大阵,刘辩微微蹙起了眉头。 武德附近是一片旷野,根本无处预设埋伏,而且大军背后就是沁水,这一战若是打起来,必定是场极其惨烈的决战。 “殿下!”列好阵型,正等待着西凉军来到,一名斥候骑着战马飞快的向中军冲来,到了刘辩近前,那斥候跳下马背,半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周成将军所率河内军已然渡过沁水,正向此地赶来。” 听说周成的河内军已经到了,刘辩朝那斥候摆了下手说道:“再探!待到周将军行至五里之内,再行回报!” “诺!”斥候应了一声,起身回到战马前,爬上马背,一扬鞭子,策马向着西面疾驰而去。 “报!”来自西面的斥候刚刚离开,东北方又奔来一骑快马,另一名斥候到了刘辩近前,下马禀报道:“启禀殿下,周仓将军率先锋正向中军靠拢。杨奉将军所部骑兵与西凉军擦肩而过,张济派出五千骑兵追击杨将军,西凉军所剩骑兵已然不多!” “好!”听说西凉军所剩骑兵不多,刘辩脸上顿时现出一抹喜色,对那斥候说道:“再探,定要探明杨奉将西凉骑兵引到何处!” “诺!”斥候抱拳应了一声,跨上战马,扬鞭向着东北方去了。 一万五千多官兵立在空旷的原野上,静静的等待着即将来到的西凉军。 “殿下,河内军已然抵达五里开外!”驻马立在中军帅旗下,刘辩正望着东北方向一支快速朝着中军推进的队伍,一名斥候策马奔到他的近前,跳下马背抱拳说道。 扭头朝着西面望去,刘辩果然看到一支身穿淡蓝色军衣的大军正朝着他这边推进。 “来人!”望见那支出现在西面的河内军,刘辩对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道:“传令河内将军周成,率军列阵于大军主阵西侧,待到张济前来,从侧面掩杀!” “得令!”一名亲兵抱拳应了,策马向着河内军出现的方向疾速奔去。 周仓率领的五千官兵行进的速度很快,当五千名作为先锋的官兵即将靠近中军时,刘辩看到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支衣甲乌黑的西凉军。 “全军戒备,准备迎战!”刘辩抬起手,向身后发令的军官做了个手势,军官扯着嗓门高声喊叫着,挥舞起了令旗。 西凉军出现的方位已然确定,早已列阵等待着的陌刀营“唰”的一声,齐齐转了个身,挺着陌刀,调整了阵列方位。 “殿下!”领着五千官兵到了中军附近,周仓与韩暹策马走向刘辩,周仓抱拳对他说道:“我二人于修武一带发现西凉军,正欲与之开站,得了殿下召唤,急忙赶回……” “此战先锋做后军!”看了看面前的周仓和韩暹,刘辩对他们说道:“眼下西凉军应该也是已无骑兵,待到强弩营袭击张济中军,你等再率领所部骑兵趁势冲杀,务必在日落之前,将张济击退。” 先前杨奉率领两千骑兵疾速赶往修武,正是与周仓和韩暹的队伍擦肩而过,二人已是晓得主力没了骑兵,如今所能依仗的骑兵只有他们麾下的一千铁骑。 张济率领的三万西凉军越来越近,刘辩方面,包括前来增援的河内军,所有参战军队也是已经尽数到齐。 到了距离刘辩军只有一里开外,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张济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两支人数相当的大军远远的对峙着。 率领这支西凉军的张济,乃是董卓麾下与胡轸齐名的勇将。 此人大约四旬年纪,生的是虎背熊腰,右侧脸颊上,还留着一条清晰的刀疤,应是以往征战所留。 穿着一身蘸金鳞片甲,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纯种西凉马,虽说两军相距甚远,刘辩还是能感觉的到张济绝对是员猛将。 “全军前进!”驻马望了远处早已列阵备战的刘辩军一会,张济提起手中大刀,一只手持着刀,用刀柄指向刘辩军阵营,向身后的西凉军高喊了一声。 一名西凉军军官挥舞着手中小旗,用旗语传达着张济的命令。 与刘辩军分兵种列阵不同,张济所部西凉军在得了命令之后,只列出了一个单独的大阵。 手持大盾和短矛的重步兵在前,提着长弓的长弓兵在后,西凉军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刘辩军方阵推进。 “迎敌!”当西凉军开始向前缓缓推进时,随着典韦一声呐喊,站位在最前面的陌刀阵官兵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呐喊,纷纷平端着陌刀,刀锋直指着迎面走来的张济军大阵。 “防御!”陌刀阵刚把大刀指向西凉军大阵,率领朴刀营的赵云就抬起手臂高喊了一声。 数千朴刀兵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持着盾牌,飞快的跑到陌刀阵前方,在陌刀阵的前面摆出了一堵坚实的盾墙。 由胡才率领的强弩兵,这时也纷纷将弩箭顶在机簧上,平端着强弩,瞄准了正缓步向前推进的西凉军。 “全军备战,骑兵准备冲锋!”刘辩军的三个大阵已然做好防御态势,前来增援的周成也将手中长枪笔直的朝天指着,向他身后的河内军高喊了一声。 两千余名河内骑兵齐齐发了声喊,将手中骑兵短矛往前一指,列着队伍,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跟在骑兵身后的河内军步兵,也都纷纷检查着随身装备,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 第198章 直取中军 “杀!”西凉军推进到离刘辩军只有两百多步的地方,一名步战武将手提双斧,高喊了一声,率先朝着刘辩军冲了上来。 两万多名西凉军官兵,紧随着这名武将发出阵阵如同狂涛轰鸣般的呐喊,朝着刘辩军陌刀阵扑了上来。 身穿黑色衣甲的西凉军,就如同涌动着的黑色浪涛,呐喊着、咆哮着扑向刘辩军陌刀阵,每个西凉军官兵的表情都是十分狰狞,就好像他们恨不得立刻冲到刘辩军阵前,将那些身穿大红衣甲的官兵撕成碎片,生吞到肚子里似得。 刘辩军不同兵种列成相互独立的方阵迎敌,而张济采取的战略则是集中所有兵力,将兵锋指向一点,力求一举突破看起来威胁最大的刘辩军陌刀阵。 西凉军发起了全线进攻,典韦率领的陌刀阵官兵纷纷双手紧握着刀柄,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正朝他们涌来的敌军。 挡在陌刀阵前面,组起盾墙的朴刀营在西凉军发起冲锋的同时,自然向两侧散开,成羽翼形护在陌刀阵左右。 而陌刀阵背后的强弩营,则平端着强弩,瞄向了正发起着冲锋的西凉军。 冲锋与列队推进有着本质的区别,列队推进虽然速度缓慢而且没有强大的冲撞力,但官兵们盾牌与盾牌之间可以形成紧密的防护,迎面射来的箭矢很难给正向前推进的官兵造成大范围的杀伤。 可冲锋就完全不同,由于官兵们奔跑的速度有着差异,队形很难保持一致,每个人都只能凭借着手中的盾牌保护自身,根本无法依靠同伴的盾牌给予自己保护。一旦遭遇箭矢袭击,所受到的伤害也是极其致命的。 刘辩军强弩营发射的箭矢,乃是成排发射连续不断。虽然只有几千名强弩手,可箭矢飞在半空中,却也如同一层厚重的箭幕,正冲锋的西凉军只觉着头顶飞来的箭矢,几乎将阳光都给整个遮蔽不见。 一蓬蓬箭矢飞进快速奔跑着发起冲锋的西凉军之中,随着箭矢破空发出的“嗖嗖”声,一个个西凉军官兵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 两万多名西凉军重步兵,就好似潮水一般,前面倒下的西凉军有些人虽被射中,却并未伤及要害,正想挣扎着爬起来,却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踩踏在地上。 许多倒地之后并没有死在箭矢之下的西凉军官兵,硬生生的被自家同伴给踏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箭矢飞向奔跑着的西凉军,而西凉军的黑色洪流却是半步不歇的朝着刘辩军陌刀阵涌来。 紧跟在西凉军重步兵之后的,是三千多名手持长弓的弓手。 借助重步兵的掩护,西凉军弓手很快进入了长弓的有效射程,就在他们刚刚搭起长弓,要向刘辩军陌刀阵发射箭矢时,于西面列阵的河内将军周成举起长枪,朝着西凉军弓箭阵一指,高喊了一声:“骑兵冲破敌军弓箭阵!” 两千名河内骑兵齐齐发了声喊,策马朝着西凉军长弓阵冲了上去。 驻马立在中军大旗下,看着正发起冲锋的西凉军,刘辩并没有命令身边仅存的一千骑兵进入战场。 在他身后,周仓、韩暹所部五千官兵,列着整齐的队形,拱卫着中军,远远观望着即将血肉横飞的战场。 西凉军长弓兵进入有效射程,丝毫没有耽搁,立刻便朝着刘辩军陌刀阵发射了一蓬箭矢。 数千支箭矢呼啸着朝陌刀阵飞来,立在第二排的陌刀兵赶忙取下背后圆盾,抬脚上前,将盾牌挡在了前方同伴的面前。 刘辩军官兵的盾牌毕竟是稍嫌小了些,一蓬箭矢飞进陌刀阵阵列,许多官兵中箭倒地,整齐的阵列霎时现出了一片片由于官兵倒下而现出的空当。 立于中军大旗之下观望着战场的刘辩,看着陌刀阵在敌军弓箭兵的远程进攻下几乎没有多少防御能力,眉头再次紧紧的拧了起来。 中条山一战,验证了长枪阵难以承受敌军重步兵的攻击,而武德一战,又恰恰证明了陌刀阵在敌军长弓的进攻下,就好似完全裸着身子在承受敌军的袭击。 两次大战,印证了刘辩两次对防御阵型改良的失败,刘辩此时心中想着的,是自兖州返回之后,必须第三次对防御阵型再做改良。 潮水般的西凉军怒吼着冲到了刘辩军陌刀阵的近前,而西凉军长弓兵,则在此时调转长弓方向,瞄准了朝他们疾速冲来的河内骑兵。 随着一阵兵刃、盾牌相撞时发出的巨响,西凉军的洪流终于撞上了早已严阵以待的刘辩军陌刀阵。 双手持着陌刀的刘辩军官兵,抡起陌刀朝着冲上来的西凉军头上一通劈砍,而西凉军官兵也一手持着盾牌遮挡,另一只手中的短矛不停的向前挺刺着。 沉重的陌刀刀口锋利,重量却是堪比铁锤,刀身砸在西凉军手中的盾牌上,木质的盾牌根本无法承受陌刀的劈砍,许多西凉军手中的盾牌被刘辩军官兵的陌刀劈开,连同持盾的人,一起被劈成了两开。 一片片被劈碎的盾牌四处翻飞,连同着一具具飚射鲜血的尸体,落在地上,随即又被双方冲杀的兵士们踏在脚下。 西凉军重步兵还在朝着刘辩军陌刀阵猛扑,早先撤到两翼的朴刀营也在这时向西凉军的两肋插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直在西面观战的周成将长枪朝前一挺,向身后的河内军重步兵阵列高声喊道:“步兵冲锋!” 六千名手持盾牌、短矛的河内军将士,得了周成的命令,呐喊着从西面冲向了正与刘辩军厮杀的西凉军主力。 而河内军骑兵,此时却承受着西凉军长弓阵的远程射杀。 箭矢呼啸着飞向疾速冲锋的河内骑兵,成片成片的骑兵和战马被箭矢射中,栽落在战场上,可更多的河内骑兵却呐喊着朝西凉军长弓阵扑去。 “强弩阵,穿插推进!”就在河内骑兵已经冲进西凉军长弓阵,挥舞着兵器劈砍西凉军弓箭手的那一刻,早已等的有些焦躁的胡才高喊了一声,策马朝着战场的侧翼冲了出去。 数千名强弩兵放下平端在手中的强弩,紧跟着胡才避开正在厮杀的战场,从侧面迂回,朝着战场的侧翼涌去。 “不好!”远远观望着战场的张济,见数千名刘辩军正向侧翼迂回,大叫了一声,对身旁的亲兵喊道:“急令压缩中军,列起盾阵,提防敌军强弩!” 喊这句话的同时,张济心内是一阵懊恼。早先他发现杨奉率领两千名骑兵从大军侧翼经过,只想到莫要被刘辩军重骑兵抄了后路,几乎将所有重骑兵全都派了出去,追击杨奉所部骑兵。 直到进入战场,两军厮杀在一处,张济才从刘辩军的调度看出来,刘辩军之所以将骑兵派出诱敌,竟然是想凭借强弩向他的中军发起进攻。 若是中军还有骑兵,张济根本不用惧怕刘辩军强弩阵,只需派出骑兵一阵冲杀,便可打破强弩的远程进攻。 眼看着刘辩军强弩营避开正在厮杀的战场,快速向着侧翼迂回。驻马立于中军的张济,是撤也不是、战也不是。 只要中军一撤,战场上的西凉军官兵军心必定大乱,此战结果不言而喻,已是没有悬念。 可中军强行留下,却要承受刘辩军强弩阵的无情箭雨。没有可调遣的骑兵,无奈之下,张济只得命令拱卫中军的卫队,立刻组成盾墙,做好防御准备。 领着强弩营一直挺近到离张济中军只有一百多步的地方,胡才将大刀举起,向身后跟着的数千强弩兵高喊道:“列阵,攻击张济中军!” 战场上呐喊声声、血肉横飞。双手持着陌刀的刘辩军官兵,挥舞着沉重的陌刀,狠狠的朝西凉军官兵的头顶劈下。从侧翼杀向西凉军的朴刀营,在赵云的率领下,挺起盾牌,抡着朴刀,向西凉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撞击。 刚加入战斗的河内军重步兵,由背后向西凉军发起了攻击。虽然占有着一定的人数优势,可西凉军却陷入了四面被围的境地,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成片成片的官兵在刘辩军与河内军的联合进攻下,倒在了战场上。 西凉军毕竟不是像黄巾军那样的乌合之众,虽然面临着四面被围的境地,可阵脚却并没有彻底大乱,主力依然在向正面的刘辩军陌刀营施加着压力,另外三面官兵则拼死抵御着从侧面和背后发起进攻的刘辩军朴刀兵与河内军重步兵。 战场上喊声阵阵杀声连天,远处河内骑兵已然攻破西凉军弓箭阵,在骑兵面前几乎没有防御能力的西凉军弓箭手如同潮水般向后溃退,而河内骑兵却挥舞着骑兵短矛,紧追在他们身后,将一个个西凉军弓箭手刺翻在地。 “放箭!”随着胡才的一声高喝,已然列好阵势的刘辩军强弩营官兵,纷纷抠下了弩箭的机簧,将一支支箭矢射向张济中军。 漫天的箭矢,遮蔽了日光,飞向张济中军。 镇守中军的西凉军卫队,手持大盾,在中军前面形成一堵厚实的盾墙,就连张济本人,也在无奈之下跳下了战马,从一名兵士手中夺过盾牌,挡在身前。 呼啸着的箭矢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撞在张济中军官兵手中的盾牌上,发出一阵阵“笃笃”的闷响。 第199章 死得其所 残阳照射在空旷的原野,晚霞映照着遍野的死尸,犹如将他们笼罩在一片血色的迷雾中,使得刚结束厮杀的战场越发显得凄凉而又萧瑟。 一队队浑身沾满了鲜血,刚经历过浴血搏杀的官兵,正抬起一具具冰凉的尸体,将他们丢进才挖好的大坑中。 手按剑柄,走在遍地都是死尸的旷野上,刘辩微微拧着眉头,他感觉到脚板踩在地面上,沾染到黏糊糊的鲜血,抬脚走路也有些略微发粘。 “殿下,这小子可是杀了我们不少兄弟!”正环顾着遍地的尸体,浑身都被鲜血染成通红的典韦乐呵呵的拎着个人头,小跑到刘辩近前,将人头提起来了一些,冲刘辩晃了晃说道:“他那双大斧使得可是不赖,某也差点被他一斧头给劈翻了,不过最后还是某将他按住,剁下了头颅。” 看了一眼脸庞被鲜血染的通红、双眼紧闭着的头颅,刘辩朝典韦摆了摆手,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说道:“快些让将士们把人头埋起来,彼此虽是敌对,战斗已然结束,死者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为是。” “此番我军虽胜,伤亡却很是惨重!”刚吩咐过典韦,让他命人把人头埋了,手提着长枪的赵云就从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对刘辩说道:“张济虽是败了一场,西凉军却并未伤及元气,仍有实力与我军周旋……” “这才是本王最为担心的!”听完赵云的话,刘辩朝着东北方看了过去,微微拧着眉头说道:“我军先是以强弩攻击张济中军,随后又由重骑兵冲杀,敌军却并未乱做一团,反倒是有序撤退,与如此强横的军队作战,着实有些棘手!” “殿下!”正感叹着张济军难以对付,一名亲兵跑到刘辩近前,抬手指着远处,对他说道:“前方有片烟尘,应是有支骑兵正向这边赶来。” “传令周仓、韩暹,率骑兵迎上!”远处来了一支骑兵,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刘辩不敢大意,连忙向提醒他来了骑兵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不远处正在休整的骑兵奔了过去。 没过多会,得了命令的周仓、韩暹跨上战马,领着一千名才冲击过张济中军没歇息多久的骑兵,朝向正往此处进发的漫天烟尘迎了上去。 夕阳残照,烟尘滚滚。两支骑兵迎面而上,涌动着的烟尘也在斜阳的映照下,被蒙上一层薄薄的血色。 近处的官兵还在抬着一具具死尸,将尸体丢进刚挖出的大坑内。除了抬尸的官兵,还有一些兵士,正收集着掉落在战场上的兵器和盾牌,将那些还能使用的兵器、盾牌放在一辆辆大车上。 除了装运兵器与盾牌的大车,另外还有一些大车上躺着受了重伤,不停哼哼或者惨叫的伤兵。 这些兵器,都将运到安邑,而伤兵则会就近寻找城池安置,待到他们伤势复原,无法重新拿起兵器的官兵将会被送回安邑,由军队为他们提供将来的生活所需。 至于那些将来能够返回战场的伤兵,在他们身体恢复之后,也会折返安邑,重新回到军队,继续追随刘辩南征北战。 周仓与韩暹率领的骑兵离正观看官兵们清扫战场的刘辩越来越远,烟尘也是越来越小,没过多久,那股因马蹄踏在地面上而扬起的烟尘,竟然消退了下去。 望着刚才还烟尘漫天的方向,刘辩扭头对还在身旁站着的赵云说道:“是本王太过小心了一些,赶往此处的骑兵并非西凉军,而是杨奉将军所率的两千骑兵。” “是!”向周仓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赵云点了下头说道:“若是西凉军,此刻周仓将军应是已与他们杀在一处,而灰尘散去,定然是他们已与杨奉将军汇合,正要往这边行进。” 二人正说着话,那片暂时消散了的烟尘又弥漫了开来,飞快的朝着刘辩这边涌来。 烟尘越来越近,到了离正掩埋尸体的战场只有一里左右的路程,刘辩终于看清,向着他奔过来的,正是一片身穿大红衣甲的重骑兵。 领着两千骑兵,引西凉军骑兵兜了一个大圈子。一整天完全没有真正战斗过的杨奉是满心的烦闷,到了刘辩近前,他翻身跳下马背,侧着头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惭愧,今日并未诛杀一名敌军,只是带着西凉骑兵绕沁水走了一遭!” “好啊!”杨奉略带些郁闷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双手朝他两肩上用力一拍,笑着说道:“若非杨将军把西凉骑兵引走,我军此战定然不可如此轻易便战胜张济。” “可是……”刘辩的双手搭在杨奉肩膀上,杨奉一脸纠葛的看着他,甩了甩头还是显得很烦闷的说道:“末将此战一颗头颅也未斩下,可谓是寸功未建……” “建功立业,也不只是在于砍下多少敌人头颅!”放开按在杨奉肩膀上的双手,刘辩朝他手臂上轻轻拍了下,对他说道:“引走西凉骑兵,杨将军已是立了一场大功!” “殿下!”正与杨奉说着话,刘辩听到一旁的赵云对他小声说道:“河内军此战也是立功不小,是否应向王太守呈明此事……” “王匡……”提起王匡,因刚得了场胜利而略显兴奋的刘辩,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扭头望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对赵云说道:“周成将军的功劳暂且记下,待到我军渡过黄河,进入河南尹地界,再做计较。” 从刘辩的神情中,赵云好似隐约看出了些什么。不过刘辩此时不愿说,身为麾下武将,他也不好多问。 距离白天厮杀的战场不远,一片片营帐整齐的摆列着,在无数帐篷的正中,一只最大的帐篷内,还隐约闪烁着昏蒙的烛光。 刘辩坐在主帅营帐内,其他将军都各自回帐歇息去了,帐内只余下赵云一人还跪坐在他左侧的草席上。 “今日击溃张济军,想必近日张济不敢再向我军挑战!”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刘辩对赵云说道:“本王打算明日一早主动向西凉军发起一次突袭,尔后大军渡河进入河南尹地界……” “张济所部并未遭受重创,可战兵马尚有两万余人……”刘辩急于渡河,赵云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对他说道:“我军渡河,河内军需于北岸殿后,若是河内军抵挡不住西凉军,我军将会在河边遭受攻击,损失定然不小。河内军若是抵挡住张济进攻,待到我军尽数渡过黄河,外无强援周成所部恐怕会全军覆没……” “这正是本王要明日发起突袭的目的!”抬头看着赵云,刘辩对他说道:“昨日杨奉率领骑兵,贴着张济走过,张济派出西凉骑兵追击,却只是被带着兜了个圈。你明日带领三千骑兵,也大张旗鼓的做出进攻张济军的态势。张济吃过一次亏,必定不会再轻易派出骑兵追击,你便把握战机,发起冲锋……” “打张济个措手不及!”刘辩的话刚说完,赵云就睁圆了眼睛,望着他说道:“殿下如此谋划,确实是可将张济向东北驱赶一些……” “殿下!”赵云的话还没说完,帐外传来了一名亲兵的声音:“前往箕关的斥候有紧急军情回报!” “进来说话!”听说箕关传来了消息,刘辩心头一紧,已是猜到了七八分,不过他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向帐外禀报消息的亲兵吩咐了一声。 得了吩咐,帐外报讯的亲兵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胡轸率领西凉军追击曹洪,曹洪退至箕关,河内太守王匡领军支援,却在混战之中死于阵前……” “不要说了!”不等亲兵把消息禀报完全,刘辩就抬起头,一脸愤懑的朝那亲兵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你先出去吧!” 待到亲兵出了帅帐,刘辩双手按在桌案上,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猛然间,他一把将桌案上的地图和笔墨全都撸到了地上,牙关紧咬,满脸忿恨! 看着刘辩狰狞的表情,赵云连忙站起身,抱拳对他说道:“殿下息怒,王太守尽忠朝廷,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好一个死得其所!”低头看着被他撸到地上的笔墨和地图,刘辩浑身微微哆嗦着,对赵云说道:“不晓得将来本王还要听到多少个死得其所!” 站在一旁的赵云,见刘辩已是愤怒到浑身微微发颤,心中也是明白了几分,双手抱拳,低声对他说道:“殿下,恼怒于事无补,眼下要以大局为重!” 拳头紧紧的攥了攥,指关节发出一阵“嘎吧嘎吧”的脆响,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过了好一会,才向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听到刘辩的喊声,一名守在帐外的亲兵赶忙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抱拳躬身立于帐篷入口。 “河内太守王匡忠贞为国,已然身死!”朝那亲兵看了一眼,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本王即刻修书,着东郡太守曹操,监管河内,你即刻出发,务必尽快将委任送到曹太守手中,不得延搁!” 第200章 宜早图之 黄河岸边,一支近两万人、身穿深蓝色战衣的大军,列着整齐的队伍默默的观望着对岸那支衣甲火红的军队缓缓渡河。 两万名穿着深蓝战衣的官兵,列起的方阵很是齐整,无论纵列还是横列,都犹如用一条笔直的线拉直过,丝毫看不出半点参差。 驻马立在这支大军最前列的,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虎背熊腰的高大将军。 这将军挺直腰杆一手提着战马的缰绳,,眺望着正在渡河的刘辩军,向身旁另一名身材与他差不多,年岁却要比他小了不少的将军说道:“曼成,那弘农王也着实了得,我军尚未渡河,他便将张济击破,曹公原本想要留他在这河内多住些时日,看来是不可得了!” 一旁骑着匹枣红马,约莫只有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的武将,正是此次受命辅助夏侯惇的李典,而说话的将军,不消说也知他是夏侯惇无疑。 “管他!”李典撇了撇嘴,眺望着河岸对面已经开始渡河的刘辩军,对夏侯惇说道:“弘农王已然将河内给了曹公,如今河内、颍川、东郡一带,尽皆在曹公之手,即便弘农王生了双翼,在此处也是奈何曹公不得!” 夏侯惇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视线又投向了对岸对面火红一片的弘农王大军。 一艘艘渡船从河岸对面向岸边驶来,每艘渡船上,都站着密密麻麻的刘辩军官兵。 乘坐最前面一艘渡船,领着一群朴刀兵最先登岸的,是手持双戟、如同铁塔般敦实的典韦。 渡船刚刚靠岸,典韦就跨步冲到岸边,手中掂着两只短戟,瞪圆了眼睛望着领军列阵还骑在马背上的夏侯惇和李典。 “呔!殿下到此,那两个小将军兀自坐在马上,究竟是何意图?”上岸的刘辩军官兵越来越多,典韦朝不远处马背上的夏侯惇和李典一仰下巴,高喊了一声。 听得典韦如此一喊,夏侯惇皱了皱眉头,正想回他一句,一旁的李典朝他使了个眼色,先一步跳下马背。 见了李典的眼色,夏侯惇心内虽是对典韦很不爽利,却也没有发作,跟着李典跳下马背,快步朝河岸边的典韦走了过去。 “敢问这位将军!”到了典韦近前,夏侯惇与李典双手抱拳,向典韦行了一礼,李典开口说道:“弘农王殿下何时能过河岸?” “曹操呢?”双手抱拳朝二人拱了拱,典韦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倒是瓮声瓮气的反问了他们一句:“殿下到此,如何不见他亲自前来迎接?” 问起曹操,典韦的态度很是傲慢,夏侯惇与李典相互看了一眼,二人都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考虑到典韦乃是刘辩麾下武将,刘辩毕竟是皇室血脉,就算曹操亲临,也是要对他礼让三分,二人才强压下火气没有发作。 “末将得到消息,曹公今早已从许县出发,想必明日午间应能到达!”夏侯惇的脾气暴躁,李典怕他与面前这粗豪汉子说多了话终将闹起来,赶忙把话头接过去,对典韦说道:“我二人正是奉曹公之命,前来援助弘农王殿下击退张济。不想殿下谋虑过人,麾下将士也是威猛无匹,未待我等赶到,张济已是被击溃……” 李典的这番话,听在典韦耳朵里很是受用。方才登岸时,因二人骑在马上没有下马相迎而心生的不快也消散了大半。他哈哈一笑,对李典说道:“你这小将军,倒是有些眼力介!我家殿下运筹帷幄,岂是区区张济可比?莫说一个张济,就算来十个张济,只要殿下在,某这一双短戟也是将他们尽数都给劈喽!” 乘着渡船过河的刘辩军将士越来越多,过了河的将士们很自觉的在河岸边上列起了阵势,自典韦过河不过一个时辰,河岸边已然列起了两个衣甲通红的方阵。 河床上,一身戎装的刘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渡船船头,望着对面的河岸。 对面河岸的边缘,沉积着许多细细的河沙,离河床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成片成片嶙峋的乱石。再远一些,便是焦黄焦黄,几乎寸草不生的平地。 背对着嶙峋乱石列成方阵的,是早先登岸并且列阵等候的刘辩军将士,稍远一些则是身穿深蓝色军衣的曹操军阵列。 远远望去,曹操军的阵列要比董卓的西凉军越发齐整了许多。单论阵列的齐整,甚至与刘辩的军队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渡船缓缓朝着河滩靠了上去,当船头抵上软软的河滩时,船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随着船身的摇晃,站在船头上的刘辩脚下趔了一趔,身子朝一侧歪了歪。两名站在他身后的亲兵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架住。 稳住身形,刘辩朝那两个亲兵摆了摆手。两名搀着他胳膊的亲兵松开手,抱拳朝后退了一步,重新立于刘辩身后。 几名撑船的兵士在渡船靠岸后,纷纷跳到河滩上,用力的拉扯着渡船的缆绳,将渡船固定在岸边。 待到渡船稳定下来,站在船头的刘辩纵身跳到岸上,一手按着剑柄,抬脚朝与典韦站在一处的夏侯惇和李典走了过去。 “末将夏侯惇见过殿下!”刚走到二人近前,前来增援的曹军主将夏侯惇就抱拳半跪在地上,给刘辩行了一礼。 “末将李典,见过殿下!”夏侯惇刚跪下,一旁的李典也紧跟着抱拳半跪在地上,与刘辩见了礼。 “二位将军辛苦!”这俩人都是早期跟随曹操的勇将,刘辩心知即便对他们再以礼相待,也是不可能将他们招揽到帐下,于是也就没有太过刻意的去搀扶,只是朝他们虚抬了一下手,语气淡然的问道:“不知曹公可会来到此处?” “回禀殿下!”二人起身后,夏侯惇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曹公听闻殿下已然渡河,今日早间便率军离开许县,前来恭迎殿下。” “曹公忠义,乃是大汉股肱!”刘辩嘴角微微牵了牵,对夏侯惇和李典说道:“本王初来此处,大军粮草不济,还望二位将军与曹公说上一说,就近调拨些粮草才是!” 说完话,他也不等二人回答,扭头对典韦说道:“向前推进十里,远离黄河,寻个空旷所在扎营。” 吩咐过典韦,刘辩转过身望着正在横渡黄河的官兵,没再理会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粮草之事的夏侯惇和李典。 夏侯惇与李典只是奉命来到此处增援刘辩,他们原先得到的命令,是在卷县驻军,派兵守住渡口,仅以少量兵马渡河协助刘辩迎击张济。 可让他们和曹操都没想到的是,刘辩军仅仅只用了两天,就在河内军的协助下击破了张济,将张济驱赶到小修武一带。 尤其是早间赵云率领骑兵出其不意的偷袭,更是把张济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向东北方退出了许多。 刘辩军如此快速便扫清了武德一带西凉军,很是出乎曹操和戏志才的预料,曹操连忙让人快马急报,命令夏侯惇与李典全速推进到黄河岸边,迎接刘辩大军渡河,才不至造成刘辩已然渡河,而前来支援的曹军却没到位的窘状。 戏志才的计策,原本是在除掉王匡之后,曹操暗中下手,将河内收归己有,让他意外不已的,是王匡刚死,曹操还没来及对河内暗中下手,刘辩委任曹操兼管河内的文书就已经送到。 新郑附近,一支万余人的大军正快速向北推进着。 领着这支大军一路疾行,曹操连片刻也不敢多做耽延。与以往他接触过的汉室宗族不同,对他来说刘辩的身份更为特殊。 董卓当初废了刘辩帝位,扶持刘协,引得天下间许多豪强不满。尤其是冀州袁绍,更是一直不肯承认刘协的皇帝名号。 此时的刘辩只要振臂一呼,宣布重登帝位,各地手握重兵的豪雄必定群起响应,在曹操看来,怠慢刘辩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功劳从指隙间溜走。 “弘农王将河内让于明公,乃是以退为进,意图收拢明公,其志不小!”跟在曹操身后,一边策马疾走,戏志才一边对曹操说道:“张济所部,虽非西凉军最精锐所在,却也不是一支一战即溃的弱军。弘农王仅用两天,便将他驱赶到小修武一带,可见其军力相当强悍,明公当早图之!” “图之?”戏志才的话音刚落,曹操就扭过头看着他问道:“这天下本就是他们刘家的,谁敢图他?莫不是要某做第二个董卓不成?” “非也!”戏志才摇了摇头,与曹操并骑前行,压低了声音说道:“弘农王不比当今皇帝,皇帝势弱,手中一无军队二无强臣,只能任由董卓摆布。而弘农王麾下精兵以十万计,若是与他抗衡,河东一带大军尽出,即便是明公恐怕也是招架不及!” “那如何图之?”曹操微微拧起眉头,向戏志才问道:“志才可有良策?” “恳请弘农王重登帝位!”一边快马前行,戏志才一边小声对曹操说道:“只要弘农王允诺,明公便可昭告天下,重立新君。当今皇帝即位乃是董卓擅言废立,本就不得天下英雄之心,若弘农王重登帝位,英雄必定咸来归服,届时明公乃是号令天下之人,岂不是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完戏志才的话,曹操眼珠转了转,脸上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对他说道:“志才一席话,深合某意。待某面见弘农王,便恳请他重登帝位。董卓老贼,乱国谋朝,某定要诛之!” 第201章 谁是英雄 两匹快马并骑朝着黄河岸边奔去,紧跟在它们身后的,是两三百名骑着健马,疾速飞驰的兵士。 马蹄高高扬起,皲裂的黄土地在马蹄的踩踏下,漾起片片烟尘。 于左侧飞驰的百余名兵士,是清一色身穿大红衣甲的刘辩亲兵;而右侧狂奔的,则是穿着深蓝色战衣的曹操亲兵。 策马跑在众人最前方的,是卸了铠甲,穿着日常华服的刘辩与曹操。 穿着一身墨色华服,刘辩头顶发髻上罩着那只陶浣娘为他做的金色冠子,虽不似披坚执锐时那般英气逼人,却也别有着一番潇洒倜傥。 与刘辩并骑飞驰的,是着着一身宝蓝色华服的曹操。三十余岁,正值当年,微微眯缝着的眼睛里闪烁着慧黠的光彩,下巴上迎风飘展的乌黑胡须,越发给曹操增添了几分豪雄的气概。 此处黄河河床平缓,并无澎湃的浪涛,可策马飞驰的刘辩和曹操却还是清晰的听到来自黄河的“哗哗”水流声。 “哈哈!”快到黄河近前,刘辩一勒缰绳,待到战马止住,他大笑了两声,扭头看着曹操说道:“与曹公并骑而行,真乃平生一大快事!” 勒住战马,曹操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不弃臣下粗鄙,与臣下并骑飞驰,臣下万分惶恐!” “曹公乃是大汉股肱,何来惶恐?”向曹操露出一抹笑容,刘辩跳下马背,把缰绳递给一名上前接马的亲兵,与同样下了战马的曹操并肩走向黄河岸边,指着河对岸,对曹操说道:“曹公可知本王为何要将这河内送于你?” “殿下恩德,臣下感激备至!”刘辩提起河内,想到被曹洪暗中杀死的王匡,曹操虽然奸猾,心内却也是不由一慌,连忙躬身抱拳说道:“臣下并未建尺寸之功,殿下如此厚赏……” “曹公乃是世之英雄,江山美人如何少得?”望着滚滚流淌的黄河,刘辩对曹操说道:“本王手中并无拿得出手的美人,否则连同美人一并赠予曹公!” “臣下惶恐!”英雄这个称号并非所有人都能担当的起,尤其是在乱世之中,英雄不过是枭雄的好听说法而已,刘辩说出曹操是世之英雄,曹操心内顿时一惊,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天下英雄众多,臣下不过一介凡夫而已……” “那曹公与本王说说,天下英雄都有何人?”刘辩扭过头,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向曹操问了一句。 “冀州袁绍、河北公孙瓒、淮南袁术、兖州刘岱皆是英雄!”抱拳躬身,曹操偷眼看着双手负于身后,面朝黄河站立的刘辩,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南阳刘表、江夏黄祖也可当得英雄二字!至于董卓……” “袁绍知人善任,着实是英雄无疑!”不等曹操把话说完,刘辩就抬起一只手,阻住了他后面要说的话,望着滚滚的黄河水对他说道:“可惜袁绍为人刚愎,不如曹公能纳忠言。至于河北公孙瓒、淮南袁术、南阳刘表、江夏黄祖,若说是一方诸侯,尚且妥当,可说他们是英雄……” 话说到这里,刘辩转过身面朝着曹操,先是哈哈一笑,随后向曹操问道:“曹公以为,他们之中又有何人当真担得起如此称谓?” 被刘辩这么一问,曹操愣了一下,躬着身子并未答话。 “董卓野心勃勃,为人狡诈,且能知人善任,倒是当得英雄二字!”提到董卓,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转过身望着黄河说道:“不过此人心胸偏狭,权利**过重。进入洛阳,立足未稳便已祸乱朝纲、擅言废立。迁都之时,又纵兵抢掠,惹得民不聊生生、士族痛恨。此人命已不久,曹公何须提他!” 正是出于要和曹操谈谈天下局势的目的,刘辩才与曹操来到黄河岸边。见曹操一副惶恐的模样,他心内已是有了几分计较。 如今的曹操还不是十数年后那个手握重兵,已然不再尊重汉室的曹操。他虽有着枭雄的本质,可在骨子里,却依然对汉室宗族有着难以言喻的忌惮。 两名刘辩的随身亲兵搬来了一张矮桌,另外又有几名亲兵在矮桌上摆放了些肉食果品。 待到亲兵们摆好桌子,又在桌边铺了草席,刘辩向曹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曹公请坐!” 曹操向来胆大,当初为诛董卓,只身进入董卓卧房献刀,也未曾惧怕过。可眼下面对刘辩,他竟是紧张的额头也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以往在洛阳,曹操也曾见过刘辩。在他看来,那时的刘辩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柔弱的是无论何人,都可随意欺凌。 可如今他再次面对刘辩,却发现眼前这个弘农王,与以往他认得的小皇帝简直是判若两人。 虽说只有十六七岁,可弘农王刘辩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百战余生的杀机。 这种杀机甚至要高于曹操麾下那些长久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们。 尤为让曹操感到心惊的,是刘辩刚才那段对天下英雄的分析。那段分析,虽然简要,却是句句入骨,把当今身处高位的豪雄们一个个给看得无比透彻。 站在刘辩面前,曹操直觉着他好似被人扒光了衣衫,完全袒露着身子,任由刘辩观赏。 待到与曹操相向而坐,刘辩抬手捏住一旁酒桶中的长杆小勺,轻轻的搅拌着桶内的酒浆,亲手为曹操与自家各斟了一盏。 当刘辩为曹操斟酒时,曹操连忙长跪起身,双手扶着酒樽,一脸凄惶的对刘辩说道:“臣下卑鄙,怎敢劳烦殿下斟酒……” “曹公与本王并非外人,如何这般客套!”给曹操斟满酒,刘辩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好,对他说道:“早先刘岱无端诛杀乔瑁,本王此番前来兖州,心内有个盘算,以曹公领兖州牧,削了刘岱官爵,不知曹公意下如何?” 原本就盘算着要占据整个兖州的曹操,听得刘辩如此一说,连忙站了起来,后退两步,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操何德何能,如何敢领兖州牧一职?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偌大兖州不要,却偏偏盯上这小小的河内!”刘辩也站起了身,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黄河,对跪伏在地上的曹操说道:“曹公可否觉着,只得河内,胃口着实小了些?” 刘辩如此一说,已是点明了曹操不仅想要河内,还想占据兖州,更是暗中指明王匡之死乃是曹操背后下的黑手,直把曹操给惊的跪伏在地上,半晌不敢言语。 “本王之所以将河内送于曹公,便是要曹公占据兖州!”刘辩猛然转过身,面朝着曹操,对他说道:“方才本王已然说过,曹公乃是世之英雄,英雄须成大事,何必在乎些许小节?大汉社稷尚须仰仗曹公,今日本王允诺将河内与兖州送于曹公,便是要曹公辅佐当今陛下,诛杀董贼,匡扶汉室!” “蒙殿下信任,臣下万分惶恐!”心知欲得兖州的想法已被刘辩看穿,曹操再不掩饰,跪伏在地上,向刘辩谢了一声,这才起身回到桌边,跪坐在草席上。 返回桌案旁坐下,刘辩端起酒樽,捧着对曹操说道:“曹公仁德,本王代大汉宗室谢过曹公!” “殿下!”双手捧起酒樽,曹操望着刘辩,对他说道:“臣下心中尚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曹公请讲!”端着酒樽,刘辩一仰脖子,把樽内酒水一饮而尽,对曹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你我今日避开众军来到此处,便是要畅所欲言,曹公有话,但说无妨。” “方今天下战乱纷起,乃是董卓乱政所致!”饮了杯中酒,曹操将酒樽放在桌案上,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殿下本是天子,若殿下重登大宝,天下英雄定然归服……” 不等曹操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曹公莫要再说,本王早已对重登帝位不抱幻想。” 刘辩的态度完全出乎了曹操的预料,他这么一说,曹操愣了一下,一脸愕然的望着他,想问刘辩为何不愿再做皇帝,可嘴唇动了好一会,却没能问出口。 “兄弟争嫡,自古以来便是帝王之家衰败之根源!”刘辩伸手捏着酒桶中的长杆木勺,轻轻搅动了几下酒浆,一边为曹操斟着酒,一边对他说道:“曹公力挺本王不假,除曹公之外,或许还有一些臣僚愿助本王夺回帝位。可忠于当今陛下的臣僚也不在少数,若是真个斗将起来,到最后必定是两败俱伤……” 听着刘辩的话,曹操脸上现出一抹复杂。他紧紧的拧着眉头,薄薄的嘴唇也紧闭着,强忍着没有开口力劝刘辩放弃眼下的想法。 “曹公放心!”见曹操没有说话,刘辩在亲手为他和曹操又都斟了一樽酒之后,双手端起酒樽,向曹操平举着,对他说道:“只要曹公愿助本王光复大汉基业,本王定会向当今陛下推举曹公,保曹公家业兴盛,数代不衰!” “多谢殿下!”得了刘辩这句允诺,曹操连忙端起酒樽,与刘辩对着饮了。 二人虽说话说的很是直白,看似都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可在各自的内心深处,彼此却并不完全信任,看着对方的眼神,也都带着迷离闪烁,相互都不敢与对方目光相接。 第202章 曹操得兖州 兖州济阴郡定陶城外,两支大军分别列着两条长长的队伍,快速朝向北方推进。 走在左侧的是不足两万人的刘辩军队列,经过武德一战,刘辩军折损了两三千人,虽说其中大多是送到城中调养的伤兵,可伤兵毕竟在短期内也无法返回军中,战斗减员比例已是不少。 身穿大红衣甲的刘辩军,走路时身姿挺拔,官兵们迈出的步子都在同一条线上,若是仔细去看,还会发现他们脚板落地的瞬间,也都是丝毫不差。 与刘辩军并肩走着的,是身穿深蓝色战衣的曹操军将士。 此次北征,曹操几乎动用了麾下所有力量,四万多曹军排成长龙形的队列,在曹操的率领下,跟随刘辩一路向着兖州与青州的交界处挺近。 “报!”正与曹操并骑前进,一骑快马自北向南而来,到了刘辩与曹操近前,马背上的骑士翻身滚下战马,抱拳半跪在地上,对刘辩和曹操说道:“启禀殿下、启禀太守,兖州刺史刘岱率军于东平一带遭遇百万黄巾。因寡不敌众,刘岱死于乱军之中!” 前来报讯的是个曹操军的斥候,由于对曹操并不是十分信任,听了斥候的禀报,刘岱心内多少还是有些疑惑。 “报!”曹军的斥候尚未离开,一名身穿红色衣甲的刘辩军斥候又策马飞奔而来,到了刘辩近前,斥候跳下马背半跪在地上说道:“启禀殿下,刘岱与青州黄巾主力抗衡,寡不敌众,死于战场!” “刘岱果然死了!”朝那两个报讯的斥候摆了下手,刘辩扭头对一旁的曹操说道:“曹公,你我协同作战之事恐怕要暂做一些调整。” “黄巾就在东平……”刘辩提及两军协同作战要重做部署,曹操微微拧着眉头,向他问道:“放任黄巾在东平横行,如何使得?” “膏肓之疾已然显现,如何还顾得肌肤之患!”刘辩朝曹操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曹公只管领军与本王前往濮阳,待到曹公取了兖州牧之职,再行讨伐黄巾不迟!” 得知刘辩是要推举他为兖州牧,曹操愣了一愣,正要说话,跟在他身后的戏志才连忙向他使了个眼色。 曹操本想劝服刘辩,先入东平,待到击溃黄巾再取那兖州牧的职位。见了戏志才的眼色,他才把要说的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东平在大军正北方,而濮阳则在西北,定下先入濮阳,两支军队折了个方向,径直朝着濮阳挺进。 兖州刺史刘岱身死,刺史之职空缺。兖州一地,又不听从董卓号令,如今被董卓掌控在手中的朝廷,自是不可能安插的进来新任刺史。 刘岱一死,兖州刺史之职便成了许多人馋涎欲滴的一块肥肉。参与东平之战的各郡郡守以及济北相鲍信等人也收拢了军队,纷纷朝着濮阳方向行进,企图先一步返回濮阳,夺了这刺史之职。 多路大军纷纷朝着濮阳推进,以往虽说繁华,却从未汇集如此多官军的濮阳,一时之间被笼罩在一片沉抑的气氛之中。 数天之后,濮阳城刺史府正厅内。 从各地前来的郡守汇聚一堂,曹操也很是低调的端坐在厅内的一张矮桌后。在曹操身旁,坐着的是早已与之谋划妥当,要推举曹操为兖州牧的济北相鲍信。 曹操治军有方,且以往与黄巾作战,极少失利,在兖州一带很是有些人脉。 与曹操一同进入兖州的刘辩,端坐在厅内正位,环视着坐在厅内、目光中满含着期待的各郡郡守。 “众位都是兖州要员,朝廷股肱!”环视了一圈众人,刘辩眉头紧紧的拧着,对众人说道:“刺史刘岱为剿灭贼人,血染沙场,着实可歌可泣。只是眼下并非我等悲痛之时,兖州一地至关紧要,不可一日无主……” 话说到这里,刘辩故意将话头顿了一顿,接着对众人说道:“众位以为,这兖州一地,由何人接管方为妥当?” 当日击退张济渡过黄河,离开河南尹,刚进兖州地界,刘辩就已然打开了徐庶的第二个锦囊。 徐庶的第二条计策,便是要刘辩协助曹操取得兖州,尔后从曹操手中讨要到箕关。与曹操分兵北进,将兖州交给曹操,刘辩军则趁势北进,于渤海一带趁公孙瓒进攻黄巾军,收拢黄巾溃兵。 兖州地处东部,虽说离洛阳并非很远,可距河东郡却是相隔数百里之遥。 刘辩深知,徐庶之所以不建议他利用弘农王的身份占据兖州,而是扶持曹操坐上兖州牧的位置,就是因为河东与兖州相距甚远,即便得了此地也难以掌控,才要在此处培植出强大的同盟,虽然这个同盟在将来或许很不稳定,眼下却是他北征获取最大利益的坚强壁垒。 厅内众人听得刘辩发问,一个个脸上现出贪婪的神色,却并没有人敢挺身站出,挑明要抢这兖州牧的空缺。 “既然众位都不说话,本王便推举一人!”环顾了一圈厅内众人,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把脸转向曹操,对曹操说道:“孟德治理颍川、陈留,政绩显赫,军民皆是有**赞,本王意欲推举孟德为兖州牧,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自从曹操当年以献刀为名刺杀董卓未果,返回陈留征兵讨伐董卓以来,他的名望在各地已是与日俱增。如今虽说尚未到达天下咸服的程度,做个兖州牧,却也是绰绰有余。 刘辩推举曹操做兖州牧,厅内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虽说不少几个人心有不甘,却也没敢站起来当场反对。 “殿下所言,深得某等之心!”推举曹操的话说完后,厅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刘辩正冷着脸环顾众人,跪坐在曹操身旁的济北相鲍信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今日殿下推举曹公为兖州牧,何人不服?只管站出来!” 说着话,鲍信扭转过身,一把将腰间长剑抽出半截,冷声对众人喝道:“若是有人不服,便是不尊殿下号令,先尝尝某家这口宝剑锋不锋锐!” 鲍信一拔剑,厅内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刘辩见状,朝鲍信虚按了两下手,对他说道:“济北相莫要焦躁,众位不说话,想是已应允了本王的提议……” 表面上这番话刘辩是在对鲍信说,实际上他却是对在坐的所有兖州官员在说。不等厅内众官员回过神来,刘辩朝厅外喊了一声:“来人,授予曹公兖州牧大印,自今日起,曹孟德便领这兖州牧之职。” 济北相鲍信于大厅之中拔剑,刘辩却半声斥责也没有,反倒是顺杆子往上爬,干脆宣布了要将大印授予曹操。 厅内坐着的官员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数年打磨出来的老狐狸,如何不晓得曹操领兖州牧是早已内定了的事情,待到刘辩喊出授予曹操兖州牧大印,所有官员全都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英明,曹公领兖州牧,我等咸服!” 环顾了一圈厅内众人,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挺身站起,再没多说半句话,抬脚向厅外走去。 在他离开时,所有官员全都抱拳躬身,目送着他走出正厅。 刚出正厅,等候在外面的赵云和典韦就迎了上来,与赵云和典韦对了个眼神,刘斌丝毫不做耽搁,径直向着刺史府后院走去。 才走了几步,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一名跟在身后的亲兵吩咐道:“你留在此处,待到曹公领了兖州牧,请他来本王房内一趟!” “诺!”得了命令的亲兵侧步退到一旁,抱拳躬身应了一句,目送着刘辩与赵云等人进了后院。 刚入后院,赵云微微拧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正拜授曹操兖州牧的前院正厅。 走在前面的刘辩扭头看了一眼赵云,小声向他问道:“子龙可是还记挂着王匡之事?” “殿下!”听得刘辩发问,赵云快步跟上,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匡为人忠义,待殿下绝无二心,这曹操……” “曹操也颇为忠义!”不等赵云把话说完,刘辩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兖州地处紧要,河北公孙瓒,冀州袁绍乃至徐州陶谦,对此处都是有所觊觎。此地无论落入何人之手,皆可早就一方枭雄。须有一强势之人坐镇,方可保得无虞……” 话说到这里,他朝外院看了一眼,对赵云说道:“眼下战乱纷呈,各地豪强割据一方,本王虽是汉室宗脉,且又曾做过这大汉的皇帝,但在群臣之中却并无威望……” 听着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话,赵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略略的现出一抹不忿。 站在刘辩另一侧的典韦,脾性则要粗放了许多,平日里最不喜欢思寻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刘辩与赵云二人只顾着说话,已是停下了脚步,对二人说道:“殿下、赵将军,思忖那些作甚,殿下说要打谁,某家打将上去便是!” 典韦如此一说,刘辩与赵云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哂然一笑,抬脚继续向后院的书房走了过去。 而此时前院正厅之中,已然拜授了兖州刺史大印,领了兖州牧之职的曹操正洋洋得意的端坐在首座,接受着兖州官员的道贺。 第203章 渤海太守 自打击破刘岱,青州黄巾军一路连续攻城拔寨,不断有城池陷落,兖州各地纷纷告急。 由于刘岱作战失利,兖州官员如今已是谈到黄巾军,都会神色为之一变,可曹操却偏偏认为黄巾军连番奏捷,正是骄傲轻敌之时,于此时反击定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决定将黄巾军引到寿张一带,与之展开决战。 刘辩并未打算与曹操一同赶往寿张,徐庶已然在锦囊中定下计策,要他率军绕道渤海,于渤海附近伏击黄巾溃兵。 曹操领军赶往寿张,刘辩也率领大军离开了濮阳,一路向北,朝着渤海挺近。 青州黄巾军要前往太行山,必定须经过渤海,尔后西行。刘辩率军于渤海一带伏击,正可迎头给予青州黄巾以痛击。 朝廷任命的渤海太守,乃是冀州袁绍。可渤海位于冀州最东边,临近公孙瓒的势力范围。袁绍当初与公孙瓒交恶,交出渤海太守印绶,意图和解,不想却因此将整个渤海拱手让于了公孙瓒。此时渤海的实际掌权者,并非袁绍,而是公孙瓒。 领着大军,出了兖州地界,经过青州济南国,直插渤海郡。一路上,刘辩都是马不停蹄的在赶路,时刻不敢让官兵松懈下来,生怕曹操过快的击溃了黄巾军,以至于他还没张好口袋,黄巾溃兵就已赶到渤海。 刚过乐陵,才出青州地界,刘辩就下令大军在重合城外驻扎下来。 青州黄巾大举向兖州推进,附近各州郡皆已做好临战准备。公孙瓒任命的渤海太守公孙范,也离开南皮,亲自镇守与青州接壤的重合。 得知刘辩亲自领军前来,公孙范不敢怠慢,连忙派出人手筹办粮草肉食劳军,与此同时又暗中命人赶往渔阳,向坐镇渔阳的公孙瓒呈报。 刘辩大军在重合城外五里处驻扎下来,城内的公孙范在粮草肉食以及成车成车的酒水备办妥当后,亲自领着一支由百余辆大车组成的劳军队伍,赶往刘辩大军。 “殿下,渤海太守公孙范带了许多粮草酒食前来劳军!”中军帅帐之中,刘辩与赵云等将军正商议着如何截击青州黄巾军,一名亲兵站在帐外,双手抱拳向帐内的刘辩禀报道。 得知公孙范前来劳军,刘辩看着帐内众将,对他们说道:“待到青州黄巾赶至渤海,我军尚需与那白马将军好生协作,今日我军新到,公孙范便来劳军,可见他们公孙家心内还是有着几分朝廷!” “殿下亲自前来,纵然那公孙瓒有割地称王之念,却也不敢于此时开罪殿下!”刘辩话音刚落,赵云就抱拳对他说道:“早先各路豪强齐齐聚集虎牢关,意图攻破洛阳。公孙瓒坐拥大军,却未发一兵一卒,态度极其不明,如今来到公孙家地界,殿下当小心为上……” “且看那公孙范如何一说!”刘辩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向帐内众将招了下手,率先走出营帐。 领着一百多辆装满粮草、酒食的大车,公孙范立于刘辩大军辕门之外。远远看见一名身穿金色衣甲、身后跟着数名威猛武将的少年向辕门走来,公孙范心知是刘辩来到,不等刘辩走到近前,已是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行了个躬身大礼。 这公孙范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平,并无出众之处。为迎接刘辩,他并未穿戴甲胄,而是穿着一身丝质华服,装扮的就如同一个寻常士族子弟。 手按剑柄,领着赵云、典韦等人走出辕门,刘辩将公孙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向他问道:“来者可是渤海太守?” “殿下垂询,不敢相瞒!”公孙范抱拳躬身,态度很是恭谨的对刘辩说道:“这渤海太守乃是袁绍让出印绶……” “朝政把持于董卓之手,朝廷任命官员,也多是董卓逆贼经手!”不等公孙范把话说完,刘辩就接口说道:“反倒是如公孙将军这般,凭着自家实力得了印绶者,更是忠于朝廷之事!” 公孙范能够得到渤海太守印绶,本就是公孙瓒私下所为。原本他还以为刘辩会对此事颇有微词,可没想到,刘辩竟能说出一番赞同他得了渤海的话来。 刘辩这番话,无形中也是认同了公孙范渤海太守的地位,公孙范心中一喜,身子躬的更低,立于一旁,竟是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没再理会躬身立于一旁的公孙范,刘辩抬脚走到那百余车从城内运出的物质近前,伸手从第一辆大车上拿起一块干肉,凑在鼻子上闻了闻,点了下头,对公孙范说道:“黄巾为乱,本王着实没想到,这渤海竟还有如此上好的干肉……” “回禀殿下!”刘辩刚说出渤海还有上好干肉,公孙范就连忙应道:“渤海一带,连年欠收,百姓生活很是困苦。这干肉乃是末将往日所留,用以犒赏有功将士。今日闻得殿下领军前来清剿黄巾,不敢私藏,已尽数取来敬献殿下!” “难为公孙将军一片忠心!”将干肉丢在大车上,刘辩点了点头,向身后一名亲兵说道:“将士们连日行军,着实辛苦。传令下去,今日傍晚,众军每人领取干肉一块,美酒三樽,本王要借着公孙将军劳军,好生犒劳三军!” “诺!”连日行军,虽说从未饿过肚子,可官兵们每日吃的,也都只是煮熟了的小米,得知将有肉食,领了命令的亲兵顿时满脸喜色,赶忙朝着军营跑了回去,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青州黄巾贼攻破兖州刺史刘岱,本王日前已然任命曹孟德接管兖州。”待到传令亲兵跑回军营,刘辩朝辕门外的几名兵士摆了下手,看着那几名兵士引领着送粮草肉食的渤海军进入军营,才向公孙范说道:“曹孟德能征善战,必不会如同刘岱一般败于黄巾贼人。若黄巾贼兵败,必定折返青州,尔后进入渤海地界,群贼将至,白马将军如今何在?” 公孙瓒向来征战,都是骑着一匹白马。麾下燕云铁骑之中的精锐白马义从,更是清一色全都配备着通体雪白的战马,因此世人多称他为白马将军。 刘辩问起公孙瓒,公孙范连忙答道:“前将军如今身在蓟州,正整备兵马准备前来讨贼!” “难为白马将军了!”刘辩点了点头,对公孙范说道:“早先白马将军与冀州袁绍交恶,本王本想从中调停,奈何董卓老贼追击甚紧,一直未能抽出身来。待到此番攻破黄巾,本王定当从中斡旋。至于白马将军,常年于北地讨伐胡人,劳苦功高,做个刺史……” 话说到这里,刘辩瞟了满脸期待的公孙范一眼,却没把话说完,只是仰头哈哈一笑,对公孙范说道:“既然将军今日前来,便随本王入军营痛饮几盏如何?” “殿下相邀,本应陪饮。”刘辩没有把册封公孙瓒刺史的话给说完,公孙范脸上现出一抹失落,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对刘辩说道:“奈何重合一带,我军战力不强,如今黄巾贼人就在南面,一旦打将起来,若以殿下所属将士为前驱,末将便是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了赎罪。如今末将须返回城内整兵备战,并迎殿下入城驻军!” “难得将军忠义!”听完公孙范的话,刘辩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既是如此,本王便不强留将军,将军请便!” “末将告退!”眼见将物质送入刘辩军营的渤海军兵士纷纷走出了军营,公孙范抱拳躬身,又是向刘辩行了一礼,这才倒退着朝后走了两步,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战马。 “这公孙范倒是不错,还晓得给殿下送些酒肉过来!”公孙范刚跨上战马扬鞭离开,跟随刘辩来到辕门外的典韦就咕哝着对身旁的几位将军说道:“这些日子,总吃些粟米饭,着实是口中都淡出了个鸟来!” “既有肉食,今日便让你吃个够!”听了典韦的话,刘辩转身朝他微微一笑,说了这么一句,抬手向众人一招,对众人说道:“走!今日晚间,我等与官兵们一同喝酒吃肉,好生犒劳犒劳五脏庙!” 众人虽是不晓得刘辩说的“五脏庙”是什么,却是能听出他要好好打打牙祭的意思,一边说笑着,一边跟随刘辩回了军营。 两日之后,蓟州渔阳公孙瓒的前将军府中。 公孙瓒一手捏着块写着字迹的丝绢,在书房内来回的踱着步子,眉头早已是紧紧的拧做了一团。 “将军因何愁眉不展?”与公孙瓒同在书房的,还有一名身穿天青色华服,大约四十五六岁的中年,见公孙瓒紧皱眉头,这中年对他说道:“将军向日纵横沙场,纵是胡人,也惧将军十分,今日却是为何如此焦躁?” “长史,你且看看此物!”立于一旁的中年人,乃是公孙瓒最为信任的长史关靖,听得关靖询问,公孙瓒将手中丝绢递到他面前,对他说道:“弘农王率领两万大军进驻渤海,欲于渤海一带阻击青州黄巾贼。本将军恐怕是定要率军前去增援才可。可冀州袁绍此刻却对蓟州虎视眈眈,若要领大军离去,本将军又如何安得下心?” 第204章 强留弘农王 大致看了一遍丝绢上写的字,关靖捏着丝绢,望着还在屋内来回踱步的公孙瓒,对公孙瓒说道:“此等好事临头,将军如何竟会发愁?” “好事?”听得关靖如此一说,公孙瓒扭过头望着他,一脸茫然的说道:“大军离开蓟州,一旦袁绍领军进犯,蓟州将无可用之兵。若本将军不去协助弘农王,事后又定然被追个不臣之罪,如此两难,长史为何说是好事?” “弘农王曾贵为九五之尊,如今坐在长安朝堂上的小皇帝,不过是董卓擅言废立,强行扶持上去的傀儡而已。”手中捻着那块丝绢,关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公孙瓒说道:“公孙范将军于书信中说的已是十分明了,此次征剿黄巾,弘农王只领了不足两万兵马进入渤海。将军麾下精兵数万,待到击溃黄巾贼人,再将弘农王……” “长史的意思是……?”不等关靖把话说完,公孙瓒已是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瞪着关靖看了好一会,才连着摆手说道:“不可,不可。弘农王到达渤海,若本将军将其软禁起来,各路豪强定然如同讨伐董卓一般讨伐本将军……” “将军以礼相待,如何称得软禁?”公孙瓒刚否定关靖的提议,关靖就连忙对他说道:“只要将弘农王留在蓟州,扶他重登帝位,这天下……” 话说到这里,关靖的眸子中竟闪烁着一抹狡黠的光彩。 扭头看着关靖,过了许久,公孙瓒才点了点头,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对他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便点齐兵马,前去渤海,助弘农王击溃黄巾余孽!” 公孙瓒领军赶赴渤海,刘辩也已在公孙范的迎接下,率领大军进驻了重合。 夕阳斜下,刘辩站在重合城头,遥望着南方。进驻重合已有数日,每日他都会派出探马前去打探兖州一带的战事,却始终未得到青州黄巾被曹操攻破转往渤海的消息。 一骑快马披着残霞从南方飞奔而来,骑在马背上的,是一名身穿大红衣甲的刘辩军斥候。 看到那斥候的身影,站在城墙上正眺望着远方的刘辩精神陡然一振,扶在城垛上的手指也下意识的抠紧了一些。 “报!”趁着日暮之前,城门尚未关闭,快马从城外护城河上的吊桥飞驰而过,冲进城内,斥候翻身跳下马背,飞快的跑上城头,半跪在刘辩身前,抱拳对他说道:“兖州牧曹操于寿张一带迎击青州黄巾失利,济北相鲍信战死,曹操已然退回濮阳一带。各城加强守备,青州黄巾攻城不下粮草不济,数十万黄巾贼本欲退回青州一带补充粮草,袁绍部将臧洪却于近日占据青州,使得黄巾贼完全断绝了补给可能!” “黄巾贼可有北进,前往渤海一带的迹象?”听闻曹操于寿张战败,刘辩眉头拧了起来,赶忙向斥候追问了一句。 “并无此迹象!”刘辩问起青州黄巾有没有北进的迹象,斥候连忙应道:“臧洪把守青州一带,布防很是严谨,即便黄巾贼有心北进,也定然会遭到强猛阻截。” 朝斥候摆了摆手,刘辩又扭过身子,双手扶着城垛,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青州军并未北进,原本他们在击退曹操之后,还可进入青州一带补给,可臧洪的出现,却断绝了青州军最后的退路。 此次东征,刘辩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招揽这支青州黄巾,将他们并入麾下,可依照眼下的情势发展,想要兼并这支队伍,恐怕并非如出发前想象的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在重合北面二十里的野地中,领军前来支援刘辩的公孙瓒手按佩剑,笔直的挺着身子站在军营辕门处,眺望着南方。 “将军!”建议公孙瓒领兵南进的关靖见他一直站在辕门处眺望南方,走到他的身后,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听闻斥候来报,青州黄巾贼并未北进……” “是!”公孙瓒皱着眉头,点了下头,视线却还投在南方,对身后的关靖说道:“袁绍部将臧洪占了青州……” “青州与渤海毗邻,若是让袁绍占了青州……”听说臧洪占了青州,关靖心头一紧,赶忙对公孙瓒说道:“如此一来,渤海与蓟州便尽数被袁绍围在其中!” 公孙瓒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拧着眉头,好似在寻思着什么。 “将军!”站在公孙瓒身后,关靖眼珠转了转,对公孙瓒说道:“臧洪占据青州,并无朝廷委派,也无弘农王允诺,已是名不正而言不顺。将军可……” “传令下去!”不等关靖把话说完,公孙瓒扭头对不远处站着的亲兵说道:“大军避开重合,直入青州,将臧洪赶出青州!” 公孙瓒决意进攻占据青州的臧洪,而刘辩此时却是毫不知情。 他还在等待着,等待着公孙瓒大军来到,与他一同封堵青州前往渤海的道路。 青州黄巾号称百万之众,能战者不下三十万人,若是得了这股力量,刘辩将来挥师西进,直捣长安,根本无需借助他人之力。 待到刘辩离开城头返回重合官府,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 领着一队亲兵,刚回到重合官府,才进入前院,公孙范就迎了出来,抱拳躬身满脸堆笑向刘辩问道:“殿下前往城头,可见到黄巾贼人前来?” 看了迎出来的公孙范一眼,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黄巾贼人恐怕不会再来渤海,本王打算,过两日领军离开重合,南下兖州,与曹孟德合兵进击青州黄巾贼!” 当刘辩说出要与曹操合兵进击黄巾贼时,公孙范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情,不过这抹不自然只是一闪即逝,他脸颊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接着对刘辩说道:“前将军尚未来到,殿下若是就此离去,末将着实……” “离不离去,尚待商榷!”公孙范脸上的不自然虽是一闪即逝,却还是被刘辩捕捉了个正着,刘辩朝他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在城头上呆了半日,本王着实是有些倦乏了,将军也去歇着吧,今日本王要早些安歇!” “诺!”刘辩不愿再提领军出征的事情,公孙范也不好跟着强问,只得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领着一队亲兵,径直进了官府后院。到了住处门外,一名亲兵先行进入房间,将屋内烛台上的白烛点燃。 不等那亲兵将所有白烛全都点燃,刘辩抬脚跟进了屋内,到了正点着白烛的亲兵身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去军营找赵云将军,要他明日一早来本王住处!” 从刘辩说话时谨慎的模样,亲兵已看出此事不能让别人知晓,点了下头,并未应声,在点燃所有白烛之后,躬身倒退着走了两步,退出了房间。 待到点燃白烛的亲兵离去,刘辩转身走到屋内挂铠甲的架子旁,将铠甲脱下,挂在了架子上。 而此时前院的一间小屋内,公孙范与一名中年武将正迎面跪坐在屋内。 “方才弘农王说要率军离开重合。”看着跪坐在对面的中年武将,公孙范眉头紧紧的拧着,对他说道:“前将军要我等无论如何将他留于此处,若是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如何向前将军交代?田将军可有计策,把弘农王留在重合?” 跪坐在公孙范对面的,乃是公孙瓒麾下武官田楷,听得公孙范如此一问,田楷皱着眉头,沉吟了好半天,才对公孙范说道:“弘农王要走,若是我等强行挽留,反倒不美……” “正是!”田楷的话音才落,公孙范就皱着眉头对他说道:“方才我本打算劝说弘农王莫要离开,可他好似很不耐烦一般,话到嘴边又给我堵了回来……” “定然不能让弘农王离开!”田楷低着头,紧紧皱起眉头,沉吟了好一会,才对公孙范说道:“将军可传令守城官兵,即便白日也将吊桥收起,增加城门守军,一旦弘农王要离开,即刻关闭城门。” “如此一来,岂不是软禁……”听了田楷的计策,公孙范连忙摆着手说道:“不可,弘农王自家留下,于天下人之处我等尚可交代,若是强行挽留,以至于关闭城门,前将军恐会如同董卓一般,遭来众豪强围攻。” “将军莫非是想要弘农王离开重合?”跪坐在公孙范对面的田楷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紧的拧着,对公孙范说道:“将军莫要忘记,前将军可是命人前来特意交代过,决不可放弘农王离开渤海!” “可田将军之计,乃是置前将军于不义!”公孙范满脸懊恼的看了田楷一眼,叹了一声说道:“拉起吊桥,关闭城门,弘农王何等精明人物,岂不知你我要将他留在城中……田将军莫要忘记,眼下弘农王手中,可是有着近两万精锐兵马,凭着你我麾下官兵,可能挡的住他?” 提到刘辩麾下两万兵马,田楷眼珠转了转,过了好一会,目光中闪烁着一抹阴毒,小声对公孙范说道:“将军既是忌惮弘农王麾下兵马,不若来场劳军……” “田将军的意思是……”不等田楷把话说完,公孙范就惊愕的睁圆了眼睛,瞪着田楷,压低了声音问道:“下毒?” 第205章 第三只锦囊 校场上传来晨练官兵们发出的阵阵呐喊,一队队刘辩军兵士列着整齐的队伍,训练着拼杀技能。 远处的空地上,三五成群的渤海军官兵,懒洋洋的远远观看着刘辩军的操练,不时还有人指指点点,跟一旁的同伴小声嘀咕着什么。 赵云手按剑柄,在兵士们操练的队列旁来回的走动着,初升的朝阳照射在他的身上,使得他那身银色的铠甲,也泛着些许金灿灿的光泽。 “赵将军!”正指点着官兵们操练,一名刘辩亲兵飞快的跑进了军营,到了赵云近前,那亲兵先是朝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才向赵云凑近了一些,附耳对赵云说道:“殿下请将军即刻去官府见他。” 扭头朝传令的亲兵看了一眼,从亲兵神神秘秘的样子,赵云看出定然是城内出了什么变故。 他朝亲兵点了下头,待到那亲兵转身离去,才向不远处还在观看着官兵们操练的典韦招了下手。 见赵云向他招手,典韦赶忙走了过来,到了赵云近前,瓮声瓮气的问了句:“怎了?” “殿下要某前去寻他。”赵云向左右看了看,见附近都是自家官兵,才压低了声音对典韦说道:“若非出了大的变故,殿下定然不会派出亲兵来找我等。你且在此处看顾着将士们操练,或许今日便会有大事发生……” 看着典韦点头应了,赵云刚要转身,又觉着有些不放心,回过头再次小声叮咛了一句:“若非得了殿下指示,千万莫要惹事,切记!” “赵将军放心!”见赵云好似有些信不过他,典韦满头郁闷的向赵云摆了摆手说道:“某虽不似将军一般心思缜密,却也不是个爱惹事之人,人不惹我,我不去招惹他们便是!” 典韦如此一说,心内虽是还有些不放心,赵云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下头,转身向军营外走去。 几名等在一旁的赵云亲兵见他向军营外走去,连忙跟上,随着他一同走向辕门。 官府后院,刘辩起身后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前去城墙上等待斥候回报。 他站在窗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拧着眉头,望向后院内正怒放着的一片片花丛。 初升的朝阳,光线很是柔和,铺洒在花丛之上,给怒放着的鲜花也镀上了一层细细的金边。 正望着后院的花丛,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听到吵嚷声,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后院入口处传来了几声连续的闷响,数名守着外院的渤海军兵士被人如同丢麻包一般甩在地上趴着。 打翻他们人显然用力不轻,被撂倒在地的渤海军兵士,一个个龇牙咧嘴疼的嘴里直抽抽着凉气,却没有一个还能勉强爬起来。 当这几名渤海军被人硬生生从前院甩进后院的同时,一员穿着银色铠甲的小将军领着几名长剑已然出鞘的红衣亲兵快步走进后院。 跟在他们身后涌进后院的,还有百余名手持兵械的渤海军官兵。 负责后院守备的刘辩亲兵,见渤海军官兵涌进后院,“呼啦”一下,全都抽出长剑涌了上去,与那百余名渤海军相互对峙。 “这是做何?”见百余名渤海军紧跟着赵云等人涌进后院,刘辩抬脚迎了上去,冷着脸冲他们低喝道:“阻拦本王麾下将军,可是意图软禁本王?” 被刘辩这么一喝,百余名渤海军一个个面面相觑,手中兵刃也不由的松了一松。 后院闹哄哄的吵了起来,把后院让给刘辩,在前院寻了个房间入住的公孙范听到吵闹,赶忙跑了出来。 见一群渤海军官兵涌进了后院,正与刘辩的亲兵对峙,公孙范瞪圆了眼睛冲那些渤海军兵士低吼了一声:“都在此处作甚?要你等保护殿下,不是让你等阻挡赵将军!都快滚!” 被公孙范喝骂了一句,百余名渤海军官兵这才收起兵器,抬着那几个被赵云打翻在地的同伴,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朝公孙范瞪了一眼,刘辩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他的住所走了过去。 赵云紧随其后,跟着向刘辩的住所走去。公孙范也想跟上,可他才刚抬起脚,几名刘辩亲兵就侧身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了一眼挡在面前的刘辩亲兵,公孙范伸长脖子,向已经快要走到房间门外的刘辩望了一眼,才无奈的甩了甩头,转身朝前院走去。 进了房间,刘辩站在门边,等赵云也入了屋内,他才将房门拉上,对赵云小声说道:“本王觉着公孙瓒可能是想将本王软禁在这重合城内……” “公孙瓒?”刘辩的话才出口,赵云就一脸愕然的看着他,压低了嗓音说道:“他竟如此大胆?” “我军只有不足两万人!”抬脚走到屋内矮桌边坐下,刘辩朝赵云招了招手,待到赵云也跪坐在草席上,才小声对他说道:“重合城内,渤海军或许无力阻拦我等,可那公孙瓒一旦来到重合,恐怕事态就不在你我掌控之中。” “来到渤海,可是军师的计策。”早先跟随徐庶作战,从未有过败绩的赵云听到刘辩如此一说,微微蹙起眉头,对刘辩说道:“殿下打开第二个锦囊,可有看清军师原话?” “本王也在纳闷!”刘辩摇了摇头,一脸纳罕的对赵云说道:“军师算无遗策,如何会在此事上犯下如此大的疏漏?” “军师不是还给了殿下第三个锦囊吗?”手捏着下巴,低头沉吟了片刻,赵云抬起头望着刘辩,对他说道:“眼下正在危急之时,殿下可将第三只锦囊打开……” 刘辩微微拧了拧眉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本王以为尚未到打开锦囊之时,可眼下情形确是十分危急,打开锦囊也不为过。” 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了徐庶交给他的第三个锦囊。 打开锦囊,刘辩和赵云发现,这只锦囊内装着的丝绢上,竟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展开锦囊简单看了一遍,刘辩惊的两眼瞪的溜圆,将丝绢递给赵云说道:“方今我等遭遇,军师竟是算的毫厘不差!” 接过丝绢,赵云看了一遍上面的字迹,也是满脸惊愕的抬头望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若是晚些打开锦囊,当真是要误了大事!” “事出紧急,不可耽搁!”从赵云手中拿回那块写着徐庶计策的丝绢,刘辩站了起来,对赵云说道:“你即刻返回军营,点齐骑兵,前来接应本王。命令典韦等人,将渤海军军营包围,所有渤海军一律缴械,待到我军离去,再让他们找到兵刃不迟!” “诺!”已经看了丝绢上所写内容的赵云,心知事情已经到了耽延不得的境地,赶忙站了起来,抱拳应了一声,跨步向屋外走去。 官府后院中,百余名刘辩亲兵摆着阵列,面朝外院,早已做好了防范。 刘辩的亲兵,跟随他已是有了些日子,方才渤海军涌进后院,这百余人就已感到今日定然有事发生,因此才在刘辩没有下令的情况下,提早做出了防范外院渤海军袭击的准备。 出了刘辩的房间,赵云一手按着剑柄,领着他带来的几名兵士,快步朝外院走去。 见赵云冷着脸从内院走出来,先前曾试图阻挡他,却被他给打得躺了一地的渤海军不敢阻拦,纷纷让到一旁,目送着他快步走出官府。 官府前院,公孙范居住的房间内。田楷与公孙范并肩站在窗口,望着赵云快步离去的背影。 待到赵云走出前院,田楷突然转过身,面对着公孙范,对他说道:“不好,弘农王要先动手!” “如何处置?”听说刘辩要先动手,公孙范心内一惊,赶忙对田楷说道:“城内守军只有六千余人,弘农王却是有着近两万大军……” “命令亲兵,冲进后院,将弘农王拿下!”田楷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对公孙范说道:“擒了弘农王,即便他的大军抵达官府,也是投鼠忌器,又奈我何?” “不可!”田楷话音刚落,公孙范就连忙抬手止住了他,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命令守城兵士,速将城门关闭,拉起吊桥,任何人不得出城!” 一名守在门外的亲兵听到公孙范的喊声,赶忙应了,飞快的跑出了官府。 “关上城门、拉起吊桥又能如何?”门外的亲兵跑出了官府,田楷紧紧的拧着眉头,对公孙范说道:“若是弘农王强行开城,守城将士谁能拦住?” 公孙范低下头,沉吟了许久,才对田楷说道:“关闭城门,若是弘农王真要出城,我等也是阻拦不住。可田将军假若真的拿下弘农王,恐怕不出几日,围剿黄巾军的官军就会开赴渤海,重合城内尚有近两万弘农王所部,两方里应外合,以渤海军之力,如何对付众多官军?将军这是要置前将军于死地啊!” “如此便要眼睁睁看着弘农王从我等面前离开?”田楷转过身,一拳砸在窗口边的墙壁上,咬着牙恨恨的说道:“若是弘农王能够留于此处,前将军不日定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大好时机竟从指隙溜走,某心中着实不甘!” 第206章 强行出城 数千骑快马从军营中涌出,在赵云的率领下,径直朝着官府方向奔去,马蹄踏在青石铺设的街面上,发出阵阵如同滚雷般的轰鸣。 “让开!让开!”平日里还显得很是宽阔的街道,突然涌出一片战马的洪流,顿显拥挤了许多,身穿大红衣甲的骑兵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向走在街道上的百姓高声喊叫着。 由于连年征战,重合城内已是人丁寥落,在街道上行走的百姓也没几个。 见黑压压一片骑兵策马飞驰而来,稀稀拉拉的几个正在街上走着的百姓赶忙跑到路边,脊背紧贴着路边墙壁,睁圆满是惊惧的眼睛,望着数千骑快马从他们身前奔过。 领着三千骑快马,到了官府门前,赵云也不下马,纵马冲进官府前院,一勒缰绳,向跟着他进入官府大院的几名骑兵喊道:“前去迎接殿下!” “诺!”数名骑兵翻身跳下马背,手按着剑柄,飞快的朝后院跑去。 先前还想着将刘辩强留下来的田楷与公孙范见赵云领着骑兵冲进官府前院,连忙从屋内跑了出来。 “赵将军,这是何意?”出了房间,公孙范朝赵云拱了拱手,一脸纳罕的望着官府外面的骑兵,向他问道:“为何领军冲击官府?” “将军多虑了!”赵云朝公孙范拱了拱手,冷着脸对他说道:“我军今日便要开拔前往兖州,末将是来迎接殿下,并非冲击官府。” 赵云正与公孙范说着话,早已穿戴好衣甲只等他来到的刘辩,领着一群亲兵,快步从后院走了出来。 见刘辩走出后院,赵云赶忙翻身跳下马背,走到他面前抱拳躬身说道:“启禀殿下,大军已然准备妥当,只等殿下下令开拔!” “好!”刘辩点了下头,向身后一名亲兵说道:“前去军营,传本王命令,即刻出发!” “殿下!”亲兵领了命令,快步朝官府门外跑去,公孙范赶忙上前,到了刘辩身前抱拳躬身说道:“临近午间,末将斗胆恳请殿下留在城内,让将士们吃罢了午饭再走不迟!” “多谢公孙将军美意!”扭头朝公孙范看了一眼,刘辩淡淡的丢下一句:“兖州告急,我等须即刻前往增援曹孟德,今日午饭便不在城中吃了!” 说着话,他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坐骑的缰绳,翻身跳上战马,将马鞭“啪”的一甩,向赵云喊道:“子龙,我们走!” 与此同时,在重合军营内。 数千名浑浑噩噩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渤海军,被得了命令将他们缴械的刘辩军给围了个结实,所有缴出的兵械也都被刘辩军官兵抱着不知藏到那里去了。 黑压压一片渤海军官兵抱头蹲在地上,其中不少人一边抱着头,一边还偷偷朝包围他们的刘辩军官兵瞟上几眼。 军营内的渤海军官兵尽数被缴了兵械控制起来,一群刘辩军兵士正看守着他们,一骑快马冲进了军营,马背上的刘辩亲兵冲到典韦、周仓等将军身前,跳下战马抱拳对他们说道:“几位将军,殿下有令,要大军即刻开拔!” 早已做好准备的典韦、周仓等人接了命令,赶忙向军营内的刘辩军官兵们喊道:“将士们,出发!” “将军,那些渤海军如何处置?”浩浩荡荡的大军刚出辕门,一员裨将就凑到典韦近前小声问了一句。 回头朝军营内看了一眼,典韦把视线投向了走在他身旁的周仓。 “让他们在那蹲着!”周仓扭头往军营内看了看,对典韦说道:“殿下没说要杀他们,我等若是杀了,反倒是给殿下惹了事端!” 已从赵云那里得知渤海军想要留下刘辩的企图,典韦心内早是憋着一肚子火,在将渤海军缴械的时候,他已是数次强忍着没有下令让官兵们杀一些渤海军出气。听得周仓如此一说,心内更是烦闷不已。 擒了军营中的渤海军,却又不能打杀,满心愤懑的典韦扭过头,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娘的,若是殿下下令斩杀,某便直入这鸟军营,也无须兵士们动手,只某一人便将那些渤海鸟人全都给打杀了!” 出了军营,典韦、周仓、杨奉等将领正率军沿着街道朝城门方向疾走,一骑快马迎面朝他们奔了过来。 到得队伍近前,马背上的刘辩亲兵一勒缰绳,止住战马,翻身跳下马背,跑到典韦近前,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听完那亲兵说的话,典韦怔了一怔,瞪圆了眼珠子看着他问道:“此话当真?殿下果真如此吩咐?” “不敢欺瞒将军!”亲兵抱拳躬身,以极其肯定的语气应了。 “好!”从亲兵那里确定了消息可靠,典韦一拍巴掌大笑道:“某等的便是如此!” 笑罢,他停下脚步,朝身后一招手,对跟在后面的官兵们喊道:“来个三五百人,随本将军前去放火!” 走在典韦身旁的周仓听得他说要放火,连忙将他拦住,向他问道:“典将军,要去哪里放火?” “殿下有令,虽是不能杀人,我等却可将那鸟军营给烧喽!”典韦朝周仓手臂上扒拉了一下,将他拨到一旁,领着三百多名兵士,跨着大步急冲冲的朝他们刚刚离开的军营走去。 望着典韦离去的背影,周仓满脸狐疑的扭头看向那个前来报讯的亲兵。 见周仓看向他,亲兵赶忙抱拳躬身,向周仓行了一礼,随后凑到周仓近前,小声对他说道:“殿下命典将军前去放火,却要周将军到城门口,派人将城墙上的渤海军缴械,以免大军出城,背后遭人暗算!” 刘辩与赵云领着三千骑兵先大军一步到达重合城门,守卫城门的渤海军早已得了公孙范的命令将城门关闭。 到了城门口,赵云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挺着长枪,用枪尖指着城门边上的渤海军,向他们喊道:“殿下出城,快快打开城门!” 负责守卫城门的,是一名渤海军小校。赵云喊声刚落,那小校就跨步上前,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对赵云说道:“任何人出城,均须太守手令,不知将军可有手令!” “好大的官威!”那小校刚应了声,赵云就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纵马向他冲了过去,到了那小校近前,骑在战马上的赵云抬脚朝他肩头上就是猛的一踹,破口骂道:“区区太守,也敢挡得殿下?” 赵云这一脚踹的委实不轻,小校见他冲上来,心知坏事,还没来及闪避,肩头上已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踉跄着朝后连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打开城门,谁敢聒噪,立杀不赦!”踹翻那小校,赵云怒目瞪着城门边上的十多名渤海军,将长枪提了一提,厉声喝道。 经赵云如此一吼,十多名守着城门的渤海军一个个浑身哆嗦着,惊恐的睁圆了眼睛,竟是不晓得该不该去开城门。 守在城墙上的一些渤海官兵纷纷探出脑袋,朝城下张望着,见是赵云踹翻了守门小校,又冲着守城门的兵士们怒吼,城墙上的一些渤海军心内竟是暗暗庆幸不是自己守着城门。 守城门的十几名渤海军已是被赵云给吓的蔫了,数十名跟在赵云身后的骑兵在这时“呼啦啦”的跳下马背,跑到城门边上,将城门打了开来。 两扇厚重的城门发出“吱呀呀”的门轴转动声,被几十名刘辩军骑兵给拽开,驻马立在城门内侧的赵云,从闪开的门缝中看到,城外护城河上的吊桥也早已被渤海军拉了起来,正笔直的竖立在护城河边。 策马冲到系着吊桥的缆绳旁,赵云抬起长枪,将长枪朝着缆绳猛的刺了过去。 锋锐的枪尖扎进缆绳,赵云手腕一翻,长枪顺势一挑,缆绳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顿时崩裂开来。随着缆绳的断裂,吊桥笔直的朝着护城河上倒了下去,挑起的那端桥板砸在护城河对面的岸边上,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出城!”吊桥刚刚放下,驻马立于一旁始终没有说过话的刘辩朝身后跟着的骑兵招了下手,率先纵马向城外奔去。 周仓、杨奉等人领着步军到了城门口,见骑兵正在出城,周仓向身后跟着的一名裨将小声说道:“带人占领城墙,将城墙上渤海军全都缴了兵械!” “诺!”那裨将应了一声,朝身后一招手,领着一大群刘辩军官兵飞快的冲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渤海军还望着正出城的刘辩军骑兵,不晓得该如何才好,一群手持朴刀盾牌的刘辩军却突然冲上了城墙,将他们全都给围了起来。 “放下兵器,饶你等不死!”领着千余名官兵冲上城墙,奉命将渤海军缴械的裨将手按着剑柄,高声向城墙上的渤海军喊了一嗓子。 “军营失火了!”就在城墙上的渤海军官兵满脸惊愕,不晓得该不该将兵器丢下的时候,一名渤海军兵士突然指着城内军营的方向,高喊了一声。 城墙上的众人听得喊声,赶忙扭头朝军营方向望了过去。果然看到城内冒出了滚滚浓烟。乌黑的烟柱,犹如一条盘旋的乌龙,盘绕着身躯,直冲天际。 趁着渤海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冲天而起的烟柱上,带人登上城墙的刘辩军裨将把手一挥,向身后的官兵们喊道:“卸下他们的兵刃,敢反抗者,杀无赦!” 千余名刘辩军官兵得了命令齐齐发了声喊,朝着城墙上的渤海军冲了上去。 一些眼色活络的渤海军没等刘辩军冲到近前,已是将兵器丢在地上,抱头蹲下。刘辩军官兵倒也没难为这些人,只是那些产生了反抗念头并且有迹象实施的渤海军却是倒了大霉。 许多意图反抗的渤海军被刘辩军官兵推翻在地,蜷曲着身子,抱头承受着涌上前来的刘辩军的拳打脚踢,发出了一阵阵凄厉的哀嚎。 第207章 白马义从 青州临近海滨,海产丰富,境内河道纵横,坐享渔盐航运之利,自古以来便是旖美富饶的所在。 东汉末年,桓灵二帝当政,各地苛捐杂税盘剥无穷,百姓整日劳作,所得却仍是无法满足贪官恶吏的胃口,以至民家无隔夜之食、百姓无蔽体之衣,连青州如此富饶的地方,最终也是逼得民众揭竿而起。 一抹残阳映红了半边天空,斜照的夕阳下,身穿大红衣甲的官兵正在忙着生火造饭或搭建行军帐篷。 刘辩手按着剑柄,立于军营外的一片空地,静静的聆听着自南边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水声潺潺,和着自耳边吹过的风儿,越发展现出一种自然的韵律之美。 大军驻扎的地方临近济水,往南便是济南国地界,往东却可沿着济水,直入渤海。 离开重合,刘辩刻意命典韦等人放火烧了军营,除此之外,他还命令麾下将士把重合城内的渤海军全都给缴了械。 经此一闹,与公孙瓒虽说并未正式反目,却也是撕开了面皮。 徐庶的第三道锦囊,就是要他在渤海一带掀起风浪,将东面曹操与袁绍的矛头,全都指到公孙瓒的身上,借此三方势力相互征伐的间隙,趁机于河东一带发展壮大。 “殿下!”正望着南边,聆听着远处济水的水流声,赵云走到刘辩身后,对他说道:“斥候来报,公孙瓒已然率军进攻臧洪,如今驻军于邹平一带;兖州一线黄巾军进攻受阻,也已停滞下来,管亥所部数千人为筹集粮草北上青州,驻扎于梁邹,颇有渡河迹象。” “明日一早,我军渡过济水南下祝阿,尔后进取梁邹……”凝望着南方,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对身后的赵云说道:“军师虽已言明,此番我军东进,在他看来只是为了搅浑东线的这泓水,可百万青州黄巾,毕竟是股不小的力量……” 站在刘辩身后,赵云也把视线投向了南面。 若按照徐庶于锦囊中的吩咐,在重合闹上一场,将公孙瓒的力量引进青州,尔后南下濮阳,借机将公孙瓒再引向濮阳,刘辩便是完成了东进的任务。 可刘辩却始终对那百万青州黄巾念念不忘,总想着将他们收归已有,如此一来,却是让形式变的越发复杂。 刘辩军驻扎于菅县附近,公孙瓒却屯军于邹平,若不是有袁绍麾下臧洪牵扯,公孙瓒恐怕早已是以重合城内的变故为由挥军西进,进攻刘辩了。 夜晚悄悄过去,天刚蒙蒙泛亮,刘辩便率领大军直往济水,打算渡过济水,在祝阿屯扎,尔后再东进兼并管亥。 大军刚刚到达济水岸边,刘辩正要命令官兵们扎木筏渡河,河岸下游就冲过来了一匹快马。 “殿下!”到了大军近前,马背上的斥候翻身跳了下来,飞快的跑到刘辩身前,抱拳说道:“今日天刚蒙蒙亮,囤聚梁邹的黄巾贼人便在管亥带领下渡过济水,企图在邹平一带寻找粮草……” “管亥过河了?”听得斥候回报,刘辩怔了一怔,拧着眉头向那斥候又问了一句。 “正是!”斥候抱拳躬身,确定了消息无误。 朝斥候摆了摆手,待到斥候离去,刘辩扭头对身后的赵云说道:“管亥所部黄巾,乃是从兖州进入青州寻找粮草补给。如今公孙瓒与臧洪都在济水以北,若本王是管亥,绝不会冒险渡河,想来是河岸南侧已然无有粮草征集……” “黄巾作死,与我等何干?”赵云也拧起眉头,对刘辩说道:“殿下莫要理会,我等自渡河前往兖州,没了管亥,道路倒是平坦了许多。” “本王东进,所为何事,子龙并非不知!”刘辩摇了摇头,对赵云说道:“管亥乃是黄巾猛将,如今只是引领数千人返回青州,正是趁机招揽的好时机。一旦得了管亥,兖州一带黄巾想来也是容易招揽了许多。” “公孙瓒所部足有五万兵马,臧洪麾下也有两三万人。”赵云低垂下眼帘,沉吟了片刻,对刘辩说道:“殿下且领军于此处驻扎,末将率领一支人马,先去将管亥救下来便是!” “救他们无用!”刘辩摇了摇头,对赵云说道:“只是救下他们,无非要他们感恩戴德而已,若要招揽尚须本王前去!” “殿下……”刘辩说要亲自前去招揽管亥,赵云连忙说道:“大军贸然东进,万一进入公孙瓒所设圈套……” “此番由韩暹率两千兵马随同本王先一步赶去!”不等赵云把话说完,刘辩就对他说道:“子龙可领大军,与典韦等人随后紧跟,一旦公孙瓒意图对本王不利,便是杀上一场,也不为过!” “诺!“沉吟了片刻,赵云始终觉着刘辩的办法很是冒险,可他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抱拳应了。 刘辩决定暂停渡河,领军东进,从公孙瓒和臧洪面前虎口夺人,招揽管亥所部黄巾军的同时,在邹平一带的济水河畔,一队数千人的黄巾军刚渡过黄河登上北岸。 领着这队黄巾军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生着黑黑脸膛,脸颊两侧毛胡子如同钢针般一根根直立起来,整个人就好似熊罴一样粗壮的黄巾将领。 与这黄巾将领一同登岸的,还有个手持大刀的娇美女将。这女将身穿银色鳞片甲,腰间系着一条大红束甲,头上包裹着黄巾,将她那一头乌墨般的青丝整个拢了起来,使得她俏媚中又显现着几分刚猛。 若是刘辩此时此地见了这女将军,定然会吃上一惊。她不是别个,正是早先曾随刘辩一同去过卧牛山的管青。 “妹子。”站在河岸边,如同熊罴般粗壮的黄巾将领朝身旁的女将军憨憨一笑,抬手指着邹平,对她说道:“这青州如今可真是穷的连个鸟都不愿做窝,我等在河岸南面找了这些日子,竟是没寻着几颗粮食,说不得,只好来找公孙瓒借上一些。” “大哥此举着实冒险!”与管青说话的不是旁个,正是黄巾军第一猛将管亥,当他说出要找公孙瓒借粮时,管青微微拧着娇俏的眉头,很是担忧的对他说道:“我军仅有数千人,那公孙瓒常年镇守蓟州,与异族连年作战,号称白马将军……去年我青州黄巾军也曾在他手中吃过大亏!” “鸟!”管青的话还没说完,管亥就扭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去年若不是那几个没胆的怂种拦着,大哥只这一口大刀,便能取了那公孙瓒的狗头……” “将军,不好了!”管亥正与管青说着话,一名早先上岸前去探查情况的黄巾兵踉踉跄跄的朝河岸跑了过来,到了河岸边上,那黄巾兵一脸仓惶的对管亥喊道:“公孙瓒听闻我军渡河,已然率军前来迎战……” “慌个鸟!”黄巾兵报讯时的喊声很大,许多刚刚登岸的黄巾官兵听得公孙瓒率军来了,一个个都是有些慌乱了起来,管亥朝报讯的黄巾兵一瞪眼,怒骂道:“几个蓟州兵就把你个吓成这鸟样子,你裤裆里的卵蛋是用来煮着吃的?得亏还是个男人!” 骂了那黄巾兵一句,管亥瞪着眼珠子,没好气的冲他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头,怕不是有数万人!”被管亥骂了一通,那黄巾兵佝偻着腰,颤巍巍的应道:“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片白马,应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 听说来迎战的蓟州军有白马义从,管亥也是愣了一愣。 他曾与公孙瓒的军队在战场上遭逢过,白马义从擅长骑射,对付步兵极少正面冲杀,都是围着敌人远程发射箭矢。 战马的速度要比人的两条腿快上许多,一旦步兵被白马义从盯上,除了挺着盾牌防御,再也做不了其他。尤其是黄巾军这种装备杂乱,几乎没有接受过多少训练的队伍,遇见白马义从,更是容易被打压的士气全无、溃不成军! “快些离开此处!”愣了一愣,管亥朝刚刚登岸的数千黄巾军一招手,大喊了一声:“快些随某去寻个高处,今日便与那公孙瓒厮杀一场。” 刚登岸的数千名黄巾军,得了管亥的命令,跟着他飞快的朝西面奔去。 渡河之前管亥就命人前往河岸以北探查过消息,邹平一带驻扎着公孙瓒的蓟州军,而东面则有臧洪率领的冀州军镇守。管亥很是清楚,虽然两支军队彼此敌对,可撞见黄巾,却是谁也不会留手。 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生路,只有西面驻扎着刘辩军的菅县一带。 刘辩收服白波军并且善待、重用归附的黄巾将士,如今已是在黄巾各部中传了开来,在许多黄巾军官兵的眼中,刘辩是目前为止对黄巾军采取怀柔政策的唯一势力。 领着数千名黄巾军,快速向着西面行进,才跑出里许路程,管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满是惊恐的大喊:“将军,不好了!公孙瓒来了!” 听到那声大喊,管亥扭过头向北看去,果然看到远处出现一片滚滚烟尘,走在烟尘最前面的,是一片骑着白马疾速奔驰的白马义从。 “迎战!”蓟州军越来越近,眼见是逃不得了,管亥大喊了一声,手提大刀,率先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跟在管亥身后的管青与数千名黄巾军也纷纷提起了兵刃,一个个神情紧张的盯着从北面疾速冲上来的蓟州军。 第208章 绝处逢生 “一个不留!”骑着白马立于中军帅旗下,公孙瓒手按佩剑挺直腰杆,观望远处战场上蓟州军劈杀着管亥麾下的黄巾军,突然高喊了一声,向战场上正发起一波又一波进攻的蓟州军下达了尽数诛杀的命令。 黄巾军作战,向来都是以人数取胜,自打黄巾起义以来,相等人数的黄巾军与官军对阵,几乎从无胜算,更不用说管亥麾下只有几千人,而他们面临的却是数万披坚执锐的蓟州军。 手持大盾、短矛的蓟州军组成一堵堵人墙,朝着黄巾军快速推进,每推进一步,都会有许多黄巾军倒在蓟州兵刺出的短矛下。 管亥双手握着刀柄,猛力的将大刀朝着迎面涌上来的蓟州兵劈了下去。沉重的大刀劈在一名蓟州兵的大盾上,木质的大盾虽然厚实,却还是无法承受如此凶猛的一劈。 盾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被管亥一刀从中间给劈成了两半。锋利的刀锋从持盾的蓟州兵小臂上劈过,那蓟州兵惨嚎一声,半截小臂生生被大刀砍断,掉落在地上。 一旁的蓟州兵见同伴被砍断了手臂,赶忙侧步上前,把他护住,后面的蓟州兵趁势将那受伤的兵士拖拽到安全的地方,管亥的面前则很快重新组起了一道坚实的盾墙。 井然有序向前推进的蓟州军与战斗起来毫无章法的黄巾军对阵,自是要占着极大的优势。 而且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千余名白马义从已经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准了正与数千名蓟州步兵厮杀的黄巾兵。 成片成片的黄巾军在蓟州兵的推进下倒在地上,一些被劈翻在地尚未死去的黄巾兵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推进上来的蓟州兵却不会给他们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一支支锋利的短矛狠狠的扎向这些黄巾军的躯体,将他们死死的钉在地面上。 “跑啊!再不跑没命啦!”战斗持续了没有多久,黄巾军的伤亡已是极其惨重,管亥身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还活着的黄巾兵顿时没了继续拼斗下去的勇气,“呼啦”一声蜂拥着朝后飞跑了出去。 一刀劈翻了一名正向前推进的蓟州兵,管亥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不跑没命啦”的大喊,赶忙回过头,看到的却是原本随着他一同作战的黄巾兵就犹如一群群被人驱赶的耗子般没命的向后狂奔。 黄巾军刚一溃散,早就等在远处的千余名白马义从赶忙上前,纷纷张开弓箭,将一蓬蓬箭矢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箭如雨下,逃散的黄巾兵只知抱头逃跑,哪里还顾得上防御箭矢,霎时间被射翻了一大片。 射出第一蓬箭雨,白马义从纷纷夹了夹马腹,又向前推进了一些,紧接着将第二蓬箭雨射向正一窝蜂奔逃的黄巾军。 眼见着黄巾军成片成片倒下,管亥如同疯了一般,大吼一声,正要提刀扑向蓟州军的阵列,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掌却在这时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胳膊。 “大哥,我们已经败了,快走!”一手提着大刀,已不知劈杀了多少蓟州兵的管青浑身沾满了鲜血,拉着管亥大喊了一声。 被管青拽住,管亥脸部肌肉剧烈的颤抖了几下,这才心有不甘的瞪了一眼正向他们推进的蓟州兵,与管青倒退着向西面撤去。 身旁黄巾军成片成片的倒下,管亥、管青兄妹一人捡了块盾牌,一边遮挡着白马义从射向他们的箭矢,一边快速朝着西面退去。 持着大盾、短矛的蓟州重步兵渐渐被甩的远了,可一千多名紧随着跟上来的白马义从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怎么甩也甩不掉,还远远的坠在后面,向管亥等人发射着箭矢。 数千名黄巾军登岸,蓟州军仅仅只冲杀了一次,大半黄巾军就已倒下,与管亥兄妹一同向西狂奔的,只余下五七百人。 远远坠在后面的白马义从不断的朝管亥等人发射着箭矢,一个个正狂奔着逃命的黄巾军在管亥和管青的身边倒下,栽落在坚硬的黄土地上。 奔跑着的管亥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眼见着一个个黄巾军倒下,他的双目中也如同要喷出火焰一般满满的都是愤怒。 “将军不好了!”与数百名黄巾军正向西逃窜着,一名在管亥身旁飞奔着的黄巾兵突然以满是惊恐的腔调高喊了一声,抬手指着前方,对管亥喊道:“前面又来了一支官军!” 循着那黄巾军手指的方向,管亥与管青一同朝前看去,果然看到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穿着火红衣甲的官军。 新出现的官军全都是骑着战马的骑兵,沿着河岸远远奔来,就犹如一团团跳动着的火苗,煞是好看。 火红的军衣异常扎眼,看在管亥等黄巾军的眼中,那一片片如同火苗般跳动的通红,就好似一个个催命的音符,正催促着他们交出性命。 身后是骑着白马不紧不慢射杀他们的白马义从,迎面是一片策马飞驰朝他们冲来的红衣骑兵。管亥猛然停下脚步,用盾牌挡住朝他飞射过来的几支箭矢,大吼一声,向身旁的黄巾军喊道:“兄弟们,横竖是个死,列阵防御和他们拼了!” “大哥且慢!”管亥的喊声刚落,与他并肩站着的管青抬手朝迎面冲上来的红衣骑兵一指,对他喊道:“那好像是弘农王的军队!” “弘农王怎的?”一边抬着盾牌遮挡白马义从射来的箭矢,管亥一边朝管青瞪了一眼,粗着嗓门吼道:“还不是与蓟州军一般,都是想要将我等黄巾斩尽杀绝的朝廷走狗!” 身穿大红衣甲的刘辩军骑兵越来越近,管亥等人已能看清策马奔在最前面的金甲武将。 白马义从射出的箭矢依旧如同飞蝗般扑向管亥与他身边的黄巾军,已被逼到绝路上的黄巾军在管亥的指挥下围成了一个大圈,用盾牌筑起了并不算很严密的盾墙。 箭矢飞进黄巾军的盾墙,一个个黄巾兵中箭倒了下去,仅仅只是顷刻间,管亥身边的黄巾军已是只剩下不足百人。 踏着身上扎满箭矢的同伴尸体,黄巾军持着盾牌,慢慢的朝着济水河边退去,而此时已经冲到离他们不足百步的刘辩军骑兵,却纷纷将盾牌挡在身前,列起整齐的队形,减缓了向他们推进的速度。 刘辩军骑兵列起了阵型,随后从阵列中冲出一骑快马,快马奔到离管亥等人只有二三十步的位置,马背上的武将向管亥等人喊道:“前方可是管亥将军?某乃韩暹,奉某家殿下之命知会将军,我等乃是前来援救,请将军速向殿下大军靠拢!”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黄巾军听到韩暹如此一喊,全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管亥。 “大哥!”得知刘辩是前来营救他们,就连管亥身旁的管青,也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向他催促了一句。 管亥很是清楚,如果此次他向刘辩军靠拢,在刘辩的庇护下保全了性命,他便是欠下了刘辩一个难以偿还的人情,恐怕从此只能跟随刘辩,再不可能返回黄巾大军! “走!”箭矢成片成片的飞来,又有几个黄巾兵倒了下去,管亥大喝了一声,手持盾牌,一边遮挡着飞向他们的箭矢,一边朝着刘辩军的阵列快速退去。 追在管亥等人身后的白马义从一路都在射杀着逃走的黄巾军,当管亥等人退到离刘辩军大阵只有三二十步的地方,身穿大红衣甲的刘辩军骑兵快速迎上,让管亥与那些幸存的黄巾军钻到他们的阵列后方。 射杀黄巾军的白马义从,见刘辩军突然冲出来将管亥等人救了下去,纷纷把箭矢扣在弓弦上,瞄准了刘辩军骑兵,却并未发射。 护住管亥等人的刘辩军骑兵,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朴刀,远远的凝望着对面的白马义从,只等刘辩一身令下,便会冲上前去,与蓟州军厮杀。 刚才还一面倒的战场上,形势瞬间有所扭转,与蓟州军对峙的不再是兵械老旧、战斗力不强的黄巾军,而是经历过沙场考验,曾经战胜过河东军与西凉军的刘辩军精锐。 “将军,弘农王的骑兵突然出现,将管亥等贼人救下!”蓟州军大阵中,公孙瓒正观望着发生了变故的战场,骑马立在他身后的关靖小声对他说道:“将军打算如何?” 抬眼朝远处望去,公孙瓒发现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乌黑的战旗,一支大军正快速向着济水岸边推进。 看着那片刚出现的战旗,公孙瓒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说了句:“还能如何?弘农王大军眼见就要来到,长史莫不是想要与弘农王开上一战?” 公孙瓒如此一说,关靖才注意到远处有一支大军正向战场赶来。他微微拧了拧眉头,嘴唇动了动,过了片刻才向公孙瓒问道:“将军可是想要撤军?” “重合城内,渤海军之事尚未与弘农王计较,如今他又保护黄巾贼人,若他不是皇亲,今日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本将军也是要斩他首级!”由于愤怒,公孙瓒下巴上泛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着,恨恨的对关靖说道:“只是一旦与之开战,必定落了袁绍口实,兖州曹操也会趁机来攻,渤海、蓟州难以同时应付两面强敌,今日我等且退走再说!” 决定撤军,公孙瓒朝身后负责传令的军官一摆手,那军官赶忙挥舞起传令用的小旗,向与刘辩军对峙的一千余名白马义从打起了旗语。 第209章 拳脚无眼 推进到离刘辩军只有五六十步的白马义从见了旗语,缓缓向后退去,远处公孙瓒大军停留了片刻,待到白马义从返回主阵,也朝着邹平方向撤走。 望着撤走的蓟州军,跟在刘辩身旁的韩暹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句:“好个没礼数的公孙瓒,明知殿下就在此处,也不来见,官威倒是不小。” “我军在重合闹了一场,公孙瓒未进攻我军,已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如何还会来见本王?”听到韩暹小声咕哝的话,刘辩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扭头对他说道:“我军已然临近邹平,倒是要小心提防他才是!” “殿下!”正与韩暹说着话,刘辩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女人声音。 听到有女人说话,刘辩愣了一下,赶忙扭过头朝传来说话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犹如熊罴般的汉子正站在不远处睁圆了眼珠子瞪着他。 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瞪着自己,刘辩顿时是满头的雾水。心内直犯着嘀咕,如此粗壮的汉子,居然能发出那么柔美甜蜜的声音,着实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殿下!”正满心郁闷的回瞪着那粗豪汉子,又是一声甜美的呼唤传进了刘辩的耳朵,紧接着从粗豪汉子身后走出了一个穿着鳞片甲、手提大刀的黄巾将军。 那黄巾将军从粗豪汉子身后走了出来,朝刘辩莞尔一笑,伸手将包在头上的黄巾取下,向刘辩问道:“怎的?许多日子不见,殿下不认得小女了?” 黄巾将军解下头上巾子,一头乌黑亮泽的头发如同瀑布般垂在她的脑后,她轻轻晃了晃头,伸手捋了下秀发,这一捋使得她越发显得娇媚动人。 盯着那黄巾女将军看了好一会,刘辩才伸手指着她,一脸惊愕的说道:“你是……管青姑娘!” 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管青身上沾满了已快要干涸的血渍,就连脸蛋上也抹了好几条暗红色的血迹。 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娇美,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双手抱拳,朝刘辩行了个男人才会行的拱手礼,对刘辩说道:“正是小女!殿下向来可好?” “好!好!”骑在马背上,刘辩笑着点了点头,对管青说道:“姑娘在此,本王便不纳罕了。方才没见着姑娘,只听得声音,本王还以为是……” 说着话,刘辩把目光转向了站在管青身旁的粗豪汉子身上,后半截话却是没有再说出口。 站在那里瞪着刘辩的粗豪汉子不是旁人,正是刚被刘辩军救下的管亥。 发现刘辩的视线停留在身旁的管亥身上,管青先是扭头看了看管亥,随后又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刘辩,抬起一只沾满着鲜血的手,用手背掩着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站在管青身旁的管亥听了好一会二人说话,也没听明白刘辩和管青在说些什么,见管青突然笑了出来,他挠了挠后脑,满心郁闷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个死女子,甚事如此好笑?” 手掩着嘴,管青笑的几乎快背过气去,骑在马背上的刘辩经她这一笑,更是尴尬莫名,嘴角也挂着一抹怪怪的、说哭不像哭说笑不像笑的笑容。 “好了!”笑了好一会,管青直起腰来,拉着管亥的衣袖,望着刘辩对他说道:“大哥,眼前这位便是向日里小妹总跟你提起的弘农王殿下,还不快快见过殿下?” 被管青拉着,管亥抬头看着刘辩,并没有立刻行礼,而是嘴里咕哝着:“总听妹子提起弘农王,某还以为是甚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个娃儿……” “放肆!”管亥的话还没说完,驻马立在刘辩身旁的韩暹就抬起长枪指着他,怒目瞪着他吼道:“殿下仁德戴天,我等曾为黄巾,投靠殿下之后并未被殿下歧视,反倒委以重任。管亥无状,如何敢托大至此?过来跟某斗上三百合,某今日定要好生教训教训你!” 扭头朝韩暹看了一眼,管亥鄙夷的撇了撇嘴,咂吧了两下嘴咕哝着说道:“就凭你韩暹,某不消多,十合之内就能打的你连亲娘都不认得……” “大哥无理!”管亥嘴里正咕哝着,一旁的管青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语气中略带着几分恼怒的对他说道:“今日若不是殿下与韩将军,我等皆已死在战场上,大哥如何不拜见殿下,反倒出此无状之言?” 管亥与管青相差十多岁,父母生了管青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是他带着管青加入了黄巾,如爹娘般将管青照料承认,对这妹子自是十分疼爱。 见妹子恼了,管亥才略有些慌了起来,连忙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对刘辩说道:“管亥乃是粗人,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莫怪!” 驻马立在刘辩身旁的韩暹见管亥躬身给刘辩行礼,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了一旁。 “你哼!你哼个鸟!”听到韩暹哼了一声,不等刘辩应声,管亥就直起腰,冲韩暹一瞪眼,招着手说道:“来,来,来!看你像是不服某家,今日某若不给你打的亲娘也不认得,便不叫管亥!” 黄巾出身的韩暹虽说晓得管亥是黄巾第一猛将,也晓得真个打起来他绝不是管亥的对手。可他毕竟也是条血性汉子,管亥如此挑衅,他哪里还忍得,一骨碌翻下马背,将长枪朝地上一扎,撸着袖子向管亥走了过去,嘴里还骂道:“怕你?怕你的便不叫韩暹!” 二人剑拔弩张,眼见着就要斗将起来,此时领着大军已然到了近前的赵云策马走了过来,见韩暹捋着衣袖要和一个粗壮的黄巾将领厮斗,赶忙朝刘辩投来个询问的眼神。 刘辩也晓得韩暹不是管亥对手,若是让二人真的打起来,折了韩暹的锐气事小,助长了管亥张狂的性格,日后再想要他收敛便是难了。 扭头朝赵云使了个眼色,刘辩向正摆开架势要厮斗的管亥和韩暹哝了哝嘴。 “韩将军莫恼!”见了刘辩的眼色,赵云已晓得是何意图,赶忙向韩暹喊道:“这位想必便是管亥将军,某早听闻将军大名,一向无缘得会,今日欲与管将军切磋切磋,还望韩将军成全!” 听到赵云的喊声,韩暹朝他看了一眼。曾经与赵云在战场上打斗过,韩暹还清楚的记得赵云不过只用了三合,就将他生擒,见赵云要替他出头,哪里还会不肯,赶忙抱拳对赵云说道:“赵将军既要出手,末将只在一旁看着便是!” 已经做好准备要把韩暹给胖揍一顿,管亥正撸着袖子,听到赵云的喊声,赶忙扭过头朝赵云看了过去。 见说话的是个骑着白马,身形虽是魁梧,面相却很是清秀的少年将军。管亥哈哈一笑,朝赵云摆了摆手,很是轻蔑的说道:“殿下救了某等,管亥欠殿下个人情,殿下帐前将军不服某家的,只能报一顿老拳,却是打杀不得。” 说着话,他朝赵云扬了扬钵子大的拳头,对赵云说道:“小将军可见过如此大的拳头?这拳头可是比小将军的脸还大上半个,若是某一拳打将下去,小将军恐是要丢了性命!” 管亥张狂的态度,让赵云感到一阵哭笑不得。说不恼吧,这厮张狂的神态,显然是没把赵云放在眼中,心高气傲的赵云如何忍得?可说恼吧,管亥那副“小娃儿退下去,莫伤了性命”的模样,倒是让人又恼不起来。 赵云摇头笑了笑,将长枪****战马身侧的兵器袋,翻身跳下马背,朝管亥抱拳拱了拱手说道:“素闻管将军武艺精湛,某今日只是想讨教讨教,若真个被将军打杀了,只怨某武艺不精,怪不得将军!” “好!”赵云非要比试,管亥也不多做推辞,扭头看着刘辩,抱拳说道:“只请殿下做个凭证,拳脚无眼,若某真个下手重了,打杀了这位小将军,还望殿下莫怪!”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骑在马背上,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朝管亥点了点头。 立在一旁围观的韩暹和一群刘辩军的官兵则是一个个咂吧着嘴,满脸鄙夷的看着管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副“你作死”的表情。 不晓得赵云厉害,扭头看了一圈围在四周的众人,管亥的自我感觉反倒很是良好,还以为众人是在惋惜赵云。 他微微张开两条腿,大咧咧的朝那一站,冲着赵云嚷道:“这位小将军,看你生的俊俏,某便站在此处,让你先打上两拳,待到真个将你打翻了,你也怨不得某不让你!” 被管亥闹的有些哭笑不得的赵云也不客套,双手抱拳朝他拱了拱说道:“如此某便得罪了!” 朝管亥拱了拱双手,赵云右手握拳,猛的向前一捣,拳头带着一股劲风朝管亥的胸口狠狠的撞了过去。 赵云拳速极快,从拳头带起的风声就能听出他这一拳力道极大。 摆好架势等着赵云出拳的管亥见他捣出如此强力的一拳,心中也是一惊,暗暗叫了声“不好!” 可是让赵云先打两拳的话已是说出了口,依着管亥的脾性,纵然看出赵云拳脚厉害,他也是绝对不会避开这一拳。 挺着胸膛,想要硬生生的接下赵云这一拳,哪知赵云的拳头到了他的胸口,所有力道居然瞬间全都散了,拳头只是轻轻往他胸口上推了一推就收了回去。 驻马立在不远处看着二人的刘辩,见管亥挺着胸膛不避拳锋,心内也是暗暗赞了一声:“好汉子!” 第210章 管青入兖州 赵云连续朝管亥胸前轻轻捣了两下,管亥还在发愣,他已是向后跳出两步,抱拳对管亥说道:“管将军,承让!两拳已然打过,此刻我二人便无须相让,请将军务必使出全力!” 抬手揉了揉根本不疼只是被赵云轻轻碰了两下的胸口,管亥点了下头,瓮声瓮气的向赵云问道:“敢问小将军姓甚名谁?若是真个打杀了小将军,日后某每逢年节,也好念叨着名字给小将军上柱香!” “常山赵子龙!”管亥说话没遮没拦,赵云倒也不恼,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拱了拱手,报出了名姓。 “赵将军,请!”方才赵云已然捣出了两拳,虽说打到管亥身上,是不疼不痒,可他出拳时拳风却很是凌厉,见识了他的出拳,管亥已是不敢大意,朝赵云抱拳拱了拱,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双拳一前一后,摆出起手式,赵云大喝一声,纵步朝着管亥冲了上去,右拳一抡,拳锋直朝管亥的脸颊捣了过去。 那管亥身形虽很是粗壮,可真个打了起来,却是丝毫也不蠢笨,当赵云的拳头即将打到他脸上的那一刹,他将脑袋一偏,避开拳锋,随即右臂屈起,猛的朝着赵云的下巴勾了过去。 赵云也不闪避,只是将左手向下一扫,轻描淡写的拨开了管亥这力如千钧的一拳,紧接着他右腿向前一伸,脚尖勾着管亥的脚踝用力一挑。 管亥只顾着招架上三路,却忽视了下三路的防护,当他注意到赵云的脚尖勾在他脚踝上时,一切已经晚了。他只觉着脚踝好似被人用力一扳,脚下一空,整个人凌空跃了起来,重重的摔了个屁股墩儿。 刚一出手,赵云就把管亥摔了,围观的韩暹和刘辩军官兵们随即爆出了一阵哄然大笑。 屁股被摔了个结实的管亥双手撑在地面上,仰着脑袋,满脸不敢相信的瞪着站在不远处的赵云,过了片刻他才爬了起来,伸手朝沾满灰尘的屁股上拍了拍,再次摆出格斗的架势,向赵云招了招手,做了个挑衅的动作喊道:“再来!” 只是刚一交手,就被赵云撂了个跟头,管亥面皮上已是有些挂不住,也急着想要扳回面子。赵云刚摆出起手式,他就大喝了一声,朝着赵云猛扑了过去。 管亥身形庞大,扑向赵云时速度又是极快,围观的众人只听得“呼”的一声风响,紧接着就看到管亥已然出现在赵云身前,所有人顿时都倒抽了口凉气,暗暗替赵云捏了把汗。 冲到赵云近前,管亥握起如同钵子般大小的拳头,兜头朝着赵云的太阳穴上砸了下去。 当拳头即将砸到太阳穴的那一刹,赵云把头一偏,跨步将一条腿垫到管亥身后,用小腿顶着管亥的小腿,一只手臂迅如闪电的往管亥颈子上一勾。 这一下管亥是整个人都被凌空撩了起来,平平的飞上半空,脊背向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刚摔倒,赵云就跨步上前,右腿向下一跪,以膝盖顶着他的胸口,扬起拳头,摆出要打的架势。 躺在地上,看着赵云高高扬起的拳头,管亥灰黑着脸,很是不甘心的咕哝了一句:“将军好武艺,某输了!” 管亥认输,围观的众人爆发出一阵哄叫,早先在白波军就跟着韩暹的一些官兵甚至吹起了尖锐的哨子。 赵云抬起压在管亥胸口的膝盖,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笑着对管亥说道:“管将军好大力气,若是真个被将军打上一拳,某定是吃受不起!” 他如此一说,恰是给管亥留了个台阶,也为他挽回了些颜面。刘辩也在此时朝韩暹等起哄的人瞪了一眼。 见刘辩瞪眼,韩暹等人止住了起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就好似做错了事正等着大人批评的孩子一般。 刘辩并没开口责怪韩暹和那些起哄的官兵,他翻身跳下战马,走到管亥身前,一手拉着管亥,另一只手拉着赵云,对二人说道:“二位方才一场打斗,着实是让本王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伤了任何一个……” “殿下!”刘辩跳下战马,赵云已是理会了他的意思,不等他把话说完,接口说道:“管将军好武艺,若是愿追随殿下,与某等协作,定然能助殿下安定江山!匡扶大汉社稷!” “本王着实有意,只是不知管将军……”赵云很是配合的提出要招揽管亥,刘辩装出一脸为难的看着管亥,向他问道:“不知管将军可否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殿下帐前有赵将军这般猛将,某若是再不答应,将来战场上见了,岂不是要被赵将军砍了脑袋?”管亥扭头看了赵云一眼,嘿嘿一笑,对刘辩说道:“今日若非殿下,某与妹子已成了公孙瓒那厮的刀下之鬼,某便跟了殿下,别个也是说不得甚么!自今日起,某跟殿下了!” 听得管亥说出愿意归顺,刘辩脸上漾满了笑意,拉着他和赵云的手说道:“本王得了管将军,实是如虎添翼!” 救下管亥等人,刘辩军当天便在邹平以南驻扎下来。 军营以北不过数里,便是公孙瓒驻军的邹平,而他们身后的南边,则是“哗哗”流淌着的济水。 斜下的夕阳照射着济水,缓缓流淌的河床反射着橘色的粼粼波光。 济水岸边,刘辩一手按着剑柄,望着向东奔流的河水,他的身边则站着已然换了身衣衫,并且擦干净了身上血渍的管青。 “殿下来到青州,是想要给青州黄巾留条生路?”从刘辩口中得知大军前往兖州的真实意图,管青扭头看着凝望河床的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对他说道:“殿下好意小女明了,可青州黄巾不比白波军,到如今尚有许多人相信,青天已死黄天当立……” “朗朗乾坤、万里碧空,青天何曾死去?”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仰头看着天边的残霞,对管青说道:“青天只是病了,给它些时辰,待到明日一早,它又会是碧空万里!黄巾起兵已有十余年,张角兄弟当年曾得三卷太平要术,据闻可撒豆成兵、召唤风沙,可最终还是死于官军之手,足见这黄天何时都是立不起来的!” 管青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嘴唇。若是在今天之前,有人跟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拔剑相向。 可站在她面前的是刘辩,是刚刚从蓟州军手中救下她和管亥的刘辩,她即便是再不通晓情理,也不会与刘辩反目。 站在济水岸边,管青与刘辩一同望向泛着橘色波光的河床,过了许久,她才对刘辩说道:“殿下要招揽青州黄巾,小女与兄长可助一臂之力,只是我二人所能招揽也不过旧部与友好所部而已……” “好过没有!”听说管青愿意帮他招揽黄巾军,刘辩转过身面朝着她,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对她说道:“如此本王先谢过管姑娘。” “青州黄巾于东平国无盐城驻扎!”看着满脸期待的刘辩,管青抿了抿嘴唇,对他说道:“不过济北国卢县城内,我兄长好友昌豨在彼处聚集数万大军,殿下可先一步前去说服昌豨,一旦昌豨投诚,再劝说孙观等将军,此事可成!” 听完管青的话,刘辩满脸惊愕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对她说道:“管姑娘虽是女儿之身,智谋却是不差,便依管姑娘所言,明日一早本王即率大军前往卢县,招揽昌豨!” “小女愿代殿下先行一步,前去说服昌豨!”刘辩确定要先去卢县,管青赶忙抱拳对他说道:“请殿下等候小女消息,若是那昌豨愿降,小女必定遣人前来知会殿下。” “管姑娘可明日一早出发!本王会派出一队亲兵,护送管姑娘前往卢县!”刘辩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对管青说道:“见了昌豨,可先探探他的口风,若是他不愿投靠本王,姑娘也无须多说,只管回来便是!” “诺!”从刘辩的眼神中,管青看到了浓浓的关切,在黄巾军之中,这种关切的眼神,除了管亥会经常对她流露,她在其他人那里却是从未见过,心内不由一暖,赶忙应了一声。 夜晚悄悄过去,当第一抹晨曦投射在大地上,数骑快马离开了刘辩军大营,径直朝着济水岸边奔去。 领着这支只有十数人的队伍,管青过了济水,片刻也不耽搁的径直向着兖州地界策马奔去,直奔济北国方向。 管青离去之后,刘辩心内总觉着有些忐忑,不知这次让她前去劝服昌豨的决断究竟是对还是错。 站在济水河边,望着河岸对面,刘辩的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殿下!”正望着河岸对面出神,他的身后传来了赵云的声音。 听到赵云说话,刘辩扭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赵云与管亥正并肩向他走来。 “殿下可是在担心管姑娘?”到了刘辩近前,赵云小声向他问了一句。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扭回头重新望向河岸对面,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家妹子与那昌豨甚是相熟,昌豨又是某的昔日好友!”见刘辩点头,刚刚投效到他帐下的管亥大咧咧的粗着嗓门说道:“那昌豨还欠过某一条性命,定然不会为难我家妹子,殿下只管放心便是!” 第211章 两面三刀 炎炎夏日,扑面而来的熏风总会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 火辣辣的太阳悬在半中天,晃眼的阳光将整个大地映射的一片雪亮,官兵们过河时溅到身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渐渐的蒸发殆尽。 不过他们的衣衫并没有干燥,反倒是被汗水浸的越发潮湿。 骑在马背上,刘辩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指着前方对跟在身旁的赵云说道:“今日傍晚,我军应能到达兖州地界。” 顺着刘辩手指的方向朝前看了看,赵云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百万青州黄巾聚集兖州,曹操坚壁清野坚守不出,我军贸然进入,只怕……” “若是管青姑娘真个能说服昌豨,那便好了……”自从管青出发前往卢县,这几日刘辩总觉着心内好像有些不安,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他却是说不上来。 与此同时,兖州卢县城内。 县府正厅内,头上包裹着一块黄巾的昌豨环顾着端坐在厅内的众黄巾将领,向他们问道:“众位,弘农王欲招揽我等,要我等不再做黄巾,而是帮他打天下,从此做那汉家官兵,你等以为如何?” 这昌豨生着一颗杏核脑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说话时目光绝不会与坐在对面的人相互直视,别人看向他,他总是会习惯性的把脸扭向别处。 厅内坐着的,都是昌豨麾下的黄巾将领,当昌豨说出弘农王要招揽他们时,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一抹愕然。 有些人脸上现出愕然的同时,神情中带着几分放松,好似在庆幸终于可以结束这黄巾贼的生涯,从此步上正途,再不用东奔西走与各地官兵交战。 而另一些人,得知刘辩要招揽他们,则是面色多少带着些不善,像是根本不希望投靠到刘辩帐下。 环顾了一圈厅内众人,昌豨嘴角挂着一抹怪怪的笑容,向他们问道:“为何都不说话?莫不是此事还要本渠帅一人拿定主意?” “敢问渠帅是何想法?”端坐在左侧的一名黄巾将领紧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昌豨说道:“但凡渠帅拿定主意,末将等无不遵从!” “你等都是这般寻思?”朝那黄巾将领虚按了两下手,待到那黄巾将领重新坐下,昌豨又向厅内众人问了一遍。 “谨遵渠帅号令!”厅内众人全都抱着双手,把目光投在昌豨身上。 众人看向昌豨,昌豨把头低了下去,端起矮桌上的茶盏,两只眼睛骨碌碌的乱转着,细细的抿了一口茶水,幽幽的说道:“此番前来劝说本渠帅的,乃是管亥之妹管青……” 跟随昌豨时日久了,众人对他的脾性多少也都有些了解,在他说出管青名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一双双眼睛只是盯着昌豨的脸,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等黄巾,乃是替天行道,为的便是推翻这汉室江山!”双手捧着茶盏,低头看着盏中的茶水,昌豨语调平淡的对众人说道:“管亥兄妹意图以昔日情义,说服本渠帅投靠弘农王……哼哼……” 他这一哼哼,在坐的众人总算是闹明白了他是如何决断,一名黄巾将领不失时机的想要拍昌豨的马屁,腾的站了起来,一手按着剑柄,对昌豨说道:“渠帅放心,某这便去将管青杀了,我等再列起阵势,与那弘农王争个死活!” “来人!”那黄巾将领话刚说完,昌豨就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向门外喊了一声:“将此口出恶言的逆贼拉出去砍了!” “渠帅!”那黄巾将领本是想要拍昌豨马屁,不想却落了个即将身首异处的下场,赶忙瞪着眼珠子朝昌豨喊道:“末将乃是忠诚于渠帅,才出此言……” “拉下去!”两名守在门外的黄巾兵听到昌豨的喊声,随即走进厅内,昌豨站起身,背对着正门,朝身后摆了摆手,对那两名黄巾兵说道:“将此贼斩首示众,向城内民众张贴告示,我军将迎接弘农王,并转投弘农王帐下!” “诺!”两名黄巾兵上前扭住站在厅内至死都不明白昌豨为何突然变卦的黄巾将领,拖着他就朝厅外走。 “末将不服!”被两名黄巾兵拖了出去,一边被迫向后退着,那黄巾将领还一边高声向昌豨喊叫着:“末将只是遵从渠帅之命……” 黄巾将领的喊声渐渐远去,在坐的众人之中,有几个刚才也曾想过要趁机拍昌豨马屁却被人抢了先的黄巾将领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心内由先前被人抢了先机的懊恼转为幸亏动作慢了些的庆幸。 方才语气中还透露出不愿投效刘辩,陡然间昌豨就转变了念头,让厅内众将感到很是惶恐,所有人都目光凄惶的望着背对他们站着的昌豨。 没过多会,一名黄巾兵跑了回来,站在门口,抱拳向背对正门站着的昌豨说道:“启禀渠帅,逆贼已然枭首,人头将悬于城门示众!” 昌豨点了点头,朝身后摆了摆手,待到那黄巾兵离去,他才转过身,对厅内众人说道:“众将近日多做准备,待弘农王来到卢县,再随本渠帅前去迎迓!” “诺!”昌豨总算给了个准信,厅内众人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这才落到肚子里,全都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前来说服昌豨的管青,也是很了解昌豨的脾性。早先昌豨满口答应愿意投效刘辩,管青还是有些怀疑,直到她听说有员黄巾将领因反对投靠弘农王而被昌豨命人砍了头颅挂在城头上,才略略的放了些心,让一名随她前来卢县的亲兵火速将情况回报给刘辩。 待到报讯亲兵找到刘辩大军,刘辩已然率领军队进入了兖州地界,离卢县不过只有一天路程。 得了亲兵的回报,刘辩沉思许久,并未立刻做出进入卢县的决断,而是把赵云等人全都召集到主帅营帐内,商议如何进驻卢县。 赵云、典韦、周仓、杨奉等人以及新投诚的管亥,在刘辩帐内列成两排端坐着,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跪坐在矮桌后面的刘辩。 “众位,管青姑娘方才命人传回消息!”环顾着帐内众人,刘辩对他们说道:“昌豨已然答应率军投效本王,日前他又杀了一名反对投诚的黄巾将领……” “殿下不可尽信昌豨!”刘辩的话才说完,跪坐在赵云下首的杨奉就抱拳对他说道:“末将昔日曾听闻昌豨的名头,此人向来两面三刀,说话从未有个准信,进入卢县,殿下尚要做好万全准备!” “杨将军所言不差!”新近加入刘辩军,以往与昌豨关系也是很近的管亥接过话头,对刘辩说道:“昌豨为人确是有些奸猾,只不过此番前去劝服他的,乃是小妹。即便某前去说服,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便决定投效殿下,可小妹前去,却是不同一般。” 从管亥的话中,刘辩隐隐的听出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对众人说道:“管将军所言有理,可大军行事却不可莽撞。” 扭过头看着赵云,刘辩对他说道:“子龙,此番本王进城,由胡才伴同,只带一千朴刀兵,其余官兵均由你带领,驻扎于卢县以北。若城中发生变故,本王自会想法脱身,假若没见到本王,你即刻领军西进,返回东郡……” “殿下!”刘辩所吩咐的内容,听在赵云的耳朵里,怎么都觉着有些别扭,就好像是明知前面有个火坑偏要往里跳,在交代临终遗言似得,心内很是不舒服的赵云望着刘辩抱拳说道:“将大军交于周仓将军率领,末将陪殿下入城,或许更为妥当!” 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刘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赵云说道:“引领一千官兵进入卢县,在本王看来已是动用了太多人手。若城中真个发生了变故,人手越少,本王越是容易脱身。子龙莫要太多挂念,此番只是临行前多留一手准备。你等于城外须严密关注城内动静,谨防昌豨变卦,向大军发起进攻!” 刘辩心意已决,赵云等人虽说心内还是千般不肯,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齐齐站起,双手抱拳对他说道:“谨遵殿下号令!”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刘辩就与胡才点齐一千朴刀兵,快速向着卢县行去。 昌豨在几名黄巾将领的陪同下,站在卢县城墙上,遥望着远处那片衣甲通红的刘辩军大营。 “渠帅,有人往这边来了!”正望着如同一团在旷野中燃烧着火焰般的刘辩军大营,一名黄巾将领抬手指着离大营不远的地方,小声提醒了一句。 循着那将领手指的方向,昌豨果然看到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正排成长龙形朝着卢县奔来。 见到正向卢县奔来的队伍,昌豨赶忙对身后的黄巾将领们说道:“众将听令,列出大阵,出城迎接弘农王!” 与昌豨一同登上城墙的众黄巾将领齐齐抱拳应了一声,纷纷跑下城头。 没过多会近万名黄巾军手持兵刃,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跑出了卢县城门,在城外列起一个个并不算齐整的方阵,等待着迎接刘辩, 与胡才一同领着千名朴刀兵,行到离卢县城门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刘辩就看到在城门口已有万余名黄巾军列着方阵正在等待他们。 在数个方阵中间的空地上,十数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黄巾将领也在伸长脖子,向他们这边张望。 “殿下,看来那昌豨果真有投诚意图!”看着在城外等候的十多名黄巾将领和那一个个并不算齐整的方阵,胡才对骑马走在身前的刘辩说道:“若非如此,怎会弄出这般动静迎接殿下!” 第212章 游离的眼神 领着队伍,刘辩与胡才一前一后,骑着马缓缓向城门方向行去。 早已等候在城门外的昌豨,见刘辩只领着千余名官兵朝卢县走来,微微蹙了蹙眉头,赶忙领着身后的十多名黄巾将领策马向刘辩等人迎了上来。 待到刘辩带领的那队人马行进到离昌豨等人只有三四十步远近,从昌豨身后蹿出一骑快马,骑在马背上的,正是早先奉了刘辩命令前来说服昌豨的管青。 策马到了刘辩近前,一身戎装显得煞是威武的管青也不下马,只是双手抱拳向刘辩拱了拱说道:“启禀殿下,黄巾渠帅昌豨已然宣誓效忠殿下,并斩杀一名不愿投效者以人头悬挂于城门,以示决心!” “管姑娘辛苦了!”抱拳朝管青拱了拱,刘辩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她说道:“这几日本王一直记挂着姑娘,今日见姑娘无恙,方才放心……” “承蒙殿下挂念!”管青抱拳谢了一声,随后伸着脖子朝刘辩身后看了看,没见到管亥的身影,才向刘辩问道:“殿下,我家大哥呢?” “管将军随同赵云等人在城北驻扎!”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刘辩对管青说道:“过些日子,我等离开卢县返回大军,姑娘自会与管将军团聚!” 得知管亥还在大军之中,管青便没再多问,扭过腰抬手指着正向刘辩这边迎来的昌豨等人,对刘辩说道:“渠帅昌豨引领麾下各部将军,前来迎接殿下!” 向管青点了下头,刘辩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策马迎着昌豨等人走去。跟在刘辩身后的胡才与一千朴刀兵见他策马快速向前奔去,赶忙加快了步伐紧随其后。 到了刘辩近前,昌豨与跟在他身后的十多名黄巾将领纷纷跳下马背,抱拳躬身立于一旁,昌豨对刘辩说道:“罪将昌豨,得知殿下有心赦我等黄巾无罪,心内无限感激,自今日起愿随殿下鞍前马后,谨遵殿下号令!” 低头看了一眼立于马下的昌豨和那十多名躬身抱拳站着的黄巾将领,刘辩也跳下战马,双手托着昌豨的小臂,对他说道:“将军高义,既愿投效朝廷,自今日起,将军麾下将士尽皆是朝廷官兵,望将军日后与本王精诚协作,共扶大汉社稷!” “罪将定舍命协助殿下匡扶汉室!”被刘辩托着两只小臂,昌豨直起腰,说话时眼神却很是游离,并不与刘辩目光相对。 看着目光游离的昌豨,刘辩心头升起一丝不安的感觉。此时此刻,他甚至产生了想放弃招揽这支黄巾军的念头,可想到城内黄巾足有数万人之多,若是真的能够招揽到麾下,着实是股不小的力量,心内也就多了几分迟疑。 “胡才,你便送到此处!”发现昌豨目光游离,刘辩心内暗暗盘算了一下,扭过头对跟在身后已经跳下战马的胡才说道:“本王与亲兵随渠帅进城便可,你且返回军营向子龙复命!” 胡才本是奉命前来保护刘辩,听得刘辩让他领兵返回大军并且还要向与他官衔相当的赵云复命,他愣了一下,一脸愕然的望着刘辩。 见胡才没领会意图,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又催促了一句:“还不走?” “诺!”从刘辩的神情中,胡才好似看出了一丝怪异,心内虽是万分不解,却并不敢违背命令,于是双手抱拳应了一声,跳上马背,提了提缰绳,勒转战马向身后跟着的一千名朴刀兵喊道:“将士们,随本将军返回军营!” 一千名随同刘辩来到城外的朴刀兵随着胡才离去,留在刘辩身边的,只余下数十名亲兵。 望着胡才离去的背影,直到胡才与那一千名朴刀兵走的远了,管青才转过身一脸迷茫的看着刘辩。她也是有些想不明白,刘辩为何刚见昌豨便命令前来护送的胡才折返回军营。 “殿下,请!”见胡才领着一千名朴刀兵离去,昌豨嘴角掠过一抹阴仄仄的笑意,朝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到一旁。 跟着昌豨,步行向卢县城门走去,一路上刘辩都在留意观察着于城外列起方阵的黄巾军。 与其说黄巾军列出的是方阵,倒不如说他们是很随意的散乱站着,只有阵列最边上的兵士,才勉强算是站的稍微齐整一些。 与刘辩麾下官兵往日摆列的方阵相比,城外的万余名黄巾军,并不像是一支军队,反倒更像是一群刚刚揭竿而起的乱民。让人只是看上一眼他们的阵列,便能感觉得到这是一支平日里便缺乏纪律的队伍。 “军容不整,让殿下见笑了!”见刘辩扭头看着黄巾军列出的方阵,昌豨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向刘辩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入城!” 刘辩抬脚朝城门走去,全身戎装的管青手按剑柄,也快步跟上。方才刘辩与昌豨相见,她也发现昌豨的目光有些闪烁,而且刘辩突然让胡才等人撤回军营,更是使得管青心内充满了疑惑。 众人到了城门口,刘辩停下脚步,朝城头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城头上挂着一颗已快要风干了的人头。 人头的颈子上是齐齐整整的刀口,刀口处的血渍已然干枯,乌黑一片凝固了的血渍再加上已然变成紫黑色的面皮,使得人头看起来显得污秽不堪。 “这颗人头应是挂了不少时日!”仰脸看着城头上的那颗人头,刘辩对站在身旁的昌豨说道:“还是将它收敛起来,让他入土为安吧!” “此人意图杀害管青姑娘,被罪将斩了……”站在刘辩身旁,昌豨微微躬着身子,目光朝左右漂移着对刘辩说道:“罪将以为将人头悬挂于城墙,尚不足以赎罪!罪将早先已然命人将他家人尽数擒获,只等殿下发落!” “罪不及家人!”昌豨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对他说道:“将他的家眷全都放了,再把人头与尸身拼接一处,由他家人安葬。莫要让人觉着我等容不得不同的声音!” “诺!”昌豨应了一声,随即向身后跟着的一名黄巾将领说道:“你去把他家人尽数放了,让他们收回人头,好生安葬!不许再与殿下滋事!” 得了命令的黄巾将领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跨步上前,先一步朝城内跑去,释放那名早先因想巴结昌豨却被砍了脑袋的黄巾将家眷去了。 走进城门,刘辩发现城中的各条街道上都站满了黄巾兵,手持着兵刃立于街道两侧的黄巾军,一个个歪歪斜斜的在街边站着,整体面貌显得很是涣散。 立于街道两侧的黄巾军装备也很是杂乱,他们中甚至还许多人并没配备铁质兵器,只是持着一端削尖了的木棍作为兵器。更多的黄巾军则是干脆连皮甲都没配备,身上穿的衣衫也是普通百姓的深衣,仅仅只是头上裹着黄色的巾子,才让人能认出他们是黄巾军的兵士。 与昌豨并肩走在街道上,朝卢县县府方向行进,沿途刘辩看到的都是头裹黄巾的黄巾军,竟是连半个百姓也没见着,心内不免感到有些疑惑,扭头向昌豨问了句:“这卢县城内,为何连半个百姓也无?” “不敢欺蒙殿下!”刘辩询问城内百姓,昌豨赶忙躬身应道:“黄巾大军自青州进入兖州,各城百姓听闻大军来到,多是早一步举家迁移,如今百姓大多聚集于濮阳、陈留一带,这卢县虽说还剩了些人口,却都是无法远行的老弱。又听闻殿下将要进城,百姓多有惧怕,并不敢出门迎接!正是因此,城内才不见百姓踪迹!” “惧怕?”待到昌豨解释完毕,刘辩嘴角撇了撇,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本王领军作战许多日子,也曾攻城略地占了些城池,麾下将士却从未欺掠过百姓,他们惧怕本王作甚?” “偏远愚民,岂能晓得殿下英武!且由着他们去,若强行要百姓出门迎接,反倒折了殿下名头。”昌豨眼睛眨巴了两下,眸子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不失时机的拍着马屁对刘辩说道:“这卢县城内已是断粮数日,罪将百般收罗,才淘换了些许肉食,殿下住在城中这几日,吃食倒是不用担忧。” “罢了!”一边朝着县府方向走,刘辩朝昌豨摆了摆手,对他说道:“百姓惧怕本王,使得本王着实烦心!若本王进城之后便整日肉食,眼见着军民饿着肚子,岂不是更让百姓、将士记恨?城中军民吃甚,本王便吃甚。那些肉食,还是分给将士们吧!” 刘辩说出要将肉食分于将士们,昌豨脸上神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可跟在他身后的黄巾将领却都是愣了一愣,其中不少人的神情竟是显现出了几分复杂。 “将军尚须几日,方可领军出城与大军会师?”到了县府门口,刘辩停下脚步,向跟在身后的昌豨问了一句。 提及与城外大军会师,昌豨脸上现出一抹难色,对刘辩说道:“回禀殿下,这卢县城内共有黄巾将士及家眷十万余口,辎重、人马全都备办妥当,尚需十多日,不知殿下可否在城中静待一些时日,罪将定会尽快筹办与大军会师一事!” 扭头看着一脸为难的昌豨,刘辩嘴角微微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朝他点了下头,径直进了县府之内。 刚进县府,他又停下脚步,环顾着县府外院, 县府外院之中,建着二三十间供杂役居住的小屋。与小屋建在一处的,还有两间房门破败的柴房和杂物间。 整个县府外院,唯一一间颇具气势的房屋,便是以往县内官员议事的正厅。卢县不算是个大城,议事厅也要比刘辩早先经过的县郡正厅小了许多。 朝前院正厅看了一眼,刘辩又向一旁的昌豨说了句:“还望将军尽快整备,大军于城外驻扎,每过一日便要消耗粮草无算,着实无法长久等候。” 第213章 进城只为姑娘 进入县府后院,跟随刘辩来到卢县的亲兵,立刻替换下早先在后院值守的黄巾军兵士。 交接了岗位的黄巾军,排着并不算整齐的队列,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离开了后院,而刘辩的亲兵则占据了他们早先站岗的位置。 “管姑娘,这几****住在何处?”进了后院,刘辩扭过头,好似很随意的向走在侧后方的管青问了一句。 “就在后院!”刘辩问起她的住处,管青抬手朝后院回廊的拐角指了下,对他说道:“这几日小女就住在回廊拐角的房间,今日殿下来到卢县,整个后院都是要让于殿下,小女这便搬走……” “你可以继续住在那里!”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先是允她继续住在后院,随后向跟进后院的昌豨等人说道:“渠帅与各位将军且去打点城内将士出城之事,大军整备妥当之前,本王便在后院等待众位回复。” “诺!”昌豨与进入后院的黄巾将领纷纷躬着身子,朝刘辩行了一礼,应了一声,先是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身走出了后院。 刚出后院,昌豨回过头看了正领着管青朝回廊走去的刘辩一眼,压低了声音向身旁的几名黄巾将领问道:“备办的如何了?” “均按照渠帅吩咐备办妥当!”一名黄巾将领把脑袋朝昌豨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日一早,大军即可出城!与之同时,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也会杀入后院,即便无法击破城北驻军,谅那弘农王也是离不得本城。” 昌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抬脚朝着县府大门口走了过去。走到县府大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守着县府大门的黄巾军官低声说道:“严守大门,弘农王帐下一应人等,包括管青在内,任何人离开县府,都要立刻报于本渠帅知晓!” “诺!”立于县府大门外的黄巾军官抱拳应了一声,目送着昌豨等人转身出了大门,沿着街道朝城门方向走去。 县府后院,刘辩领着管青上了回廊,径直走向书房。二人刚到书房门口,一名亲兵随即将房门推开,刘辩朝管青招了下手,领着她进了书房。 跟着刘辩,管青的脚刚踏进书房,守在门外的亲兵就将房门拉了起来,偌大的书房内,只余下刘辩与她两个人。 “管姑娘,你可发现那昌豨有些不对?”待到房门关上,刘辩转回身看着站在身后的管青,向她问道:“他平日与人说话,眼神可否也是如今日一般闪烁不定?” “昌豨为人奸猾,平日里也是这般!”与刘辩对面站着,管青略微沉思了一下,对他说道:“早先小女虽是得了昌豨允诺,心内却还有些不信。只是听闻他斩了一员麾下将领,又在城门处见了人头,才信了他……” “何时斩杀的黄巾将领?”想起悬挂于城门上方的那颗人头,刘辩微微拧了拧眉头,向管青追问道:“昌豨下令斩杀那黄巾将领时,管姑娘是否不在当场?” “不在!”管青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抹迟疑,对刘辩说道:“小女也是事后听其他将军所说,才晓得是那人反对投效殿下,被昌豨斩了……待到知晓他斩了帐下武将,小女才让人去知会殿下。” “管姑娘可知本王为何进城?”听完管青所说的话,刘辩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副“果不出所料”的笑容,看似很不经意的向她问了一句。 “殿下莫非不是要招揽昌豨?”刘辩突然这样一问,本就觉着事情好像有些不对的管青顿感满头雾水,反问了一句:“若非如此,殿下为何冒险入城?” “为你!”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站在面前的管青,刘辩以异常果决的语气对她说道:“本王刚见那昌豨,便觉着此人不可尽信。城头上悬着的那颗人头,或许别个见了会认为是昌豨斩杀不肯投效本王的麾下将军,以此来宣示效忠。可在本王看来,他却是另有目的,斩杀麾下武将不过是掩盖真实意图。由此可见,此人行事凶狠果决,若不是眼神飘忽,着实会让人防不胜防!” “更值得怀疑的,是走了数条街道。本王在城内竟连一个百姓也未见到!”刘辩将视线从管青身上挪开,走到窗口,面朝窗外轻声说道:“即便城中百姓惧怕本王不敢上街围观,若房屋中有人居住,必定也会有几户胆大的人家偷偷从窗口向外张望。可入城之后,一路上本王看到的只是一片空寂,可见昌豨早已将沿途民宅清空,为的只是将我等困死,即便能侥幸杀出重围,在清僻的城内,也是逃不出他的视线!” “狗贼昌豨竟敢骗我!殿下少待,小女这便将昌豨人头砍下,敬献殿下!”自打出城迎接刘辩,管青就觉着事情好像哪里不对,经刘辩如此一番剖析,她顿时明白了一切,杏眼怒睁一把抽出长剑,恨恨的咬着银牙骂了一句,抬脚就要朝屋外走。 “勇夫往往鲁莽,姑娘何故如此?”管青刚一转身,刘辩就连忙跨步上前将她拉住,对她说道:“卢县城内,尽是昌豨所部黄巾,管姑娘去杀昌豨,与羊入虎口又有何异?” 听得刘辩如此一说,管青静了下来,转过身拧着眉头向刘辩问道:“若依殿下,该当如何方为妥当?” “本王让胡才返回军营,便是知会赵云,昌豨并无投诚之意!”松开拽着管青胳膊的手,刘辩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若本王所料不差,明日一早昌豨定然命令城内黄巾突袭大军,企图趁大军不备,将之击溃!胡才返回大军,一是减少我等在城内人数,便于暗中潜出卢县。另一方面,便是可提醒赵云,要他早做防备,反击昌豨所部黄巾!” “管姑娘且去安睡,今日夜间,我等便离开卢县!”简要介绍过心中谋划,刘辩朝管青微微一笑,对她说道:“若是本王不进城,昌豨定然知晓本王看出他的诡计,城外黄巾足有万人,而随同本王前来的将士,仅仅千人而已,杀将起来,必是凶多吉少!本王之所以进城,便是要择机将管姑娘带出去……” 刘辩贵为弘农王,在明知城内有危险的情况下,却还是只领了少量人手进入卢县,为的竟是将管青给带出去。 这番话刘辩从口中说出,并未感觉有何不妥,可听在管青的耳朵里,却是让她心内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殿下……”由于感动,管青红红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清澈的眸子中也闪烁着一汪泪水,她轻轻唤了刘辩一声,喉咙里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后面想说的话竟是连一个音符也无法迸出。 “好了,管姑娘且回去安睡!”朝眼眶中窝着一汪泪水的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对她说道:“本王当日曾领着唐姬逃离洛阳,洛阳可是要比这卢县大了许多,唐姬也并不懂得武艺,尚且能成功脱离。管姑娘武艺超群,厮杀起来,寻常男子也是难以近身,这小小卢县,又如何能阻得我等?” 凝望着满脸自信笑容的刘辩,管青那颗芳心剧烈的跳动着,她低下头,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朝刘辩抱拳拱了拱手,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待到管青离开书房,刘辩扭头环视着书房内的摆设。只见这书房之中,摆放着成捆成捆的竹简与用纸张装订起的手抄书籍。 竹简与书籍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显见是许多日子都没有人翻阅过它们。 已然看出昌豨没有投诚的诚意,刘辩自是没有闲情逸致看这些竹简与书籍,环顾了一圈书房,他的视线被一张同样落满了灰尘的瑶琴吸引了过去。 看到那张瑶琴,刘辩跨步走了上去,将瑶琴抱到书房内的矮桌上,揭开包裹在上面的丝绢。 随着丝绢被揭开,一张质地古朴的瑶琴出现在刘辩的眼前。这张瑶琴的尾端,有着一块像是被火焰烤焦了般的焦黑痕迹。 看到那块焦黑的痕迹,刘辩怔了一怔,心内迟疑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会!焦尾琴如何会出现在这小小的卢县?若非此琴也如同传说中的焦尾琴一般曾掉落进火焰,便是这东汉末年的造假技术也如同两千年后一样传神。这琴定是假的!” 心内暗暗念叨着,刘辩伸手从腰间抽出短剑,将短剑塞入瑶琴的琴弦之下,用剑刃轻轻挑着琴弦。 他只要手腕上稍稍用些力气,紧绷的琴弦便会被短剑挑断,看着被短剑挑起的琴弦,刘辩摇了摇头,终究没有下手,而是把短剑从琴身下抽了出来,用丝绢将瑶琴包好,重新放在发现它的架子上。 “来人!”在书房内寻了好半天,刘辩也没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于是向守在门外的亲兵喊了一声。 一名亲兵应声进入书房,抱拳站在门口,面向刘辩微微躬着身子,静静的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去找五根结实的麻绳!”朝站在门口的亲兵看了一眼,刘辩一边向他比划着手势,一边对他说道:“每根麻绳至少要有五人多长,本王急用!另外再找些像琴弦一般具有韧性的丝线,记得不可是麻线,也不可是寻常丝线,最好能是铁线。” “铁线?”刘辩说出“铁线”二字,站在门口的亲兵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他,脸上现出一丝迷茫。 “像琴弦一般有韧性的便是!”发现亲兵满脸的迷茫,刘辩才醒悟过来,他所处的时代,铸铁工艺尚不算十分发达,铁丝这种东西,恐怕还真的没有发明出来,于是又向那亲兵补充了一句。 第214章 先摸掉外院岗哨 将刘辩送进县府后院,领着一众黄巾将领离开县府的昌豨并不晓得,刘辩在进城之前已是看出他并无投诚之意,进城不过是想要将管青给成功解救出去,沿着街道向城门走的路上,满脸还都是洋洋自得的神态。 带着一群黄巾将领走在两侧站满了黄巾兵的街道上,昌豨不无得意的对身后的将领们说道:“许久以前,本渠帅便相中了管青,无奈管亥一直守着他家妹子,我等又打不过那管亥……” “如今管青自家进了卢县,正如同一条鱼儿送进渠帅的口中……”昌豨略带着些得意的话尚未说完,跟在他身后走着的一名黄巾将领就不失时机的拍起了他的马屁:“此番只要我等杀了那弘农王,管青乃是引领弘农王进入城中之人,弘农王麾下人马岂能干休?那管亥死无葬身之地且不消说,管青也将是渠帅房中之人。送到口中的食儿,哪有不吃之理……” 斜眼瞟了瞟拍他马屁的黄巾将领,昌豨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怪怪的笑意,随后抬起手,用手指朝那黄巾将领点了点说道:“本渠帅原以为你是个实诚人,不想却也是一肚子的坏主意!” “渠帅过奖!“被昌豨用手指头点着,拍他马屁的黄巾将领微微躬着身子,额头上冒着冷汗,对昌豨说道:“自打渠帅领军,但凡欲做之事,从未落空,那弘农王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刚到卢县,尚未弄清状况便将随行官兵遣回,更是……” “等下!”不等那黄巾将领把话说完,昌豨就朝他摆了下手,用手指点着他问道:“方才你说甚么?” “末将说那弘农王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昌豨如此神情,把那黄巾将领吓的是后脊梁上直冒冷汗,颤巍巍的应了一句。 “不对!后面那句!”昌豨歪着脑袋,紧紧蹙着眉头,向那黄巾将领又问了一句:“你后面那句说甚么?” “弘农王刚到城门口,便将随行官兵遣回……”睁着满是恐慌的眸子,那黄巾将领怯怯的答了一句。 “不好!”黄巾将领的话音刚落,昌豨就抬手朝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对跟在身后的众黄巾将领说道:“你等应还记得,当日弘农王便是从洛阳城内逃脱,如今他来到卢县,恐怕已是做好了暗中离开的准备,否则为何会将随从遣回大军?” “渠帅的意思是?”昌豨的一番话,把在场的所有黄巾将领都给说愣了,其中一人眨巴着眼睛,满脸迷茫的望着昌豨,向他问道:“那弘农王进城只是为了再逃出去?如此也太说不过去……” “我等迎接弘农王,出城将士多达万余人。且那管青又在我等手中,城墙上守军也是弓箭上弦,随时可以发射!”看着说话的黄巾将领,昌豨轻蔑的撇了撇嘴,对众将领说道:“当时情势,弘农王若是撤走,定然会遭我等猜忌,管青性命不保,那是必然,就连他带来的一千兵马,恐怕也是要葬送在卢县城外。随我等入城,便是这弘农王胆大之处,若是本渠帅没有猜错,此刻他定然在做着夜间出城的盘算!” 话说到这里,昌豨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恐怕这卢县并非当日洛阳,是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你等即刻去军中寻些夜间能够视物的将士!”瞥了一眼身旁众将领,昌豨对他们说道:“让将士们在县府周边暗中蛰伏下来,另外再在每条街道上安插些人手,要他们蹲在屋内,留意街面上的动静,一旦发现弘农王等人踪迹,即刻诛杀!” “诺!”数名黄巾将领齐齐抱拳应了,跟着昌豨一同朝城门方向走去。 到了城墙脚下,众黄巾将领各自散去,按照昌豨的吩咐,在城内分派人手去了。 昌豨则领着一队亲兵,登上了卢县的城墙。 卢县是座小城,城墙也并不算十分高大。登上城墙,昌豨走到面朝北方的城垛边,双手扶着城垛,眺望着远处刘辩军驻扎的地方。 从城墙上朝远处看去,刘辩军那通红的衣甲分外扎眼。 迎接刘辩入城时,昌豨已是见识到了刘辩军整齐的队列。整齐划一的步伐,印证了刘辩军拥有极强的纪律性。 昌豨很是明白,有纪律的军队,才是真正具有强大战斗力的军队!黄巾军向来纪律散漫,虽说近年来四处转战,单兵战斗力有了显著提升,可整体配合却仍旧是个软肋。 这也是黄巾军为何往往与官兵交锋,若人数不占绝对优势,绝不可能战胜对方的原因。 城外驻扎的刘辩军只有不足两万人,而城内却有着十余万黄巾军,虽说可参加战斗的,不过五六万人,可在占据人数优势的情况下,城内黄巾军向刘辩军发起突然袭击,胜面还是相当大的。 卢县城内,一队队黄巾军在紧张的调拨着。许多黄巾军排着并不算齐整的长队,踏着乱七八糟的步子,沿着街道小跑。 每跑一段路程,便会有几个黄巾军钻进街道两侧已然没了主人的民房,随着钻进民宅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在街道上小跑的人反倒是渐渐少了起来。 县府后院中,刘辩双手背在身后,笔直的站立在回廊上。在他附近的亲兵一个个都是屏气凝神,专注的环视着后院,并没一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回廊离后院靠北面的墙壁很近,木质的回廊传音效果很好,站在回廊上,刘辩能清楚的感觉到地面好像都在微微发颤。 这是有人在院外奔跑的迹象,而且从震动的频率,刘辩能感觉的到,正在奔跑的人并不在少数。 “殿下!”正站在回廊上,仔细的感觉着院外奔跑的人群,先前得了命令去找绳索的亲兵跑到刘辩身前,抱拳对他说道:“启禀殿下,五根绳索已然备办妥当。殿下要找的琴弦,着实是费了些周章,不过却也找得两根……” “好!”得知绳索与琴弦都已找到,刘辩点了下头,对那亲兵说道:“先将琴弦给本王拿来。” “诺!”亲兵应了一声,将手伸进怀里掏摸了两下,掏出两根雪白的琴弦,双手捧着递到刘辩面前。 从亲兵手中接过琴弦,刘辩轻轻捋了捋那两根由蚕丝拧成、很是坚韧的琴弦,将它们揣进了怀里。 自从进了县府,刘辩一整天都没有出后院半步。 随着太阳落山,夜幕悄悄降临,卢县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 一名亲兵拉开后院书房的房门,将屋内的白烛尽数点燃。待到亲兵点燃了所有白烛,刘辩走到一架烛台旁,用琴弦将烛台上的两支白烛勒住,吊挂于烛台上方,随后命令随他进入书房的亲兵将屋内的竹简与书籍都搬到烛台下方。 做好这一切,他又朝悬空吊挂于烛台上部的白烛看了看,大致的估摸了一下白烛与下方书籍的距离,确定一旦白烛掉落,将会使书籍和竹简尽数点燃,这才领着亲兵离开了书房。 燃烧的白烛火苗轻轻跳动着,随着白烛的燃烧,火苗离绑在其上的琴弦也是越来越近。 “殿下!”刘辩刚回到住处门前,白天本想好生睡上一觉、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的管青就迎着他走了上来,小声向他问道:“我等何时离开?” “外院守备森严,我等不可能从正门离开!”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管青,刘辩把视线投向了北面的墙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白日里,黄巾军调拨频繁,本王听到墙外来来回回有许多人奔跑,想来昌豨发现了本王的意图。县府之内,黄巾军虽是守备严密,人数却并不是很多,我等可下手清理了县府,尔后再离开。管姑娘那里可还有黄巾军衣衫?” “小女屋内倒是有两张黄巾!”管青点了点头,望着刘辩向他问道:“只是不知殿下的意思?” “我等也有百余人,待到解决了县府内的黄巾军,所有人都换上他们的衣衫,先离开县府再说!”扭头朝吊挂着火烛的书房看了一眼,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对管青说道:“穿着黄巾军衣衫,即便被埋伏于街道两侧民宅内的黄巾岗哨发现,一时之间他们定然也想不起竟会是我等要出城。待我等到了城墙下,县府内大火应已燃起,正可趁乱登上城墙,借机离去!” “原来殿下早有谋划!”听完刘辩的话,管青朝他抱拳拱了拱手,满脸钦佩的说道:“请殿下少待,小女这便去屋内取来黄巾!” 朝管青点了下头,刘辩目送着她返回屋内。 折回房间,没过多会,管青就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中还捏着几张明黄色的巾子。 “管姑娘随本王把内院附近的岗哨先行摸掉!”从管青手中抽过一张黄巾,刘辩将巾子往头上很随意的一裹,对管青说道:“我二人摸掉一处,便让亲兵将尸体拖进后院,与尸体调换衣衫,不消多会,应能将外院黄巾尽数剿杀!” “殿下!”手中捏着一只黄巾,管青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刘辩,强忍着笑伸手把刘辩裹在头上的黄巾扯下,走到他身后,帮他把黄巾包在头上,扎了个结对他小声说道:“要如此裹才对!” 第215章 清除县府 刘辩领进城内以及早先跟随管青进城的亲兵聚集在一处,百余人散开在县府后院的各个角落,表面上看来,他们虽像是在守备着后院,可稍微留意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视线,便会发现百余人的目光都是不断的在四周院墙上游弋着。 外院墙根下的暗影中,早已换上一套深衣、头上包裹着黄色巾子的刘辩一手捂着一名黄巾兵的嘴,另一只手提着刚从那黄巾兵颈子上划过、还滴淌着鲜血的短剑,将那黄巾兵的尸体轻轻放倒在地上,随后朝躲在不远处墙根下的管青摆了摆手。 见到刘辩摆手,管青扭头向后院里的亲兵们招了下手,一群亲兵立刻轻手轻脚的朝外院摸来。 “二十七个!”一些亲兵轻手轻脚的进入外院,拖起角落中的尸体向后院拽去,没过多会,与被拖进后院的尸体数量相等的“黄巾兵”就从后院走了出来,站在被刘辩和管青解决掉的那群黄巾兵早先站着的位置。 “屋内还有更多人!”扭头看了一眼刚换上黄巾兵衣衫、已经站好位的亲兵们,刘辩向外院的一片房屋哝了哝嘴,压低声音对猫着腰蹭到他身旁的管青说道:“县府内的黄巾须尽数诛杀,所有人全都换上黄巾衣衫,争取到最多的时间,我等才有可能成功脱离卢县。” 凝望着不远处的一排房屋,管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朝换上黄巾军衣衫,已然站好位的官兵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都守好各自的位置,不要乱动,刘辩这才弓着身子,借着夜幕的掩护,飞快的朝那排小屋奔去。 刘辩纵身蹿出,管青一手持着短剑,也跟在他的身后,蹿向了县府内黄巾军睡觉的小屋。 跑到小屋墙角,刘辩背靠着墙壁,屏气凝神、静静的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他身后的房间内,传出阵阵如同雷鸣般的呼噜,其间还间杂着几声咳嗽。 房内传出咳嗽声,说明里面的黄巾军并未全部睡着,刘辩朝刚跑到身边,也背靠着墙壁的管青摆了摆手,示意她换一间房。 背靠着墙壁,轻手轻脚的蹭到另一间房门口。刘辩先是朝管青摆了摆手,让她不要焦躁,随后支楞着耳朵,听了一会房间内的声响。 这间房内,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蛰伏在门口听了片刻,确定屋内众人已全部睡熟,刘辩回头看了一眼管青,朝她点了下头,一闪身,进了房里。 屋内很暗,几乎是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蹑手蹑脚的跟着刘辩进了房间,管青只觉着眼前一片黑暗,根本无法看清房间里的布局,在没办法确定黄巾军睡觉方位的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站在靠门口的位置,让眼睛慢慢的适应这片黑暗。 与管青不同,进了屋内,刘辩先是闭上眼睛适应了片刻,待到习惯了眼前的黑暗,他才扭头朝屋内环视了一圈。 虽说已是适应了一些,可人的眼睛要想看清景物,光线还是必须满足一定条件才行。他所置身的这间房内,光线极其昏暗,仅仅只能隐约分辨出那里铺着铺盖,却根本看不清铺盖上有没有躺着人。 回头向屋外看了一眼,由于房间内太暗,外面的夜色好似突然间亮堂了许多,穿着黄巾军衣衫守在远处的亲兵刘辩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而站在他身后的管青,则犹如一根木桩似得,连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如此黑暗的环境下,眼睛失去了大部分作用,刘辩所能做的,只有凭借着听力,辨别睡觉的黄巾军方位。 从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能够听出,睡在这间屋的黄巾军,至少也有十人以上。仔细的辨别着不同的呼噜音色,刘辩轻手轻脚的朝左侧墙根摸了过去。 站在屋内,根本无法看清屋内情况的管青,只能眼睁睁的看立于临门的地方发愣。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寻找黄巾兵动手时,随着“嗤”的一声轻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霎时在屋内弥漫开来。 剑刃划过皮肤的轻响刚过,还没等管青回过神来,紧接着她又听到了一声闷哼,血腥气越发的浓重了许多。 第二声闷哼很是低沉,发出闷哼的人一定是被捂住了嘴。 刘辩已然开始动手,随着被他暗中宰杀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屋内原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是越来越少,反之血腥气却是更加厚重。 没过多会,屋内最后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一条黑影蹿向管青。 看着那条黑影从里面蹿出,管青并没有抬剑阻拦,她知道,正蹿向她的是刚解决了整屋子黄巾兵的刘辩。 到了房间门口,刘辩朝外面挥了几下手臂。数名亲兵随即快速向着房间移了过来,而刘辩则领着管青,又朝下一间屋摸了过去。 夜色越来越深,半个多时辰过后,刘辩与管青终于解决完了县府前院留守的黄巾军,待到浑身沾满血渍的二人从最后一间屋内走出,百余名亲兵也都换上了黄巾军的衣衫。 “管姑娘,以往黄巾军在城内驻扎,都是派出多少人的队伍巡逻?”站在县府前院,刘辩先是环顾了一圈身前的百余名亲兵,随后扭头看着管青,压低了声音向她问了一句。 “二十人一队!”很是熟悉黄巾军的管青想也没想,就对刘辩说道:“每条街道会有两队人巡视……” “两队人,街边民宅还有人埋伏!”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低头沉吟了片刻,对管青和百余名亲兵说道:“黄巾贼人定然是在后院外墙下布置了许多眼线,至于前院,迎着县府正门的民宅内定然也是会有眼线。我等一旦从正门离开,必定被眼线发现。” 说着话,他朝前院的院墙看了看,接着小声对众人说道:“本王与管姑娘领一队人先自前院翻墙出去,待我等解决了外面的黄巾兵,其余人等再翻墙离开县府!” “殿下,不过是几个黄巾,我等前去便可……”解决县府内的黄巾军,刘辩已是强令所有亲兵不要动手,由他亲手解决,如今要翻墙离开此处,他仍要亲自打头阵,亲兵们自是不肯,一名亲兵军官压低声音,提出打头阵的请求。 “本王心意已决,你等莫要再说!”不等那军官把话说完,刘辩就抬起手臂,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百余名亲兵说道:“本王曾单枪匹马从洛阳逃离出来,晓得该如何逃出城池,你等只须听令行事!” 百余名亲兵相互看了一眼,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一抹为难。他们来到此处,为的是保护刘辩,可如今看来,反倒是刘辩在给他们开路,帮他们寻得一线生机。 “走!”稳住了这群亲兵,刘辩朝管青和十多个亲兵招了下手,飞快的向墙头跑了过去。 到了墙根下,他并没有立刻蹿上墙头,而是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期望以此能听到墙外的动静。 墙外静悄悄的,连半点声响也没有。耳朵贴着墙壁听了一会,确定院墙外面的墙根下没人,刘辩才朝跟在身后的管青等人招了下手,纵身向上一蹿,十根手指死死的抠住了墙头。 抠紧了墙头,刘辩两臂一用力,“嗖”的一下蹿了上去。 他刚蹿上墙头,管青等人也紧随其后蹿了上来,一个个蹲在墙头上朝下张望。 墙脚下一片黢黑,蹲在墙头上,只能看到不远处那条青石铺就的街面,在夜色中泛着些许青白色。 青白色的街面上,每隔十多步,就站着个夜间值守的黄巾军。蹲在墙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刘辩并未发现如管青所说那样于夜间巡查的队伍,街道上到处都是黄巾军的明岗暗哨,反倒给他们离开卢县,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向墙头上蹲着的管青与那十多个亲兵招了下手,刘辩转了个身,先将一条腿垂到墙外,待到双手按实墙头,才把另一条腿也垂了下去。 仰头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刘辩深深吸了口气,借着手臂的力量,缓缓的将身体向墙外垂了下去,待到两条手臂完全伸直,他才低头向脚下看了一眼,确定脚下是块实地,随即松开手朝地面坠去。 墙头上的十多个人都学着他的模样,纷纷跳出院墙,他们落地时双脚踩在地面上,发出十多声细微的轻响。 响声并不是很大,若是在白天,像这样的声响,一定不会被人注意,可眼下是在夜间,虽然黄巾军在街道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四周还是一片宁静,除了草丛中传来的虫鸣声,再无其他声响。 离墙头比较近的街道上,两名黄巾军隐约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相互看了一眼,彼此慢速靠拢,提着短矛并肩朝县府院墙走了过来。 跳下院墙,刘辩等人随即趴伏在地上,望着街道上的黄巾军。见那两名黄巾军朝着院墙靠了过来,刘辩拔出短剑,扭头向一旁趴着的管青做了个待会动手的手势。 管青点了下头,也缓缓的将短剑抽出,一双美丽却含满了杀机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那两个正向他们靠近的黄巾兵。 两名黄巾兵越来越近,趴伏在地上的刘辩等人已能清楚的听到他们脚板踏在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声。 墙角下面一片黢黑,向墙根走过来的两名黄巾军虽然都睁圆了眼珠子,想要看清刚才发出响动的是什么,可黑暗却给了刘辩等人最好的掩护,使得那两名黄巾军虽是已经走到离刘辩等人只有六七步的地方,却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第216章 夜半出城 “从此处到最近的城墙,大约要穿过六条街!”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脚下的两具尸体,刘辩小声对一旁的管青说道:“昌豨并未在街道上安插巡夜队伍,而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整座城内的街道都给守了个严实。” “殿下如何打算!”看着装扮成黄巾军,站在街道上的两名刘辩亲兵,管青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眼下已然过了子时,若是耗到天明……” “顶多半个时辰,他们自会乱起来!”刘辩很自信的撇了撇嘴,朝管青微微一笑,小声说道:“你等且耐心等待,没有本王命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管青点了下头,随后又看了看已然翻过墙头、蹲伏在墙角下的百余名亲兵。 所有亲兵全都紧紧抓握着手中长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隔段距离就站着个黄巾兵的街道。 在墙角蹲伏了大约半个多时辰,街道上的黄巾兵始终没有换过岗,只是偶尔有一两名黄巾军会走动几步,到离他们最近的其他黄巾军那里闲聊几句。 众人正等的焦躁,街道上一名黄巾军突然指着刘辩等人藏身的地方,高喊道:“不好!县府着火了!” 这声喊刺破了夜晚的宁静,街边房屋内霎时涌出了许多黄巾军,原本站在街道上的黄巾军也纷纷朝着县府正门方向跑去。 “走!”只是顷刻之间,街上的黄巾军已是跑的七七八八,少数没有朝县府正门方向跑的黄巾军注意力也被吸引到燃起烈火的县府,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蛰伏的地方,刘辩向管青和百余名亲兵低喝了一声,率先起身朝街道跑去。 管青和百余名亲兵见刘辩起身蹿出,也连忙跟在他身后跑向街道。 “县府走水了!快救火!”跑到街道上,刘辩一边领着众人向最近的城墙方向飞奔,一边高声呼喊着。 县府失火,街道上已是乱作一团,许多黄巾军来来回回的奔跑着,用盆盆罐罐盛满水,冲进府内救火。刘辩这一喊,从他们身旁跑过的黄巾军更是越发慌乱,竟没一个人发现他们这队人的可疑。 最先燃烧起烈火的,是竹简与房。可以用来书写的竹简、纸张和丝绸都是极易燃烧的材质,经火焰一燎灼,很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没过多会,烈火已是波及到周边的房屋,漫天的火焰冲天而起,几乎映亮了半边天空,哪里是随意能够扑灭的! 各条街道上都有黄巾军朝着县府方向涌去,刘辩领着管青等人,与这些黄巾军擦肩而过,一路上连拦住他们盘问的黄巾军都没遇见一个。 连着跑过五六条街道,刘辩看见街道尽头浮现出城墙的暗影,朝身后跟着的管青和亲兵们招了下手喊了声:“快!” 在刘辩的催促下,众人加快了速度,飞快的蹿向城墙。 “什么人?”眼见离城门只有数步之遥,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抬头朝城墙上看了一眼,刘辩向发问的黄巾兵回了一句:“县府失火,弘农王逃脱,我等正在追击弘农王,兄弟可曾见到?” 听说弘农王跑了,城墙上的黄巾兵士愣了一下,赶忙对刘辩喊道:“我等并未见弘农王离开,你等可去城门问问……” “劳烦兄弟了!”向城墙上的黄巾兵喊了一嗓子,刘辩朝身后众人招了下手大声说道:“去城门问问!” 喊话时,他刻意将嗓门提高了许多,让城墙上的黄巾军都能听清他说的话,领着管青与百余名头裹黄巾的亲兵迅速朝城门方向去了。 “何人来此?”刚到城门,刘辩还没来及跟守卫城门的黄巾军说话,几名黄巾兵就赶忙迎了上来,挺起短矛指着他们,其中一人对他们喊道:“城门已闭,莫非你等不知?” “县府失火,弘农王及其随从尽数失踪!”抬手止住跟在身后的众人,刘辩独子向那几个黄巾兵走了过去,对他们说道:“我等来此,只是向兄弟们询问一下,可否见到弘农王?” 早先已得到命令严守城门,不得让弘农王逃离的城门守军,听刘辩说弘农王逃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片刻过后,刚才开口喝住刘辩等人的黄巾军才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我等并未见着弘农王……” 没等那黄巾军把话说完,刘辩猛然抽出长剑,双手持着剑柄,朝他的颈子上狠狠劈了下去。 随着一道银亮的光弧划过,那黄巾军的头颅如同一只熟透了的柿子,离开颈子,滚落到地上。腔子里喷溅着鲜血,没了头颅的躯体如同被电击般剧烈的哆嗦着,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刘辩刚一动手,跟在他身后的管青与那百余名亲兵就纵身朝守着城门的黄巾军扑了上来。 守城门的黄巾军仅仅只有二三十人,他们完全没想到刘辩会突然动手。刘辩的长剑划出一道光弧,劈下领头黄巾军的头颅,站在城门内侧的黄巾军犹自没回过神来,百余名虽是站在五六步开外,却早已做好准备的刘辩亲兵一拥而上,只是顷刻间,守着城门的黄巾兵就被尽数劈翻。 刘辩亲兵下手,个个都是朝着对方要害招呼,被劈翻在地的黄巾军甚至连哼都没哼上一声,就纷纷倒地身亡。 “打开城门!”占据了城门,刘辩朝亲兵们一招手,向他们低声喊道:“将绳索拉直拦在城门内侧,高度要齐小腿!” 二三十名亲兵赶忙上前,其中一部分人跑去将城门打开,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按照刘辩吩咐的那样,在城门内侧的门洞中,将五根从县府带出的绳索绷紧、拉直,布下了五道绊马索。 “走!”亲兵们布好了绊马索,城门也已打开,刘辩朝众人招了下手,率先跑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刘辩并没有引领众人径直朝前跑,而是选择贴着城墙的墙根,快速往北行进。 斩杀守城门的黄巾军,只是顷刻之间,刘辩与亲兵们下手又很是利索,几乎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城门已被攻破,城墙上的黄巾军还是浑然未觉。 领着管青与百余名亲兵溜墙根跑了五六百步,远远看到城墙拐角,刘辩停下脚步,朝身后众人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虽说我等是趁乱出城,可那昌豨既欲将我等困住,定然不会只做一手安排。城外或许早有埋伏!” 接着他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管青,对众人说道:“若是没有埋伏便罢,若是真有埋伏,管姑娘紧随本王,众人一路向北拼杀,赶回军营,明日一早准备迎战城内黄巾军!” “诺!”百余人齐齐抱拳,轻声应了,刘辩这才向他们招了下手,领着众人径直向北奔去。 “站住!”刚过了城墙拐角,刘辩等人正朝着大军驻扎的方向疾奔,草丛中突然蹿出百余名手持兵刃的黄巾军,领头的黄巾军朝着刘辩等人一抬手,高喊了一嗓子。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冲过去!”见野地中突然蹿去一群黄巾军,刘辩一把抽出长剑,朝身后跟着的众人喊了一嗓子。 他身后的百余名亲兵齐齐发了声喊,抽出长剑,跟着刘辩纵身朝挡在前方的黄巾军冲了上去。 “擒住弘农王!”还没等刘辩领着亲兵冲到那群黄巾军近前,侧面突然传出一声大喊,黑黢黢的野地中,突然又蹿出了一大片黄巾军,领头的黄巾将领手持长枪,快步朝着刘辩冲了过来。 “杀!”完全没想到侧面又会冲出一群近千人的黄巾军,刘辩心知是中了埋伏,把心一横,大吼了一声,脚下步伐又加快了一些,扑向迎面的百余名黄巾军。 跟在刘辩身后,管青见四周突然涌出黑压压一片黄巾军,也呐喊了一声,手持长剑朝着黄巾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冲了上去。 百余名亲兵纷纷将头上裹着的黄巾扯掉,挥舞起长剑,向迎面杀上来的黄巾军冲了上去。 两百余人狠狠的撞在一起,刘辩亲兵一个个紧咬钢牙,不断的朝对面黄巾军挥剑劈砍。与他们人数相当的黄巾军,仅仅只承受一次冲杀,就被这群如同疯了一般的人给劈翻了一片。 后冲出来的近千名黄巾军距离战团还有二三十步,眼见他们越来越近,刚劈翻一名黄巾兵的刘辩扭过身,大吼了一声,纵身向这群足有千余人的黄巾军扑了上去。 冲到黄巾军近前,管青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她每挥出一剑,对面都会有个黄巾军胸口飚起一蓬鲜血,仰面朝后倒去。 连着劈翻了两名黄巾军,管青看到刘辩纵身向人数更多的黄巾军冲去,赶忙跟在刘辩身后,呐喊着扑了上去。 百余名刘辩亲兵只余下二三十人与最早出现的黄巾军缠斗,其余人则紧随着管青,杀向人数更多的黄巾军。 与此同时,卢县城内,昌豨得知县府失火,赶忙领着一群黄巾将领前去查看。 当昌豨赶到县府,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焦黑一片的断壁残垣。大火已被扑灭,灰烬上还升腾着一股股的青烟。 县府前院的地面上,并排摆放着数十具黄巾军从火场拖出来的焦尸。 一名早先赶到火场的黄巾将领见昌豨来了,赶忙跑到他面前,抱拳说道:“启禀渠帅,末将等到得县府,大火已是燃起。火场中只拖出这些尸体,想必废墟下应是埋的还有。” 第217章 逃离追击 “弘农王已然跑了!“蹲在一排尸体旁,凑着身后兵士手中火把的光亮,昌豨仔细查看了一遍尸体,视线停留在尸体颈部被利刃划开的口子上,紧紧拧着眉头,对身后站着的几名黄巾军将领低喝道:“快派骑兵追击!” “眼下正值夜间……”一名黄巾将领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提醒道:“骑兵到了夜间,多是如同瞎子一般……” “那就找不是瞎子的!”瞪了那黄巾将领一眼,昌豨“腾”的站了起来,面朝说话的黄巾将领,表情狰狞的对他说道:“立刻派人去追!若是不想被弘农王攻破卢县,将我等都砍了脑袋,今夜就不能让他逃脱!” “诺!”昌豨狰狞的神情,将说话的黄巾将领吓的浑身一哆嗦,赶忙应了,转身跑出县府,安排骑兵追击刘辩去了。 黄巾将领跑出县府没多久,城内军营就蹿出了一支两百余人的骑兵,这队骑兵出了军营,一个个挥舞着马鞭,双腿狠狠的夹着马腹,朝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兄弟们,追上弘农王,通通有赏!”到城门,领着这队骑兵的黄巾将领抬起手中长枪,朝前一指,向骑兵们大喊了一声。 得知追上刘辩有赏,两百余名骑兵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齐齐发了声喊,双腿不住的夹着马腹,飞快的向城门驰去。 离城门越来越近,当马头进入城门内侧的门洞时,领先的黄巾将领心头莫名的升起一丝不安,赶忙勒住缰绳,想要止住战马。 虽说直觉告诉他眼前就有危险,可他勒马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些。疾速奔驰的惯性并未使得他在提起缰绳后立刻止住战马前冲的势头,战马的两只前蹄陡然一软,庞大的身躯向前翻滚着栽了出去。 马蹄刚被绊住,骑在马背上的黄巾将领心内就是一惊,双手按着战马颈项,用力一撑,想要以此脱离马腹,却在身体刚刚凌空的那一刹被高高撅起的马臀甩中,整个人如同被球棒击中的棒球一般翻滚着向前飞了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见他被甩出去,纷纷想要止住前冲的战马,一些战马没有止住步伐,被刘辩等人离开之前设置在城门内的绊马索绊住马蹄,连人带马甩了出去。 有一些止住了战马前冲的黄巾骑兵,还没来及松上一口气,后面冲上来的骑兵就狠狠的撞在了他们马尾上。 前面的骑兵想要勒住马,后面的骑兵却止不住战马前冲的势头,城门内侧顿时一片马嘶人嚎,乱作一团。 城门内追击刘辩的黄巾骑兵一片人仰马翻,而城外的野地上,激烈的厮杀尚在继续着。 浑身溅满了鲜血的刘辩,怒睁着双目,手中长剑不断劈砍着迎面朝他扑来的黄巾军。 随着长剑的劈砍,一股股鲜血从对面黄巾军的身上喷溅出来,将刘辩身上的衣衫喷溅的一片透湿。 浑身都是黏糊糊的血液,让刘辩感到一阵不舒服。当他又劈开一名黄巾兵的心口时,一股热乎乎的血浆从那黄巾兵的前胸****出来,喷的刘辩满脸都是。 抬手抹了一把喷在脸上,阻住了视线的血液,刘辩攥了攥握剑的手,大吼一声,纵身朝着另一名黄巾兵冲了上去。 “杀!”率领千余人围攻刘辩等人的黄巾将领提着长枪,发出一声怒吼,趁着刘辩的长剑刚劈在一名黄巾兵的脑袋上,还没来及收回的刹那,从侧面挺枪刺向了他的腰肋。 黄巾将领的长枪刚刚刺出,眼见就要扎进刘辩的身躯,一道银亮的弧光突然在他眼前闪过。 眼睁睁的看着弧光划向眼睛,黄巾将领连忙收枪想要闪避,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伴随着剧烈的刺痛,他的双目被一柄锋利的长剑硬生生的劈中。 长剑从黄巾将领的双眼上劈过,随着一股鲜血飚射而出,黄巾将领的两只眼珠子瞬间被劈爆,上半截脑袋犹如一只被人甩出的碟子般飞向半空,凌空打了几个旋落在了地上。 双手持着长剑,管青抬脚往黄巾将领尚未倒下的躯体猛踹了过去,将那少了半截脑袋的身躯踹倒在地,扭头朝刘辩看了一眼。 心知被管青救了一命的刘辩,也转过脸朝她点了下头,接着向还在与黄巾军厮杀的亲兵们高声喊道:“兄弟们,往北杀!突破他们的阻截!” 经过一场厮杀,还活着的数十名亲兵齐齐发了声喊,紧随着刘辩向黄巾军发起了一轮反扑。 失去了将领的黄巾军人数众多,眼见就要擒住刘辩,功劳就在眼前,谁也不肯轻易舍弃,也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许多人发了声喊,向刘辩等人猛扑过来。 虽说在刘辩等人的猛冲之下,黄巾军已被劈翻了数百人,可剩下的数百人却还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刘辩等人与黄巾军撞在一处,顿时被冲的散了开来。刘辩挥剑又劈倒两名黄巾兵,他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只余下与他同样浑身糊满了鲜血的管青,其余亲兵则都被冲散到了较远的地方。 “向北冲!”被黄巾军围住,刘辩再次大喝了一声,往黄巾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扑了过去。 经过一场拼杀,管青已记不清又劈翻了多少黄巾军,她跟在刘辩身后,又劈砍了数十剑,终于冲出了黄巾军的包围圈。 “快走!”从黄巾军的包围中冲出,刘辩伸手拉住跟在身后的管青,大喝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向前狂奔而去。 “弘农王跑了!快追!”被刘辩牵着,管青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喊,紧接着她又听到了一阵追随她和刘辩而来的杂乱脚步声。 离城墙数里外的刘辩军大营内,一名斥候快马冲进军营,到了赵云营帐外,翻身跳下马背,抱拳躬身对帐内的赵云说道:“启禀赵将军,卢县城外两群人正在厮杀,小人隐隐闻得有人在喊‘弘农王跑了’!” 斥候的话音还没落,一身戎装的赵云就从营帐内冲了出来,向守在帐外的亲兵喊道:“不好!定然是殿下出城,为黄巾所困!你即刻去点齐人马,随本将军前去救援殿下!” “诺!”听闻是刘辩被黄巾围困,得了命令的赵云亲兵赶忙应了一声,快步跑去召集可夜间出战的人马去了。 没过多会,一支骑兵快速冲出军营,在赵云的率领下朝着刘辩等人与黄巾战斗的地方奔去。 虽说得到消息之后立即便做出了回应,可消息传进赵云耳朵终究是晚了一些,当刘辩军骑兵冲出军营,朝卢县城外奔去的时候,刘辩与管青已是在一群黄巾军的追赶下,向着东北方跑出了两三里路。 追在刘辩与管青身后的黄巾军,足有两百余人。 刘辩绝不会张狂到认为凭着他和管青的能耐,能杀死两百人尔后逃出生天。 两百余名黄巾军嗷嗷叫着在后面狂追,刘辩则拉着管青一路疾走,早已忘记了他们到底是往哪个方向狂奔。 眼前的路面越来越黑暗,拉着管青狂奔的刘辩一边飞奔着,一边仰头朝天空看了看。 繁星已然稀疏了许多,一颗雪亮的星星出现在漆黑的夜空,就犹如在夜空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星光虽亮,可终究与地面距离太远,浓重的夜色并没有因那颗雪亮的星星出现而消退,笼罩着大地的黑幕反倒是越发浓重了许多。 刘辩很清楚,那颗雪亮的星星是象征着白昼即将来临的启明星,眼下的黑暗正是他与管青从这群黄巾军鼻子底下逃走的最好掩护。 跟在他们身后的黄巾军可能是惧怕被驻扎在北面的刘辩军发现,并没有点燃火把。在夜色中艰难的追逐着刘辩与管青,许多黄巾军脚下的步伐也显得踉跄了许多。 “走!”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刘辩甚至连被他牵着狂奔的管青都看不真切,心知此刻正是甩脱黄巾军的最好时机,他向管青低喝了一声,拉着她调转方向,朝着东面狂奔而去。 刘辩麾下大军驻扎在北边,北面的道路已被追赶上来的黄巾军彻底封死,无论在谁看来,眼下的刘辩都应该选择向西才对。 可刘辩偏偏没有那么做,他拉着管青调转方向径直向东,为的就是甩开尾随在身后的黄巾军,尽早返回大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拉着管青狂奔的刘辩也松了口气。可他并没有止住步伐,追兵还没被彻底甩远,此时停下歇息,一旦天亮,他与管青就会被追赶上来的黄巾军发现并包围。 拉着管青不晓得跑了多久,一抹鱼肚色的白光出现在东方的天空,光亮刺破了浓重的夜幕,渐渐将黑暗驱散。 刘辩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黄巾军并未追赶上来,才停下脚步,松开拉着管青的手,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歇气的奔跑了许久,管青虽是有着一身武艺,也觉着很是疲累。疲累使得她不住的娇喘着,在晨曦的映照下,她那沾满了鲜血的俏脸不仅没有让人感觉到半点可怖,反倒使她越发显得娇艳欲滴。 她并没有像刘辩那样毫不顾及形象的弯腰喘粗气,而是挺直着腰杆,手持长剑先大口的喘息了一会,待到气息平稳些,才向刘辩说道:“殿下,我二人一路向东,跑了小半夜,眼见是离大军更加远了……” “是啊!”弯着腰喘了好一会气,刘辩才挺直腰杆,扭头朝卢县方向看了一眼,对管青说道:“追赶我二人的黄巾军定然不会罢休,决不可原路返回……” “向北!”盯着浑身沾满鲜血、胸口却在喘息下一起一伏的管青看了一会,刘辩抬手朝她挥了一下,对她说道:“先往北走十数里,尔后再折返方向朝西。今日昌豨定然会发动城内黄巾突袭我军,我二人恐怕是无法赶在两军厮杀之前返回!” 第218章 抓蛇技巧 甩掉追兵,刘辩与管青调转方向,一路朝北行进。 太阳越爬越高,清晨的凉爽渐渐被阳光驱散,与管青并肩朝北走着,刘辩抬眼向前望了望。 远处浮现出一个小村的虚影,望见那片虚影,刘辩扭头看着管青,向她问道:“你饿不饿?” 与黄巾军厮杀了小半夜,又连续奔跑了许多路程,管青早已是肚腹空空,听得刘辩如此一问,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前面有个村子!”抬手朝发现小村的方向指了指,刘辩对管青说道:“我二人进村看看,或许能向村内人家讨些吃食。” “殿下与小女身上尽是血渍,若村内有人,岂不是要吓坏了他们?”一边跟着刘辩朝小村方向走,管青一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渍,有些忐忑的对刘辩说了一句。 “兵荒马乱,想来村民们早已习惯了……”望着前方的小村,刘辩缓缓摇了摇头,对管青说道:“战争中最为苦难的,并非征战沙场的将士,也不是做着战争决断的掌权者,而是平民百姓……” “即便不打仗,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与刘辩并肩走着,管青轻叹了一声,对他说道:“乡野间的农夫,整日里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好不容易熬到秋季收了粮食,却要面临各种赋税盘剥,全家人劳累了一年,竟是连肚子也填不饱……” “恶吏横行、官绅太贪!”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咬着牙说道:“若是朝廷清明,尚可有所压制,朝廷若是昏庸,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殿下好似很了解百姓所过的日子!”刘辩如此一说,管青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若是殿下未被董卓……” 话说到这里,管青觉着好似说错了什么,赶忙闭上嘴巴,望着刘辩的时候,一双眸子中流露出了几分歉意。 刘辩没再说话,只是扭头看着管青,很是大度的朝他微微一笑。 小村越来越近,村口几间民房已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要到达小村,管青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一些,走到了刘辩的前面。 “等下!”她刚从刘辩身旁走过,刘辩就连忙伸手拉住了她,领着他蹲在地上,朝已经很近了的小村望了过去。 被刘辩拉着蹲在地上,管青一脸茫然的扭头看着他,不晓得他为何突然止住步伐。 “村子里没有村民!”望着小村,刘辩压低了声音对管青说道:“到了午饭时辰,村内并无炊烟升起。不仅如此,若是平日里,村民们要下地干活,此时即便没到吃饭时辰,也是会有人来往于村口……” “走!”盯着小村看了一会,总觉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村透着古怪,刘辩朝管青招了下手,猫着腰率先向西面蹿去。 刘辩已然蹿出,管青虽说对他不进小村还有些不解,却也没多问,跟着他快速向西面跑去。 “殿下!”跑出了将近一里,跟在刘辩身后的管青扭头朝已离的远了的小村看了一眼,向刘辩喊道:“村内既是无人,为何不进去看上一看?或许还有些村民遗留的谷物也说不定。” “无人荒村,还能剩下什么?”刘辩放缓脚步,一边朝前走,一边对管青说道:“村民若是自行离去,定然将口粮带足。粮食如此金贵,谁会舍得丢弃?若村内遭到黄巾或官兵洗劫,更是会被抢掠一空,村子里恐怕除了空房,再无他物!” 经刘辩如此一说,想到跟随黄巾军洗劫村子的往事,管青这才恍然大悟,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见了小村,本以为能讨些饭食,却没想到小村早已人去村空。刘辩与管青不免都感到有些失望。 远离小村,一路上出现在刘辩与管青眼前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空旷原野。 此处的原野,与刘辩过去曾经走过的旷野不同,他曾走过的旷野,遍地都是野草,很容易找到藏身的所在。 可这里,却是一片荒芜,除了偶尔能看到一片片生着杂草的荒地,二人眼前只余下一片接天的黄土。 暖暖的熏风吹拂在刘辩和管青的脸上,使得二人都感到浑身一阵燥热。 “呀!”正走着路,刘辩身旁的管青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猛的蹿到刘辩身后,两只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好似看到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浑身不住的哆嗦着。 在战场上厮杀,管青都没像这般惧怕。一直以来,刘辩都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此刻她的反应着实是让刘辩感到满头雾水,搞不清楚是什么把她吓成了这样。 “蛇!”就在刘辩打算开口向她询问看见了什么的时候,管青躲在他的身后,伸手朝前指着,浑身哆嗦着说道:“前面有蛇!” 得知是一条蛇把管青给吓成这副模样,刘辩顿时是满头的黑线,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从夜间走到现下,腹中正是空空,路上有条蛇岂不是老天送来的美味?管姑娘且候着,本王去将它抓来与姑娘分吃。” “殿下,那是蛇……”显然,管青对蛇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惧怕,刘辩说出要去抓蛇,她惊恐的睁圆了眼睛,浑身哆嗦着对刘辩说道:“若是被咬一口……” “会死!”刘辩微微一笑,抓住管青的小手,将她的手从衣襟上轻轻扯开,扭头朝管青刚才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条蛇正盘成一团横卧在野地中,这才对她说道:“放心,本王抓过的蛇没有一车至少也有两三筐了,绝不会让它咬着。” 安抚了管青一句,刘辩扭身朝着那条蛇走了过去。 刘辩走路的声响惊动了那条盘卧在野地上的蛇,当刘辩走到离它只有四五步远近的地方,它猛然抬起头,三角形的小脑袋正朝着刘辩,一双绿豆般大小却如同乌墨一般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向它靠近的刘辩。 盘在地上的,是一条相比于其他蛇种较为短粗,通体呈现着土黄色的毒蛇。 曾经无数次经历过野外求生的刘辩,对这种蛇很是熟悉。这种蛇名为短尾蝮,在各地都有分布,由于它与俗称五步蛇的尖吻蝮外形很像,因此也有许多地方的人把它误认为五步蛇。 短尾蝮的毒性并不如它的近亲尖吻蝮强猛,可被它咬上一口,也并不是好玩的事情。 见毒蛇仰起头朝着他,刘辩放缓了脚步,慢慢的朝着毒蛇靠近过去。 刘辩每向毒蛇靠近一点,远远观望的管青浑身就会哆嗦的又剧烈一些。她不怕战场上的厮杀,甚至不怕面临鲜血和死亡,可她偏偏对各类蛇有着一种先天的惧怕,这种惧怕是深入骨髓极难克服的,哪怕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条无毒的水蛇,也会让她浑身哆嗦两腿发软。 眼看着刘辩蹭到离那条毒蛇只有两步远近,管青浑身已是被汗水浸的透湿,汗水与衣衫上已干了的血渍混在一起,将血渍又浸的一片潮湿,使得管青觉着浑身胶粘,很是不舒服。 可她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注意身上胶粘的感觉,她的一双美眸瞬也不瞬的盯着正准备捉蛇的刘辩。 蹲在蝮蛇近前,刘辩慢慢的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蝮蛇眼前缓缓的绕着圈子。 起先他食指绕圈的速度很慢,到了后来,速度是越来越快,蝮蛇那只三角形的脑袋也随着他手指的绕动转圈摇晃着。 猛然间,蝮蛇好似反应过来它被刘辩调戏了,信子吐了吐,蛇头如同闪电般朝着刘辩正飞快绕动的手指蹿了上来。 就在这时,刘辩手腕一勾,右手食指与拇指呈夹子状朝蝮蛇的头部以下刁了上去。 随着刘辩两只手指猛一用力,蝮蛇如同闪电般前蹿的头颅陡然止住势头,被刘辩死死的掐住了蛇头以下不足一寸的位置。 掐住蛇头,刘辩丝毫也不耽搁,将蛇头往地上一按,左手顺势抽出腰间短剑,猛的把剑刃扎进了蛇头。 锋利的剑刃刺入三角形的蛇头,发出一声骨骼劈裂的声音。 短剑穿透蛇头,深深扎进泥土。头部被短剑钉在地上,毒蛇一时并未死去,身体还在不停的扭动,不过它的扭动起先力量还是很足,可到了后来,渐渐也没了多少劲力。 看着扭动越来越没力道的毒蛇,刘辩舔了舔嘴唇,好似正看着一盘极其美味的佳肴一般。 而站在不远处观看了整个捕蛇过程的管青,却还是浑身哆嗦着,有心想要走向刘辩,可看到被短剑钉住蛇头在地上扭动的毒蛇时,又提不起勇气迈出步子。 “它已经不会咬人了!”扭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向她招了招手,对她说道:“蝮蛇油大,若是煮来吃,口感着实不太好,没有赤练蛇那么好的滋味。不过眼下我二人也别无它物可吃,只好凑合着用它来填填肚子!” “蛇……能吃么?”慢慢的蹭到刘辩近前,管青一脸的惊惧,朝刘辩的身后躲了躲,看着被短剑钉在地上、尾部还在无力抽打着的蝮蛇,怯怯的向他问了一句。 “当然能吃!”刘辩脸上带着笑意,蹲下身子,伸手拔出短剑,将蛇头砍下,一边剥着蛇皮,一边对管青说道:“若是有个砂锅,炖着吃味儿可好了。只是眼下没有砂锅,看来只能烤了……” 第219章 尾随身后的黄巾兵 空旷的野地上,一团篝火熊熊燃烧着。 剥了皮的蝮蛇被挑在一根细木棍上,刘辩手持着木棍,不停的翻烤着。火焰燎灼在半熟了的蛇肉上,就如同一条条通红的舌头,正不断的舔着凌驾其上的蛇肉,将蛇肉烤的滋滋冒油。 坐在刘辩身旁,看着那条剥了皮被挑在木棍上的蝮蛇,管青心内还是一阵阵的发悸。 “管姑娘一身武艺,千军万马之中尚且未见惧色,如何会怕这小小蛇儿?”一边烤着蛇,刘辩一边好似漫不经心的向坐在身旁的管青问了一句。 “自小便怕!”望着被刘辩挑在细木棍上的蝮蛇,管青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惧怕,怯怯的应道:“蛇生的丑陋,只消看上一眼,便会让人浑身毛骨悚然。这世上或许只有蛇,能要我如此胆战心惊!” “世上值得惧怕的东西太多!”双手持着木棍慢慢翻转着,让火焰平均的燎灼在蛇身上,刘辩对一旁坐着的管青说道:“我们真正应该惧怕的是人!人心向善,可有些人的心却是比毒蛇更加丑陋万分!再凶狠的野兽,伤人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或者自保,出于本性的杀戮,终究是有限的。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却是无休无止的。死在所有猛兽口中的人加起来,恐怕还不及被同类杀死的人千万分之一。” 蛇肉滋滋的冒着油,表面已泛起了金黄的色泽,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接着说道:“人发动战争杀死其他人的理由太多。为权利为女人!为金钱为疆土!甚至仅仅只是为了草坪上的一根小草,有些战争狂人都能找到发动战争的理由。一群贪欲难填的人,为了满足**而发起战争,将更多原本与他们的**没有半点关系的人给推上战场,而他们自己,却躲在背后坐享其成!” “殿下好似很痛恨打仗。”扭头看着刘辩,管青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解,向刘辩问道:“当今之世,若殿下不奋起而争,又如何能够立足?” “是啊!”刘辩轻叹了一声,持着细木棍的手不住的翻转着,脸却微微仰了起来望着湛蓝天空上流动着的几朵白云,语气中带着几分感伤的说道:“战端已然挑起,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间,若不奋起而争,我们又如何能够活下去?” “黄巾起事时,小女年岁尚幼!”坐在地上,两腿屈起,管青双臂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正燃烧的篝火,幽幽的说道:“听闻兄长说过,当年张角就是借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名头,告诉大家只要推翻汉室,百姓便可有衣有食,正是因此才在各地召集了无数黄巾。我家中父母饿死,大哥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尚为幼童的我加入了黄巾……” “你觉着这些年黄巾军除了四处征战、杀戮无辜,还得到了什么?”扭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轻声向她问了一句。 管青的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沉思,过了好一会她才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我不知道,这些年我亲眼看着许多老弱黄巾冻死、饿死,也曾亲眼看着许多百姓被黄巾杀死。有的时候拿起兵器,我甚至不知为何而战!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杀死别人?” “有些人是这世上天生的挑事者!”看着一脸迷茫的管青,刘辩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敛去,他一边翻烤着蛇肉,一边对管青说道:“在百姓困苦不堪时,他们总是会跳出来,告诉百姓,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有衣穿有饭吃,就能过上好日子。可当他们得到权势时,追随他们的人终究会发现,一切不过是场骗局,他们当初许诺的一切,根本无法兑现,只所以做出那样的许诺,为的无非是要更多人白白替他们送命……” 管青没有去接刘辩的话,她双手搂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上,水灵灵的大眼睛连着眨巴了好些下,好似心内正在寻思着什么。 “熟了!”管青一脸沉思,没再说话,刘辩则在这时收回挑在木棍上的蛇肉,捏了捏焦黄的蛇肉,尔后揪下一块放在嘴里咀嚼着,待到将蛇肉咽下,他才点了点头,揪下两毂辘肉,递到管青面前对她说道:“外酥里嫩,很香!只是可惜少了些盐,若是能洒上些调料,会好吃许多。” 蛇肉被揪成肉毂辘,已是没了蛇的形状,内心虽是对蛇十分惧怕,可两毂辘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的蛇肉放在管青面前,却是不会让她心内恐惧增添多少。 怯怯的伸手接过刘辩递给她的两毂辘蛇肉,管青捏着其中一块,有些忐忑的望着刘辩,就好似想从刘辩那里得到蛇肉确实能吃的肯定一般。 看着满眼忐忑的管青,刘辩又揪下一块蛇肉放在嘴里吃了起来,一边嚼着口中的蛇肉,他还一边不住的点着头好似很享受的轻声“嗯”着。 他那副吃相,勾起了管青的食欲,管青舔了舔嘴唇,也把手中的蛇肉凑到了嘴边。 肉刚凑到唇边,一股扑鼻的肉香就诱惑的管青腹中一阵“咕噜噜”翻腾。 惧怕终究没能敌的过饥饿,喷香的蛇肉就在唇边,管青终于还是紧闭着眼,狠狠的咬了下去。 烤熟了的蛇肉果然如同刘辩所说,入口酥嫩绵软,很是爽口。吃了第一口,管青再无顾忌,几下就将刘辩递给她的两坨肉给吃的只剩下了骨头。 刚吃完第二块,管青正要抬手抹嘴,刘辩又揪了两坨递到她面前。 看着刘辩手中那两毂辘肉,管青有些迟疑的对刘辩说道:“殿下也是没吃……” “如此多的肉食,本王哪里能够吃完!”拉过管青的小手,将两坨肉塞到她的手中,刘辩先是笑着说了一句,随后自顾自的揪着手中剩余的蛇肉吃了起来。 一条蝮蛇,加上骨头也没多少肉。待到整条蛇吃完,二人依旧感到腹中空空,只是要比先前完全饿着肚子好了一些。 踩熄了为烤蛇肉而点燃的篝火,刘辩领着管青,继续沿着野地向北走去。 夜间他们一路奔跑,也不记得究竟跑了多少路程,二人始终坚信,只要朝着北面行进,终将找到驻扎在卢县城外的大军。 就在二人离开后不久,他们刚刚点火烤肉的地方,十多名黄巾军手持着兵刃立于已经熄灭了的灰烬旁。 一名黄巾军蹲下身子,将手放在灰烬上方,又扭头看了看丢在地上的蛇骨头,对身后站着的十多名黄巾军说道:“附近村子早已无人,此处灰烬尚有余温,地上的骨头也是新啃过丢弃不久,方才在此烤肉的人定然尚未走远……” “追还是不追?”站在后面的一名黄巾军听他如此一说,赶忙问了一句:“可能确定方才在此的便是弘农王?” “能!”蹲在地上的黄巾军点了点头,伸手抹了一把刘辩与管青早先坐着的地方,对众人说道:“地上残留干了的血块,想来是烤肉之人遗落。从干血块看来,血至少已是半日之前流出,半日之前岂不正是我等与弘农王厮杀之时?” 十数名黄巾军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蹲在地上的黄巾军也站了起来,朝众人一招手,对他们说道:“走!追缉弘农王!” 火辣辣的太阳越升越高,随着太阳的攀升,阳光也越发强烈,就连掠过野地的风儿,都在阳光暴晒下夹上了阵阵热浪。 “我二人须加快一些,若以此速度前进,恐怕要走到夜间方可返回军营!”与管青并肩走着,刘辩向前看了一眼,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焦黄的土地,压根看不到城池与村庄的影子,于是扭头向一旁的管青提醒了一句。 盯着炽热的阳光赶路,管青早已是满头的汗水。刘辩提出要加快些速度,她并没反对,只是很顺从的将步子又迈的开了一些。 二人正向前快步走着,管青无意识的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在她扭头的那一瞬,她陡然发现身后远远的坠着十多名正快速朝她与刘辩跑来的黄巾军。 “有人追上来了!”看到那十多名黄巾军,管青赶忙向刘辩喊了一声。 刘辩下意识的回过头,果然见到十多条身影正朝他们这边快速奔来。 看见那十多条身影,第一个瞬间,刘辩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就是快跑。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另一个念头取代。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只是十多名黄巾。在刘辩看来,十多个黄巾兵尚不足以给他和管青带来太多困扰。 “你能杀几个?”下定了要将跟在身后黄巾除掉的主意,刘辩停下脚步,向一旁的管青问了一句。 “他们全部!”回头又朝跟上来的黄巾军看了一眼,管青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应道:“不过是群兵士,纵然再来一两员武将,小女也是杀得。” “那就无须再跑!”伸手抽出长剑,刘辩转过身面朝着那十多个正向他们快速追来的黄巾,对管青说道:“追击我二人的,不过两三百人,杀得一个是一个。若是他们如此分兵寻找我等,反倒是件好事!” 管青点了下头,也像刘辩一般转过身抽出长剑,等着那十多名黄巾追到近前。 跟在二人身后追上来的十多名黄巾,见刘辩与管青止住脚步转身面朝着他们,先是愣了一愣,也都停了下来,远远的望着二人。 管青虽是女儿身,在黄巾军中,却颇有名望。几乎所有的青州黄巾都晓得,若是她舞起大刀,寻常黄巾将领,三两个根本近不得她的身,十多个黄巾兵,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 心中怀着对管青的惧怕,站在最前面的黄巾兵扭头向身后的同伴说道:“快些点燃信火,要人前来帮忙!” 第220章 才出狼穴又掉虎窝 一名黄巾兵从怀中摸出一支紧紧裹起的纸筒,点燃火折,将纸筒燃着。 随着纸筒被点燃,一股乌黑的浓烟滚滚而起,直冲天际。 “不好!他们在引人来此!”纸筒冒出浓烟,刘辩大叫了一声,纵身朝迎面站着的十多名黄巾军冲了上去。 管青也赶忙跟上,飞快的向那十多名黄巾军扑去。 黄巾军点燃的信火,是用纸筒裹上涂抹着狼粪的干草制成。一旦点燃,并不会蹿出火苗,而是会如同烽火台的狼烟一般,冒出滚滚浓烟。 行军作战,为了相互联系彼此策应,许多军队中都会有相应配备。黄巾军由于资源有限,军队中配备信火的并不是很多。让刘辩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黄巾军为了抓他,竟然会随身携带着这种物事。 “他们只有两个人,兄弟们,别怕!”刘辩与管青手持长剑,眼见已冲到离这十多名黄巾只有七八步的地方,领头的黄巾兵将手中短矛一挥,朝身后的同伴们喊道:“杀!” 他这声喊,虽说颇有气势,可从喊出的话中,却还是能听出面对刘辩、管青,他的心内还很是发虚。 “杀!”冲到这群黄巾军近前,管青大吼一声,手中长剑横向划出了一道光弧,朝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黄巾军劈了上去。 那黄巾兵见管青长剑朝他颈子上劈来,赶忙抬起短矛,想要将劈向颈子的长剑挡住。 长剑劈上黄巾军手中持着的短矛矛杆,短矛发出“咔嚓”一声劈裂的声响,管青手中的长剑劲道丝毫不减的朝着那黄巾军的颈子切了上去。 短矛被长剑劈断,前半截掉落在地上,黄巾兵手中持着剩下的半截矛杆,圆睁着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由长剑划出的光弧从他的颈子上削过。 锋锐的长剑切过黄巾兵的颈子,紧绷的颈部皮肤随着剑刃划过,“嗤”的一声被切了开来,一股股鲜血随即喷涌而出。 管青这一剑,拿捏的力道刚好,长剑切开黄巾兵的颈部,恰好将他的喉管切开,却并没砍断颈骨把头斩下。 颈部如同喷泉般喷涌着鲜血,被管青一剑劈开咽喉的黄巾兵仰面倒了下去,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坚硬的土地上。 与管青一同冲向这群黄巾军,刘辩双手持着长剑,剑尖前指,怒吼着将长剑朝一名黄巾兵的心口扎了过去。 长剑即将扎进心口,那黄巾兵身体一拧,避开了剑锋,可他还没来及为避开剑锋而感到庆幸,后颈就猛的一疼,紧接着他上移,从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看到了自己的脚踝。 一剑没有刺中那黄巾军的心口,在二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刘辩身子一拧,手中长剑狠狠朝后斩下。 下斩的长剑划出一道弧光,将那黄巾兵的后颈劈开,一颗头颅也随着刘辩的劈砍,掉落在地上。 没了头颅的腔子喷涌着鲜血,被砍了脑袋的黄巾兵向前走动了两步,才轰然倒下。 在刘辩与管青的劈砍下,十多名黄巾兵几乎没有多少招架的能力,很快便被剿杀一空。 地面上躺着十多具染满了鲜血的尸体,刘辩与管青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 “不可再往西走!”扭头看着地上那支已然熄灭却还冒着淡淡黑烟的信火,刘辩对管青说道:“昨日黄巾追击我等,便是一路朝着西北行进,若是往西,定然会与前来增援的黄巾遭遇!” 曾做过黄巾军,管青自是晓得信火点燃,用不多会前来增援的黄巾就会赶到。她走到信火近前,用脚尖踩住信火,狠狠的碾了几下,直到再不冒烟,才一脚将被踩扁了的信火踢到一旁。 “往北走!”朝四下看了看,刘辩抬手往北一指,先一步朝着北面走去。 俩人一路向北,离开后没有多久,黑压压一片黄巾军赶到他们刚才与那十多名黄巾厮杀的地方。 一名黄巾军官站在十多具尸体前,低头看着被劈砍的支离破碎的尸体,拧着眉头,朝北面一指,对身后跟着的两百余名黄巾兵说道:“人手分两拨,一拨绕道从西面往北迂回,另一拨随某向北追赶!” 两百余名黄巾军得了命令,立刻分成了两支各有百人的队伍,其中一队人朝着西北方向疾速赶去,另一队则跟着军官,径直往北,追赶刘辩与管青。 带着管青一路向北,刘辩深知他们跑的越远,离大军也就越远。可前来追赶的黄巾军已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定然不会只沿着一个方向追赶,若是此时折返方向,只会将自己送到黄巾军面前。 二人一路向北疾走,眼见天色即将擦黑,刘辩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小村,赶忙朝身旁的管青摆了摆手。 蹲在野地中望着前方的小村,刘辩压低了声音对管青说道:“已近日暮,前方小村中并无炊烟,想必又是一个空了的村子。夜晚露宿荒野,多有豺狼野兽,今晚我二人便在小村留宿!” “过会到了村口,管姑娘且在村外等候,本王先去村内查勘一番,若是没有异状,姑娘再进村不迟!”朝管青招了下手,刘辩飞快的向着小村奔去。 管青本想说由她进村查勘,可刘辩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的小嘴才张了张,刘辩就已经蹿了出去,倒是让她感到颇为有些无奈。 蹿到距村口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刘辩再次止住脚步,蹲在地上朝小村张望。 太阳已垂挂到西方的地平线上,村子里却没有一户人家冒出炊烟,村口也很静,甚至连许多村子都有的狗吠声也没听到。 望着静的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小村,刘辩扭头朝已经跑到身旁、刚刚蹲下的管青点了下头,又一次蹿了出去,径直跑向村口。 由于刘辩刚才说过要她在村外等候,管青并没有跟着刘辩蹿向村口,只是手持长剑,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蹿到村口,刘辩飞快的闪身躲到一堵墙壁后面。 虽然村子静到几乎能清楚的听到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可刘辩却还是不敢太过大意。 有些时候,越是宁静的地方,暗藏着的杀机就越深。 此处不是河东,并非他的地盘。这里是青州与兖州交界的地带,各路豪强汇集。手下没有兵马,落到任何豪强的手中,对刘辩来说都是一场难以逆转的灾难。 虽说与曹操之前有了盟约,但那盟约太过薄弱,一旦被曹操的人马遇见,恐怕从今往后,刘辩再想返回河东,已是不易。 更让刘辩担忧的是早先与他有过过节的公孙瓒。当日渤海军既敢在重合城内公然阻挠他领军离开,公孙瓒的意图已是再明显不过。 那是刘辩麾下尚有近两万兵马,如今他的身边却只带着个管青,若被公孙瓒遇见,结局并不会比被黄巾军抓去好上多少。 躲在墙根后,屏着呼吸,静静聆听了一会村内的动静。 村子里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刘辩支楞起耳朵,听了好半天,除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 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空村,刘辩从墙后走出,一手按着剑柄,沿着村口小路,缓步向村内走去。 进了小村,他的视线不停的打量着两侧民房。 这个村子显然已荒废了许久,村内的许多房舍都坍塌了屋顶,有些房舍的房门也歪斜到一旁,门框内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蜘蛛网。 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确定村内安全,刘辩返身向村口走去,想去招呼还等在外面的管青快些进入小村。 要走到村口,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战马的嘶鸣,无数马蹄声犹如滚雷般由远而近。 听到这阵马蹄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刘辩赶忙朝村外跑去,向着已经往他这边跑来的管青不停的招手。 管青飞快的朝村口跑来,可同时刘辩却也看到在她的身后,黑压压一片骑兵正策马飞快的朝着他们冲来。 那群骑兵越来越近,当他们到达刘辩能依稀辨别出衣甲颜色的地方,刘辩顿时是满心的懊恼,暗骂自己太过大意,竟忘记附近还有可能屯驻着这样一支军队。 跟在管青身后,朝着小村冲来的骑兵正是公孙瓒麾下的燕云铁骑。 这支队伍驻扎处离小村并不是很近,刘辩领着管青甩开在身后追赶的黄巾军才进入此地,燕云铁骑的斥候就已发现了他们。 不过刚发现他们时,燕云铁骑并没有太过留意,毕竟乱世之中,野地里跑过两个浑身沾满鲜血,忙于逃命的平民也没甚奇怪。真正引起这队骑兵留意到他们的,是那支尾随在他们身后,足有百余人的黄巾军。 击溃追赶刘辩和管青的黄巾军,从俘虏口中得知他们正在追赶的是从卢县逃离的弘农王刘辩,燕云铁骑才意识到,在此驻扎竟是凭空的多出了一场功劳。 趁着刘辩进入小村,只余下管青一人在村外守候,率领这支燕云铁骑的蓟州军将领认为时机已到,下令向小村发起突然袭击,数百骑燕云铁骑这才现出行迹冲向小村。 站在村口,眼见着一大群骑兵跟在管青身后朝村子涌来,刘辩心知此时若跑出村子逃走,根本不可能从这群骑兵的眼皮子低下溜走。 眼见还差十多步,管青就能跑到村口,她的脚下却突然一滑,一头撂倒在地上。跟在她身后的燕云铁骑却是丝毫没减缓速度,随着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的轰响,数百名骑兵离摔倒在地的管青也是越来越近。 第221章 权宜之计 眼见燕云铁骑离管青已是十分接近,容不得刘辩多想,他咬了咬牙,猛的蹿向管青,到了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身子一拧将她往背上一抽,双手兜着她柔软的臀儿,拔腿朝村口跑了回去。 臀儿被刘辩的手托着,管青顿时觉着浑身一阵酥麻,无力的将身躯伏在了刘辩的背上。 在刘辩看来,公孙瓒之所以想要擒他,无非是要借着他的名头号令天下。有着这一层利弊关系,正向小村冲来的这群燕云铁骑,定然不会轻易将他击杀。而且骑兵适宜在开阔地作战,一旦进入场地狭小的地方,很难施展本应具有的威力,只要能撑到晚上,纵然是厮杀起来,刘辩与管青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趁夜逃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刘辩背着管青飞快的朝村内蹿去。进了村口,他连想也不做多想,脚下又加快了些速度,一头扎进了稍稍靠近村口内侧的一间民宅。 夕阳已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村内的光线很是昏暗,进了房间,屋内更是要比外面越发黑上一些。 将管青放在地上,让她背靠墙壁坐下,刘辩先是把房门掩上,随后才蹲在管青身前,向她问道:“怎样?是不是崴了脚?” 先前管青摔倒,她极力想要爬起,脚踝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过那时她并没有考虑到脚踝会受伤,经刘辩如此一问,她才想起去仔细查看脚踝。 昏暗的光线下,管青的脚踝已然肿了起来,骨关节就如同发起了的面团一般,高高隆起,表面的皮肤还微微泛着亮光。 “别动!”见管青的脚踝肿起,刘辩双手按压在她的脚上,轻轻的揉着,一边揉还一边抬起头看着管青,向她问道:“这样揉,疼不疼?” 肿胀的脚踝被刘辩轻轻揉搓,虽说刘辩用力不大,可管青却还是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不过在刘辩问她疼不疼的时候,她并没有说疼,而是咬着牙,缓缓的摇了摇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门外传来,数匹战马到了刘辩与管青藏身的屋外停了下来。马背上的骑士翻身跳下战马,领头的蓟州军将领双手抱拳向屋内的刘辩说道:“末将乃是前将军之子公孙续,闻知殿下为黄巾贼所追赶,特率所部兵马前来援救。末将来迟,恳请殿下恕罪!” “公孙将军劳苦功高,何罪之有?”蹲在管青面前,刘辩抬头看着房门,对屋外的公孙续喊道:“本王今日便在这小村中留宿,将军之功已成,请领兵先行离去。另外公孙将军莫忘代本王向前将军致谢!” 刘辩如此一喊,站在屋外的公孙续与身旁的副将相互看了一眼,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意,抱拳躬身对屋内的刘辩说道:“殿下身边并无卫士,将殿下留于荒村,此事将来若传出去,蓟州官军岂不遭天下英雄耻笑?末将军营就在村外不远,再次恳请殿下随末将前往军营歇息。” 蹲在屋内,刘辩深知若是不出门,恐怕那公孙续在外面守上一整夜也绝不会离去。 看着背靠墙壁坐着的管青,刘辩轻叹了一声,对管青说道:“你脚上有伤,恐怕也是无法继续行路,为今之计,只能随这公孙续去了!” “殿下若是出去,恐为公孙续所制……”脚踝受伤已然无法继续行路,管青心知刘辩是因顾及到她才提出要随公孙续前去,赶忙小声对刘辩说道:“殿下只须待到深夜,趁着屋外蓟州军不备,独自离去便可……” “胡说!”管青的话还没说完,刘辩就冷下脸对她说道:“管姑娘乃是为说服昌豨而去卢县,虽说功劳未成,却也是因本王陷身险地,本王如何能将你丢下?若真如此,本王将来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斥责了管青一句,见管青抿着嘴将头低下不再言语,刘辩才朝门外的公孙续喊道:“公孙将军,本王并非一人。与本王一处的,尚有一人。本王今日有言在先,若随将军前去,我二人生死不离。但凡将军或前将军有意将我二人分开,纵然拼了性命,本王也定要让蓟州公孙家成为众矢之的!” 刘辩如此一说,站在屋外的公孙续愣了一愣。 此话若是从别的汉室宗族口中说出,他定然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这种话从刘辩口中说出,他却是不敢小觑。 曾经孤身一人带着唐姬逃离洛阳,早已使刘辩名声远播。后来刘辩又收拢黄巾及虎牢关外各部残军,逐步壮大势力。有此胆魄,并未寻常汉室宗族可以做到。 低头沉吟了片刻,公孙续朝一旁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会意的点了下头,小声对身后的一名骑兵说道:“快去告知前将军,我等已然寻到弘农王。只是弘农王身旁尚有一人,不愿分离片刻,请前将军早做决断!” “诺!”骑兵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战马身旁,一扬马鞭,策马朝着村外疾驰而去。 听到一匹战马远去的马蹄声,屋内的刘辩一边轻轻帮管青揉搓着扭伤的脚踝,一边轻声向她劝慰道:“管姑娘莫要担忧,纵然我二人被那公孙瓒所获,只要活着,就还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脚踝被刘辩抓住轻轻揉搓,管青紧紧的抿着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当初在卧牛山与刘辩相见,她就觉着这位弘农王与别个官绅士族不同,却从未想到,在她扭伤脚的情况下,刘辩竟会亲手帮她揉搓脚踝疏通血脉。 屋内的光线很暗,看着刘辩,管青却有一种他的面庞极其清晰的感觉。尤其是刘辩说出那句只要公孙瓒敢将他二人分开,纵然拼了性命,也定然让蓟州成为众矢之的的话,让管青心内涌起一阵莫名的难过。 济水岸边,刘辩救下了他们兄妹。她只是想要劝服昌豨,为刘辩立场功劳,以此偿还人情,却没想到,竟把刘辩给带到了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 “殿下……”望着刘辩,管青的眼窝中涌动起了泪光,她用贝齿轻轻咬了下嘴唇,满脸惭愧的对刘辩说道:“小女无能,致使殿下落入如此险境……” “行军打仗总会死人,行走天下终究不会一帆风顺!”抬头看着眼窝中涌动着泪花的管青,刘辩微微一笑,对她说道:“管姑娘莫要过于自责,在你脚伤痊愈之前,便要委屈姑娘与本王同住一处!” 管青低下头,并未答话,若非她脸上染满干了的血渍,此时定然已是满面羞红。 “末将应允殿下便是!”目送着前去向公孙瓒报讯的骑兵冲出村口,待到骑兵的身影消失,公孙续抱拳对屋内的刘辩说道:“眼见已近入夜,还请殿下早些出门,我等好返回军营!” 刘辩并没有回答公孙续,只是站起身,弯下腰以一只手扶着管青后背,另一只手则抄在了她腿弯之下。 “殿下这是作甚?”刘辩的动作把管青吓了一跳,她两眼圆睁,一脸愕然的望着刘辩问了一句。 “脚踝都肿成那样,如何走路?”手臂上用了些力气,刘辩将管青抱起,对她说道:“本王抱你出去。” “使不得!殿下……”被刘辩抱起,管青心内顿时一阵慌乱,赶忙开口拒绝。 她虽是黄巾出身,从未接受过礼仪熏陶,甚至脾性还有些大大咧咧很是豪爽,可她终究也是晓得些尊卑有序。 身为弘农王,刘辩纡尊降贵将她抱起,或许在刘辩看来算不得甚么,可在别人眼中,管青却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管青挣扎着想要挣脱刘辩的怀抱,刘辩却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抱着本王颈子,你如此挣扎,本王很是疲累!” 说这句话时,刘辩语气很是严厉,被他抱起的管青怔了一怔,有心想要继续挣扎,却不知为何双臂竟不知不觉的依照刘辩所说,慢慢的环绕在他的颈子上。 脑袋依偎着刘辩的肩头,双手环绕在他的颈子上被他抱着朝屋外走去,管青紧紧的抿着嘴唇,不知是因第一次被男人如此抱着而感到羞恼,还是因刘辩如此关心她让她心内感动莫名,两颗泪珠已是顺着糊满了血渍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刘辩肩头的衣衫上。 抱着管青,刘辩抬起一只脚,将房门轻轻蹬开。当房门打开,他和管青出现在公孙续等人眼前的那一刻,公孙续等人被满身血渍的刘辩和管青给吓了一跳。 虽说早先斥候回报,就已经禀明刘辩与管青都是浑身沾满了血渍,公孙续当时却并未联想太多。此刻见到满头满脸都糊满了血渍,就连身上衣衫也被染成了黑红色的刘辩和管青,公孙续顿时吃了一惊。 “殿下……这是……?”满身鲜血的刘辩出现在门口,公孙续先是惊的愣了一下,随即便回过神来,赶忙迎上前去,一手扶着刘辩的手臂,语气中显得很是关切的向他问道:“如何浑身沾满了血渍?” “出了卢县,与那黄巾贼人厮杀了一场!”抱着管青向公孙续带进村内的一群骑兵走去,刘辩对一旁的公孙续说道:“本王与管姑娘各杀了百十名贼人,身上血渍并非我二人的血。” “公孙将军,请安排一匹战马给管姑娘骑乘!”简单向公孙续解释了身上沾满血渍的原由,刘辩接着又对他说道:“管姑娘伤着了脚踝,已是无法行走!” 第222章 照料的无微不至 公孙续领兵围堵刘辩,为的就是先将刘辩挟持,等候公孙瓒前来发落。 可不知为何,当刘辩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为管青寻匹战马时,他却是毫不悖逆的向一旁的兵士喊了声:“分出两匹战马,请殿下、管姑娘骑乘!” 燕云铁骑的战马并不像刘辩军骑兵的战马那样配备着马镫,没有马镫,上马很是麻烦。在一名蓟州骑兵的搀扶下,刘辩紧抓着缰绳很是费了番力气,才算是爬上了马背。 骑上战马,他扭头朝一旁刚刚被蓟州兵扶上马背的管青看了一眼。 满脸血渍,再加上脚踝受伤,管青给人一种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感觉。跨坐在马背上,她微微眯缝着眼睛,好似非常疲累。 “管姑娘!”待到管青骑着的战马从身旁走过,刘辩伸手拉住她的小手,轻轻一捏,对她说道:“本王晓得你奔跑了一整日,又未进食,已是十分疲累。再撑上片刻,待到返回公孙将军驻地,吃些饭食再好生歇息!” “诺!”手被刘辩牵着,管青抬眼看了看刘辩,轻声应了,与他一同,在一群燕云铁骑的簇拥下,跟着公孙续向村外行去。 簇拥着刘辩、管青的这群骑兵与早先刘辩见过的白马义从和寻常蓟州骑兵都有所不同。他们身上穿着的衣甲,尽是精铁打制的鳞片甲。 甲片很是厚重,随着战马走动,甲叶会轻轻扇动,发出一阵“哗哗”的轻响。不仅兵甲精良,整支队伍的精神面貌,也是要比寻常蓟州骑兵神气了许多。 虽然有战马骑乘,可刘辩却没产生半点趁机逃离的念头。他很清楚,此刻簇拥在他身旁的,是一群以精锐著称的燕云铁骑,身边的管青脚踝又受了重伤,即便他能趁公孙续等人不备逃离出队伍,想要带着管青成功甩开这群马背上的精锐,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地平线以下,除了西方的天边还残留着一片橘色的光晕,整个天空已被蒙上了一层灰黄色的黯淡。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公孙续,不时会回过头朝身后不远正被一群骑兵簇拥着的刘辩和管青看上一眼。 接连看了多次,见刘辩并无逃走的迹象,公孙续放心了许多,策马前行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 跟着队伍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光景,一片行军帐篷出现在刘辩的视野之中。 见了那片行军帐篷,跟在公孙续身后的一名骑兵加快了速度,先一步策马向军营奔去。 心知已然到了公孙续的军营,刘辩扭头向身旁的管青点了下头,管青轻轻叹了一声,微微仰起头,望着半空中那片闪烁的星光,脸上现出了一抹落寞。 “公孙将军!”离军营越来越近,刘辩向走在最前面的公孙续喊了一嗓子。 听到刘辩的喊声,公孙续勒住战马,扭过头望着刘辩,向他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军营之中可有热水?”刘辩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满了血渍的衣衫,随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管青,这才对公孙续说道:“本王与管姑娘身上满是血渍,很是不爽利,想要些热水擦拭身子。” “你先去命人烧些热水!”刘辩的话音才落,公孙续就对一旁的一名骑兵吩咐了一句,随后向刘辩说道:“回殿下话,军营中热水倒是烧得一些,只是没有大桶,擦洗身子想来不是很爽利……恐怕是要委屈殿下与管姑娘了!” “有热水就行!”刘辩很是大度的朝公孙续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行军在外,本王也不征求那些,倒是劳烦公孙将军了!” “殿下吩咐,末将无不遵从!”公孙续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应了一句,随后挥了下手,向骑兵们喊道:“返回军营!” 与公孙续带领的这支骑兵一同朝军营方向奔去,对公孙续的恭谨,刘辩心内不免感到暗暗有些好笑。 先前为了离开渤海郡,刘辩领军在重合大闹一场,不仅缴了守城渤海军的兵械,还命典韦放火烧了城内军营;后来于济水岸边,他又率军与公孙瓒对峙,救下管亥兄妹及百余名黄巾残兵。公孙瓒父子,此时恐怕对他早已是恨之入骨。之所以在围住他之后,公孙续还能对他如此恭谨,恐怕只是因他还有着利用价值。 进了军营,公孙续刚翻身跳下马背,就向跑上来迎接的蓟州兵说道:“准备一顶帐篷,备好热水,请殿下与管姑娘清洗身子。另外再拿两套干爽衣物前来,要全新的丝绸深衣,莫要拿那些麻布衣衫前来搪塞!” “诺!”两名前来迎接公孙续的兵士应了一声,先是朝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向一片营帐跑去,为刘辩与管青准备洗澡的热水和干爽衣物去了。 “殿下!”待到两名兵士领命离开,公孙续走到刚下了战马的刘辩身前,微微躬着身子抱拳说道:“此处临近兖州,多有黄巾出没。虽说我军足以保护殿下与管姑娘,二位所配长剑还请随身携带,以防贼人突袭!” 公孙续提及长剑,刘辩本以他是要收缴兵刃,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提出要让刘辩与管青将长剑交出,反倒提醒二人要随身携带防备贼人,这就多少有些出乎了刘辩的预料。 “多谢公孙将军提点!”朝公孙续点了下头,刘辩走到刚被两名蓟州兵搀下马背的管青身旁,对管青说道:“我二人浑身血渍,若就此睡下,必不爽利。公孙将军已然命人备办了热水,过会本王会亲自为管姑娘守帐,姑娘先洗!” “殿下……”刘辩提出要亲自为管青守帐,管青又是一愣,随后低下头,轻声对刘辩说道:“小女洗浴,要殿下亲自守帐,如何使得……” “使得!”刘辩朝管青使了个眼色,打断她的话头,对她说道:“自今日起,管姑娘便与本王同住一顶帐篷,彼此也好多个照应。” 听闻刘辩让她同住一顶帐篷,管青迟疑了一下。在管青看来,毕竟一男一女住在同一顶帐篷之内,还是多有不便。 可管青同时又很清楚,刘辩之所以要她同住一顶帐篷,为的是担心二人被公孙瓒强行分开,日后再要脱离公孙瓒的控制必定会多了许多周折。 仅仅只是略一沉吟,管青就无奈的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一切但凭殿下吩咐。” 从管青的话语中,刘辩听出了几分无奈。可眼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与管青分开住在不同的帐篷,公孙瓒父子必定会借机将二人彻底分开。届时即便寻到了脱离的机会,也会因要营救管青,而增加许多危险。 “殿下,热水想来尚需片刻,请殿下入末将营帐暂歇!”站在刘辩身后不远处,公孙续一直等到管青允诺与刘辩住在同一顶帐篷之内,才对刘辩说道:“殿下与管姑娘想来尚未用餐,末将这便命火头军热些肉食前来。” “有劳公孙将军!”回头向公孙续谢了一声,刘辩双手架在管青腋下,亲自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管青,跟随公孙续向主帐走去。 公孙续的身份不是很高,虽说可以单独领军出征,但军营主帐却不像刘辩往日行军居住的帅帐一般巨大。 他的帐篷只是比寻常官兵住的营帐稍大了一些,帐内并无多余的摆设,仅仅摆放了一张空荡荡的矮桌,算作是行军途中的家当。 引着刘辩与管青进了主帐,公孙续扭头向跟在身后的一名兵士说道:“吩咐火头军,为殿下与管姑娘备办些肉食。” 刘辩并未理会公孙续与跟着进入帐内的几名蓟州军将领,进了主帐,他搀扶着脚踝高高肿胀起的管青在帐内铺着的一张草席上坐下。 在刘辩的搀扶下,管青慢慢的矮下身子坐在草席上。不过她并没有采取跪坐的姿势,而是以屁股直接坐在席面上、两只脚盘放在身前的坐姿坐着。这种坐姿,臀部不会垫在脚上,有利于脚踝恢复。 蹲在管青身前,刘辩旁若无人的将她肿胀的脚捧起,端详了一下,很是关切的对管青说道:“待会热水备好,一定要用热水好生烫烫脚,以便化开淤血,早日恢复!” 在小村内,管青的脚就已经被刘辩捧起揉搓过,伤脚被刘辩捧起这一动作,管青应是早有了心理承受力。可此时帐内却不只是有着她和刘辩,公孙续与几名蓟州军将领也站在一旁,而且一双双眼睛还都满是愕然的瞪着她与蹲在她面前的刘辩。 无人时脚被刘辩捧着,与有人在一旁围观被捧着,给管青心理上带来的压力完全不同。 满面羞赧的管青有心从刘辩手中抽回被捧起的伤脚,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无法下定决心真的将脚收回。 刘辩的动作,不仅使得管青满面羞臊,就连一旁站着的公孙续与几名蓟州将领,也都是满脸怪怪的神情。看着刘辩与管青,包括公孙续在内,几乎每个人的眸子里都透着好似看明白了什么似的光彩。 蹲在管青面前,刘辩只顾着给她轻轻揉搓肿起来的脚踝,帮助她散化淤血,哪里还会有闲情注意到公孙续等人的神情。 没过多会,一名守着营帐的蓟州兵在帐外说道:“启禀将军,肉食已然备办妥当。” “殿下!”得知肉食已经备办妥当,自从进帐,一直与几名蓟州军将领站在侧旁、看着刘辩为管青揉搓脚踝的公孙续轻声提醒刘辩说道:“管姑娘的脚……” “呃!”经公孙续这一提醒,刘辩也反应过来,身为弘农王,他若当着前来送饭食的蓟州兵面前替管青揉脚,着实有些不便,于是轻轻将管青的脚放下,站起身对公孙续说道:“公孙将军有心了!” 待到刘辩起身,公孙续这才向帐外喊道:“将热好的肉食送进来!” 他的喊声刚落,一名蓟州兵就掀开帐帘,先一步走进帐内,抬手将帐帘挑起站在一旁。 另几名捧着盛满肉食陶盆的蓟州兵随后走进帐内,走在最后的一名蓟州兵甚至还抱进来一小桶飘散着浓郁香气的酒浆。 几名蓟州兵将肉食与酒浆摆放在矮桌上,朝刘辩和公孙续等人躬了躬身子,退出了大帐。公孙续这才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军营之中,别无他物,肉食与水酒倒是颇有一些。还望殿下与管姑娘莫嫌粗鄙!” 第223章 既来之则安之 厚重的帐幔中,透着些许烛火的光亮,帐篷内传来阵阵“哗哗”的水响,一股细细的水流从帐篷的底端流出,洇在刘辩脚下坚硬的黄土地中。 刘辩手按剑柄,挺直着身板站在帐帘外,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在观察着军营内各方位的岗哨。 离他大约十余步的黑暗处,公孙续与几名蓟州将领远远站着,望向守在帐帘外的刘辩。 “将军,莫不是由着那弘农王在军营中胡闹?”望着帐外守着的刘辩,一名蓟州将领压低了声音,向站在最前面的公孙续小声说道:“要吃要喝倒也罢了,来了军营还要热水擦洗身子,岂不是将此处当成了家中?” 视线停留在刘辩的身上,公孙续看也没看问话的蓟州将领,对他说道:“父亲要我等拿下弘农王,为的是借助他的身份,挟制各方诸侯。我等将来是要扶他重登帝位,若管制太多,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 “将军说的是!”对刘辩行止颇有不满的那名蓟州将领抱拳躬身应了一句,对公孙续说道:“是末将唐突了!” 手按剑柄背对帐篷笔直的挺立着,帐篷内不断的传出“哗哗”的水声。想来应是管青正撩水清洗着身子。 自从管青进入帐内,已是过了许久,站在帐篷外,刘辩感到两条腿都有些快软了,可管青却还是迟迟没有出来。 若不是帐篷里不停的传出水声,有几次刘辩甚至想要掀开帐帘闯进去看看管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女人家洗澡真麻烦!”扭头朝身后泛着亮光的帐幔看了一眼,刘辩心内暗暗嘀咕了一句。 就在这时,他听到帐篷里传来了“哗”的一声明显比先前动静要大的水响,就好似有人从水盆中站起来了一般。 这声水响传出之后,帐篷里就再没了动静。 “管姑娘,没事吧?”没再听到帐篷里的响动,刘辩转过身面朝帐篷,向帐内问了一句。 “没事!”刘辩的话音刚落,帐内就传出了管青的应答声:“劳烦殿下久等了!” “穿好衣衫叫本王一声。”站在帐篷外,刘辩对里面的管青说道:“你脚上有伤,不便行路,本王会请公孙将军找人将你抬回帐内。” “诺!”已经擦洗好身子,正在换着干爽衣衫的管青在帐内轻声应了,待到将所有衣衫全都套上,她才对帐外的刘辩说道:“殿下,小女穿得了!” “公孙将军,公孙将军!”得知管青穿好了衣衫,刘辩扯着嗓门,向公孙续等人站着的地方喊了起来。 喊话的时候,刘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公孙续等人站着的那片暗影,显然是一早就晓得他们守在那里。 “这弘农王,倒是精明的很!”看着站在帐外的刘辩,公孙续对身后的几名蓟州将领说道:“他一早便晓得我等站在此处,只是不言语,直到此时才出声呼唤。日后对付他,恐怕是要费些周折。” 刘辩站在管青洗浴的帐篷外,连着喊了好几声。公孙续心知若是不出去,也不合适,于是向身后的几名蓟州将领一摆手,对他们说道:“你等且各自散去,本将军前去应付他便可!” “诺!”几名蓟州将领纷纷抱拳应了,各自散开返回营帐去了。 公孙续则离开黑暗的角落,抬脚朝刘辩走了过去。 “末将正在查哨,殿下有何吩咐?”到了刘辩近前,公孙续抱拳躬身,态度很是谦恭的向刘辩问了一句。 “管姑娘已然穿得衣衫,只是脚上有伤,走路不甚方便。”刘辩一早就发觉公孙续等人站在黑暗的角落观察着他,听闻公孙续说他是在查哨,刘辩也不道破,只是笔直的挺着身子,手按剑柄对公孙续说道:“烦劳将军安排两名兵士,抬个担架过来,将管姑娘抬进营帐!” “来人!”刘辩的话音刚落,公孙续就向一旁喊了一声,待到一名蓟州兵快速跑到近前,他才对那兵士说道:“去抬副担架,将管姑娘抬到殿下帐中!” 在说“将管姑娘抬到殿下帐中”的时候,公孙续刻意将语气加重了一些,还下意识的看了刘辩一眼。 背对帐篷站立的刘辩,就好似根本没发觉出他语气中带着异样,依然笔直的挺着腰杆,看着那兵士应了一声飞跑离去。 没过多会,两名蓟州兵抬着一副简易担架跑到了管青洗澡的帐篷外,站在一旁,等候着公孙续进一步指令。 蓟州兵抬着的担架构造很是简单,仅仅只是两根结实的木棍中,呈网状编织着许多粗粗的麻绳,并不像后世使用的担架,中间是块整体的结实厚布。 “管姑娘,衣衫可否穿妥?”担架抬到帐外,刘辩向里面的管青问了一句,直到帐内的管青应了一声,他才掀开帐帘,先一步走进帐篷。 帐篷里点着两支白烛,昏蒙的烛光并没能刺穿厚重的蒸汽,进了帐内,刘辩仅仅只能依稀看到坐在角落干燥地面上的管青身影,至于她的五官,却是半点也看不清楚。 不知是因为蒸汽本身就具有着清新的味道,还是由于方才洗浴的是身为女儿家的管青。进了弥漫着热腾腾蒸汽的帐篷,刘辩只觉着整间帐篷内,都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芳香。 “扶管姑娘上担架。”走到坐在地上的管青面前,刘辩向抬着担架的两名蓟州兵吩咐了一句。 两名蓟州兵应了一声,将担架放在地上,上前搀起一言不发的管青,将她扶到担架上坐着,这才抬起担架,朝帐外走去。 跟着担架走出帐外,目送着管青离去的背影,一直到看着她被送进营帐,刘辩才对等在帐外的公孙续说道:“劳烦公孙将军让人换水,本王也觉着很是疲累,想洗洗早些睡了。” 公孙续应了一声,又向一旁的兵士吩咐了一句,立刻便有几名兵士进入帐内,将管青洗浴的木盆抬了出来,没用多会,另几名兵士就抬着一盆装满清洁热水的木盆进入了这间帐篷。 美美的洗了个澡,将身上的血污和汗渍尽数洗去,当刘辩换上干爽的丝质深衣,走出帐篷的时候,他有种整个世界都突然清新起来的感觉。 夜色已然深沉,水洗般纯净的夜空中,布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斗。 仰头望着漫天的星斗,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朝一直守在帐外等候的公孙续与一群蓟州兵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都回去歇着吧,本王倦乏了,想要早些歇下!” “诺!”刘辩说要早些歇下,公孙续微微躬着身子,抱拳应了一声,朝一旁的两名蓟州兵使了个眼色。 两名蓟州兵赶忙上前,一左一右簇拥在刘辩身旁,护送着他向早先管青进入的那顶帐篷走了过去。 刘辩扭头看了看将他夹在中间,名为保护,实则是防范他逃走的蓟州兵,面色坦然的朝着帐篷走了过去。 帐篷内亮着烛光,掀开帐篷,刘辩一眼就看到管青正端坐在她的铺盖上,正仰头朝帐帘处望着。 “殿下……”见刘辩走进帐内,管青张了张嘴,脸上带着几分羞愧的对刘辩说道:“是小女连累了殿下……” “有甚连累!”向管青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刘辩打断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对她说道:“跑了一整日,此处有热水洗澡,还有许多肉食可吃,岂不是比本王军营中更加快活?我二人如今可是到了逍遥的所在,何来连累?”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辩刻意抬高了嗓门,有心让守在帐外的人能将他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仰头看着刚走进帐内的刘辩,管青脸上现出一片迷茫。在她看来,被蓟州军捕获,应是场劫难才对,可站在她眼前的刘辩,脸上却是一片淡然,就好似他并非被软禁,反倒是来此处享福一般。 “跑了一整日,管姑娘定是困乏的紧了!”管青微微张着小嘴,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刘辩却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朝她摆了摆手,抬脚走向帐篷另一侧的铺盖,将帐内烛火吹熄,一头倒在铺盖上,没过多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听着刘辩发出的细微鼾声,管青轻轻叹了一声,也躺了下去,目不转睛的望着黢黑的帐篷顶端。 先前她对刘辩的了解,只是胆大心细,待黄巾军又特别仁厚。如今他二人被蓟州军捕获,刘辩不仅没有半点慌乱,反倒是讨要热水、酒饭,表现的极为坦然,如此一来倒是让管青觉着更加不明白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辩与管青已然睡下,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军营外来了十多骑快马。骑着快马的十多人刚进入军营,当先那人不等兵士前来搀扶,就跳下马背,向得了消息慌忙跑出来迎接的公孙续问道:“弘农王何在?” 领人来到军营的不是别个,正是刘辩连续两次得罪过的前将军公孙瓒。接到公孙续传报,说是擒获了刘辩,公孙瓒片刻不敢耽搁,当即带着关靖等人,夤夜赶来。 “回禀父亲,孩儿安排弘农王与随行女子吃了肉食,又备办了热水让他们洗澡,二人此时已然安睡!”闻知公孙瓒夤夜赶到,慌忙出辕门迎接的公孙续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对公孙瓒说道:“只是那弘农王被擒,神态很是坦然,半点没见挂念军营,着实让孩儿费解!” 第224章 先来个下马威 “明日一早,为父便离开此处!”领着公孙续等人进了军营,远远望着刘辩与管青歇息的营帐,公孙瓒对跟在侧后方的公孙续说道:“莫要告诉弘农王为父来过,待到为父离开,你即刻开拔返回渔阳。曹操、袁绍以及黄巾余孽,还有董卓帐前一部都在附近徘徊,此处可谓多事之地,若让人得知弘农王为我等所得,恐怕你我父子均无返回蓟州之日!” “孩儿定会小心从事!”公孙续应了一声,一边跟着公孙瓒向主帐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父亲,孩儿早先听闻那弘农王如何了得。昨日一见,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只不过是多了几分狠劲。为何父亲早先还要特意嘱咐,若侥幸遇见弘农王,定要以礼相待?” “弘农王乃是被董卓废了帝位,强加于彼的称号。”扭过头,用一种近乎是看白痴的眼神瞟了公孙续一眼,公孙瓒对他说道:“天下英雄,认同他为九五之尊者多过认同当今皇帝!待到我等返回渔阳,他在我父子之手,我等如何还会承认弘农王称号?将他重新扶上帝位,召集各路英雄齐进长安讨伐董卓,这天下早晚还不是要掌握在你我父子之手?” “父亲果真深谋远虑!”微微躬着身子,公孙续不无拍马屁的对公孙瓒说道:“只是弘农王颇有名望,虽说尚且年幼,可孩儿却是恐拿捏他不住!” “一路上好生照料!”走到公孙续的主帐外,公孙瓒扭头看向刘辩与管青居住的帐篷,对公孙续说道:“为父打算到了渔阳,多摆酒宴多设歌舞,且探探他的虚实再说!” “诺!”得了公孙瓒的吩咐,公孙续没再多问,躬身应了一句。 斗转星移,夜晚很快过去,东边的天空透出一抹薄薄的晨曦,给大地带来了第一缕光亮。 刘辩掀开帐帘,走到帐外。他撑了个懒腰,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望着刚出辕门、正披着昏蒙晨曦朝远处疾奔的十多骑快马。 “殿下劳顿,如何起的这般早?”刚将公孙瓒等人送出辕门,才要返回主帐,见到刘辩已经站在帐外,公孙续吃了一惊,赶忙上前问了一句。 “公孙将军起的也不晚!”朝公孙续微微一笑,刘辩向辕门处哝了哝嘴,显得很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天色尚早便有一队骑兵出营,莫不是公孙将军一早就派出了斥候?” 刘辩如此一问,倒是给公孙续找了个圆谎的理由。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漾满笑容,对刘辩说道:“此处不是很太平,末将忧心殿下安危,因此才一早便派出斥候……” “十多骑快马一同出营,这斥候……多了点!”扭头看着公孙续,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公孙将军有心了!” “为保殿下安危,末将不敢有片刻懈怠!”从刘辩的话中,公孙续隐约听出了些别样的意味,他微微躬着身子,抱拳对刘辩说道:“今日末将要拔营北进,还望殿下……” “黄巾贼人与董卓老贼皆有大军在此附近!”不等公孙续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公孙将军只须派人前去卢县城外,知会本王麾下大军一声,本王随将军北进便是!” “末将这便去安排!”闻知刘辩愿随他北进,公孙续心内大喜,赶忙应了一声,向身旁的兵士说道:“快派人前去知会殿下所部将士,就说殿下已随本将军前往蓟州!” 在对那兵士说话的时候,公孙续连着使了好几个眼色。 平日伴同在将军身前的兵士,哪一个不是精细如鬼。见了公孙续的眼色,那兵士赶忙应了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看着兵士离去的背影,刘辩心内不禁觉着暗暗好笑。 他很清楚公孙续绝不可能派出人手前去知会赵云等人,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要公孙续小觑于他,降低将来带着管青逃离的困难。 太阳上了三竿,公孙续麾下官兵已然整备妥当,随着公孙续一声令下,整座军营拔地而起,朝着北方加速行去。 这支队伍人数并不算很多,骑兵与步兵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千余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存在才不会太多引起附近各路豪强斥候的注意。 骑马跟随队伍行进,刘辩与管青一路上都被一群公孙续麾下兵士簇拥着,每时每刻都未曾离开过蓟州军的监视。 一连向北走了十多天,行不一日,刘辩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城墙高耸、颇具气势的城池。 在城池更北边的地方,还有着一片连绵不绝的城墙浮影。那条城墙浮影远接天际,呈东西走向横亘在无尽的旷野及山峦之中。 “那里可是长城?”看见远处那片望不到头的城墙,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向公孙续靠近了一些,抬手指着连接天地的城墙问了一句。 “正是!”顺着刘辩手指的方向朝前看去,公孙续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向日胡人侵掠中原,末将随前将军前去剿杀,防御时这长城倒是颇有些用处,可一旦追击胡人,它便成了我军的阻碍。” 刘辩点了下头,没再多问,渐渐缩小了战马的步幅,退到管青身旁。 “殿下好似对长城颇有兴趣?”看到长城,刘辩加快速度追上公孙续的一幕被管青尽收眼底,刘辩才退到她身旁,她就小声向刘辩问道:“莫非殿下从未到过长城?” 要说长城,刘辩倒是来过,不过他到的并非秦长城,而是两千年后的明长城旅游景点。 “没有!”虽说到过长城,可刘辩却不能告诉管青,他到的是两千年后的明长城景点,于是他摇了摇头,对管青说道:“本王早听闻长城横亘万里,却从未有机缘来看上一眼。” “小女也未曾看过。”抬眼望着远处的长城,管青颇为感叹的说道:“这长城横亘万里,有着如此雄关,次保得中原多年不曾遭受夷狄欺凌!” “真的是那样吗?”扭头看着管青,刘辩撇了撇嘴,嘴角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对管青说道:“公孙续方才与本王说了一句话,本王觉着很是有些道理。长城阻挡了夷狄的进犯,却也阻碍了我大汉官军追剿夷狄的步伐。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当一个民族只懂得修筑长城,以此来求得自保,却忘记要想永得太平,只能将战争引到夷狄的国土,让他们尝到刻骨铭心的痛,早晚还是要承受异族的欺凌!”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辩的声音虽小,却是咬牙切齿,每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晰。 与刘辩并骑前行的管青低下头,并未提出任何不同的见解,也不再去看那往日里在她心目中宏伟万分的长城。 自从远远望见长城以南那座宏伟的城池,队伍前行的速度就放缓了许多。 眼见城池越来越近,队尾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前将军回来了!” 听到喊声,刘辩扭头向队尾望去,只见离他们这支队伍大约十多里开外,卷起了一片漫天的烟尘。 烟尘推进的速度很快,渐渐的刘辩已能隐约看见跑在最前面的,是一群骑着白马的骑兵。 领着队伍朝前方大城推进的公孙续,得到公孙瓒追上来的传报,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带着几名蓟州军将领,调转方向,朝着队尾奔去。 “殿下,前将军返回渔阳!”正扭头朝后看着,一名蓟州兵跑到刘辩身前,抱拳对他说道:“公孙将军请殿下前去迎接!” 身为前将军,公孙瓒本应主动前来拜见他这位弘农王才合礼仪,如今公孙续反倒让兵士通知刘辩前去迎接,不用说的太明,刘辩已是清楚,这是要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晓得在蓟州谁说话才作得数! 朝报讯的兵士点了下头,刘辩对一旁的管青说道:“管姑娘且在此候着,本王去迎接前将军!” “殿下!”管青虽说是黄巾出身,却也晓得些尊卑贵贱,当刘辩说出要去迎接公孙瓒时,她拧了拧眉头,对刘辩说道:“以殿下万金之躯……” “莫要多说!”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赶忙抬起手止住她的话头,对她说道:“前将军保护你我二人一路北进,才使得我二人脱离黄巾追击。劳苦功高,本王亲自前去迎接,也是于礼数相符!” 被刘辩止住话头,管青一句话没说完,只觉着胸口被憋的一阵阵发疼。她紧皱着眉头,转过脸怒目瞪向正快速朝他们这边行进的公孙瓒大军。 管青脸上的愤怒,刘辩如何看不出来。可眼下他与管青身在公孙瓒军中,若是直接拒绝前去迎接,恐怕很快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对脾性耿直的管青还有些不太放心,刘辩在策马从她身旁经过时,伸手拉过她的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丢给她一个一定要压住火气的眼神。 虽说蓟州军的做法使得管青恼怒非常,不过她却也是晓得些轻重,尤其是刘辩临走还不忘丢给她一个千万莫要惹事的眼神,更是让她明白,眼下并非她耍性子的时候。 扭头望向被一群燕云铁骑簇拥着朝公孙续等人靠近的刘辩,管青轻轻叹了一声,紧紧的攥了攥拳头,强压下在胸中翻腾的怒火。 与管青不同,正向公孙续等人靠近,等着迎接公孙瓒的刘辩,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快,反倒是一脸的得意洋洋,就好似他刚打了场胜仗一般。 第225章 前将军府 漫天的烟尘越来越近,最先冲破烟尘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是一片骑着白马、手提短矛的骑兵。 数千名白马骑兵手中除了短矛,并没有像燕云铁骑的骑兵那样配备着圆盾,不过他们每个人的身后,却都背着一柄长弓。 策马走在这群骑兵最前面的,是个身穿银色鳞片甲,下巴上飘着乌黑长髯的中年将军。 虽说刘辩并未与公孙瓒见过面,可看到那中年将军,从中年将军的身形、气度,他还是一眼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数千白马骑兵的身后,是一片穿着精铁鳞片甲的燕云铁骑,而燕云铁骑的背后,又是漫无边际的蓟州骑兵。 蓟州军常年与北方夷狄作战,由于他们对付的主要敌人是以骑兵见长的异族军队,蓟州军的编制也渐渐脱离了大汉军队的建制,转变为以骑兵为主、步兵为辅的作战架构。 公孙瓒的大军越来越近,与刘辩并骑立于数名蓟州将领身前,公孙续扭头看了刘辩一眼,嘴唇动了动,却并未说出话来。 透过公孙续的神情,刘辩已是看出公孙续想要说些什么,他并未言语,翻身下了战马,朝前走出几步,挺直身板眺望着越来越近的公孙瓒大军。 刘辩下了马背,公孙续扭头向跟在身后的几名蓟州将领使了个眼色,看到公孙续的颜色,几名蓟州将领纷纷跳下战马,向前走出数步,立于刘辩身后。 待到这几名蓟州将领在刘辩身后站好,公孙续也下了马,不急不缓的走到刘辩左侧稍靠后些的地方。 大军行进到离刘辩等人只有二十多步,远远看到刘辩已然下马等候的公孙瓒勒住战马,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翻身下了马背,公孙瓒领着数名麾下将领,快步朝刘辩走了过去,到了刘辩身前,他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大咧咧的呵呵一笑,对刘辩说道:“早先听闻犬子回报,说是从黄巾贼人手中救了殿下。老夫近来军务缠身,也未曾即刻前往拜见,如今却要殿下下马相迎。老夫何德何能,竟能有此殊荣!” 与刘辩见礼,公孙瓒并未以臣下自居,而是自称老夫,明摆着是有些托大的意味。 刘辩却好似根本没发觉到公孙瓒态度并不恭谨,他双手抱拳,向公孙瓒拱了一拱,回了一礼,对公孙瓒说道:“前将军劳苦功高,军中事务繁忙,见本王乃是小事。如今前将军返回蓟州,本王既是先一步到达,理应下马相迎。” “殿下辛苦!”与刘辩见过礼,公孙瓒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对刘辩说道:“早先殿下进入重合,老夫特意向公孙范等人交代过,待老夫拜见过殿下,再率军协同殿下南征兖州,不想没等老夫到达重合,殿下已然离去,着实可惜!” 与公孙瓒并肩向前走着,听他提及当日在重合发生的事情,刘辩微微一笑,对公孙瓒说道:“不瞒前将军,本王当日急着离开重合,乃是听闻黄巾逆贼欲强攻濮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生为汉室宗族,本王便有责任为当今陛下守卫疆土,如何能坐拥大军,眼睁睁的看着黄巾军攻破濮阳?公孙范将军倒是并未违拗前将军嘱托,重合城内渤海军也是想要强留本王,却被本王麾下不识好歹的将士给缴了兵械,致使本王今日见了前将军,尚感愧疚!” “此事老夫甚能理解!”公孙瓒很是大度的点了两下头,随后又扭脸看着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声讨的向他问道:“让老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济水河边,殿下竟为了救下黄巾逆党,不惜派出骑兵与老夫的白马义从对峙,不知殿下当时作何考虑?” “这件事啊!”提及济水河边救下管亥兄妹,刘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脸也不红的张口就对公孙瓒撒了个谎说道:“只因那管亥兄妹过河,乃是事先与本王商议妥当,要来投效本王。不想在过河后,却遭到前将军堵截,原本该当投效本王的人马那天损失着实惨重!” 刘辩如此一说,竟是把拦截白马义从的罪责转变成了公孙瓒不问缘由袭击友军,把公孙瓒也给说的一愣。 几句话一谈,表面上二人并未提及特别敏感的话题,可暗地里却是做了第一轮较量,显然公孙瓒在这第一轮较量中,是略微落了些下风。他稍稍沉吟了片刻,才接着对刘辩说道:“殿下来到蓟州,乃是蓟州之幸!老夫理当好生款待。还望殿下能在蓟州多住些时日,也好让老夫多聆听些殿下教诲!” “前将军乃是朝廷重臣,本王不过一介落魄宗族,如何敢言教诲!”刘辩摆了摆手,脸上漾满亲善的笑容,对公孙瓒说道:“此番来到蓟州,本王也是打算住上三两个月,好好与前将军学些征伐之道!” “老夫定当知无不言!”听刘辩说要住上三两个月,公孙瓒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前方不远便是渔阳城,且请殿下上马!” “请!”回了公孙瓒一个请的手势,刘辩与他分别重新上了战马,并骑朝着渔阳城走去。 渔阳城,位于北方。在中原人的口中,此处常被描述为草木不生的不毛之地。可进了城内,刘辩才发现,渔阳并非像他往日听说的那般不堪。 与遭受了黄巾之乱,又承受了董卓乱政的中原地区相比,渔阳要比许多中原地带的城池更加繁华。 与公孙瓒并骑进入城内,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是宽阔的青石街道与往来不绝的行人。街道两侧的店铺,也是家家敞开大门营业,一些外地来到此处的客商,也牵着拉货的牛马,与本地商人做着生意。 不仅商铺生意不绝,路边酒楼也几乎是家家满座,歌女的歌声伴着瑶琴、箜篌的旋律,从歌舞坊中飘出,沿着街道飘荡,使得骑在马背上的刘辩,脑海中也浮现出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大军进入城中,街道上的行人纷纷让到路边,一双双眼睛望着正沿街道缓慢行进的大军,虽是没有欢呼,可刘辩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感觉的到,渔阳城内的百姓,对公孙瓒还是非常敬仰。 “这渔阳倒是繁华!”看着两侧街边的商铺与酒楼、歌舞坊,刘辩对与他并骑前行的公孙瓒说道:“前将军定然在此处花费了不少心思。” “殿下谬奖了!”刘辩夸赞渔阳繁华,公孙瓒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渔阳地处北方,一旦进入冬季,大雪漫天,野地中一片茫茫,往来商人及本地百姓出行多有不便,若非如此,此地定然不会只是这般光景。” 公孙瓒嘴上说着“殿下谬奖”,可回应刘辩的话,却并不是自谦,反倒有些自卖自夸的意味。 扭头看着公孙瓒,刘辩不仅没有指出他是在自卖自夸,反倒顺杆子向上爬的对他说道:“前将军太过自谦,渔阳地处北方,虽非苦寒地带,却也不如中原土地肥沃、人口集中。能够在此地发展出如此壮观一座城池,前将军果真是治世之能臣!” “多谢殿下夸赞!”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刘辩的夸赞,公孙瓒哈哈一笑,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对刘辩说道:“殿下既看好这渔阳,何不常留于此?” “此事尚待商榷!”刘辩深知,此刻即便他一口允诺公孙瓒,公孙瓒也是绝不会相信他甘心就此放弃光复大汉社稷,于是也不作假,对公孙瓒说道:“董卓逆贼,尚且占据长安,挟持当今陛下,此贼不除,大汉难安!本王如何能够安枕?” “董卓逆贼,祸乱朝纲,该当除之!”提起董卓,公孙瓒也是拧起了眉头,咬着牙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对刘辩说道:“殿下放心,待到老夫整备兵马,不出数月,定然领军西征,讨伐董卓!” “前将军费心了!”虽说心内对公孙瓒说的这番话很是不以为然,刘辩却还是双手抱拳朝他拱了拱,态度很是恭谨的说道:“大汉社稷,承蒙前将军护佑!” 刘辩说出大汉社稷承蒙庇佑,公孙瓒却并无半点推辞,反倒是脸上挂着笑,缓缓的点了点头,很是惬意的受用了。 公孙瓒的前将军府,坐落于渔阳城内一处并不算十分热闹的街道。 与进城时经过的那几条街道相比,这条街并无多少行人,显得要冷清了许多。 在一群白马义从的簇拥下,刘辩与公孙瓒等人到了前将军府大门口。刘辩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悬挂于门头上的那块牌匾。黑底牌匾上,写着“前将军府”四个鎏金小篆字。 看着那四个金灿灿的小篆字,刘辩突然有种公孙瓒不过是个穷了一辈子,却突然得了笔横财的暴发户的感觉,心内不由的生起了几分对他的鄙视。 官府见的多了,官员的府宅也见过不少。大多数官员府宅门头,都只是黑底白字的匾额,只有一些家中藏着巨额财富且大脑反应相对迟钝的贪官,才会将门头上的字给做成鎏金。 生为领军征战的前将军,公孙瓒却也注重这般低品位的奢华,着实是让刘辩感到有些意外。 “殿下,请!”刘辩正望着门头上的牌匾,公孙瓒在一名白马义从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背,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请殿下入府歇息!” “多谢前将军!”朝公孙瓒拱了拱手,刘辩翻身跳下马背,跟着公孙瓒走进了府宅大门。 随同二人来到府宅的公孙续、管青以及一些蓟州将领,也纷纷下了战马,走进府宅。 经过十多天的行路,管青脚踝的伤已是好了大半,虽说还不能快速奔跑,走路却已是没什么大碍。 第226章 美色当前 进入前将军府,刘辩就恍如入了一座大花园一般。 站在大门口向院内看去,仅仅府宅前院,一眼就望不到边际。 满院子的亭台楼榭鳞次栉比,彰显着宅子主人的富贵。园中花圃栽种着各季盛开的花丛,一丛丛月季,正迎着微熏的暖风绽放着它们的笑脸,许多蜂儿蝶儿,也在花丛中来回飞舞,给这原本就生机勃勃的前院,又增添了几分生动。 花圃中盛开的月季,飘散着淡淡的芬芳,纵然是不太解风情的刘辩,进了前将军府,也是不由的深深吸了口气,享受着鲜花给它带来的馥郁香气。 “殿下,请!”进了前院,公孙瓒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府中颇为寒酸,无甚招待殿下。老夫往年倒是存得几坛好酒,并豢养了一些家姬,今日殿下来此,便以些许粗鄙之物招待殿下!” “前将军太客气了!”朝公孙瓒点了下头,刘辩并未拒绝公孙瓒提议的招待,抬脚向着正对大门的前厅走去。 与公孙瓒并肩走到前厅门外,两名早已守候在门口的婢女将房门推开,随后双手交叠于身前,低头站立于一旁。 待到房门打开,公孙瓒再次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入前厅,刘辩才发现,这个大厅要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官府的前厅都要气派。 整间大厅足有二三十步宽窄,厅内摆放着数十张矮桌,每张矮桌后面又都摆着一只内里絮着丝绵的精致草垫。 进了前厅,跟在后面的公孙续向身后一名蓟州将领使了个眼色。那蓟州将领会意的点了下头,转身退了出去。 领着刘辩径直朝厅内主位走去,到了主位旁,公孙瓒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说道:“殿下请上座!” “前将军乃是大汉老臣,向日讨伐胡虏,劳苦功高。今日这首座,理当前将军坐才是!”心知若在首座坐下,跟进厅内的蓟州将领定然会借机发难,刘辩并未坐下,反倒很是谦恭的推辞了一番。 他这一推辞,着实是出乎了公孙瓒和跟进厅内的蓟州将领们的意料,一群蓟州将领面面相觑,早先已然准备好的发难台词,此刻也是半点用处也无。 刘辩的推辞,让公孙瓒愣了一愣,他以往见到的汉室宗族,都是巴不得别人把他们大汉宗亲的地位摆在明面上,到哪里都要争个高低,可这刘辩却偏偏不像那些人一般模样,倒是让公孙瓒心内很是费解。 “殿下乃是宗室贵人,老夫只是一介臣子,如何敢在殿下面前坐于首座?”虽说此处是蓟州,公孙瓒即便坐了首座,也无人敢多言语,可刘辩的身份终究尊贵,对此公孙瓒还是颇为有些顾及,也并未坐下,而是再次谦让了一句。 “殿下不肯坐,前将军也不肯坐,莫不是要我等在此站到天黑不成?”见二人只顾推辞,一名蓟州将领跨步向前,站在前厅正中高声对二人说道:“末将倒是有一提议,不若再搬一张桌子前来,殿下与前将军并排而坐,岂不是万事休矣!” 跨步上前的蓟州将领,生着一张国字大脸,胡须很是稀疏,只是嘴唇上有着几缕淡淡的绒毛,其他部位再无多余毛发。从面相看,此人生的倒是有几分粗豪,却绝对不是像管亥那种一味豪爽的粗人。 “邹丹无礼!”那蓟州将领话音刚落,公孙瓒就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殿下乃是汉室宗亲,你这厮,要某与殿下并列而坐,岂不是想置某于乱臣贼子之列?” “来人!”喝骂了邹丹一句,公孙瓒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的向厅外喊道:“将邹丹这贼子拖出去砍了!” 公孙瓒的喊声刚落,两名守在门外的蓟州兵随即进入厅内,一左一右按住了邹丹的肩头。 “末将不服!”肩膀被两名蓟州兵按着,邹丹用力的扭了扭肩膀,粗粗的卧蚕眉倒竖着,冲公孙瓒喊道:“前将军常年征伐沙场,于大汉有功,即便是弘农王殿下亲临,又如何不能与前将军并排而坐……” “放肆!”不等邹丹把话喊完,公孙瓒冲他怒道:“好你个邹丹,死到临头,尚不知悔改!自古以来,尊卑有序。若是本将军与殿下并排而坐,天下英雄该当如何看待本将军?你这是要把本将军逼上绝路!今日如何容你?” 怒骂了邹丹一场,公孙瓒拧着眉头,向那两名按着邹丹肩头的蓟州兵喊道:“将邹丹押下去砍了,即刻回报!” “诺!”两名蓟州兵按着邹丹的肩头,拖起他就要往厅外走。 “且慢!”不等那两名蓟州兵押着邹丹转过身,刘辩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先是喊住了他们,随后对一旁满面怒容的公孙瓒说道:“前将军莫要恼怒,邹丹所言并非无理。” “殿下!”刘辩如此一说,公孙瓒满脸怒容的抬手指着被两名蓟州兵按着肩膀的邹丹,对刘辩说道:“此贼不念尊卑,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殿下如何还要为他求情?” 看着满面怒容的公孙瓒,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摇了摇头,对公孙瓒说道:“前将军忠义,本王已是了然于胸。本王虽是汉室宗亲,却只是个落魄宗族,若论尊贵,并不比寻常士族尊贵到哪里。来到蓟州,承蒙前将军厚待,心内已是感激不尽,若前将军因本王而斩杀帐前勇将,本王又如何安心?” 刘辩如此一说,公孙瓒的火气才稍稍消了一些,低头沉吟了片刻,抬手朝那两名押着邹丹的蓟州兵摆了摆,对他们说道:“你二人暂且退下。” 见公孙瓒屏退了那两名押着邹丹的蓟州兵,刘辩心内已是完全明白,公孙瓒要斩杀邹丹,不过是临场做足了秀,逼迫他主动邀请公孙瓒与之并列而坐。 既已看穿了对方的把戏,刘辩也不撞破,依然面带笑容的对公孙瓒说道:“前将军镇守蓟州,这蓟州便如同家一般。本王初来,乃是客身。将赴酒宴,主家不坐首座,我这做客的却占了首座,岂非喧宾夺主?前将军忠于汉室,本王心知肚明。以前将军忠义,今日我二人便并列而坐,又有何不可?” 摆这场酒宴,公孙瓒为的就是逼迫刘辩承认他崇高的地位,刘辩如此一说,正是中了下怀,他哪里还会耽搁,只是假意沉吟了片刻,才抬手指着邹丹,佯作羞怒的又骂了一句:“你这厮,提的好提议,着实是将某推上了万劫不复之境地!今日若非殿下求情,本将军定然斩你!” 被公孙瓒怒骂的邹丹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再不敢多半句言语。 “既然殿下相邀,老夫今日便僭越了!”骂过邹丹,公孙瓒又朝刘辩拱了拱手,假意对站在厅内的公孙续说道:“命人再搬张桌案前来!” 邹丹提议要刘辩与公孙瓒并列而坐,公孙瓒佯装要杀邹丹的过程中,跟随众人一同进入厅内的管青嘴角始终挂着轻蔑的笑容。 公孙瓒做的戏,她是看得清清楚楚,也晓得与刘辩站在一处的这位前将军到底想要达成怎样的目的。 让她感到很是不解的,是她都能看出的做故,比她精明许多的刘辩却偏偏佯作不知,不仅不逼着公孙瓒真杀了邹丹,反倒自家往别人做的局里跳,替那邹丹求情不说,还主动提议让公孙瓒与他并列而坐。 偌大的前厅内,除了管青对刘辩的做法感到很是不解,其他人倒是都觉着颇为满意。 公孙瓒吩咐再抬一张桌案进厅后没多会,公孙续刚进门时就安排离开的蓟州将领带着两名抬桌案的兵士走进屋内。 那两名蓟州兵抬着桌案,到了刘辩与公孙瓒身前,先是将桌案摆正放好,随后其中一名兵士又将一块絮着丝绵的精美草垫摆放在桌案后面。 “殿下,请!”待到两名兵士摆好桌案,公孙瓒再次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刘辩坐下,这才也在另一侧的桌案后坐了。 “各位将军也请坐吧!”与刘辩并列坐在首位,公孙瓒向厅内众人虚抬了下手,随后扭头对刘辩小声说道:“殿下往日征伐四方,想来早是见惯了血腥杀伐。老夫府中豢养了些美艳家姬,平日里由教师教授些歌舞弹唱,今日便让她们出来为殿下助兴,如何?” “甚好!”公孙瓒说出家中豢养了许多美艳家姬,刘辩顿时做出一副眸子放光的神态,对公孙瓒说道:“本王往日里领军作战,倒是真没有多少闲暇品鉴歌舞。前将军府中既有如此春色,若本王不看,岂不是不解风情?” 刘辩的一番话,把公孙瓒给说的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品味过来刘辩话中的意思,脸上漾满了笑容,朝着正厅门外拍了两下巴掌。 待到公孙瓒拍过巴掌,十多名身穿轻薄纱裙的舞娘列着队伍袅袅娜娜的走进厅内。 这些舞娘身上的纱裙很是轻薄,薄的就如同蝉翼一般。纱裙内,那一派春色,朦朦胧胧中若隐若现,光洁的肌肤在薄纱的遮掩下,反倒是越发的衬托出无边春光,就连舞娘那两条修长**之间乌色的朦胧,也在薄纱的衬托下,越发的让人遐想连篇。 整个前厅内的将军们,在十多名舞娘进厅后,一个个都是双眼放着异样的光彩,视线不住的在众舞娘那薄纱轻掩的玉体上来回的游弋着。 身为女儿家的管青,对众蓟州将领的眼神很是反感,她扭头向坐在上首的刘辩看了过去,本想从刘辩的脸上找到些凛然正气,不想刚扭过脸,她就看到了一张嘴角挂着馋涎,满脸急色模样的猥琐面庞。 第227章 别门小院 “殿下,这些家姬可是有几个尚未破过身子。”看着口流馋涎,一脸急色的刘辩,公孙瓒身子朝他稍稍倾斜了一些,压低声音对他说道:“若是殿下……” “好!好!”不等公孙瓒把话说完,刘辩就忙不迭的直点头,在点头的时候,他好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面怒容坐在厅内的管青,随即怔了一怔,朝脸上现出一抹带着失落的无奈。 “哦!”领军征战多年,做到前将军的职位,公孙瓒又怎会看不出刘辩神情中的无奈,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对刘辩说道:“殿下莫不是与那管姑娘……” “不可说,不可说!”刘辩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朝公孙瓒连着摆了几下手,对他说道:“前将军好意,本王着实不忍拂去,只是……” 话说到这里,刘辩好似很无奈的叹了一声,对公孙瓒说道:“舞娘便是罢了,本王恐怕无福消受!今日本王私下告诉前将军一个秘密,自打许久以前见着这管姑娘,本王便已是觊觎良久,怎可因几个舞娘,而坏了如此好事?” “英雄男儿,枕席间怎可无有娇娘陪伴!”公孙瓒摇头笑了笑,贼兮兮的小声对刘辩说道:“以殿下尊贵,纵使一天换个娇娘侍奉枕席,也是符合礼仪……管姑娘无非黄巾出身,若是不允,殿下强行上了便是!” “罢了!”脸上带着一抹无奈,刘辩摇了摇头,端坐起来,朝正在歌舞的舞娘们看了一眼,对公孙瓒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本王还是待她心甘情愿为是。前将军只须为本王及管姑娘安顿好住处便可……” “了然!”公孙瓒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下意识的扭头朝管青看了一眼,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意,向站在身后的一名婢女吩咐道:“去将后院雅房收拾出来,留殿下与管姑娘居住。” 那婢女应了一声,扭腰送胯,聘聘婷婷的向厅外走了去。走路时她胯部轻摆,两瓣臀儿左右颤动,倒是也有着几分别样的诱惑。 刘辩来到渔阳,公孙瓒显然很是上心,酒宴备办的极其丰盛。除了舞娘歌舞助兴,酒宴中还有陈年美酒及难寻的山珍。 酒足饭饱,早先得了公孙瓒吩咐离开前厅的婢女候在厅外,待到刘辩与公孙瓒并肩走出正厅,那婢女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躬着身子,柔声对公孙瓒说道:“启禀将军,殿下寝处已然收拾妥当。” “老夫亲自送殿下与管姑娘前往寝处。”向那婢女点了下头,公孙瓒对一旁的刘辩说道:“渔阳虽小,一应物事尚可备办齐全,殿下但有所需,只需向老夫知会一声。” “前将军客气了!”刘辩抱拳朝公孙瓒拱了拱,又跟他客套了几句,这才在婢女的引领下,由公孙瓒亲自陪同,走进后院。 若说前院如同花园一般,进了后院,刘辩才是真的晓得什么叫做清雅。 整座后院,遍处栽种着各色树木,就如同一片袖珍的丛林一般,许多鸟儿在后院的树木上搭起了窝,叽叽喳喳的欢叫个不停。待到众人进入后院,一群胆小的鸟儿受到惊吓,扑棱起翅膀直冲向云霄,而更多的鸟儿却早已习惯了人的存在,依旧在枝头上来回跳蹿,欢快的歌唱着只有它们自己才懂的歌谣。 后院之中甚至还栽种着一片尚未到花季的桂花,想来若到秋季,这后院定然是满园桂花香、清雅赛仙宫。 沿着两侧载满树木的小路向后院纵深走去,走没多远,刘辩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水声。 听见水声,他止住脚步,扭头四处寻觅着。 “殿下,建这后院之时,宅基上有着一眼清泉。”从刘辩寻觅的神情,公孙瓒已是看出他在寻找什么,于是脸上漾满笑意对他说道:“清泉链接水塘,水塘中颇有些莲藕、锦鲤,老夫寻思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殿下以一己之力,便占据了河东,定是智者中的大能,因此便擅作主张,将殿下的寝处安排在了山泉之侧的厢房。” “前将军有心了!”公孙瓒如此一说,刘辩向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本王倒是颇为喜欢水边,只是并非甚么智者,仅仅喜好这份雅致罢了!” 刘辩说他喜好水边的雅致,跟在他身后的管青撇了撇嘴,俏丽的面庞上现出了一抹鄙夷。 方才在前厅的酒宴中,刘辩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舞娘,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只是在舞娘的前胸与两腿之间那片朦胧秘境游移。管青起初还瞪眼怒视着他,到了后来,对他也是无奈,干脆连看也不去看了。 正是因刘辩欣赏舞娘歌舞时,脸上现出的急色之态,彻底推翻了他早先留在管青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此时管青看着他,都是用一种无尽鄙夷的眼神,他说出水边雅致,管青只觉着是糟践了雅致二字! 与公孙瓒并肩沿着小路前行,走没多远,于一旁引路的婢女扭身立于一侧的一条小路边,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与公孙瓒说道:“将军、殿下,前方便是殿下寝处。” “你等好生伺候着,莫要懈怠了!”抬眼朝小路尽头于树丛中隐约浮现出的青墙绿瓦看了一眼,公孙瓒先是向婢女吩咐了一句,随后对一旁跟着的公孙续说道:“派出精锐兵士,此处虽说是在府宅后院,可殿下身边却是不可少了卫士,定要严密布防,做到万无一失!” “诺!”公孙续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向身旁的一名蓟州将领使了个眼色。 公孙瓒提出要严密布防,刘辩自是晓得,他们防的并非是有刺客前来刺杀刘辩,他们真正要防的,是刘辩趁人不备,逃离渔阳。毕竟在天下人的眼中,当初刘辩曾经成功逃出过洛阳,若非做好万全措施,小小渔阳恐怕是拦阻不得他。 心内虽是明了公孙瓒的意图,刘辩却故作不知,又向公孙瓒抱了抱拳,道了声谢,这才向小路尽头那间厢房走去。 小路尽头的厢房,是一处坐落于水塘边的独门别院,在厢房侧面不远处,一眼夹在石块中的清泉正汩汩的冒着清洌洌的泉水。 水塘中,一片片碧绿的荷叶铺满了水面,朵朵粉嘟嘟的莲花随着风儿轻轻摇摆,花朵下那青绿色的茎秆微微晃动,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涟漪。 站在水塘边,刘辩闻到一股带着浓重湿气的清新。清新中不仅有着水汽的滋味,还夹着一些莲叶与荷花的清香。 “好雅致的一处所在!”看着眼前的美景,刘辩转身向公孙瓒抱拳说道:“前将军费心了!” “清雅是清雅,只是稍嫌寒酸了些!”公孙瓒抱拳给刘辩回了一礼,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殿下暂且在此处歇上几日,老夫这便命人为殿下筹备新宅。” “何须如此劳烦!”刘辩摆了摆手,对公孙瓒说道:“此处本王便很是喜欢,无须再筹建甚么新宅。” 看着立于身前,一脸欣喜,就好似从未见过这般雅致所在的刘辩,公孙瓒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刘辩说道:“连日行路,殿下想来已是倦乏了,老夫告退,不叨扰殿下与管姑娘歇息。” 向公孙瓒点了下头,目送着他带领公孙续及一干蓟州将领沿着小路返回。 公孙瓒等人离去,留在厢房门外的,仅有十多名卫士及两名婢女。 瞟了一眼如此少的人手,刘辩心内不仅对公孙瓒所说的布防严密产生了几许鄙夷。只要他想离开,凭着这几个人,想要拦住他与管青还是不太可能。 领着管青进入厢房前院,刚进小院,刘辩就愣了一下。 院外仅有十余名卫士不假,可这小院之内,却是到处都站着卫士。就连婢女,也是有着六七名。 见二人进了小院,一群卫士与婢女躬身向二人行了一礼。 朝这群卫士和婢女点了下头,刘辩的脸色霎时变的有些阴郁起来。 前将军府院墙高深,本是难以离开,这院里院外,又布满了公孙瓒派来的卫士,且卫士们所站的位置,都是相互曾掎角之势,彼此策应,只要他稍有异动,根本不可能避开这群人的视线。 就眼下的形式来说,逃离恐怕已是不太可能。 “小女本以为殿下乃是正人君子,不想竟也是个好色之徒!”进了厢房前厅,刘辩正想到后面的小间看看,管青就一脸愤懑的走到前厅的矮桌旁,倒了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对刘辩说道:“富贵之家,果真是再无好人!” 一只脚已经踏进一间小屋的房门,听到管青所说的话,刘辩止住脚步,扭头看着她,低声向她问道:“管姑娘因何如此说话?” “舞娘酥胸与腰肢着实美艳,殿下也不至于那般无状。”白了刘辩一眼,管青没好气的说道:“让人看着,不免觉得难受!” 得知管青是因此而愤懑,刘辩并未说话,只是嘴角稍稍牵了一牵,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进入所有房间,将每间房都检视了一遍,见屋内并无别人,才返回前厅,小声对管青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虽说年岁不大,却也是个男人,那饱满酥胸、挺翘臀儿就在眼前,一派春光无限,本王如何受得诱惑?” “你……”可能是刘辩的回答彻底摧毁了他在管青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管青气的是浑身微微哆嗦,话还没说出口,一汪眼泪已是在眼窝中直打转转。 “殿下,你忘记尚在兖州的大军,忘记河东子民以及大汉基业了?”过了许久,两行清泪从管青的眼窝中滑落,她朱唇轻启,幽幽的对刘辩说道:“当日小女认得的有情有义且又英雄豪迈的殿下,如今哪里去了?莫不是几个美人儿,便将殿下勾了魂去?那天下该当如何?天下人该当如何?” “天下?天下人?”走到窗边,望着小院中的卫士们,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怪怪的笑意,对管青说道:“行军征战,为的不过是天下太平,为的不过是能够多活几日。前将军既愿讨伐董卓,又给了本王一份安宁,本王为何还要领军作战,整日沐浴着鲜血与敌人厮杀?” 第228章 河东没有此处安乐 跪坐在矮桌边,管青扭头看着刘辩的背影,脸上现出一抹带着讥诮的鄙夷。 此刻的她,心内很是后悔。她曾以为刘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既然能够收服并善待黄巾,必定是有着广博的胸襟,将来也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功业。 可到了渔阳,从刘辩的一言一行之中,她再也看不到往日那个志比天高,为了营救她离开卢县,而只身犯险的刘辩。 她眼中的刘辩,此时已彻底沦为一个贪财好色的小人!已不再值得她继续追随。刘辩那曾经光辉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轰然坍塌,管青只觉着整个人生,都好似突然黯淡了,即便能离开渔阳,她也再不晓得该为何而战! 望着窗外,虽说没有去看管青,但刘辩却能感觉的到,管青在他身后望着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失望和不屑。 他的心中也很是无奈,如今他是身在渔阳,处身于公孙瓒的势力范围之内。只须说错一句话,就很可能会给他和管青招来杀身之祸。要想活着离开渔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表现出无知和目光短浅的一面。 自打来到渔阳,公孙瓒整日摆设宴席款待刘辩。宴席上自是少不了娇滴滴的美娇娘献上歌舞,酒水、肉食更是丰盛。 满心窝火,只想早些离开渔阳的管青,在参加了一次宴会之后,再不想看到刘辩那猥琐的模样,此后数天的宴会,她始终已各种理由推搪。 整日摆宴,公孙瓒为的就是麻痹刘辩,渐渐要他忘记征伐沙场和光复汉室,最终答应留在渔阳,在公孙瓒的扶持下重登帝位。对于管青参不参加,公孙瓒倒是没有太过留意。 跪坐在前将军府正厅首位,刘辩端着大觥,饮了一大口香冽的酒浆,咂吧了两下嘴,对一旁跪坐着的公孙瓒说道:“前将军府上,有如此多的美酒佳人,平日里定是极会享受。” “殿下以为此处与河东相比,哪里较为适宜安住?”公孙瓒也端着大觥,先是漫不经心的向刘辩问了一句,随后饮了一口酒,却并未将大觥放下,而是以大觥挡着脸,偷眼看着刘辩。 刘辩朝一名正在跳舞的舞娘招了招手,待到那舞娘走到他身前,他伸手揽住舞娘娇俏的臀儿,将她抱在怀中,先与舞娘亲了个嘴儿,随后才看着怀中娇美的舞娘,对公孙瓒说道:“当然是渔阳好了。河东没有此处安乐!” 放下手中大觥,公孙瓒脸上漾满笑意,对刘辩说道:“如此说来,殿下愿留在渔阳?” “那是当然!”刘辩先是伸手挑弄了一下舞娘的下巴,眼看着舞娘娇羞的将脸扭到一旁,他才哈哈笑了两声,对公孙瓒说道:“蓟州兵精马壮,前将军愿为本王征讨董卓,本王已是无须担心被老贼戕害,哪里还肯回河东受那无名之苦?” “那……”刘辩已然表明了不愿再回河东的意图,公孙瓒身子微微朝前倾了倾,微微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向刘辩问道:“若是老夫要扶殿下重登帝位,光复大汉正统,殿下以为如何?” “做皇帝啊!”公孙瓒终于说出了要扶持他重做皇帝的话,刘辩的手指在怀中舞娘的臀儿上轻轻抠弄了两下,待到舞娘起身,又朝她小屁股上拍了拍,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才对公孙瓒说道:“天下不可无君,却也不可二君共享……” “这天下本就是殿下的!”不等刘辩把话说完,公孙瓒就对他说道:“是那董卓老贼,逆天而行,废殿下为弘农王,方导致民不聊生、各地战乱不绝。若殿下重登大宝,振臂一呼,老夫愿为殿下先驱,征讨董卓!大汉基业,不日将可光复!” 公孙瓒这番话说的是言辞恳切,任何人听了,都不会怀疑他心内有着别的盘算。 刘辩微微仰起头,沉吟了片刻,才对公孙瓒说道:“既然前将军有心如此,本王一切听凭前将军安排便是!若本王真的重登帝位,前将军便是社稷之忠臣,丞相与太师之职,还望前将军莫弃!” “好!”得了刘辩这句话,公孙瓒重重的一拍大腿,将手中大觥摆在桌上,待到身后使女把酒水添满,他才举起大觥,对厅内坐着的众蓟州将领说道:“殿下已然允诺重登帝位,我等今日便改口称呼陛下,老夫不日将开设祭坛,待殿下祭天登基,出师西进,讨伐董卓!” “陛下威武!千秋万载,大汉长盛!”所有蓟州将领在听了公孙瓒的这番话之后,都将大觥举了起来,齐声喊道:“前将军英明神武,出师必捷!” 听着蓟州将领们喊出的话,刘辩心内却是暗暗发紧。 他已在蓟州住了数日,每日除了参加公孙瓒摆设的酒宴,剩余的时间都是在前将军府中度过。 虽说他这几日总是找着喜爱荷塘美景的由头,站在小院外观察着周边地形,却始终没有找到最为适宜的逃离之途。 扶持他重登帝位,定是公孙瓒早先已然谋划妥当的。此事一旦定下,想必不用多久,祭天等等仪式便会接连而生。 若是真的重做了皇帝,将来再领军出征,恐怕是要与许多支持刘协的诸侯正面交锋。 这几日刘辩整天装出一副沉湎酒色的模样,为的就是要公孙瓒等人大意,以此来换取防备稍稍松懈。 可几天过去,监视他住处的防备并没松懈,今日公孙瓒居然还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要他重登帝位。 众人端起大觥祝酒,刘辩眼睛微微眯着,脸上带着一抹迷离,端起大觥,对公孙瓒及众人说道:“本王若是重做了皇帝,诸位都是功臣,这天下,本王与诸位共享!” “陛下英明!”刘辩这句话一说,公孙瓒与厅内众人心头更是一喜,赶忙端起大觥,又祝了一句。 “前将军!”待到众人祝过酒,又喝了两觥,刘辩脸颊酡红,带着几分醉意,小声对公孙瓒说道:“前些日子来到渔阳,本王听得街市中一派歌舞升平,很是有几分神往,不晓得可否前去街市上的歌舞坊看上一看?” “歌舞坊?”刘辩提出这个要求,着实是大出公孙瓒意料,他愣了一下,一脸惊愕的扭头望着刘辩,对他说道:“歌舞坊中歌女,多是庸脂俗粉,不及府中美姬美艳,殿下何必……?” “人生得意须尽欢!”将手中持着的大觥放在面前桌案上,刘辩一手轻揉着刚被他唤到身前、揽在怀中的舞娘酥胸,对公孙瓒说道:“府中美姬,均为家养。家花哪有野花香?” 说着话,他还很是猥琐的扭过头朝公孙瓒挑了挑眉毛。 刘辩突然提出要去歌舞坊,公孙瓒心内也很是纠葛。府中防备森严,即便刘辩有三头六臂,也是难逃出去。 可一旦上了街市,街面上往来行人复杂,万一他有心逃走,想要监视并控制住他,便不是那般容易。 面容冷峻的沉吟了片刻,公孙瓒紧锁着眉头,向刘辩问道:“陛下果真要去街市上的歌舞坊?” “若是前将军有难处,那便罢了!”见公孙瓒脸色铁青,刘辩朝他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对他说道:“本王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去尝尝市井之中女子的滋味罢了。” 刘辩一副惫懒的模样,倒是让公孙瓒的警觉性放松了不少。他低下头,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殿下既是想去市井之间的歌舞坊,老夫着手安排便是!” 眼下刘辩尚未正式宣布登基,公孙瓒的丞相之职也还只是水月镜花,对于刘辩的请求,他也不好尽数拒绝。在思忖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决定,满足刘辩这个小小的要求。 得了公孙瓒的允诺,刘辩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欣喜,他只是很惫懒的搂着怀中舞娘,一只手在舞娘的两条**之间轻轻掏摸着,懒洋洋的对公孙瓒说道:“如此便谢过前将军了!” 谢过公孙瓒,刘辩俯下身子,将嘴唇凑在怀中舞娘的耳朵上,语气中透着无尽猥琐的对那舞娘说道:“本王摸的莫不是这般舒服?水儿都流到大腿上了!” 被刘辩如此调笑,舞娘虽说早有了身为男人玩物的觉悟,不免还是满面娇羞的红着脸,把头扭向了一旁。 刘辩的这句话说的虽是不甚大声,却被一旁坐着的公孙瓒听的清清楚楚。 听了刘辩这句极尽猥亵话,公孙瓒心内暗暗叹了一句:“难怪当年先帝曾经说过,太子不宜为帝,几次三番欲将之废黜。此子虽说危难之时可一鸣惊人,一旦安稳下来,却也是这般无状。想来老夫真是高看了他。” 心内如此想着,公孙瓒看向刘辩的眼神中却透出了几分鄙夷,对完全掌控刘辩,也是多了几分信心。 与舞娘调笑着的刘辩,背对公孙瓒,就好似完全没感觉到在他身后,正有着一双满含着鄙视的目光正冷冷的扫视着他,那只在舞娘两腿之间游走的手,更是放肆的探到了舞娘那片乌黑的绒绒草地之中,轻轻的逗弄着正流淌着潺潺清流的粉色溪谷。 而此时在刘辩寝处之外的荷塘边,管青正面向荷塘而立,望着那满塘的粉色荷花与葱翠莲叶,她的眸子中闪动着点点莹莹的泪光。在阳光的照射下,立于荷塘边的管青,显得是那么的孤寂和无助。 第229章 民间歌舞坊 残阳西下,一抹橘色的余晖铺洒在渔阳城内的街道上,街面上的青石路面,也在斜阳的照射下,泛着暗黄的色泽。 穿着一身绛红色深衣,刘辩与装扮成男子模样的管青并肩走在街道正中,在他们身后不远,跟着一群腰挎长剑、穿着各色深衣的年轻汉子。 刘辩与管青每向前走出一步,那群汉子就会跟上一步,虽然表面上他们每个人都好似在街道上闲逛,可一双双眼睛,却是片刻也不敢从刘辩与管青的身上挪开。 站在一家歌舞坊门外,管青望着门头上“歌舞坊”三个大大的小篆字,微微拧着眉头,小声对一旁的刘辩说道:“殿下喜好美色,小女乃是女儿之身,如何也要随殿下来到此处?” 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管青,刘辩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若要离开渔阳,管姑娘便要遵照本王吩咐行事。今日乃是你我最后的机会,还望管姑娘协同本王!” 丢下这句话,他并没给管青做进一步解释,抬脚向歌舞坊正门走去。 站在歌舞坊门外,管青愣愣的望着刘辩背影,眉头微微皱了皱,也跟着走了进去。 自从进入渔阳城,刘辩的表现很是让管青失望,发自心底,管青并不相信已经沉湎于酒色的刘辩会愿意离开此处返回河东。 刘辩进入渔阳的这些日子,身在兖州的近两万刘辩军,遭受了昌豨所部黄巾军的突然袭击。 好在赵云早先已然得了刘辩指示,要他小心防范昌豨偷袭,大军才未受太大损失。 与昌豨所部黄巾军在卢县城外厮杀了数场,赵云等人也从逃出卢县的刘辩亲兵那里得知刘辩已然离开卢县的消息。 黄巾军无法攻破刘辩军大阵,刘辩军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攻下卢县,为刘辩出气。为了避免在卢县一带陷入死战,赵云与典韦等人将大军撤至青州境内,派出数支斥候前去打探刘辩消息。许多天过去,却始终没有关于刘辩的反馈。 迟迟未寻到刘辩,大军驻扎于青州一带,始终不肯离去。 这一日,赵云等人正在帐内商议增派人手,扩大寻找范围,一名早先派出去查探刘辩消息的斥候策马冲进了军营。进了军营,那斥候翻身跳下马背,飞快的跑到赵云营帐外,抱拳对帐内说道:“启禀赵将军,已然得到殿下消息!” 大帐之内,赵云正和典韦、周仓、管亥等人商讨着刘辩可能去的地方,陡然听到斥候回报,众人赶忙跑出帐外,赵云一把揪住那斥候衣领,一脸焦躁的向他问道:“可知殿下身在何处?他可安好?” “回禀各位将军!”衣领被赵云揪着,那斥候战战兢兢的对众人说道:“小人从北方来到青州的行商那里得到消息,殿下已被公孙瓒带至渔阳,如今尚在渔阳城内……” “消息可否确凿?”听闻刘辩被公孙瓒带到渔阳,赵云等人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一旁的管亥连忙向那斥候问道:“某家妹子可与殿下一同?” “只闻得殿下消息,着实没有听到关于管姑娘的情报!”管亥问起管青,那斥候低着头,怯怯懦懦的答了一句。 没有管青的消息,管亥的脸色顿时灰暗了下来,对赵云等人说道:“不行,某要前往渔阳去寻殿下与某家妹子!” “管将军只管放心!”赵云松开揪着斥候衣领的手,对他说道:“殿下至情至性,与管姑娘一同离开卢县,定然不会将她独自一人丢下。管将军向日在黄巾军中,常年与公孙瓒父子作战,将军若去,恐怕刚进渔阳,便已被公孙瓒拿下!此番某带十数人扮作行商前去,各位将军请遵照殿下嘱托,领军先行返回河东。” “未见殿下,我等如何返回?”赵云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典韦就拧着眉头,瞪圆了眼珠子,对他说道:“将军前往渔阳,身边不可没有个相互照应的人手,某随将军前去!” 看了典韦一眼,赵云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也罢,典韦将军随某前往渔阳,大军便交于周仓将军统领,先行返回河东!” 最先追随刘辩的周仓,原本也想提出跟随赵云前往渔阳,可转念一想,他也曾做过黄巾,若是去了渔阳,恐怕不仅帮不上忙,反倒还会添乱,于是抱拳应了一声,接下了返回河东的任务。 “既已得知殿下消息,刻不容缓,我等即刻出发!”抬头朝已然落暮的天空看了一眼,赵云向典韦抱了下拳,对他说道:“一路要承蒙典将军照应!” 残阳已落下了山岗,在落日的余晖下,换上平民深衣的赵云与典韦,领着一支十数人的队伍出了军营,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此刻的渔阳城内,刘辩领着管青进了一家歌舞坊,刚进歌舞坊大门,他们就看到在坊内的空当处,五名身穿轻纱的舞娘正袅袅娜娜的舒展着腰肢。 舞娘身后不远,并排坐着四名或弹奏瑶琴、或吹奏箜篌的乐娘。 公孙瓒早先所言不差,与前将军府中舞娘相比,歌舞坊内的舞娘着实相貌平庸,不过是一群庸脂俗粉而已。 歌舞坊大厅内,摆放着十多只矮桌,刘辩与管青进入坊内时,每张矮桌后面,都已坐上了正欣赏歌舞的客人,其中有两个客人还怀抱着身着薄纱的娇娘,大手塞在娇娘衣衫内,正在不住抓摸极尽轻薄着。 看着歌舞坊内的景象,管青紧紧的拧着眉头,若不是方才刘辩对她说过,想要离开渔阳,就得一切听凭吩咐,她早已是转身走出这充满浑浊之气的大厅。 刘辩与管青进了歌舞坊,两名跟在他们身后监视并负责保护的年轻汉子随即跟了进来。 扭头向那两名跟进坊内的汉子看了一眼,刘辩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好像很享受的欣赏着舞娘曼舞。 “几位客人!”与管青并肩站在临近门口的位置,刘辩才刚看了片刻,迎面便有个女子向他们走了过来,到了他们面前,那女子脸上堆满笑容,向刘辩等人问道:“客人前来,是品鉴歌舞还是需娇娘陪伴,抑或是吃些水酒?” 走到刘辩等人身前的女子,大约三十来岁光景,脸上皮肤略略的显得有些粗糙,一笑起来,眼角上爬着几条细细的鱼尾纹,细小的皱纹挤着涂抹在脸上的厚厚脂粉,使得脂粉都“朴索朴索”的向下掉。 “几样都要!”看了那女子一眼,刘辩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的对她说道:“只是不晓得此处可有能让人爽快些的娇娘,可莫要寻两个如同木头一般不会动弹的前来应付。” “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刘辩的话音才落,那女子就朝他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对他说道:“此处娇娘身子骨多柔嫩,要直便直得,要折便折得,先生无论如何,她们多是能应付的来!” “这倒是不错!”向那女子点了点头,刘辩环视了一圈屋内矮桌,对那女子说道:“只是厅内已然坐满……” “前厅之中,多是招待市井中的闲人,如先生这般高雅之士,如何能在此处闲坐?”不等刘辩把话说完,那女子就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请先生入内堂说话。” “竟然还有内堂!”刘辩心知女子之所以邀请他和管青进入内堂,乃是因为看到他们穿着丝质的深衣,微微一笑,下意识的扭头朝一旁的管青看了一眼。 装扮成男儿模样的管青铁青着脸,在刘辩与那女子说话时,半声也未言语,见刘辩扭头看她,她把脸转向一旁,不与刘辩视线相对,反倒是轻轻“哼”了一声。 当管青发出轻轻的一哼,与刘辩说话的女子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刘辩说道:“这位先生好娇嫩的声儿,人生的也是俊俏,若是个姑娘家,不知得勾走多少男人的魂儿!” 女子出言轻薄,管青转脸朝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把那女子给吓得向后一趔,直拍着胸口,对刘辩说道:“先生伴当好生凶恶,可是吓煞奴家了!” “我这兄弟生的纤巧,平日里最忌别个说他娇美!”刘辩朝那女子摆了摆手,对她说道:“你也莫要再多做聒噪,只管引我二人前往内堂,观赏歌舞、品咂美酒便是!” 刘辩如此一说,那女子果然不再聒噪,微微躬了躬身子,诺了一声,向刘辩与管青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二位先生请随奴家来!” 跟着女子穿过前厅,进入歌舞坊的后院。刚进后院,一阵阵丝竹之声就传进了刘辩与管青的耳朵。 与前面大厅的音乐略有不同,后院飘荡着的乐声更加清新婉丽,让人听着,有种如同刚饮了琼浆般的舒爽。 走过地面上铺满青石的后院,刘辩与管青来到了一间房门紧闭的的大厅前。 女子伸手拉开房门,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原本还略显朦胧的乐声,霎时清晰了起来。 站在门口,出现在刘辩与管青视线中的,是个迎着房门坐在厅内,正低头抚弄着瑶琴的乐娘。 那乐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端坐在摆放着瑶琴的矮桌后,低头专注的抚弄着瑶琴,随着她的抚弄,琴弦轻轻颤动,一首悠扬的曲子先是在大厅内回荡,随后飘出门外,扩散在小院之中。 第230章 二人由她一人侍寝 “二位先生请!”拉开房门,引领刘辩与管青来到后堂的女子侧身站到一旁,向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与管青对视了一眼,刘辩先一步抬脚走进屋内,环视着房间内的摆设。管青则紧随在他身后,跟着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比前厅要小许多的小厅,厅内只摆放着六张矮桌,虽说有位乐娘正弹奏着瑶琴,可整间厅里却是一个客人也无。 “如何一个客人也无?”看了看厅内的摆设和那个专注于弹琴,始终连头也没抬过一次的乐娘,刘辩满心疑惑的扭头向站在门外的女子问了一句。 “此处乃是为士族所设!”站在门外,女子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平日里也是极少有客人前来,今日二位先生来此,奴家擅作主张,将二位引领至此……” “你是如何看出我二人乃是士族?”看着站门外的女子,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不无警惕的又追问了一句。 “二位先生衣着锦绣,谈吐不同于市井闲人。”那女子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对刘辩说道:“奴家整日于市井厮混,每天都要见许多闲人,自是一眼可看出先生与众不同。” 女子如此解释,倒是颇为合情合理,刘辩点了点头,把视线投向正专注抚琴的乐娘,向门外站着的女子问道:“如何不见舞娘!“ “先生少待!”引领他们来到此处的女子抬脚走进屋内,侧身立于一旁,请刘辩与管青在两张相邻的矮桌坐下,这才拍了两下巴掌。 随着她拍下巴掌,从小厅侧门内走出五个身穿薄薄轻纱的舞娘。 这五个舞娘,与前厅那几个相貌平平的舞娘颇为不同。她们几个,个个生的明眸皓齿,穿着一拢雪白纱裙,就如同蟾宫仙子般清新脱俗。 她们身上穿着的纱裙,要比前将军府中舞娘所穿纱裙更为轻薄,纱裙内完全不着寸缕的曼妙躯体,在薄薄的轻纱笼罩下,若隐若现,透着青春芬芳的**在纱裙的衬托下,越发被勾勒的玲珑有致。 五个舞娘并排走到刘辩与管青面前,双手交叠于身前,向二人微微躬身,施了一礼,随后缓步后撤,其中四名舞娘环成半圈而立,最前面的舞娘则抬起手臂,一条**稍稍上提,摆出了起舞的姿势。 “今日所需钱财,皆到前将军府中领取!”双手按在面前的桌案上,刘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正要翩翩起舞的舞娘,对引领他与管青来到这间房内的女子说道:“此处不用你伺候,你可以下去了!别忘记为我二人置办些酒菜来。” “诺!”刘辩说出一应所费钱财均到前将军府中领取,那女子愣了一下,随即便应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要比先前恭谨了许多,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便转过身走出后堂。 伴着瑶琴之音翩翩起舞的五名舞娘,在舒袖轻舞之时,身上纱裙如同缭绕的薄云般,给人带来一种飘渺朦胧的感觉。 酥胸高挺,在轻纱掩罩下,饱满的胸脯上,那两粒粉色的葡萄也是若隐若现,但凡观赏的是个男人,都是极难克制住诱惑,忍不住想要上前将那两颗剔透的芬芳叼在口中,细细品咂。 每当舞到意动,五名舞娘便会高高抬起修长莹润的**,当她们将那洁白的腿儿抬起,被轻纱遮掩住的黑密丛林,便会暴露无遗的展现在刘辩与管青的眼前。 刘辩看的是津津有味,而管青却始终紧皱着眉头,看着那几名翩翩起舞的舞娘,她甚至想过要冲上去将她们尽数击杀,结束她们生为男人玩物的命运。 刚进后堂,落日的余晖还能从窗口透进屋内。渐渐的,太阳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房间内的光线已是暗淡了许多。 舞娘们依旧在翩翩起舞,先前引领刘辩与管青来到后堂的女子,带着两名端着托盘的婢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两名婢女在刘辩与管青面前的桌案上摆放起酒食,那女子则掏出火折,将屋内的白烛尽数点燃。 “敢问二位先生,今日是在此留宿,还是……?”点起屋内的白烛,女子转过身,面对着刘辩向他轻声问了一句。 “留宿!”看着尚在翩翩起舞的舞娘,刘辩想也没想,便对那女子说道:“为我二人收拾一间干净的客房。” “一间?”女子并未立刻动身,而是一脸迷茫的望着刘辩,很是不解的说道:“莫非二位先生……” “我二人有个癖好!”抬头看着那女子,刘辩对她说道:“每到歌舞坊,寻舞娘伴宿,总爱在同一间房内行事……” “了然!”女子常年于市井中厮混,又怎会不晓得刘辩话中的意思,她脸上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朝刘辩与管青微微躬了躬身子,对他们说道:“奴家先行告辞,若有吩咐,只管呼唤奴家!” 待到刘辩点了下头,那女子领着两名摆放好酒食,端着托盘立于一旁的婢女退出了后堂。 窗外的暮色渐渐浓重,柔和的烛光铺满了整间后堂,在烛光的映照下,舞娘那婀娜的身姿越发显得轻盈、妖娆。 领舞的舞娘快步向刘辩与管青靠近了一些,双手抱着一只脚踝,将一条**高高抬起。 当她抬起**之时,轻纱缓缓落下,她两腿之间那温柔的暖乡也毫无掩饰的完全暴露在刘辩与管青的面前。 舞娘放下**继续轻舞,刘辩将身子稍稍向管青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待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我二人进入客房,寻机脱身……” 说话时,他的声音相当的小,后堂内又飘荡着乐娘弹奏的瑶琴旋律,除了管青之外,别人根本无法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扭头看了一眼这些天难得一本正经的刘辩,管青点了下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将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来到渔阳,公孙瓒并未勒令刘辩与管青交出长剑,反倒如同当日公孙续提醒他们一样,特意嘱咐过刘辩莫要长剑离身,以备不测。 也正是因此,刘辩与管青此次出门,来到歌舞坊,身上还是佩带着随身兵刃。 “你过来!”舞娘们舞罢一曲,刘辩朝领舞的那个舞娘招了招手。 见刘辩向她招手,领舞的舞娘赶忙踏着碎步来到他面前,双手交叠于身前,向刘辩福了一福。 “今晚你可愿意陪某安寝?”坐在矮桌后,刘辩抬起头,看着低头站在他面前的舞娘,好似很漫不经心的向那舞娘问了一句。 “愿!”舞娘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随后便站在一旁再不言语。 坐在刘辩侧手边的管青刚端起一觞酒,正凑在唇边细细的品啜着。听到舞娘说出这个“愿”字,她不由的拧了拧眉头,脸上现出了一抹不耐和鄙夷。 “来人!”那舞娘说了个愿字,刘辩当即便扭过头,朝门外喊了一声。 一名被留在屋外等候的婢女听到刘辩的喊声,赶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站在临门的地方,向刘辩福了一福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引领我等前往客房!”刘辩站起身,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桌边的舞娘,对那婢女说道:“今夜我二人由她一人侍寝!” 听说要侍寝二人,那舞娘顿时脸色苍白,赶忙对刘辩说道:“先生饶恕则个,奴家身子单薄,二位先生皆是威猛之士,奴家恐消受不得……” “所需钱财,五倍偿付!”刘辩抬起一只手,在那舞娘的面前晃了一晃,很是慷慨的说出了五倍偿付侍寝资财。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舞娘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立于一旁,再不说消受不得。 进入后堂的婢女乃是先前女子领人给刘辩与管青送上吃食之后,留在门外伺候的,听闻刘辩说要二人由一名舞娘侍寝,她也是吃了一惊,可当刘辩说出五倍偿付资财时,她脸上的神情便瞬间坦然了下来,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客房已然备办妥当,奴家这便引领二位先生前去。” 向那婢女点了下头,刘辩抬脚朝屋外走去,在经过管青桌边的时候,他朝已经站起身的管青使了个眼色。 从刘辩的神情中,管青看得出待到进了客房,便是行事之时,会意的点了下头,与刘辩一同跟着那婢女出了后堂,朝不远处的一排两层木质小阁楼走去。 被刘辩点名侍寝的舞娘紧跟在二人身后,也出了后堂,双手交叠于身前,低垂着头,快步向供客人留宿的客房走着。 跟着婢女走向客房的路上,听到身后传来那舞娘细碎的脚步声,刘辩心内一阵阵不是滋味。 要逃离渔阳,今晚是他和管青唯一的机会,而这舞娘,将会成为替他们背负黑锅的替罪羊。她的命运将会完全掌握在公孙瓒的手中,得知刘辩逃离,恐怕公孙瓒暴怒之下,这舞娘性命也是堪忧。 脑海中想着这些,刘辩不免回过头,向跟在身后的舞娘投以一个悲悯的眼神。那舞娘却是浑然不知,她每向前迈出一步,就是朝着死亡多走了一步,依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刘辩与管青的身后,走向不远处的木质阁楼。 第231章 女刺客 厢房所在的木质阁楼,建在小院东北角,从后堂前往阁楼,要走过一条青石铺设的小路。小路的两侧,并无树木与花草,可以说这条路是整个后院最为空旷的地带。 阁楼下面的房间大多是黢黑一片且紧闭着房门,只有两间屋的窗口透出了昏蒙蒙的烛光。 在婢女的引领下,刘辩与管青从这排房间门外经过,其中一间房内还传出了女子似痛苦又似欢乐的呻吟。听到这阵时而短促、时而冗长、时而高亢、时而又咽咽如泣的呻吟,管青霎时俏脸羞的通红,不由将头低了下去,紧紧抿着嘴,脚下的步幅也加快了一些,好似想要快些远离那间传出旖旎呻吟的房屋。 通往阁楼二层的,是一张在房舍最左边高高架起的木质梯子,到了梯子近前,婢女侧身立于一旁,对刘辩与管青说道:“二位先生请上楼,左手第二间便是二位的客房。” “多谢姑娘!”朝婢女点了下头,刘辩率先爬上梯子,双手扶着梯子边缘,脚踩着踏板,慢慢的朝着阁楼上爬去。 当管青也上了梯子的时候,立于一旁的婢女向那舞娘使了个眼色。舞娘会意的点了下头,先前神情中表现出的拘谨霎时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森寒。 与此同时,在刘辩与管青方才欣赏歌舞的后堂门口,引领二人进入后堂的女子正与身穿麻布深衣的公孙续并肩站在门外。 “将军所托之事,奴家已是悉数完成。”望着刘辩与管青前往的阁楼,那女子低声对公孙续说道:“阁楼四面皆是空地,少有树木,一旦有人离开,定然会被发现。” “有劳了!”扭头看着那女子,公孙续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她说道:“前将军定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只是有一事奴家很是不安!”先是向公孙续微微躬身福了一福,随后女子对他说道:“弘农王在去阁楼之前,只让冬娘一人伴同。那管青身手也很是了得,二人合力,恐怕冬娘……” “养着你等,便是要在危急之时起到作用!”瞪了那女子一眼,公孙续没好气的说道:“若是连个管青都处置不了,留你等何用?” 说完话,他将衣袖一甩,转身朝前厅走去。被他训斥了一句,女子深深躬着身子,虽是面朝公孙续离去的方向,却连头也没敢抬上一下。 另一边,刘辩登上阁楼,并未立刻进入屋内。 他站在房间外的木质走廊上,双手扶着栏杆,观察着附近的景致。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这座阁楼的正面与两侧,都是院落中最为开阔的地域,一旦他与管青下了阁楼,行踪立刻便会被暗中监视他们的蓟州军发现。 微微拧着眉头,刘辩默不吭声的推开左手第二间屋的房门,先是向管青哝了哝嘴,待到管青进了房间,他才跟脚进屋。 最后一个上楼的,正是女子与公孙续说话时提及的冬娘。登上阁楼,冬娘立于屋外,目送着刘辩与管青进入屋内,一只粉嫩的拳头紧紧的攥着,美丽的双眸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 若是此时刘辩留意冬娘紧握的拳头,会发现她的拳面平整,并不像寻常人握起拳头,指关节会呈个斜面。 人有着这种拳头,多是习武之时,拳头捶打木桩所致。 凭着刘辩以往做特种兵的经验,只要他看了冬娘的拳头,立刻便会发觉到她与寻常舞娘的不同。 可刘辩此时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离开这座阁楼,成功逃离渔阳,以此摆脱公孙瓒的掌控,并没有太多闲暇去考虑跟进屋内的娇弱舞娘。 进了房间,刘辩径直走到对面的窗口,站在窗边向外望了一望。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窗口所对的方向,也是一片很开阔的区域,此时他已完全确定,上了阁楼,无论他与管青从哪个方向离开,都会被暗中负责监视的人发现。 跟着刘辩与管青进入屋内,可能是握着的东西硌着了手心,冬娘紧攥着的那只手稍稍松了松,在她手掌刚刚松开的那一刻,一点金属的光泽在烛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小蓬亮光。 站在窗边,刘辩观察了窗外的地形,刚转过身,恰好看到冬娘手中闪过一蓬金属光泽。 看到那一蓬金属反光,刘辩并没言语,他的视线十分迅速的在冬娘紧攥的拳头上扫了一下。 视线这一扫,刘辩的心顿时一沉。 他清楚的看到冬娘紧攥的拳头,拳面呈一个平整的平面。联想到先前冬娘跳舞时将腿高高搬起,那条修长的**隐隐的显现出些许肌肉的轮廓。 眼前的这个女人绝不是寻常舞娘,她练过武,而且武功好似不弱。 “管青,你过来!”看出冬娘练过武,刘辩心头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连忙朝管青招了下手,唤了她一声。 还有些懵懂的管青尚不晓得跟他们进屋的舞娘竟是个好手,一脸茫然的朝刘辩走了过来。 可她选择的路线,却偏偏不是绕过冬娘,从另一侧接近刘辩,而是径直从冬娘的身前经过。 “小心!”管青刚到冬娘近前,刘辩突然大喝了一声,纵身朝冬娘扑了过去,抬脚向着已经挥起手臂、想要用手中那柄锋锐的小剑扎向管青的冬娘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是又猛又狠,刘辩的脚跟是正踹中冬娘的腰窝。刚刚挥起手中小剑,正要扎向管青颈子,冬娘只觉着腰间软肋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似得,踉跄着向侧面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将冬娘踹倒在地,刘辩一把抽出长剑,纵身蹿到她身前,剑尖直指着她的咽喉,冷声问了句:“你是何人?” 被踹在地上坐着的冬娘仰起脸,满脸忿恨的瞪着刘辩,咬着牙说道:“我晓得她是个黄巾女贼人,我父母双亲与家中兄弟皆是死于黄巾之手,今日本想除了她,却被阻拦,已是生无可念,只求速死!” 冷冷的说了一句话,冬娘把脸向侧面一扭,再不去看刘辩。 长剑指在冬娘的咽喉上,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潜意识告诉他,事情并不是像冬娘所说的那样简单,可眼下他在阁楼之上,下面还有多少这冬娘的帮手尚且不清,即便他能狠下心对冬娘刑讯逼供,此处也绝不是最好的所在。 就在刘辩用长剑指着冬娘,正寻思该如何处置她的时候,阁楼下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人顺着梯子爬上了阁楼,将楼道踩的“咚咚”作响。 “殿下!”这群人冲上阁楼,领头的一人伸手推开房门,一头扎进屋内,见刘辩正用长剑指着坐在地上的冬娘,赶忙抱拳告罪道:“我等失职,致使刺客冒做舞娘,险些置殿下于危难,实是罪该万死!” 跟在这人身后上楼的是一群穿着百姓深衣的蓟州军兵士,那群兵士站在屋外,在进屋的这人说完话之后,全都双手抱着已然出鞘的长剑,剑尖直指脚面,对屋内的刘辩说道:“我等失职,罪该万死!” “刺客扮作舞娘,防不胜防,你等何罪之有!”见赶来的是一群负责保护他和管青的蓟州兵,刘辩收回长剑,对进了屋内的那人说道:“将她带走,好生拷问,到底是何人指使!” “诺!”进了房间立于刘辩身侧的那人抱着长剑应了一声,向门外的一群兵士侧了下头,对他们喊道:“还不快将刺客带走!” 两名兵士应声走进屋内,一人拧着一只手臂,将冬娘拧了个背花押着出了房间。 眼看着冬娘被两名兵士押出房间,站在屋内的那人抱拳对刘辩和管青说道:“殿下、管姑娘,此处出了刺客,小人定会向前将军禀报。今晚还请殿下与管姑娘返回府中歇息!以备不测!” 原本打算借着出外来到歌舞坊消遣的机会逃离,经此一闹,刘辩的计划已是彻底成了泡影,他只得点了点头,向那人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头前带路,返回前将军府!” “诺!”那人应了一声,侧身站到门边,向刘辩与管青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管姑娘,请!” 刘辩与管青在一群负责保护他们的便装蓟州军簇拥下,押着被捕获的冬娘,离开了歌舞坊。 而阁楼下面的一间小屋内,早先曾与公孙续说话的女子,正面朝窗口站着,望着刘辩与管青离去的背影,对身后的几个人说道:“前将军命我等处置弘农王身边的黄巾女贼,我等不仅未有完成所托,反倒致使冬娘被擒,你们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说这番话的时候,女子的神情完全没有先前招待刘辩与管青时的那份恭谨,她那皮肤略显粗糙的脸上,显现的是无尽的冷厉,任谁看了她此时的面容,都会不禁浑身打个冷战。 站在她身后的是几个身穿深衣的男女,当女子向他们问出该当如何处置时,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一名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汉子跨步向前,抱拳对面朝窗口站着的女子说道:“启禀桂姑娘,那弘农王颇有手段,冬娘被擒,若是由他审讯,定然会牵出前将军,属下以为……” “以为什么?”听了年轻汉子的话,被称作桂姑娘的女子转过身,冷冷的向他追问了一句。 “属下以为,应联合蓟州军看守,尽快营救。”年轻汉子双手抱拳,神情中带着几分忐忑的对桂姑娘说道:“若是营救不成,那便只有……杀!” 第232章 身后的黑影 前将军府,刘辩与管青居住的厢房内。烛台上点着十多支白烛,白烛上摇曳着的火光将屋内映照的一片通明。 一张小矮桌旁,刘辩与管青相向而坐。管青的神色很是颓然,娇俏的脸庞带着几分黯淡。而刘辩也是铁青着脸,紧紧的拧着眉头,正在低头思索着什么。 “殿下……”二人相向而坐,过了许久,管青才抬眼看着刘辩,对他说道:“今日未能寻着时机……” “还险些害你伤了性命!”知道管青要说些什么,刘辩抬起手,阻止了她把话说下去,对她说道:“那舞娘要刺杀的并非本王,而是你!” “刺杀我?”管青一脸茫然的望着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他问道:“小女只是殿下身旁一无名小卒,为何要刺杀于我?” “陪本王到荷塘边走走!”刘辩并未对管青做出解释,只是站起身,低头看着跪坐在桌边的她,对她说道:“今日之事颇为繁杂,或许在荷塘边,可使头脑清明一些。” “诺!”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管青满心的迷茫,却也没强行追问,而是轻声应了一句,站起身跟着刘辩走出了厢房。 二人刚出厢房,几名守在院子里的卫士就赶忙跟在他们身后。 见卫士跟在身后,刘辩停下脚步,侧头朝后看了一眼,语气冷冰冰的对那几名卫士说道:“院外也有卫士,你等寸步不离,岂不是要本王连半刻闲暇也无?你等退下,莫要跟在本王身后!” 被刘辩斥责了一句,几名卫士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敢公然违拗刘辩的意思,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停下了脚步。 与管青并肩走出小院,守在院外的卫士见刘辩走了出来,且身后没有跟着随身的卫兵,一名军官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天色已晚……” “本王半点睡意也无,只想到荷塘边走走,莫不是你等也不允?”不等那军官把话说完,刘辩就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等莫非要软禁本王不成?若是要前将军知晓,你等可开罪得起?” 将刘辩安置于此处,公孙瓒的本意就是要软禁他。可守卫宅子的卫士又不敢公然说出这样的话,被满心愤懑的刘辩训斥了一句,那军官也只得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小人不敢!只是担忧殿下安危。殿下既是不喜,小人等便在此处伺候,殿下若有所需,尽管呼唤便是!” 瞥了那军官一眼,刘辩轻轻哼了一声,领着管青径直走向不远处的荷塘边。 夏日的荷塘尤为热闹,阵阵蛙声在荷塘中此起彼伏,不时的还会有一两条不甘寂寞的锦鲤,从水中跃出,“哗啦”一声掀起一片浪花,随后掉落在水塘之中。 阵阵晚风带着几分熏意从荷塘边掠过,撩起并肩而立的刘辩与管青的发梢,使得二人身形在夜色中多少显得有些萧瑟。 站在荷塘边,刘辩与管青许久都没有说话,二人都不晓得,话头该从何而起。 前将军府的监视极其严密,要想从此处逃离,几乎没有可能。而刘辩先前设计的借着去歌舞坊闲游,趁机脱逃的计划,经了冬娘刺杀管青一事,也是已然夭折。 如今他们就像是两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老鼠一般,上天无路,下地也是无门。 “殿下!”过了许久,管青终于还是承受不了这份压抑,扭头看着刘辩,轻声向他问道:“如今奈何?” “荷塘夜景,蛙声阵阵。夜色如此**,管姑娘为何要打破这清雅之境?”望着泛起片片粼光的荷塘,刘辩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对管青说道:“此处没有征伐杀戮,没有刀光剑影,着实是处值得流连的所在!” 说着话,他扭过头,朝管青使了个眼色。 被刘辩一番话给说的满头雾水的管青愣了愣,正欲反驳刘辩说出这番没有志向的话,却看到刘辩直朝她使眼色,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也不晓得那女刺客如今怎样!”管青没有把话说出口,刘辩很是满意的朝她点了下头,接着说道:“她为何不对本王下手,而是想要杀你,莫不是真的因你是黄巾出身?” “或许吧!”管青扭过脸,看着不时被蹿出的鲤鱼翻腾起一两朵浪花的荷塘,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的说道:“黄巾行军,沿途也是劫掠过许多村子、杀过许多无辜百姓……” 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荷塘,刘辩没再说话。他知道,他和管青站在这里说的每句话,都被不远处暗影中藏着的两个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渔阳城内,刘辩与管青刚离开不久的歌舞坊内。 十多名身穿黑色深衣的年轻男女列成一排,一双双眼睛都在望着站在他们身前、面容冷峻的桂姑娘。 “我等平日吃穿用度,都是谁人供给,各位想来很是清楚!”双手背在身后,在众人身前来回的走着,桂姑娘对众人说道:“虽说弘农王在渔阳城内,并不能掀起大的风浪,可若是让他晓得刺杀管青的真相,恐会使得主家多增不少烦心。冬娘被擒,决不可让她被弘农王问出半句与主家相干的话!今日我等乃是去营救冬娘,若是真个营救不得,唯有……” 话说到这里,桂姑娘眼睛微微眯了眯,一只手横在颈子上,做了个切割的动作。 “听凭桂姑娘吩咐!”庭院内站着的众人纷纷抱起拳头,齐声应了一句。 在庭院内站着的十多人,包括桂姑娘在内,每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就在桂姑娘给众人训话时,一个人影正好似很悠闲的躺在墙头上,静静的聆听着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走!”刺客行事,终究不会如同大军开拔之前要做很长时间的动员,桂姑娘简单向众人交代了几句,就将手一摆,领着众人飞快的蹿出了歌舞坊,借着街道两侧民房前的暗影,飞快的向着渔阳郡府跑去。 刘辩等人擒获冬娘,将她带离歌舞坊,桂姑娘已然命人查探清楚虚实,冬娘被几名负责保护刘辩的蓟州军押到了渔阳郡府。 刺杀管青,乃是公孙瓒暗中下令。就连渔阳城内的官员和蓟州军将领,大多都不晓得此事。冬娘因意图刺杀弘农王的罪名移交官府,官府自是不会将她轻易放走。 借助公孙瓒的名头,自是可从官府手中接回冬娘。可如此一来,公孙瓒暗中的谋划便会为天下人尽知,此事绝对不可为!救出冬娘,唯一的办法,便是夜闯官府监牢。 领着十多名身穿黑衣的高手,飞快的朝着官府方向奔去,在跑过两条街之后,桂姑娘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止住正疾速飞奔的众人,扭头朝身后的街道看了过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连半个人影也没有,青石铺设的路面上,只有一股股打着旋儿的小旋风,如同无头苍蝇般完全不按照风的走向四处乱撞。 两侧民宅的房顶上也是空空如洗,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桂姑娘,怎了?”跟在后面的十多人从桂姑娘的神态中,看出了些许异样,一个年轻汉子向她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发现有何不妥?” 桂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她的眉头却始终紧紧的拧着,在扭头看向那汉子之前,她还是略带着些许担忧的又向身后望了一眼。 跟在她身后的十多人全都扭过头向身后看去,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如同桂姑娘所见一般无二的空旷。街面上除了四处游走的小旋风,他们甚至连只会动的野猫都没见着。 桂姑娘心内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不安,若是在平日,有了如此躁动的不安感,她定然已是率领众人停下任务,撤回歌舞坊。可今日的任务不同,若是她有半点差池,恐怕用不两日,公孙瓒便会让她与她手下的这群人全都人头落地。 “走!”没发现身后有异状,桂姑娘朝众人招了下手,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今晚行事,务必万分小心!” “诺!”众人轻声应了,跟在桂姑娘身后,继续向着官府一路狂奔。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街角,刚才桂姑娘所张望的方向,一个黑影慢条斯理的从两户民宅之间相连的空隙中走了出来,眺望着桂姑娘等人刚刚离去的方向。 在他身后民宅之间的缝隙,仅仅只容得下一人侧着身子藏进去。方才桂姑娘转身之前,他感觉到可能已被对方发现,连忙闪身躲进这条缝隙,却恰恰避开了被他跟踪的这群人的视线。 领着十多人飞快的转过街角,桂姑娘跑没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朝身后众人飞快的摆了几下手。 这群人都是相互多次配合的好手,见了桂姑娘的手势,连想也没想,立时便闪身蹿到街道两侧的暗影中躲了起来。 众人藏好身,桂姑娘也蹿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将脊背紧紧的靠在墙壁上,屏住呼吸,手中握着长剑,一双柳眉倒拧,好似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夏日的晚风带着几分熏意,吹在人的身上,也不会让人感到半点凉爽。一股打着旋儿的小旋风在街对面生起,盘旋着,飞快的向桂姑娘扑来。 当这股小旋风盘旋到脚下,藏身于墙角的桂姑娘陡然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生起,顺着小腿经过大腿,在腰腹部逗留了片刻,随即直冲顶门,使得她不由的浑身哆嗦了一下。 第233章 不想死就跟我走 十多人手持长剑,躲在暗影中,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刚刚走过的路口。 就在这时,路边的民宅屋顶上,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听到响动声,所有人全都把视线转到了那间民宅的屋顶。 “喵呜!”随着懒洋洋的一声猫叫,一只通体乌黑的野猫,从房顶蹿下,飞快的蹿到对面民宅的角落,在钻进角落之前,它还回头朝持着长剑的众人瞟了一眼。 看到蹿下来的是只野猫,桂姑娘长长的吁了口气,将长剑****剑鞘,向众人一招手,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或许是我听错了,走!” 跟在她身后的这些人,都是追随了她许久的刺客,每个人对她都很是了解。 以往的桂姑娘,行事谨慎、严密,极少出错,而今却承认是自家听错了,反倒让众人心内隐隐的生起了一丝不安。 这群人飞快的向官府监牢奔去,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街角,刚才蹿出野猫的地方,一个人就从房顶跳了下来。 跳下房顶的这个人,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深衣,在夜色之中,灰色竟是要比桂姑娘等人身穿的纯黑色深衣更能掩藏行迹。 跟在桂姑娘等人身后,灰衣人到了官府监牢外,侧身闪进一片暗影中,仔细的观察着监牢大门。 监牢的大门虚掩着,他抬头朝高大的木门看了一眼,转身走到门边的墙头下,身子向上一纵,两手抠住墙与墙之间的菱角,借着墙壁的衬力,飞快的蹿上了墙头。 伏在墙头上,他朝下看了一眼,只见正门内侧,正躲着一男一女两名穿着黑色深衣的刺客。那俩人立于暗影之中,眼睛却在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看到这一幕,灰衣人心内不由的暗暗庆幸,刚才见到大门虚掩,他并没有贸然从大门进入,否则此刻恐怕早已惊动闯进监牢的这群人。 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三四个穿着蓟州军衣甲的兵士,那几个兵士直挺挺的躺着,动也不动,想来应是已经死了。 伏在墙头上的人虽说对剑术极其自负,可他却还没张狂到认为凭一己之力,能悄无声息的同时解决掉十多个剑术一流的刺客。 门边的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站着,站在左边的女子背对墙头上伏着的灰衣人,而他对面的那个年轻汉子,则手持长剑,视线一直在门缝处游弋,观望着门外的情况。 伏在墙头上的灰衣人很清楚,若是再耽延久了,一旦进入牢房内的众人全都出来,再想动手已是不易。 趁着那年轻汉子视线停留在门缝处,年轻女子又正扭头向监牢内侧张望的空当,灰衣人身子一纵,从墙头上蹿下,径直朝背对着他的年轻女子蹿了过去。 听得身后传来人下蹿时发出的衣袂飘动声,年轻女子赶忙回头,她刚扭过脸,还没来及拔剑,两只冰冷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脸颊上。 随着那两只手猛一用力,年轻女子清楚的听到“嘎吧”一声脆响,紧接着她的颈子一疼,两眼猛然一黑,身体向一侧拧着摔倒在地上。 一头撂倒在地上,她拼命的用双手抓着颈子,好似想要通过抓挠,让呼吸顺畅些。 可她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倒地后她的身体痉挛着,剧烈的抽搐了片刻,两腿一蹬,再没了气息。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正向外张望的年轻汉子听到异动,赶忙扭头朝年轻女子站着的地方看了过来。 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穿灰色深衣的男人,一下拗断了那年轻女子的颈子。 见到这一幕,年轻汉子正要抬剑冲上来,手中长剑刚刚提起,他就陡然感到胸口闷疼了一下,一柄锋锐的长剑已贯穿了他的心脏。 两眼圆睁,正想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发出点声音提醒蹿到监牢内侧的众人,一只冰冷的手随即捂在了这年轻汉子的嘴上。 待到他的身躯渐渐软了下去,捂着他嘴的灰衣人才将他平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向监牢内侧走去。 一路上,灰衣人遇见了五六名解决监牢守卫后被桂姑娘留在院内的眼线。这些眼线无一例外,全都成了他剑下亡魂。 屠了院内的数名刺客,灰衣人大概计算了一下人数,进入监牢内部的,还剩下桂姑娘和四名刺客。确定了对方的人数,灰衣人身影一闪,躲到了监牢的入口处,向内张望了一眼。 临近监牢门口,是一条黢黑的走道,走道并不算很长,从监牢内侧透出一片昏蒙的烛光,可走道却阻拦了灰衣人的视线,他依旧无法看到监牢内部的情景。 凭着他先前观察的桂姑娘等人身手,不用太多猜测,他已经想到监牢里的守卫已经被杀,或许里面的其他犯人也一同被害。 站在门外,攥了攥握剑的手,灰衣人一闪身进入了监牢,屏着呼吸、蹑手蹑脚的朝监牢内侧走去。 刚进监牢,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轻手轻脚的摸到走道的拐角,他探着脑袋朝里面望了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四五具卫兵的尸体。 再往近处的牢房看了看,他果然看到牢门已经敞开,关押在那间牢房内的人犯颈部被深深切开,趴伏在地上,已是没了气息。 “快走!”监牢内侧,一名年轻汉子提剑在最里侧一名倒地的犯人身上捅了下,领着他们来到此处的桂姑娘朝那汉子瞥了一眼,对监牢里的众人招了下手说道:“我等快些离开此处!” 早先被刘辩擒下,关押在监牢内的冬娘已被前来营救她的桂姑娘等人放了出来,可桂姑娘等人并未给她兵刃,在刺客们杀光监牢里的人犯和守卫之后,她与另外四人紧跟在桂姑娘身后,朝监牢门口的小过道跑来。 跑在最前面的汉子,刚到过道边缘,还没来及转身,一柄长剑就悄无声息的从过道中兜头朝他劈了过来。 长剑速度极快,那汉子刚发觉有人偷袭,条件反射的侧身想要避过,可就在他头稍稍一偏的瞬间,那柄长剑却突然变换了个角度,剑刃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朝他的颈子上劈了下来。 哼都没来及哼上一声,锋利的剑尖就从那汉子的颈项上划过,一蓬鲜血随即飚射而出,那汉子的身体打了个旋,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没能动弹一下。 “是你!”灰衣人提着长剑,走出黑暗的过道,出现在桂姑娘等人面前,桂姑娘双目圆睁,一脸惊愕的瞪着他,向他问道:“你如何会在渔阳?我等以往并无过节,为何要杀我手下之人?” 在烛光的映照下,走出过道的灰衣人脸庞清晰了起来,他赫然是曾经两次找过刘辩晦气的邓展。 手提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邓展语调中不带半点感情的对桂姑娘说道:“以往并无过节,可你等要对付弘农王,便是有了过节!” “哼哼!”邓展的话音刚落,桂姑娘就冷哼了两声,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的说道:“我当邓展是个多了不得的剑客,却不想竟也成为了弘农王的爪牙!” “爪牙谈不上,只是欠了他些许人情罢了!”邓展嘴角微微牵了牵,将长剑平平举起,指着跟在桂姑娘身后的冬娘,对桂姑娘说道:“此女子,你等早晚要杀,倒不如送个人情于我,由我来处置!” “好大的口气!”邓展指明要留下冬娘,桂姑娘朝身旁的三名刺客使了个眼色,对邓展低吼道:“若想留人,也须问我等手中长剑答不答应……”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怔在了那里,齐齐朝邓展扑上去的三名刺客刚冲到邓展身前,只见邓展将手中长剑很随意的划出一道弧光,仨人就保持着高高举起长剑的造型,一个个如同雕塑般凝立在邓展面前。 从这三名刺客身旁走过,当邓展提剑再次指向桂姑娘时,那三名刺客才纷纷气绝倒地。 “好快的剑……”立于桂姑娘身后,满脸惊愕的冬娘望着邓展手中那柄杀了人,却几乎没沾染到多少鲜血的长剑,喃喃的念了一句。 “好!”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邓展,桂姑娘念了个好,身体突然一拧,手中长剑猛然朝着冬娘的心口刺了过去。 这一剑刺的是毫无征兆,冬娘根本没有想到,以往对她很是照顾、被她当成大姐的桂姑娘竟会想要杀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竟是忘记躲避即将刺入她胸膛的长剑。 “小心!”桂姑娘挺剑刺向冬娘,邓展低喝了一声,右脚向后一垫,纵身冲向冬娘,左脚高高抬起,在长剑刺入冬娘心口之前,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胸口被猛踹了一脚,冬娘的身子一拧,翻了个转,一头栽倒在地上,可纵然如此,她的左侧肩胛还是被桂姑娘的长剑刺了个正着。 随着长剑刺过,一蓬鲜血从她的肩胛飚射而出,倒地后,她手捂着受伤的肩头,睁圆了那双满是不解的眸子,瞪着想要杀她、却被邓展阻止的桂姑娘。 抬脚将冬娘踹了出去,邓展身子转也不转,侧对着桂姑娘随手挥出一剑,直取她的咽喉。 桂姑娘赶忙抬剑挡住颈项,可就在两柄长剑即将相撞的那一刹,邓展手腕一翻,长剑硬生生的止住了挥出的势头,朝前猛然递出,避开了挡在前面的长剑,直插入了桂姑娘的颈子。 “不想死的话,就跟我走!”斜眼看了一下倒地的桂姑娘尸体,邓展向瘫坐在地上的冬娘丢下一句话,转身朝着监牢外面走去。 眼看着邓展顷刻间便将包括桂姑娘在内的几名一流刺客尽数杀死,冬娘坐在地上,一脸的惊愕,竟是没能立刻爬起来跟着邓展离开监牢。 第234章 在藕塘里游泳 清晨的阳光投射在荷塘上,塘面上那一片片葱翠的莲叶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青翠欲滴。 粉嘟嘟的荷花点缀于成片的绿意之中,随着风儿的吹拂,在荷塘中轻柔的摇曳着身姿,轻轻摆动的茎秆周围,泛起一片片细小的涟漪。 一只青蛙蹲在荷叶上,鼓动着嘴巴,发了好一会愣,才猛的一蹬后腿,蹿进了荷塘,发出“噗嗵”一声水响,激起一团小小的浪花,随后蹬着它那两条粗壮的后腿,向另一片荷叶游去。 站在水塘边,刘辩的视线投向绿意深浓的荷塘,脸上带着一副水波不惊的神情,任谁看了他的表情,也无法猜测到此时,他心内正在想着什么。 管青立于刘辩身后,手按着剑柄,一双美丽的眸子却并不像刘辩那样只顾看着荷塘,她的视线正四处游弋着,观察着小院附近蓟州军的岗哨。 “不要看了!”望着那片如同蒲团般平铺在水塘中的荷叶,刘辩头也没回,以几乎只有管青和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身后的管青说道:“本王早已观察过,我二人能看到的,不过是明哨而已……” “殿下……”听得刘辩如此一说,管青心头一凉,一直还在期待着能逃离渔阳的心思,霎时被刘辩兜头一盆凉水给彻底浇熄。 “我现在想的,就是为何刺客要杀你?”望着水塘,刘辩眼角微微的抽搐了两下,对管青说道:“或许是有人觉着你太碍事,想要先将你除去……” 话说到这里,刘辩止住了话头,没再把后面要说的给说出来。 而站在他身后的管青,则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中,充满了无奈和失落。 于此同时,渔阳监牢中。 公孙瓒一早得到传报,监牢被人袭击,守卫监牢的卫兵、人犯尽数被人杀死。除此之外,监牢内还留下了十多具黑衣人的尸体,唯独不见了头天被送进监牢看管的冬娘。 尸体被分成三排摆放在监牢的地面上,公孙瓒先是领人在监牢的庭院以及牢房走了一圈,随后才来到了摆放在庭院中的尸体前。 “依父亲看来,此事乃是何人所为?”立于公孙瓒身后,公孙续小声向公孙瓒问了一句:“为何有人要劫走人犯?” “此事颇为复杂!”看着地上的官兵尸体,公孙瓒对公孙续小声说道:“被杀官兵,皆是咽喉被利刃割开,想来是最先潜伏进入监牢者所杀。” 接着他又指着那排人犯的尸体,对公孙续说道:“人犯尸体,皆是先被人拧断颈项,随后以长剑刺入咽喉,剑伤不过是为了确认他们已死,乃是灭口时的所为。” 听了公孙瓒的一番分析,公孙续不住的点着头,应和着说道:“父亲慧眼,孩儿愚钝,着实无法看得如此通透。” 其实公孙瓒所说的这些,公孙续早已看出,附和公孙瓒不过是为了讨好。 站在公孙续身前,公孙瓒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一只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拧起眉头,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可这些黑衣人……身上伤口并非尽在颈部,却都是一剑致命,杀他们之人好精湛的剑术……” 这群黑衣人,公孙瓒并不认得,可公孙续却是认识。被摆放在黑衣人尸体中的那具女尸,正是头天晚上,还与公孙续说过话的桂姑娘。 不过公孙续并未当即将这一情况告知公孙瓒,而是小声对他说道:“人犯被救走,父亲恐是要尽快行事,否则此事传进弘农王耳中……” 提到刘辩,公孙瓒身子一震,赶忙对公孙续说道:“修造祭台须加紧办理,定要先扶弘农王登基。另外,弘农王身边那个管青……” “孩儿明白!”不等公孙瓒把话说完,公孙续就抱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监牢。 前将军府后院。 自从起身之后,刘辩就一直站在荷塘边,就好似这荷塘有着无尽美景,引得他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不远处那眼从石缝中流出的清泉,发出一阵“哗哗”的水响,不住的将泉水灌入荷塘之中。 听着清泉的声响,看着水面平静的荷塘,刘辩眼睛猛然一睁,扭头望着管青,向管青问道:“管姑娘可会游水?” “水性倒是习得一些,只是不甚精通。”刘辩突然问起她会不会游水,管青一脸茫然的愣了一下,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向刘辩问道:“殿下因何如此发问?” “夏日炎炎,本王觉着燥热的很!”得知管青会游水,刘辩微微一笑,对管青说道:“本王要去这荷塘之中游上一遭,管姑娘若是也向游水,只管随本王一同下入荷塘。” 说着话,他已是解起了身上衣衫,顷刻之间,便已脱的清洁溜溜。 汉末人穿衣,并非像两千年后的人们还会穿上内衣。里面的小衣除去,便是完全的赤露着躯体。 刘辩突然把衣服全部脱光,光着个腚立于管青身前,还未曾有过男人在她面前如此情状的管青,顿时是羞的满面通红,赶忙抬手将双眼捂住,红着脸对刘辩说道:“殿下何故如此,快快穿上衣衫……” 她的话音刚落,“噗嗵”一声水花喷溅的声响已是传进了她的耳朵,当她松开双手向荷塘边张望时,哪里还有刘辩的身影,荷塘边的水面上,只余下一片片正在荡漾着的涟漪。 刘辩突然跳入水中,附近正在监视他与管青的蓟州军心内大惊,顾不得隐藏身形,尽数跑了出来,涌到荷塘边。 “管姑娘,这是何故?”一名蓟州军军官先是向刘辩消失的水塘中看了一眼,随后指着还泛着涟漪的水塘向管青问道:“殿下为何跳入水塘……” “天气燥热,本王在这水塘中游上一遭,莫非你等也要过问?”同样满头雾水的管青还没来及回答那军官的话,跳入水塘的刘辩就从水中冒出头来,朝岸上那群蓟州军喊了一嗓子。 听得水塘中传来刘辩的喊声,一群蓟州军这才放下心来,领头的军官双手抱拳,高声对浮在远处水面上的刘辩说道:“我等乃是为殿下安危着想……” “莫要多说!”正在水中游着的刘辩挥舞起手臂朝岸边的蓟州军摆了摆手,冲他们喊道:“你等且各自忙去,莫要耽搁本王戏水!” 一群蓟州军相互看了一眼,军官朝众人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扭头看着散去的蓟州军,管青娇俏的小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刘辩仅仅只是跳进水塘,从各处就跳出了百余名蓟州军兵士围到水塘边。 这些还只是跑出来的蓟州军,埋伏在暗处没有跑出来的,还不晓得有多少。此时管青对刘辩来到前将军府,却始终不肯冒险逃离,多少是有了些理解。 待到围在水塘边的蓟州军全都撤走,已经游出很远的刘辩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岸边的管青只见到远处的水面上泛起一片片涟漪,哪里还能看到刘辩的身影。 涟漪一圈圈在水塘的水面上荡漾开来,一波比一波更弱一些,渐渐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站在水塘边,望着那片涟漪消失的方向,管青紧紧的攥着拳头。从刘辩下水后连续潜入水中,她好像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可又说不清这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 就在她望着刘辩刚消失的地方,紧张的等待时,刘辩突然从另一侧的水中冒出头来,朝管青不住的招着手,大声喊着:“管姑娘,水中可是真清爽,你可要下来游上一遭?” 听得刘辩如此一喊,想到他下水之前是将衣衫尽数脱去,浑身赤条条的进入水中,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朝远处在水面上露出头来的刘辩狠狠剜了一眼,并未回应他的喊声。 喊了一声,不等管青回应,刘辩又是一猛子扎入了水底。 站在岸边,眼见着刘辩连续扎了好几个猛子,管青陡然想到这是一片荷塘,水底定是藕茎纵横,待到刘辩再次从水中露出头的时候,她双手放在嘴边,扩成喇叭状,向刘辩喊道:“殿下,塘中多有藕茎,游水时小心则个!” 水面上的刘辩抬起一只手臂,远远的朝她摆了摆,随后又钻进了水中。 躲在暗处监视着刘辩的蓟州兵,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望着水塘内游的正欢的刘辩,也都以为刘辩只是因天气太热,去水中消暑。 在水塘中连着翻腾了十几个回合,刘辩终于朝着管青所在的岸边游了回来。 到了岸边,当他的身体渐渐从水塘中浮出的时候,管青清楚的看到,在他的胸前和手臂上,到处都是被藕茎划破的痕迹。 一条条细小的血痕布满前胸与手臂,看起来很是扎眼,可刘辩却好似浑然未觉,光溜溜的离开水塘走上了岸边。 当刘辩下半身渐渐离开水面,出现在管青眼前,管青赶忙转过身,双手捂住眼睛,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水中真个清爽!”上了岸,刘辩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对管青说道:“管姑娘若是白日不便入水,到晚间来游也是一样。” 第235章 弘农王跑了 弯弯的月牙儿爬上树梢,荷塘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返回屋内歇息了一整天的刘辩与管青并肩立于荷塘边缘,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解起了身上的衣衫。 夏日的衣衫很是轻薄,很快刘辩已是脱的赤条精光,管青身上的衣衫也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名正负责监视二人的蓟州兵见二人脱起了衣衫,赶忙用手指捅了捅身旁已然熟睡的同伴,向他那同伴说道:“快起,快起,那女子脱衣了!” 听到“女子脱衣”这几个字,熟睡中的蓟州兵猛然睁开眼,一骨碌爬了起来,嘴边挂着睡觉时流出的口涎,圆睁着眼珠子朝水塘边望了过去。 满心期待着能看到无限春光,可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不由的大失所望。 管青虽说是脱去了衣衫,可窈窕的身躯上,却裹着厚厚的一层麻布。麻布裹的很紧,虽说那窈窕的身段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柔美、婉丽,可除了小腿露在外面,她其他部位的皮肤却是半点也没袒露在外人的眼中。 看到这一幕,原本正在熟睡的蓟州兵撇了撇嘴,很是失望的瞟了一眼唤醒他的同伴。 一直监视着刘辩与管青的蓟州兵也是颇为失望的咂吧了两下嘴,眼看着刘辩与管青走入荷塘之中。 待到二人进入荷塘,一名蛰伏在附近的蓟州军官挺身站了起来,朝荷塘走去,到了荷塘边上,那军官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岸上的衣衫,见刘辩与管青随身携带的长剑与短剑都未带走,才稍稍放了些心,抱拳躬身向已经下了水的二人喊道:“殿下、管姑娘,夜色浓重,还来消暑?” “本王最是厌倦夏日!”听得岸边有人说话,刘辩一边双脚蹬着水,一边向那军官喊道:“今晚且与管姑娘一道在水塘中游上一遭,再回去歇息,应是能睡的爽利一些!” “塘中多有藕茎,殿下、管姑娘游水时多加小心!”军官抱着拳,深深躬下身子,向水中二人行了一礼,提醒了一句。 刘辩抬起手,朝那军官摆了摆,没再理会他,领着管青,径直朝荷塘深处游去。 二人先是在水塘内游了两圈,刘辩扭头朝岸边看了一眼,见先前与他们说话的军官已不见了踪影,这才向管青点了下头。 管青会意的点了点头,跟着刘辩朝水塘另一侧游去。 在水塘另一侧两棵大树之间的花丛中,一双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水面上游水的管青与刘辩,在盯着刘辩与管青的这名蓟州兵身旁,还躺着另外两名已经睡了的蓟州兵。 离水塘边缘尚有六七步远近,管青浮在水面上,双脚踏着水,伸手轻柔的抚着肩头。 在水中游了一遭,她包裹在身上的麻布已是透湿,随着她的抚摸,肩头的肌肤露出了一小块,在月光的照射下,她那莹润的肌肤越发光洁滑泽。 蛰伏在暗处盯着水塘的蓟州兵,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正抚摸肩头的管青,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却没注意到,与管青一同游到附近的刘辩,却在这时一猛子扎进了水底。 荷塘的水很清,可在夜晚,钻入水底依然是无法看清水中的一切。刘辩只能凭着白天探查荷塘环境的记忆,在水中穿行。 蹬着水向前游了一截,刘辩的双手触碰到了荷塘的岸边。他慢慢的从水中探出头,一点一点的将身体蹭出塘面。 监视着他和管青的那个蓟州兵还着望着水塘中正如同洗澡般抚弄肩头的管青,丝毫没察觉到刘辩已经登岸。 上岸时,为不发出水声,刘辩的动作可以说已是轻柔到了极致,他匍匐着前行,双脚彻底离开水面后,才慢慢的爬了起来,借着夜幕的掩护,朝正望着水塘的蓟州兵摸了过去。 管青在水塘中游着,由于她的轻揉,包裹着肩头的麻布已是脱落了许多,在夜色中游水,越发给她平添了几分妖娆。 正游水的管青并不晓得,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着一双眼睛在观看着她。她只知道,刘辩要她在水中如同洗澡一般轻揉的抚弄肩头,却并不晓得这么做的真实意图。 躲在大树后,那蓟州兵伸直了脖子,朝管青张望着,一双满是淫邪的眼睛中,充满了希望她将麻布彻底剥去的渴盼。 就在那蓟州兵只顾着看管青时,一双潮湿、冰凉的手按在了他的脸颊上。 脸颊被人按住,那蓟州兵心头一惊,正要出声大叫,那双手却在这时用力一拧,随着“嘎吧”一声轻响,硬生生的将他的颈子拧断。 嘴巴大大的张着,蓟州兵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咯咯”的轻响,身子一歪,一头栽倒在地上,两腿踢腾了几下,就再也没了声息。 拧断了那蓟州兵的颈子,浑身赤条条登上岸边的刘辩丝毫不多做耽搁,接着又将一旁正熟睡的两名蓟州兵的颈子拗断,这才不慌不忙的卸下一具蓟州兵尸体的衣甲,将衣甲套在身上。 连着杀了三名蓟州兵,刘辩深知事情已经做出,绝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今夜若是不成功逃离渔阳,他与管青都将招来杀身之祸。 飞快的套上衣甲,扮作蓟州兵模样的刘辩躬着身子,蹿到水塘边,朝正在水塘内游着的管青招了招手。 见黢黑的水塘边一名穿着蓟州兵衣甲的人向她招手,管青心知是刘辩得手,赶忙游到岸边。 刚爬上水塘岸边,管青就猫着腰,跟在刘辩身后,飞快的朝那几具刚被刘辩杀死的蓟州兵尸体跑去。 到了那几具尸体旁,管青蹲下身子,正解着一具与她身形相差不多的蓟州兵衣甲,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抬眼望着刘辩。 看到管青望着他,刘辩顿时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赶忙转过身,朝她飞快的摆了摆手。 刘辩转过了身,管青这才接着将那蓟州兵身上的衣甲剥去,随后又解下了自家身上已经湿透了的麻布。 湿透的麻布被管青解开,掉落在地上时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 月牙儿的光辉投射在地面上,照射在她那刚离开水中不久的肌肤上,柔和的月光在她窈窕的身躯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使得她越发显得身段凹凸有致,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和诱惑。 白嫩的背部平整顺滑,由于管青懂得武艺,她的脊背要比寻常女子更显得结实饱满。 随着麻布的揭去,两瓣翘翘的臀儿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就好似两只蒸熟了的白面馒头,散发着一股馥郁的芬芳。 背对着月光,管青那双高挺的双峰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与平坦小腹完美的衔接,却使得它们不仅没有因阴暗而失去半点风采,阴影下,反倒呈现着一派诱人的风韵。 可惜这一幕,背对着管青的刘辩却是没机会欣赏,能够欣赏到她完美身段的,恐怕只有在荷塘中鸣唱的青蛙与草丛中欢叫着的夏虫。 匆匆穿上蓟州兵的衣甲,管青双手拢着头发,将头发挽成男子一般的发髻,这才对背朝着她的刘辩小声说道:“殿下,小女已然穿得了!” 直到管青说话,刘辩扭头望着她,对她小声说道:“公孙瓒布下的眼线定然极多,稍有疏忽便会前功尽弃,我二人且莫急着离开,待到有人发现我二人不见再说。” 管青很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蹲在树后,朝水塘对面望了过去。 月色下的水塘,泛着粼粼的波光,荷塘中传来阵阵青蛙的鸣叫,与草丛中夏虫的鸣唱此起彼伏,颇是相映成趣。 荷塘对岸黢黑一片,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自打刘辩与管青离开水塘,水塘内的蛙声是越来越响,早先因二人划拉水面吓的不敢鸣唱的青蛙,又都跳了出来,一个赛似一个高声欢叫着。 蛙声越来越响,起先站在水塘边与刘辩说过话的军官蛰伏在一片暗影中,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好似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一句:“怪事。” 与他蹲在一处的两名兵士,虽说没敢问出他看出什么怪事,却都把脸扭向了他,以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青蛙越叫越响,水塘内也没传来划拉水面的声音!”军官拧着眉头,向两名兵士小声说道:“你二人且在此处看着,我去看看再说!” 待到两名兵士点头应了,军官爬了起来,朝水塘边跑了过去。 到了水塘边,他伸着脖子向塘内张望。黑黢黢的水塘中,除了片片在月光下泛着粼光的水面,军官能看到的只是连成一片、漆黑的荷叶。 “殿下!殿下!”站在水塘边,看了好一会,军官也没看到刘辩与管青的身影,心内一紧,赶忙高声喊了起来。 蛰伏在河岸对面树丛中的刘辩见那军官走了出来,扭头向一旁的管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望着水塘对面军官的身影,管青紧紧攥了攥拳头,略微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从管青的动作,刘辩能看出她稍显紧张,伸手将她紧攥的拳头抓住,轻轻捏了捏,压低了声音说道:“莫要慌乱,不过是个前将军府宅,我二人定然能够脱身!” 听了刘辩的话,管青重重的点了点头。 战场上矛来剑往的厮杀,她是见得惯了,早先也曾与刘辩一同逃离卢县,对厮杀,管青早已是有些麻木了。单纯心理素质来说,管青要比当日被刘辩带离洛阳的唐姬好上许多,至少不会给刘辩带来太多的羁绊。 “不好!”刘辩与管青默不吭声的望着荷塘对面的蓟州军官,那军官在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大叫了一声,朝后院中埋伏的蓟州军喊道:“不好了,弘农王跑了!” 第236章 连诓带骗 随着水塘边的军官一声大喊,蛰伏在后院中监视刘辩与管青的两三百名蓟州兵全都从藏身处蹿了出来。 “你们几个,去东南角!”一大群蓟州兵跑到水塘边,发现刘辩与管青已经逃走的军官赶忙给众人分派起任务:“你们几个去西北角。你们两个,去前院找帮手!其他人随我在后院搜!” 军官给众人分派过任务,两三百人霎时散了开来,三五成群的四处寻找刘辩与管青的踪迹。 两名得了命令去前院找帮手的蓟州兵飞快的沿着小路朝前院方向跑去,远远望见那两名蓟州兵跑向通往前院的小路,刘辩朝管青招了下手,二人猫着腰,飞快的向小路蹿了过去。 由于二人所处的位置要比那两名正向前院奔跑的蓟州兵近上许多,刘辩与管青早那两名蓟州兵一步到达了路口。 到了路边,刘辩朝管青点了下头,二人随即上了小路,向那两名正朝他们这边奔来的蓟州兵迎面跑去。 “发生何事?”没跑几步,二人远远看到正朝他们这边奔来的两名蓟州兵,刘辩向那俩人喊了一声。 他喊话的时候,声音并不是很大,虽说是刻意粗着嗓门喊话,可刘辩却晓得,除非一些以口技为生的专业人士,人的音色极难改变,喊得太大声,若是被正搜寻着他与管青踪迹的蓟州军听出,反倒是坏了大事。 可能是刘辩与管青突然不见了踪迹,让监视后院的这群蓟州兵很是慌张,当刘辩向迎面跑来的两名蓟州兵喊话时,他们并未听出端倪,其中一人甚至还抬手向身后指着,对刘辩喊道:“弘农王跑了!快去查找。” “好!”刘辩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朝管青使了个稍后动手的眼色。 两名要去前院报讯的蓟州兵刚从刘辩与管青身旁跑过,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刘辩与管青就猛然转身,一人伸出一条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后勒住那两名蓟州兵颈子,将他们撂翻在地。 完全没想到会被袭击的两名蓟州兵,颈子被勒住,吃了一惊,还没来及发出惊叫,脚下一趔,已被刘辩与管青撂倒。 将俩人撂倒在地,刘辩与管青丝毫没有耽搁,抽出长剑,狠狠的扎进了这两名蓟州兵的心口。 两柄长剑几乎同时没入了这两名蓟州兵的心窝,在刺出长剑之后,刘辩与管青相互看了一眼,并不当即将长剑拔出,而是一人一个,拖着两名被他们刺死的蓟州兵,钻进了路边的树丛。 进了树丛,将尸体摆好,二人这才拔出长剑。随着长剑拔出,两股鲜血飚射而出,喷溅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飘散开来,很快便被晚风吹散,越来越淡,最后竟是一点也闻不到了。 刘辩与管青分别将沾血的长剑在尸体的衣衫上擦拭干净,插回剑鞘,这才重返回小路,朝前院奔去。 “后院吵吵闹闹,在做甚么?”还没跑到前院,迎面就冲上来了数十人,领头的一名蓟州军官刚见到刘辩与管青,就朝他们大喊了一嗓子。 “弘农王跑了!”到了这群人身前,刘辩转身指着后院深处,语调急促,像是非常慌乱的向喊话的军官说道:“我二人奉命前去叫人援手!” “快去!”听说弘农王跑了,又听到后院深处一片吵闹,军官也来不及多做分辨,朝刘辩摆了摆手,对他喊道:“多叫些人手,千万不可走脱了弘农王!” “诺!”刘辩与管青一同抱拳应了一声,从这群人身旁跑过,径直朝前院奔去。 二人奔向前院,刚拦住他们的军官则朝身后跟着的几十名蓟州兵招了下手,对兵士们喊道:“仔细搜!尤其是墙角,千万莫要疏漏了!” 数十名蓟州兵齐声应了,跟着军官朝后院深处飞快跑去。 后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已是惊扰了守在前院的蓟州军。跑向前院的路上,刘辩与管青连续遇见两队进入后院的蓟州军。 给这些蓟州军指路,刘辩的神态是恰到好处,既表现出了些许的慌乱,又没给人留下半点值得怀疑的余地。 出了前院,刘辩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向领着一群人正要朝后院跑的一名蓟州军官喊道:“启禀将军,弘农王走脱,已查明乃是从墙头逃出,内院将军请前院各位前往府外拦截!” 带着数十人,正要往后院跑的军官听到刘辩的喊声,赶忙止住脚步对身后的兵士喊道:“快开大门,出府追赶!” 守卫前将军府的这些蓟州兵,也多是见过刘辩,只是眼下刘辩与管青都穿着蓟州兵士的衣甲,且说话时刻意改变了声调,使得这些只是见过刘辩,印象却不是很深刻的蓟州兵一时竟没能认出二人。 一群蓟州兵打开府门,跟在那名军官的身后涌了出去。刘辩与管青对视了一眼,也抬脚跟了出去。 “从哪边院墙跑的?”出了府门,那军官扭头朝跟在他们身后的刘辩喊了一嗓子。 听得军官问他是从哪边院墙逃脱,刘辩抬手朝后院所在的方向一指,对军官说道:“就是从那边逃脱!” “走!”确定了方位,军官向身后众人一招手,率先朝那片院墙跑了过去。 跟着数十名蓟州兵朝前跑了一段,在众人从一条黢黑小巷旁经过时,刘辩伸手扯了下正跟着奔跑的管青衣角。 被刘辩扯了一下,管青赶忙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向管青哝了下嘴,趁着这群蓟州兵不注意,刘辩纵身蹿进了那条黢黑的小巷。 跟在刘辩身后蹿进小巷,管青的脚还没站稳,先进入巷子的刘辩就一把拉住了她,拽着她朝巷子尽头跑去。 黑黢黢的小巷中,道路虽是颇为平坦,可视野却不是很好。被刘辩拉着,踉踉跄跄的跑了数十步,当刘辩停下脚步时,管青才发现前面的道路竟被一堵墙壁阻隔,他们钻进的是一条死胡同。 站在墙下,仰脸朝墙头看了一眼,刘辩向管青做了个上墙的手势,随后两手交叠在身前,半蹲下了身子,摆出了一副要托举管青的姿势。 见了刘辩的姿势,管青心知刘辩是要让她双脚踩在手上,将她托上墙头。也不多做耽搁,纵步上前,一只脚踏上刘辩的手,身子一纵,朝墙头蹿了上去。 在她身体蹿出的同时,刘辩猛然起身,双手向上一扬,给管青借了把力气。 借着刘辩的托力,管青蹿向墙头,双手正好扒住了墙顶,手臂一用力,爬到了墙头上。 仰头看着坐在墙顶上的管青,刘辩心内是陡然一松。当日带着唐姬逃离洛阳,一路上都是他在想办法避开搜捕,走的很是辛苦。 眼下带着管青,虽说是先闹腾了一场,使得整个前将军府如同炸锅了一般,蓟州军的搜捕力度定然极强,可毕竟管青不会像唐姬那般拖太多后腿。对成功逃离渔阳,刘辩还是有着七八成的把握。 上了墙头,管青趴在墙上,俯下身子,将一只手下垂,意思是要把刘辩也拉上去。 刘辩朝后退了一些,飞快的助跑几步,右腿猛的向地面上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一把抓住了管青那只下垂的手。 抓住刘辩的手,管青身子猛的向下一坠,她赶忙抠住另一侧的墙壁,保持住身体平衡,猛一用力,将刘辩朝上提了一些。 到了可以扒住墙头的高度,刘辩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扒住墙头,接着松开被管青抓住的手,待到两只手都扒实了,手臂一用力,纵身蹿上墙顶。 “走!”上了墙头,刘辩朝管青一招手,率先跳进墙壁另一侧的小巷中。 被刘辩诳出前将军府的一群蓟州军,在沿着墙头跑了一段之后,领队的军官一路上都没寻到有人逃出的迹象,再次回过头,向身后喊道:“到底弘农王是从何处逃离?” 这声喊,他本是想要向先前跟在他们身后的刘辩询问,可刘辩与管青早已于半路走脱,喊过话之后,他哪里还能得到刘辩回应。 没得到回应,军官伸头向后看了看,也没见刘辩与管青的踪影,心内顿时一紧,朝跟在身后的兵士们问道:“方才那两个人呢?” 直到军官问起那两个与他们一同跑出府门的人,数十名兵士才想起离开前将军府的并不是只有他们这群人,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人留意到刘辩与管青何时离开。 “不好!”站在院墙下,那军官拧眉思忖了片刻,突然大叫了一声,向跟着他离开前将军府的兵士们喊道:“我等上当了!” 刘辩与管青已然逃出前将军府,府内的数百名蓟州军还如同炸锅一般,在四处搜捕着他们。 沸沸扬扬的闹腾,很快传到了公孙瓒的耳朵中。 已然睡下的公孙瓒听说刘辩跑了,顿时睡意全无,赶忙套上衣甲,领着一队亲兵,跑向刘辩与管青居住的小院。 虽说都是住在前将军府后院,可公孙瓒的住处离刘辩的住处还是颇远,待到领着一群亲兵跑到刘辩住的小院外,连急带气,公孙瓒已是气喘吁吁。 “出了何事?”顾不得喘上口气,公孙瓒向一群正忙着四处寻找刘辩的蓟州兵怒吼道:“弘农王呢?” “启禀将军!”公孙瓒满面怒容的吼了一嗓子,负责在后院监视刘辩与管青的军官赶忙跑到近前,抱拳躬身说道:“弘农王借口天气燥热,要下水塘游水,小人等一时疏忽,不想却被他借机逃了!” “蠢货!你等一时疏忽,却是要给本将军带来灭门之祸!”得知刘辩跑了,公孙瓒瞪圆了眼睛,怒骂了那军官一句,随后对跟他一同跑来的亲兵喊道:“将今日于后院监视弘农王的人尽数拿下,明日午间斩首!” 第237章 越危险越好走 “将军,发现两具尸体!”数百名蓟州兵在后院仔细搜寻着刘辩与管青的踪迹,公孙瓒正站在荷塘边焦急的等待着回报,一名蓟州兵跑到他面前,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尸体是在通往前院的路边发现,两具尸体均是胸口中剑,脑后有磕碰痕迹,想来弘农王已然出了后院!” 这名兵士刚向公孙瓒禀报在路边发现了两具尸体,又有一名兵士跑到公孙瓒身前,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将军,水塘对面花丛中,发现三具尸体,其中两具,已然被人剥去衣甲……” 听说有两具尸体被人剥去衣甲,公孙瓒愣了一下,猛然醒觉过来,赶忙对身后站着的两名亲兵喊道:“你二人快去通告城内守军,命令各处紧闭城门,自今日起,任何人出城,皆要仔细盘查。弘农王刚离开不久,绝不可能逃离渔阳,全城搜捕,无论死活,定要找到他们!” “诺!”两名亲兵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前院跑了去。 望着两名飞快跑向前院的亲兵,公孙瓒紧攥着拳头,脸色早已是铁青一片。他很清楚,刘辩一旦逃离渔阳,他不仅会失去唯一号令天下诸侯的机会,还可能招致天下诸侯共同讨伐。小小蓟州,不似董卓占据洛阳一般精兵猛将多如牛毛,公孙瓒绝无信心凭着蓟州一地,承受天下共伐! 公孙瓒下令全城搜捕,而刘辩此时则与管青一道,沿着城内巷道,一路朝着城北方向跑去。 河东在渔阳西南方,若是寻常人,要逃离渔阳返回河东,定然会选择西南边的城门。 可刘辩在离开前将军府之后,却偏偏没有选择往渔阳城的西南边走,反倒拉着管青,穿街过巷,一路往城北门蹿去。 果然如同刘辩猜测的一样,二人逃离前将军府,城内很快便喧闹了起来,一队队手持火把的蓟州军在街道上来回奔行,不时还会有些官兵将沿街的民宅房门踹开,进入民宅内搜索一番,乘机抢掠一些民财。 不过在城内搜索的蓟州军,大多集中在渔阳城的南部,北门附近倒是很少有成队的蓟州军往来。 蹲在一条临近北门的小巷中,眼看着一队蓟州军从街道上跑过,刘辩朝身后的管青招了下手,飞快的蹿出小巷,钻进了更靠近城门的另一条巷子。 “天尚未亮,城门已然紧闭,若是到了明日一早,城门虽会大开,可出城的盘查定然也会严密许多!”蹲在小巷中,望着紧闭的城门和城门附近的蓟州军,刘辩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管青说道:“今夜若是不能离开,恐怕再想出去,已是不易!” “殿下有何打算?”心知刘辩说的正是眼下他们面临的最大困境,管青扭头看着刘辩,向他小声问了一句。 “看城内情状,公孙瓒定然已是下令全城搜索!”望着城门边上站着的一群蓟州军,刘辩小声对管青说道:“被我二人杀死的死尸并未好生藏匿,恐怕此时已是被搜查出来。只要见了尸体,公孙瓒定然晓得我二人穿着蓟州军的衣甲,仅仅只有我二人,想要蒙混过关,骗开城门恐怕不易。” 看着眉头微微拧起,好似在思索着什么的刘辩,管青脸上现出了一抹迷茫。 过了良久,刘辩突然伸手朝管青脊背上轻轻拍了拍,小声向她问道:“若本王想要从城墙上离开,你觉着有几分可行?” “城墙上尽是蓟州守军……”刘辩的话刚说出口,管青就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对他说道:“恐怕……” “越是人多,我二人反倒机会越多!”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朝她招了下手,挺身走出小巷。 见刘辩走出了小巷,管青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何人?”二人刚要靠近城门,几名守在城门附近的蓟州军就迎了上来,其中一人抬手朝二人做了个阻拦的手势,向他们问道:“为何深夜到此?” “前将军有令!”见几名蓟州军拦在身前,刘辩高声向他们喊道:“要守城诸军严把城门,莫要放任何人出城!” 先前已有一拨人前来传达公孙瓒命令,刘辩突然又喊出这么一句,那几名拦在他和管青身前的蓟州兵愣了一下,伸手拦住二人去路的蓟州兵满脸疑惑的向刘辩问道:“方才已有人前来传达前将军命令,二位兄弟如何……?” “事关重大!”刘辩一手按着剑柄,冷声对那几名蓟州兵说道:“前将军担心众军有失,特意命令多次传达军令,以免众军懈怠!” 他这么一说,那几名兵士才顿时恍然,赶忙齐齐抱拳齐声对他说道:“我等谨遵前将军将令!” “我二人尚须前往城头宣告前将军军令!”朝这几名兵士拱了拱手,刘辩领着管青快步朝登上城头的楼梯走了过去。 看着刘辩与管青的背影,刚才拦住二人的蓟州兵向身后的同伴小声问道:“兄弟们,可看出此二人有何异状?” “若有异状,定然不敢登上城墙。”那蓟州兵的话音刚落,另一名兵士就接口答道:“城头上尽是守城兄弟,若我是弘农王,绝不敢如此冒险。” “也是!”几名蓟州兵听了这句分析,一个个都点着头,返回城门去了。 领着管青,刚要登上城头,两名在城墙上值守的蓟州兵就挡在楼梯口,向二人问道:“你等何人?为何登上城墙?” “奉前将军之命,传令各军严守城防!”站在阶梯上,刘辩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两名拦住去路的蓟州兵,向他们说道:“还望二位前去向守城将军通禀,我二人要向守城将军亲口传达命令!” “将军先前得了命令,已然到西南城墙上巡守!”两名挡在楼梯上的蓟州兵听刘辩说要找城防守将,其中一人高声对他说道:“还是请二位前往西南城墙传令!” “西南方已然有人前去,我二人负责的便是这北面城防!”刘辩一手按着佩剑,脸上现出一丝怒意,仰头向挡在楼梯上的两名蓟州兵说道:“既然守城将军不在,我二人可在此处等候!” 说完话,他转过身,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了阶梯上,背对着那两名蓟州兵,不再多言语半句。 一旁的管青见刘辩如此,也跟着与他并肩坐了。 平日里传达公孙瓒命令的,都是公孙瓒身边的亲兵。这些亲兵由于最靠近公孙瓒,即便是一些蓟州将领,对他们也是忌惮三分。 刘辩敢于坐在阶梯上等候城防守将,两名拦在楼梯上的蓟州兵已是对他的身份少了许多怀疑。 听得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两名蓟州兵相互看了一眼,方才与刘辩说话的那人露出讨好的笑容,换了一副亲善的语气,对二人说道:“二位兄弟,先前已然有人前来传达过前将军的命令,我等是恐走失了弘农王,方才多了几分警醒。言语之中若有得罪,二位兄弟莫要责怪。既要等候将军,坐在此处着实不堪,还请二位兄弟上城墙上歇息片刻,将军恐是会来的晚些……” 坐在阶梯上,刘辩扭头朝那两名蓟州兵看了一眼,装出一副还有几分恼怒的模样,顿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对那俩人说道:“也好,我二人若是不把军令传到,也是吃罪不起,如此便叨扰了!” “不妨!不妨!”刘辩答应上城墙歇息,两名刚才还拦阻他与管青的蓟州兵脸上顿时漾满了讨好的笑容,异口同声的说着不妨,其中一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和管青说道:“二位兄弟请上城墙!” 跟着两名冀州兵上了城墙,刘辩发现城墙上的蓟州守军大多都是抱着兵器正在睡觉。 看着那些睡觉的守军,刘辩微微拧起了眉头。 见刘辩拧起眉头,引领他和管青登上城墙的两名兵士中的一人赶忙陪着笑说道:“城外并无敌军来犯,兄弟们守了一整天,已是困乏的紧了。得知弘农王逃脱,城头并不敢有半分懈怠,除我二人之外,尚有一些兄弟于夜间值守,那弘农王不可能从我等眼皮底下逃脱。” “说的也是!”刘辩点了点头,随声附和了一句:“城头上如此多的兄弟,即便弘农王生了一百个胆子,恐怕也是不敢如此托大,想着从此处离开!” 刘辩如此一说,两名引领他和管青登上城墙的蓟州兵赶忙陪笑应和着。 对这俩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管青是满心的疑惑,可刘辩却好似根本没在意一般。 沿着城墙朝前走了一段,刘辩走到一处城垛边上,一手扶着城垛眺望着城外,对陪在身旁的两名蓟州兵说道:“平日里在前将军身旁伺候,我兄弟二人尚未登过城头,今日倒是托了二位兄弟的福……” “兄弟乃是前将军身前红人,如何会屑于登上城头?”刘辩的话音才落,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蓟州兵就陪着笑说道:“二位兄弟且稍候,我这便去为二位倒些水来。” “多谢!”回头朝说话的蓟州兵点了下头,刘辩又把视线投向了城外。 城外不远处,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在月色的映照下,反射着粼粼波光,而城墙脚下,则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旷野地。 若非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下城墙,只要城上守军发现有人下城,恐怕刘辩与管青还没跑到护城河,就会被守军的箭矢给射成两只刺猬。 第238章 像大鸟一样飞 手扶城垛,望着城外的护城河,刘辩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思索该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与管青爬下城墙。 渔阳是个边关大城,城墙高险,绝不可能直接跳下去。若要成功下城,还需有绳索之类的辅助工具。 在逃出城外的过程中,他绝对不能出半点差池,一旦出了问题,即便能够避开城墙上守军的箭矢,他与管青也绝不可能躲过弄清他们逃离方向而出城追赶的蓟州骑兵。 “兄弟,喝水!”正观察着城外的地形,刘辩身后传来了引领他们上城头的蓟州兵的声音。 刘辩转过身,从蓟州兵手中接过装了清水的陶碗,一口把碗内的清水喝了个干净,随后抹了抹嘴,将碗递还给了那名蓟州兵。 从刘辩手中接过陶碗,那蓟州兵满脸陪着笑,对他和管青说道:“我二人尚需守着阶梯,二位兄弟且在此处歇息,将军若要返回,我二人即刻便来请二位兄弟!” “有劳了!”刘辩道了声谢,朝那俩人拱了拱手。 两名蓟州兵也向二人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往阶梯方向走去。 待到两名蓟州兵离去,刘辩又扭头朝城墙上看了看。 城墙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睡熟了的蓟州兵,有些蓟州兵在睡梦中,还偶尔会翻个身,咕哝上两句含含糊糊的梦话。城垛边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名手持兵器,正在值哨的蓟州兵士。 值哨蓟州兵身旁的城垛上,插着一面面竖起的长条形旗帜。在夜风的鼓动下,旗帜上下翻飞,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看着那一面面翻飞的旗帜,刘辩的眸子瞬间闪过了一抹别样的光彩。 两名蓟州兵,引领刘辩与管青所到的位置,乃是一处远离阶梯的地方,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想接近阶梯,都必须经过好长一段城墙。如此一来,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立刻便能引起城墙上守军的注意,根本没有机会再沿着阶梯逃入城内。 站在刘辩身旁,看着城头上的蓟州守军,管青心内是一阵忐忑。虽说城上蓟州军大多都在睡觉,可那些夜间值守的蓟州军兵士却都睁圆着眼睛。只要有一名醒着的蓟州兵大喊一声,睡着的兵士们就会立刻醒转,将她与刘辩擒获。 管青扭头朝四周看了看,睡着的蓟州兵怀抱着兵器,除此之外,城头上就只有“呼啦啦”随风翻飞的旗帜和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名的值守兵士。 环视了一圈近处的城头,刘辩突然朝管青靠近了一些,小声向她问道:“你可有飞过?” “飞?”听到刘辩所说的话,管青一脸茫然的扭头望着他,就好似看着一个怪人一般,满脸愕然的问道:“人如何会像鸟儿一般飞翔?” “今日便让你飞上一次!”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抬头看了一眼近处城垛上正随风招展的蓟州军旗帜。 领着管青走到两面旗帜之间的城垛边,刘辩朝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双手分别将旗帜两段抓紧,中间鼓起的部位可将风兜住,借助风的托力,如此大的一面旗帜,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还是足够。记住了,在跳下城墙时,一定要紧抓住两端边角,千万不可松手,一旦松手,摔下去可不是好耍的!” 看着一脸认真的刘辩,管青茫然的点了点头。她还从没听说过,只要双手分别抓住旗帜的两段,便可借助风力飞翔。 虽说已向管青交代清楚要领,可刘辩还是感到有些不放心,他拉起管青,走到一面旗帜旁,伸手将旗帜下部的两端边角叠到一处,紧紧抓握住,小声对管青说道:“就是这样抓,懂不?另外一只手将另一侧的边角兜在一起抓紧,便可跳出城墙了。” 当刘辩抓起旗帜下部边角时,离他们大约十多步开外,一名蓟州兵扭头朝他和管青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异状,那蓟州兵才有重把视线投向城外。 “记清了吗?”扭头瞟了一眼朝他们看过来的蓟州兵,刘辩压低声音向管青问道:“你到另一侧的旗帜下,看我手势,扯下旗帜立刻便要跳下城墙。” “晓得!”管青有些紧张攥紧了拳头,应了一句。刘辩提出的这个办法,听起来倒是可行,可管青却从来没见人如此做过,对此还是很不放心,回答的时候也是没有多少底气。 又向管青点了下头,朝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一下,待到管青走到另一侧的旗帜下,伸手牵住旗帜的下端,刘辩才朝她点了下头。 城墙上到处都是蓟州兵,俩人分开行动,必须保持步调一致。一旦谁动手慢了,便极有可能被城墙上的蓟州军俘获。 一手抓着旗帜下端边角,管青也向刘辩点了下头。 确定管青已经抓紧旗帜下端,刘辩伸手做了个扯拽的动作,随手做动作的那只手猛的朝下一按。 在他按下那只手的同时,他与管青同时紧扯着旗帜,朝下猛的一拽。 捆绑在木棍上的旗帜经他们一拽,发出“嘶啦”一声脆响,被二人扯拽于手中。 刚拽下旗帜,二人就手按城垛,纵身蹿了上去。 刘辩与管青扯拽旗帜发出的响声,刺破了夜间城墙上的宁静,刚才曾向他们看过来的蓟州兵连忙大吼了一声:“你二人作甚?快些下来!” 这一声喊,在宁静的夜晚中尤其刺耳,许多熟睡的蓟州兵听到喊声,赶忙爬了起来。 跳上城垛,刘辩将战旗抖开,双手紧紧抓住战旗的两端,朝同样站在城垛上已经将战旗展开抓好的管青喊了一声:“跳!” 发出喊声,刘辩纵身跳下城墙。风儿兜起了战旗中间的布幔,在风的推动下,他就如同一只展开翅膀的大鸟一般,朝着护城河飞了过去。 见刘辩跳下城墙,一群蓟州兵赶忙涌了上来,就在他们快涌到城垛边上的时候,管青也学着刘辩的样,张开战旗,跳下了城墙。 一名冲到城垛边上的蓟州兵,在管青跳下城墙的那一刻,伸手朝她抓了过去。可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些,伸出的手指仅仅只是触碰到了管青的皮甲,便只能看着管青像只展翅高飞的苍鹰一般在夜幕中飞翔。 随着“噗嗵”两声闷响,远处的护城河中激起了两团水花,刘辩与管青一先一后落进了护城河中。 经此一番闹腾,城墙上的蓟州兵已是悉数醒来,全都涌到了城垛边上,一双双满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刚刚激起两团巨大水花的护城河。 “有人出城了!”城垛边上围满了蓟州军,直到护城河内激起水花,才有一名军官最先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声。 双手扯紧旗帜,借助着风的推动,刘辩与管青像是两只滑翔的鸟儿一般,朝着护城河飞了过去。 可滑翔的距离并没有达到刘辩预想的那么远,才飞到护城河中心地带,二人就掉落到水中。 落水之后,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用力的划拉着水,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朝对面快速游去。 “快走!”刚爬上岸边,刘辩就一把拉起管青,朝远处一片黑黢黢的树林跑了过去。 二人飞快的奔跑着,由于身上的衣衫被护城河水浸透,每跑出一步,他们身后都会留下一片水渍。 滴落到地面上的水渍并不会残留许久,夏日夜晚的风儿带着些许熏意,很快便将水渍蒸发,就连二人身上湿透了的衣甲,也在风的吹拂下,很快便干了大半。 冲向林子,到了林子边缘,刘辩想也不想,拉着管青,一头扎了进去。 在他们扎进林子的那一刻,渔阳城北门大大敞开,吊桥也缓缓放了下来,一队足有千余人的骑兵从城内冲出,径直冲向了刘辩与管青逃进的那片林子。 拉着管青钻进林子,刘辩发现这片树林的树木间隙并不紧密,人跑在其中,感觉很是空旷,树木并不会给他们的行进造成任何的阻碍。 如此一来,这片树林能给他和管青提供的保护将是极其有限。拉着管青向林子纵深快跑,一路上刘辩都在尽可能的寻找着地形相对复杂的方位奔蹿。 阵阵如同雷鸣般的战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轰鸣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到了后来,虽然马蹄声稀疏了许多,却并未完全消失。 当马蹄声稀疏下来,刘辩反倒是感觉到了时间更加紧迫。马蹄稀疏,只能说明追赶他们的骑兵已经离开了空旷的原野,进入了这片生长着稀疏树木的树林。 跟着刘辩在林中飞奔的管青,也清楚的听到身后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只手被刘辩拉着,管青已是下意识的将另一只手按在了剑柄上,做好了与追兵决一死战的准备。 正拉着管青朝着林子深处狂奔,刘辩突然感到脚下一松,心中暗道了声“不好”,刚要松开被他拉着的管青,他整个人已是坠落进了一个深深的洞窟。 与刘辩紧紧牵着手的管青,感觉到刘辩的身子猛的朝下一坠,赶忙想要将他拽住,却被刘辩下坠的势头将她也给拽进了那个深深的天然陷坑。 掉入坑内,刘辩连着翻了几个跟头,才连腰带背狠狠的摔在坑底铺满了软软落叶的地面上。漆黑的洞窟内伸手不见五指,他睁圆了眼睛,强撑着正要坐起,因他的下坠而被扯入洞内的管青却在这时重重的摔在了他的身上,坚硬的头部实实在在的撞上了他的胸口。 第239章 两名骑兵 管青的体重并不是很沉,可整个人从上方砸落下来,力道也是不小。她的脑袋撞上了刘辩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刘辩只觉着胸口一阵闷疼,闷哼了一声,刚仰起一些的上半身无力的重新倒下,嘴里连着倒抽了几口凉气。 躺在软软的落叶上,刘辩歇息了好一会,才双肘支撑着地面,仰身坐了起来,斜靠在洞壁上。 被刘辩扯下洞窟的管青,脑袋被撞的蒙蒙发晕,若不是有刘辩胸膛挡着,恐怕她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必定是要被地面上的落叶和枯枝给刮花了。在刘辩坐起之后,她双手按在刘辩胸口,勉强也想爬起。 “殿下!”脑袋刚离开刘辩胸口,管青就轻声呼唤了他一句,好似有话想对他说。 可刘辩却在这时赶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小嘴,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朝她胸前一搂,将她揽进了怀里。 刘辩搂在管青胸前的那只手,恰好按在了她那被皮甲隔离起的馥郁双峰上。就在他捂住管青嘴的那一刻,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坑上传了下来。 仰头望着洞穴顶部,刘辩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些冲过的战马,就是贴着他与管青藏身的洞穴而过,一股战马身上特有的腥膻味,还飘进了洞穴之中。 被紧紧捂着小嘴的管青瞪圆了眼睛,她能感觉的到,刘辩按压在她胸口的那只手正轻轻的挤压着她那双从未被人攀登过的小丘。若不是洞穴中一片漆黑,恐怕此时刘辩能清楚的看到她的俏脸已是羞红到了脖子根上。 胸口被刘辩按着,管青娇羞的恨不得在洞穴中再寻个地洞钻进去,可手按在她胸部的刘辩,却并没有太多的旖旎想法。 由于有着皮甲隔离,刘辩按在管青胸口的那只手,除了能感觉到些许温温的温度透过皮甲传到手心,根本无法触碰到柔软的双峰。 泥土的导声要比空气效果更好,坐在坑内,刘辩与管青只觉着头顶上那阵阵马蹄声犹如滚雷般在他们的耳边回响,俩人的耳膜几乎都快要被无数马蹄发出的“轰轰”巨响震破。 小嘴被刘辩紧紧捂着,管青的身躯靠在他的身上,一只耳朵正好贴在刘辩的胸口。 在“轰轰”巨响的马蹄声中,管青依然能清楚的听到刘辩心脏跳动的声音,紧贴在他胸口的脸颊,也能感觉到他身上还略带着些许潮湿气息的温度。 一手捂着管青的嘴巴,坐在坑内仰脸望着头顶,待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刘辩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松开了捂着管青小嘴的手。 “殿下……”刘辩刚松开捂着管青嘴的手,被他搂在怀中的管青就睁圆了茫然的眼睛,爬起来扭身望着他所坐的位置问道:“我二人虽是逃出城来,可蓟州军已然追上,如之奈何?” 黑黢黢的坑内,刘辩看不到管青的脸,只能感觉到她带着香甜滋味的呼吸和看见她那双闪着微弱荧光的眸子。 “本王命不该绝!”管青从怀抱中挣脱,刘辩双手摆在大腿上,仰头望着坑顶那片被树冠遮蔽了的天空,压低了声音对管青说道:“蓟州军追进林子,今夜若是寻我二人不得,明日一早定会派出更多人手搜索。我二人藏身于此,恐怕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是这个坑如此之深,又如何爬得上去!”管青双手撑在铺满柔软落叶的地面上,站了起来,仰头望着坑顶,好似自言自语的喃喃说了一句。 二人掉落的深坑,足有两三人叠起来那么高,且坑壁虽是有些坡度,但坡度很陡,根本无法沿着坑壁攀援上去。 “你站在我肩头上,爬出去之后找根藤蔓,把我拉上去!”站起身,摸了摸陡峭的坑壁,刘辩对一旁的管青说道:“林子里定然已是布满了蓟州军的眼线,出去之后,且不可开口说话,行事只需默默的来做便可。” “踩在殿下肩头……”刘辩的话音才落,管青就有些迟疑的小声说道:“先前在城内,小女踏着殿下的手攀上墙头,已是犯了死罪,怎敢踩在殿下肩头……” “危机重重,哪里还顾得这些!”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天亮之后,前来搜索的人定然更多,届时想逃出这片林子,便是不太可能。此时无须顾忌太多,你只管踩着本王肩头上去便是。” “诺!”刘辩如此一说,管青才略显迟疑的应了一声。 蹲在深坑底部,刘辩伸手朝肩头上拍了拍,对一旁的管青说道:“快站上来。” 管青又应了一声,弯下腰,在一片黢黑中伸手朝刘辩摸了过来。她的小手先是摸到了刘辩的脑袋,当她摸到毛绒绒的头发时,如同触电般赶忙将手收了回去。 “殿下恕罪!”民间有个说法,男人的头不可让女人随意乱摸,否则将会晦气许久,管青无意中摸到刘辩的头,心内如何不慌,赶忙告了声罪。 “本王已然说过,眼下正值危急关头,已是顾不得这许多。”感觉到管青的手摸上他的头,又如同触电般收了回去,刘辩扭头对漆黑中他根本看不到站在哪里的管青说道:“快些上去,将本王拉出洞窟,我二人要尽快离开林子。” “嗯!”刘辩没有怪罪,管青这才又应了一声,弯下腰,朝她刚才按到的位置下方摸去。 小手按在刘辩并不算宽厚的脊背上,管青才松了口气,慢慢的扭转身子,立于刘辩身后。 由于眼前一片黢黑,根本看不到蹲在地上的刘辩,管青只能将两只膝盖先顶在他的脊背上,慢慢的朝他肩头蹭去。 双手伸在肩后,刘辩扶住管青的两只脚踝,在她两手按着洞壁,双脚已站到他肩头上之后,向她小声问了句:“站好了没?” “站好了!”双手扶着洞壁,管青低头应了被她踩着双肩的刘辩一句。 双手扶着管青的脚踝,刘辩仰起头,朝上望着,不过他的视线却被管青的身影给遮了个结实,眼前只是一片黢黑,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要起了!”朝踩在他肩头上的管青交代了一句,刘辩对她说道:“我会突然起身,你借着我起身的力道向上蹿,应能蹿到洞口!” “嗯!”双手扶在洞壁上,管青轻声应了。 在她应声之后,刘辩将身子朝上一挺,猛然站了起来。踩在他肩头上的管青,也在这时双脚突然用力,整个人朝着洞窟上方蹿了出去。 借着刘辩起身的力道,管青恰好蹿到了双手能扒住洞窟边缘的高度,十只手指用力的扒住洞窟上方落满了枯叶的土地,身体悬空挂在洞壁上。 落着厚厚枯叶的泥土很是滑腻,管青双手死死的扒住地面,双臂用力,极其困难的朝着洞壁上攀爬。 双腿悬空,因担心失去平衡又掉回洞内,她并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只是依托着双臂的力量,将身体慢慢的朝上挪着。 当她小腹终于升到洞窟上方,仅余腹部以下的部位还悬于洞窟内,她终于是长长的吁了口气。 爬上洞窟,管青先是朝四下看了看,由于在黑暗的洞窟内呆了好一会,此刻她看着洞外树林中的景致,竟是要比先前刚进林子时清晰了许多。 没发现附近有蓟州军存在的迹象,管青扭身向附近的几棵高大树木蹿了过去。 一般来说,树林之中,到处都是藤蔓,可管青找寻了好一会,却只见到粗长的大树,并未寻到藤蔓存在的迹象。 就在她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 马蹄声虽然沉重,却并不繁杂,只是听到这阵马蹄,管青就已确定朝她这边奔来的,不过只有两三骑快马。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将身子一拧,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果然,没过多会,两匹快马朝着她刚才寻找藤蔓的地方跑了过来。刚到管青藏身的大树附近,领先那匹快马上的骑士就将手臂抬了起来,勒住了战马。 见俩人止住战马,管青慢慢的将长剑抽出了些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骑在马背上的俩人。 夜色之中,她能清楚的看到那是两名穿着蓟州兵衣甲的骑兵,前面的那名骑兵身形相对魁伟一些,而跟在后面的骑兵,则略显瘦削,若不是挽着高高的发髻,管青甚至会以为他是个女子。 “怎了?”两匹健马立于离管青不远的地方,过了片刻,后面的那名骑兵才向前面那人问了一句。 他的嗓音尖细,听到他开口说话,管青更加怀疑他是女扮男装。 “弘农王可能并未离开林子!”前面的那名骑兵翻身跳下马背,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下,对还骑在马背上的女子说道:“他们或许只是藏起来了……” 不等这人的话音落下,藏身于树后的管青默不吭声的猛然蹿出,一把抽出长剑,直取骑在马背上的那名骑兵。 马背上的那人感到有人朝他冲来,赶忙拔剑,可他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一些,当他抽出长剑的时候,管青手中的长剑已是抵达了他的腰肋。 第240章 含情脉脉的眸子 锋利的长剑眼见就要刺入马背上骑士的腰肋,那名蹲在地上的蓟州兵猛然起身,手中长剑一甩。 随着一道弧形的剑光划过,一柄锋利的长剑架在了管青的颈子上。 长剑的森冷寒气使得管青浑身不由的起了层鸡皮疙瘩,已然快要刺到马背上那名蓟州兵的长剑,也陡然止住。 “来者可是管青姑娘?”长剑架在管青的颈子上,持剑的蓟州兵歪头看着她的脸颊,向她问道:“殿下何在?”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那人长剑刚刚撤去,管青把头一扭,冷冷的答了一句。 “管姑娘,可还认得奴家?”管青刚扭过头,马背上那名险些被她一剑刺穿的蓟州兵翻身跳下战马,双手抱拳朝她拱了下,对她说道:“奴家乃是前些日子姑娘与殿下在歌舞坊见过的……” “是你这个贱人!”跳下马背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在歌舞坊想要刺杀管青的冬娘,认出冬娘,管青双目猛然睁圆,也不顾一旁还站着个人,抬起长剑,就要朝冬娘刺去。 她的长剑刚刚刺出,站在一旁的另一人赶忙挥剑朝她的剑身削了过来。两柄长剑碰在一起,却并没有发出金铁交鸣的响声,随着剑锋摩擦闪烁着的淡蓝色火花,只是传出了“兹兹”两声剑身摩擦的轻响,管青手中的长剑就被那人搅到了一旁。 “管姑娘莫要误会!”搅开管青手中长剑,另一人赶忙挡在冬娘身前,抱拳对管青说道:“在下乃是邓展,冬娘当日受贼人所惑,欲要行刺姑娘,在下已然悉数知晓。只是如今冬娘早已明了是非,愿随在下一同保护殿下离开此处……” “巧言令色!你等定有阴谋!”不等邓展把话说完,管青将头扭到了一旁,决口不提刘辩藏身的所在。 见管青如此,邓展心内也是一阵郁闷。 先前刘辩与管青逃离渔阳,他和冬娘在藏身的小屋中听到外面吵闹,赶忙出外查看。得知是刘辩成功逃出前将军府,二人随即袭击了两名蓟州兵,换上了他们的衣甲。 后来又听到北门城头上一片骚乱,说是有人如同大鸟一般飞出城外。对刘辩多少有那么点了解的邓展立刻便联想到了是刘辩做出此事,在蓟州骑兵出城追赶之前,他与冬娘又从两名落单的骑兵那里夺了战马,跟着出了城。 进了树林,邓展料定走在前面的蓟州骑兵找不到刘辩,而刘辩与管青却需要坐骑,才刻意与冬娘走的慢了些,想要冒充落单的蓟州兵,引刘辩袭击他们,从而相认,不想却被管青给占了先。 可是让邓展感到有些失望的,是袭击他们的只有管青一人,却不见刘辩的踪影。 看着一脸决然的管青,邓展轻叹了一声,对她说道:“管姑娘与殿下一同行走,也是有些日子,应是晓得殿下重情重义。若我二人欲对殿下不利,只需将姑娘扣于手中,殿下定会前来援救。” 说着话,他扭头朝先前蓟州骑兵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对管青说道:“眼下正值夜间,蓟州兵马不便大量出城搜寻殿下与姑娘行踪,一旦天亮……” 邓展说到这里,管青身子微微一震,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几分迷茫。可她却还是紧闭着嘴唇,死活不肯交代出刘辩藏身的所在。 就在邓展想要继续开导管青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邓展一把拽住管青胳膊,将她朝侧面的树影中一拉,一旁的冬娘也赶忙纵身跟上,躲在树影中。 仨人蹿到树影中的同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陡然止住。 从刚才传进他们耳朵的脚步声中,邓展能听出走过来的只有一个人。而且那人并没有骑马,走路也很是谨慎小心。 “可能是殿下……”躲在树影后,邓展扭头朝跟他一同蹿到暗处的冬娘小声说道:“你看着管姑娘,早先已然有了误会,可莫要再多生事端。” “了然!”冬娘应了一声,柔柔的对邓展说道:“大哥只管前去,此处有我。” “大哥……”听了二人的对话,管青冷冷的哼了一声,重复了一句冬娘对邓展的称谓,把头扭向了一旁。 她与刘辩掉入的那个深坑足有两三人高,坑内除了一些枯枝和败叶,再无其他,在她看来,刘辩根本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量从坑内爬出。 向冬娘交代了一句,又很是无奈的看了管青一眼,邓展先是趁着管青不备一把从她手中夺下长剑,把长剑远远一抛,使得它****远处的地面上,这才纵身蹿出黑暗处,朝着刚才传来脚步声的方向蹿了过去。 “既然落入你等之手,何不来个干脆?”邓展刚离去,管青就斜眼看着一旁的冬娘,冷冷的对她说道:“本姑娘今日便在你身前,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听了管青所说的话,冬娘脸上现出一抹尴尬,嘴唇动了动,嗫喏着对管青说道:“姑娘言重了,当日奴家刺杀姑娘,乃是公孙瓒暗中吩咐,奴家身为刺客,身不由己。待到殿下将奴家拿下,那公孙瓒企图杀人灭口,幸得邓展大哥前去监牢援救,方使得奴家保全了性命……” 提起邓展的时候,冬娘脸颊上莫名的现出一抹潮红,脸上也是多了几分羞涩。 扭头看着一脸羞臊的冬娘,管青微微拧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向她追问了一句:“既已逃出生天,你二人为何还要来到此处?” “邓展大哥说当日欠了殿下一幢人情,特意从河东追随殿下来到渔阳,乃是为了还这场人情!”再一次提到邓展,冬娘的脸颊儿越发的红了一些,说话时,声音也是低到管青几乎听不真切。 就在管青一脸疑惑的看着冬娘,不晓得她所言是真是假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到脚步声,冬娘赶忙仗剑挡在管青身前,警觉的朝传来脚步声的方向望去。 立于冬娘身后,长剑被邓展甩到远处的管青紧紧的攥了攥拳头,就在她想要从背后突然袭击冬娘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管姑娘!”与邓展并肩快步朝管青和冬娘走过来的,正是刘辩,远远看到管青,他低声喊了一句,随后加快了脚步,小跑着来到管青身前。 “殿下,你是如何……?”见刘辩突然出现在眼前,管青睁圆了眼睛,一脸愕然的向他问道:“如何能从那里离开?” “一个土坑而已!”刘辩微微一笑,对管青说道:“用长剑在洞壁上挖几个小坑,能有垫脚的所在,便可攀爬出来。只是你也在洞内时,本王并未想到这个办法。” “呃!”刘辩如此一说,管青先是愣了愣,当她看到与刘辩一同走过来的邓展时,赶忙侧身挡在刘辩身前,张开双臂瞪圆了眼睛对邓展说道:“若要对殿下不利,且从本姑娘尸身上踏过!” “不必如此!”管青刚挡在刘辩身前,立在身后的刘辩与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邓展相视一笑,从背后朝她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对她说道:“邓先生乃是本王故交,来到此处,正是为了援救本王。” 刘辩如此一说,管青看着邓展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一些,朝邓展抱拳拱了拱手,轻声说道:“既是殿下故交,想必阁下应不是公孙瓒的麾下。” “在下虽然不才,却也不会投到那公孙瓒麾下!”邓展微微一笑,朝管青拱了拱手,给她回了一礼,随后走到先前被他丢到远处的长剑旁,将长剑拔了起来,回到管青身前,两只手指捏着剑锋,把长剑递还给了她,这才对刘辩说道:“殿下,进入林内搜索的蓟州军不下千人,待到天亮,这区区树林定然会被翻个底朝天,我等须即刻离去。” “先生说的是!”刘辩点了下头,扭头朝不远处的两匹骏马看了一眼,对邓展说道:“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骑恐坐骑承受不起长途奔走,为保不失,也顾不得许多礼数,本王与管姑娘同乘一骑,先生屈尊,与那位姑娘同骑,如何?” 听说要与邓展同乘一骑,冬娘羞怯的低下头,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上。 “委屈冬娘!”冬娘低头站在一旁,邓展转身朝她拱了拱手,对她说道:“殿下所言极是,男人骨骼沉重,若是我与殿下同乘一骑,恐坐骑吃受不起,今日便委屈冬娘了!” 说着话,邓展已走向那两匹健马,到了健马身旁,他朝刘辩和管青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请殿下与管姑娘上马!” 跟着刘辩,从卢县一直来到渔阳,一路上管青早已习惯了和刘辩在身体上亲密接触。 得知要与刘辩共乘同一匹战马,管青并没有像冬娘那样,表现出特别娇羞的模样,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走到战马身旁。 刘辩先是双手扶着管青的蛮腰,将她抽上了马背,已经骑到马背上的管青侧身又朝刘辩伸出一只手,也将他拉了上去。 怀中依偎着管青,刘辩双手提着缰绳,扭头朝还没上马的邓展与冬娘看了过去。 虽说与邓展相遇时,已从他那里得知了冬娘为何跟在身后,可刘辩在看冬娘的时候,却还是感觉她有些古怪。 如同刘辩扶管青上马一般,邓展也双手掐着冬娘的腰肢,将她朝马背上抽了过去。 纤柔的腰肢被邓展掐在手中,冬娘的身躯微微哆嗦着,被扶上战马,她心内还是颇有几分忐忑,低头看着正准备上马的邓展,一双眸子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柔情。 第241章 万里长城 两骑快马冲出树林,守在林子外的一群蓟州骑兵见有四名身穿皮甲的兵士骑着两匹马从林子里冲出,并未对他们太过留意,只是有名军官朝他们伸长了颈子高喊了一声:“你等为何二人同乘一马?” “弘农王在林子中,我等遭到伏击!”策马狂奔的刘辩扭头向那军官喊了一嗓子:“我等前去向将军禀报,兄弟们可千万要当心!莫要轻易进入林子!” 听说有人被弘农王伏击,那军官眸子一亮,待到刘辩等人又向前冲了一段,才对身后的一群骑兵喊道:“兄弟们,听见没有,弘农王在林子中!跟我进去搜!如此功劳,怎可眼睁睁让它溜走?” 说着话,军官兜转战马,双腿朝马腹上一夹,领着一群骑兵又折回了树林。 回头看着一群蓟州骑兵折回了林子,刘辩扭脸向一旁正策马飞奔的邓展说道:“邓先生,多亏有你,我等四人一同出林,才未被人拦住盘查。” “他们蠢!”一边策马狂奔,邓展一边对刘辩说道:“我等身上并无伤痕,也无血渍。若某暗中袭击官军,定然是以杀人为主,如何会容得俩人一马,从林子内逃出?此事只需稍加思索,便不会上当!” “得亏先生不是与本王作对!”抖动着缰绳,飞快的策马狂奔,刘辩扭头对邓展说道:“河东处于西南方向,公孙瓒定是料到本王出城,会返回河东。西南方恐是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本王去钻。” “殿下打算去哪?”看了刘辩一眼,邓展一边夹紧了战马的腹部,加快着速度,一边向他问道:“我等眼下正是向西,若不直接赶往河东,不久便会进入上谷郡地界。” “上谷!”说到上谷,刘辩眉头拧了起来,喃喃的接了一句,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日于吉曾对他说过,一旦东征必定会有一场劫难,如今想来,先是被昌豨算计,接着又落入公孙瓒手中,已算是不小的劫难。 可于吉那时还说过一句话,若想化解劫难,必须前去军都山寻找归隐的卢植。于吉说对了其中一部分,刘辩也是对后半部分尚未应验的预言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 策马狂奔了一会,刘辩抬手朝前一指,对邓展说道:“本王曾听闻卢植隐居于上谷军都山,早已有心拜会。眼下既是不能直接返回河东,便去军都山走上一遭,也无须耽搁多少时日!” “一切但凭殿下吩咐!”刘辩确定了方位,邓展应了一声,加快了策马疾驰的速度,与刘辩一同朝着西方一路疾驰。 从渔阳前往军都山,乃是一条径直朝西的直路,沿途山岭叠嶂,道路很是难行。 除逃离渔阳的当晚,众人是连天加夜、马不停蹄的一路向西狂奔,此后的几天,他们都是晓行夜宿,到了晚间便寻找宿头。 不一日,众人已进入了上谷郡地界。正行进间,被刘辩拥在怀中、乘在马上的管青抬起手朝前一指,对刘辩说道:“殿下,你看,长城!” 循着管青手指的方向朝前看去,果然在正前方很远的地界,有着一条连绵不绝,直通地平线尽头的城墙。 看到那片城墙,刘辩扭头向一旁的邓展说道:“本王从未到过长城,今日既已临近长城脚下,本王想去城上观望一番。” “长城恢宏大气,曾阻挡了多少异族入侵!”抬头望着远处链接天际的长城,邓展对刘辩说道:“殿下要看长城,胸中定是怀着乾坤!这大汉基业,非殿下恐无第二人可保!” “哈哈!”听了邓展的一番话,刘辩仰头哈哈笑了两声,对邓展说道:“先生只知本王喜这长城气势磅礴,却不晓得,本王也是厌烦这长城固本守旧!大汉立朝之初,匈奴犯边,我大汉官军死守各地,边关依旧是连年烽火,国母吕后也曾遭到匈奴单于书信侮辱。直到武帝登基,卫青、霍去病二位将军接管兵权,挥军直捣匈奴腹地,诛杀匈奴单于伊雉斜,方使得匈奴俯首称臣!” 策马狂奔着,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接着对邓展说道:“匈奴人俯首称臣,却并非完全臣服。武帝驾崩之后,匈奴死性不改,仍旧对我大汉边关连年袭扰。直到光武帝平定王莽之乱,明帝登基,才将匈奴彻底击溃,分为南北匈奴!” “殿下对匈奴可是恨意颇深!”骑在马背上,扭头看着策马在身旁狂奔的刘辩,邓展对他说道:“董卓乱政,各路豪雄相互征伐,如今南匈奴也是跃跃欲试、东面的乌桓更是多有探马来到中原,恐怕中原百姓又少不得遭那胡虏欺凌!” “只要有本王在一天,便不会让胡虏得逞!”刘辩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双腿朝马腹上狠狠一夹,加快了骏马奔驰的速度,向邓展喊道:“先生加快,我等快些到那长城,本王已是忍不住想要看那无限风光!” 被刘辩拥在怀中的管青,听了刘辩的一番话,皱起娇俏的小眉头,紧紧的抿着嘴,思忖着刘辩刚才所说的内容。 骏马奔驰,风儿从耳边擦过,发出阵阵“呼呼”的响声。可管青却好似根本听不到风响,她的思维还集中在刘辩刚才的一番言论上。 以往在黄巾军中,她只知与官军作战。投靠了刘辩,也只晓得要帮刘辩征战天下,却从来没考虑过关于胡虏的问题。 刘辩刚才的一番话,使他陡然对胡虏进犯有了个很强的概念。她隐隐的感觉到,在刘辩的眼中,各路豪强都是有可能成为盟友的所在,而长城以北,对中原虎视眈眈的胡虏,却从来没被刘辩当成过可以联合的盟友。 虽说远远的看到了长城的影像,可真的走起来,却并不是像看起来那般近。 众人策马飞奔,足足跑了近一个时辰,长城才真正在他们眼前清晰了起来。 “看山跑死马!”望着已经很清晰的长城,刘辩勒了勒缰绳,让骏马缓步前行,一边走一边对管青说道:“今日本王便陪你登一回长城。” 坐在刘辩身前,管青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对他说道:“殿下不喜长城,小女也不想登上去了!” “谁说本王不喜欢长城?”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管青说道:“长城横亘北方大地,是中原的屏障,也是我华夏族人的脊梁。身为汉室宗族,本王如何会不喜欢它!” 一边策马缓缓朝前行进,刘辩一边接着对管青说道:“只是本王不喜欢防守,对本王来说,真正有效的防守,便是进攻!进攻!一往无前的进攻!可这长城,在保护了中原大地的同时,却也让生活在安宁中的人们忘记了往日的苦难!忘记了血性!忘记了进攻!忘记了生为华夏人的荣耀!” 刘辩的一番话,不仅使得管青低头思忖起来,就连已经放缓速度,正与他们并骑而行的邓展和冬娘,脸上也现出了一抹沉思。 长城越来越近,众人到达长城脚下,刘辩仰头朝高大的城墙看了看,抖了下缰绳,寻找登城的阶梯去了。 巍峨的长城绵延万里,宽阔的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着一座为防胡虏入侵而设立的烽火台。 上了城墙,刘辩翻身跳下马背,将马背上的管青也给抱了下来。 管青刚从马背上跳下,就伸手接过了战马的缰绳,牵着战马,跟在刘辩身后,朝不远处的一座女墙走了过去。 与他们一同登城的邓展也下了战马,将战马交给冬娘牵着,快步跟上刘辩,走在他侧后方。 从女墙中穿过,到了另一侧墙头,刘辩走到一处城垛边,双手扶着城垛,朝着北方望去。 由于数百年未经修葺,长城的城垛上落满了浮土和灰尘,有些浮土在风化作用下,已是与城墙融为一物,坚硬的如同石头一般。 城墙西面,是一片葱翠的茫茫大山,而它的北面则是密密的丛林。 葱翠的树木遮蔽了城墙外的数百里山川,望着这一派无尽的绿色,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似很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四处都是山林,一阵阵罡风从高于山林的城墙上吹过,卷起城墙上的灰土,不一会便将刘辩等人身上的衣甲吹成一片灰蒙蒙的土黄。 站在刘辩身后,手按着剑柄,望着城墙外的一片苍茫,邓展对刘辩说道:“殿下,城墙上风大,还是早些离开赶往军都山要紧!” “不急!”刘辩摆了摆手,对邓展说道:“先生往日里行走世间,想必已是见惯了人世喜怒,不知到了这城墙之上,作何感想?” 刘辩再一次提起站在长城上的感想,邓展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某并不像殿下那般心怀天下。这长城也是来过两次,一次是从长城上经过,而另一次则是与一名剑客相邀,在此处比剑。” “先生剑术,天下绝伦,谁人敢与先生比剑!”邓展说出曾与人相邀来长城上比剑,刘辩扭过头看着他,嘴角挂着笑意,向他问了一句。 “帝师王越!”提起那场比试,邓展好似有些不愿提及的对刘辩说道:“我二人当日来到长城比剑,事先已然说好,无论输赢,不与任何人提及。今日殿下垂问,某才不敢不如实回答。” “输赢无关紧要。”刘辩微微一笑,并不追问当日邓展与王越比剑的胜负,而是扭过头望着长城外的茫茫山林,对邓展说道:“只是选在如此大气磅礴之地比试,便已有了绝代剑侠的风范。” 第242章 古怪小村 “那里便是军都山!”与刘辩一同望着长城外的山林,邓展抬手朝西面一片连绵的山峦一指,对刘辩说道:“军都山纵横颇深,山中多有狼虫虎豹,若是卢尚书隐居于此,想要寻找,颇为不易!” “有心找人,哪有找不到之理!”循着邓展手指的方向,朝那片连绵不绝的山峦望了一会,刘辩向众人一招手,对他们说道:“既然已是长城看过,也莫要在此多做耽搁,我等今日便进入军都山,若是运气好,或许还能寻户人家住下!” 管青与邓展抱拳躬身应了一句,冬娘却是什么也没多说,在邓展的帮助下上了马背,与同样二人乘着一匹马的刘辩、管青一道,下了长城,朝着军都山方向奔去。 他们登上的这段长城,建在军都山边缘,下了长城没走多远,众人便已进入山内。 山林边缘树木并不是生的十分紧密,骑马穿行其中,感觉倒也是颇为宽敞。 马蹄踏在落满了枯叶的山路上,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和着风儿摇曳树冠发出的“沙沙”轻响,倒也使得连续奔走了数日的众人感受到一番别样的写意。 沿着军都山边缘走了五六里路,眼见天色渐渐有些暗了,与冬娘同乘一匹马的邓展抬手朝前一指,对刘辩说道:“殿下,前方有处村落,我等今晚可去彼处借宿。” 循着邓展所指的方向,刘辩过然看到在山林之中隐隐的浮现出一片民房的踪影。 “好!今晚便在彼处借宿!”看到那片村落,刘辩点了下头,策马加快了些速度,朝着那座小村奔了过去。 离小村还有很远,刘辩就隐隐的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在说话声中,不时的还间杂着几声女人们欢快的笑声。 以往在各地行走,刘辩是看惯了无人的村庄,眼下遇见一座有人的小村,心内也是颇为激动。 听到前面不远有人说话,刘辩勒住疾驰的战马,减缓了速度,慢慢的朝着传来说话声的方向走去。 走不多远,他看到在一片林木之中,有着一汪清粼粼的水潭,水潭边上,许多村妇正忙着浆洗衣物,发出说话声与笑声的,正是这群村妇。 见有一群村妇在水潭边洗衣,刘辩翻身跳下马背,快步朝着水潭走了过去。 管青见他下了马,担心他出了意外,赶忙也跳了下来,跟在他身后,走向那汪围着许多女人的水潭。 一群村妇正一边浆洗着衣物一边说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个全都扭过脸,往正走向她们的刘辩与管青看了过来。 看到有两名穿着皮甲,腰间还悬挂着佩剑的官兵朝她们走了过来,这群村妇止住说笑,一个个全都站起了身。 虽说这群村妇看着刘辩与管青时,目光中带着些许慌乱,却并没有如同外面的村妇见了官兵一样四散逃开。 “二位客人因何来此?”待到刘辩与管青走到水潭边,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村妇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他们说道:“此处偏僻,往日里少有人来此,二位不会是迷路了吧?” 穿着蓟州军的衣甲,而且还携带着兵刃,若是外面的百姓见了,定然晓得刘辩与管青是官兵装扮。 可这村妇在说话时并未称他们为“将军”,反倒如同称呼平民一般,把他们称作“客人”,可见这座村落以往并没有来过官兵。 “迷路倒是没有!”刘辩与管青先是抱拳向村妇们行了一礼,接着刘辩微微一笑,对那与他们说话的村妇说道:“我等途经此处,错过了宿头,本想找个背风的所在住上一夜,不想却见到此处有座村落,特意前来借宿。” “村中常年未有客人来此,山中又多有狼虫虎豹,客人借宿,断无相拒之理!”得知刘辩与管青只是想要借宿,那村姑先是应了一句,随后对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说道:“二女子,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有客人来村中投宿,要他好生招呼。若是怠慢了,看娘不会去揍他!” “好嘞!”来了客人,那小丫头显得很是高兴,一蹦二跳的到了刘辩身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挽住他的胳膊对他说道:“客人请随我来!” “不忙!”得了村妇允诺,那叫二女子又紧紧的将他胳膊挽住,刘辩赶忙接着说道:“我等来此并非只有二人,后面还有两名伴当……” “一并请来便是!”不等刘辩把话说完,那村妇就对他说道:“今晚客人便在我家留宿,村子里许多年未有外人来过,男人们知晓来了客人,想必也会很是高兴!” 听了村妇的话,刘辩扭头对管青说了句:“去把邓先生他们请来!” 管青应了一声,转身朝邓展与冬娘等待她和刘辩的地方跑了过去。 在管青离去后,刘辩又朝允诺他们留宿的村妇拱手行了一礼,正要道谢,却发现这群站在水潭边上的村妇,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都很是古怪,那眼神就好似一群在海边玩耍、捡到了美丽贝壳的孩子一般,充满了希冀和好奇。 村妇们的眼神让刘辩感到很不舒服,他甚至有种想要转身离去的冲动,可眼下天色已然晚了,若是离开这个村子,恐怕今晚他们只能在山林中露宿。 没过多会,管青牵着一匹马,将邓展与冬娘也引到了水潭边。一直站在刘辩身旁的二女子见他们来到,大咧咧的又将胳膊朝着刘辩的手臂上一挽,脆生生的说了句:“客人请随我来!” 胳膊被二女子挽着,刘辩又向水潭边的村妇们微微躬了躬身,算做道谢,与管青等人一道,在二女子的引领下,朝着离水潭不远的小村走去。 当他们走的稍远了一些,水潭边一个村妇促狭的朝先前与刘辩说话的那村妇眨巴了两下眼睛,对她说道:“二女子她娘,你家二女子可喜欢那男娃咧,今晚怕不是要被破了身子啵……” “女娃儿大了,身子终是要破的!”二女子她娘咧嘴嘿嘿一笑,冲促狭她的村妇一乐,对那村妇说道:“那男娃儿可不错,俊俏的很,我家二女子今晚若是被他破了身子,明年生个全胳膊腿的大胖男娃儿,你可莫要妒忌!” “又不是只有那男娃儿一个,来了四个客人,我也拉回家去一个,让我家虎丫晚上也破破身子……”被二女子她娘促狭了一句,说话的村妇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说道:“明年是谁家抱上大胖男娃儿,还说不得呢!” “除了那年岁稍大些的,另外两个都是胸脯高高、屁股圆圆翘翘,一看便知是个女子,恐怕你拉得一个回去,晚上却是没有那根棒棒给你家虎丫破身子!”虎丫娘话音刚落,二女子她娘就又促狭了一句。 此时刘辩等人已在二女子的引领下进了村子,若是刘辩听到这群村妇的对话,恐怕已是惊的浑身冷汗直冒。 他们不过是想来到这里借宿一晚,管青与冬娘身为女儿家,被看穿了身份不说,就连他和邓展,晚上恐怕也是要付出一番体力劳动,在村内的小姑娘身体里好生的播下种算做宿钱。 二女子挽着刘辩的胳膊,一蹦一跳欢快的朝村子里跑去,刚进村子,她就朝一户人家高声喊了起来:“爹,来客人了!” 听到二女子喊“来客人了”,一大群村民从家中涌了出来。 当这些村民从屋里跑出来,涌向刘辩等人的时候,刘辩惊愕的发现,除了迎出来的女子都很正常,村子里跑出来的男人,竟是大多都有着先天的残疾。 这些男性村民中,有不少人歪着颈子,脸部肌肉已萎缩痉挛,看起来很是怕人。也有一些人手臂弯曲着,五根手指如同鸡爪一般撮成一团。另外还有许多瞎子、跛子,至于有没有聋子,刘辩却是看不出来,反正所有的男人,看起来就没有一个生得齐全的。 “去去去,这是我家客人!”村民们刚涌上来,二女子就像是只护小鸡的老母鸡一般,朝他们摆着手,想把他们驱赶开。 一个生着椭圆脑袋,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汉子,在听到二女子说话后,拉开房门,飞奔了出来。 到了刘辩身前,那汉子张着大嘴,“啊啊啊”的发出了一连串怪叫,一把扯住刘辩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家里拽。从他脸上漾满的笑容,刘辩能看出,他的心内此时是异常的兴奋。 刘辩被那汉子拽着,管青皱了皱眉头,正要上前拦阻,一旁的邓展伸手挡在她的身前,朝她摇了摇头。 被邓展拦住,管青紧皱着眉头,朝他看了一眼。 “他并无恶意!”拦着管青,邓展小声对她说道:“村民都是无有恶意,恐怕只是常年没客人来此,才会如此盛情。” “呃!”邓展如此一说,管青才坦然了一些,跟着被那汉子拉着的刘辩,朝汉子家走去。 拉着刘辩,汉子一边领着他朝家走,一边脸上漾满笑容的“啊啊”直叫,不过当有村民想要朝刘辩靠近的时候,他又会龇牙咧嘴露出一副凶相,将靠近的村民吓走。 从他的表现,刘辩已然看出,他定然是个智力低下,且又不会说话的人儿。心内不由对这汉子多了几分同情。 “爹,你好生照料着客人,我去给客人弄些吃食!”待到汉子拉着刘辩进了家门,管青等人也随后进入,二女子向那汉子交代了一句,跑到门口,朝那些围在外面、正向刘辩等人张望的村民们直摆手,对他们喊着:“去去去,莫要耽搁我家招呼客人!” 第243章 为村子生娃儿 屋内墙壁的四方形坑洞上,竖着半截表面已糊成黑漆漆的白烛,白烛上的火苗在蹿进屋内的风儿吹拂下,轻轻摇曳着,给房间里铺洒了一层昏蒙蒙的烛光。 刘辩等人排成一列,跪坐在墙角下,他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老旧的陶碗。 四人手中捧着的陶碗,都是有了些年头,不过却擦洗的相当干净。与管青、冬娘手中捧着的陶碗比较起来,刘辩和邓展的碗要新上许多,至少碗口边缘没有残破。 不仅如此,二人碗中的饭食,也是有着几片干肉,而管青和冬娘碗中,则只是一些黄米饭和青菜叶。 二女子她娘跪坐在几人对面,笑吟吟的望着正捧碗吃饭的刘辩。她脸上的笑意,就好似一个商人,以极低廉的价格买到了一件他早就想要的货品似得。 手中捧着碗,虽说是在咀嚼口里的饭食,可刘辩却被二女子她娘那双目光怪异的眼睛给看的浑身不舒服,举手投足间,动作也显得很是僵硬,无论手脚如何摆放,就是觉着一阵阵的别扭。 坐在对面的二女子她娘显然是没发现刘辩浑身都不自在,她的视线不住的在刘辩的身上游移着,就好似想要透过他身上的衣甲,将他给看个通透似得。 “啊啊!”刘辩等人捧着碗,刚吃了几口,先前拉着刘辩进屋的哑巴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把手里拎着的一只刚考好的山鸡往刘辩碗上一搁,跪坐在刘辩身前,脸上带着傻呵呵的笑,朝他直点头。 这只山鸡烤的是油光呈亮,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在进二女子家时,刘辩并未发现她家有山鸡,显是刚从野地里抓来的。 “啊啊!”山鸡放在刘辩的碗上,哑巴见他不吃,又叫了两声,意思是让他快吃。 “大憨!”哑巴跪坐在刘辩面前,坐在他身后另一侧墙角下的二女子她娘拧着眉头,向他喊了一声:“离客人远些,莫要耽搁客人吃饭。” 这哑巴显然是很惧怕二女子她娘,听到她说话,赶忙站了起来,退到房间的角落里,一双眼睛却还在死死的盯着刘辩,脸上也漾满了傻呵呵的笑容。 哑巴带来的烤山鸡虽说不大,却也是至少有三五斤重。刘辩抬头朝哑巴微微一笑,伸手揪下两只鸡腿,给一旁的管青和冬娘碗中各放了一只。 剩下的山鸡,他则撕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留着自己吃,另一半则递给了邓展。 刘辩撕开山鸡,与众人分吃,心内也是隐隐感到小村有些古怪的众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纷纷抬头望了他一眼,又自顾的吃了起来。 “几位客人。”刘辩等人正吃着饭食,二女子她娘眼睛望着刘辩,对他们说道:“我家房舍略小,待几位客人吃罢了饭食,奴家便领几位去乡亲家暂宿……” “多谢主家!”刘辩点了下头,向二女子她娘谢了一句,浑身被二女子她娘看的直不自在,又低下头继续吃了起来。 待到几人吃罢,一直没在屋内的二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帮着刘辩等人收走空碗,二女子她娘则站了起来,对刘辩说道:“客人今晚便在我家留宿。” 接着她又向邓展等人说道:“几位请随我来。” 说着话,二女子她娘转身朝门口走了去,觉着小村有些古怪的管青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该不该将刘辩一人留于此处,站在她身旁的邓展却朝她使了个眼色,要她一同出去。 眼看着邓展等人离开了二女子家,刘辩站在空荡荡的屋内,脸上现出一抹迷茫。 自从进入小村,他看到的男人都是有着很重的残疾,而女人们又绝对只是一群只知在山中劳作的淳朴村妇。 可不知为何,他心底就总觉着今晚好似要发生什么一般,有着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待到众人离开屋子,二女子又走进屋内,收拾起地上的鸡骨头。 “俺这便为客人收拾住处!”手中捧着刘辩等人啃完的鸡骨头,二女子向他甜甜的说了一句,转身又走了出去。 等到她再次从屋外折返,她并未与刘辩说话,而是转身进了左侧的耳房。 站在堂屋,刘辩听到耳房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没过多会,房间里传来了二女子的声音:“客人,可以睡了。” 二女子说过话,并未从耳房出来,刘辩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出来的意思,抬脚走进耳房。 耳房内没有点起蜡烛,光线很暗,进入屋内,刘辩隐隐的看到在房内的一角,四四方方的铺着一张铺盖,在铺盖上,好像还躺着个白生生的躯体。 “小姑娘!”摸黑朝着铺盖走去,刘辩小声唤了一句:“你在何处?” 屋内没有回应,只是铺盖上那白生生的小躯体好像扭动了两下,将一张薄薄的麻布捂在了头部的位置。 手按剑柄,走到铺盖旁,刘辩低头朝铺盖上一看,只见铺盖上赫然躺着一个浑身一丝不挂,尚未发育成熟的小小女娃儿。 “小姑娘,你这是何意?”看到那小小身躯,刘辩吃了一惊,赶忙向后退了两步,冲躺在铺盖上的二女子说道:“若是你爹娘晓得你如此做法,定是要气死了。” “娘要俺来陪你!”听到刘辩说的话,用麻布将脸紧紧捂住的二女子坐了起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对他说道:“俺娘说了,若是客人今晚不睡了俺,俺就不能大肚子,给村子里生个好端端的男娃儿。以后俺在村子里,就没脸见人了!” 坐在铺盖上的二女子身材小小的,由于还没完全长开,她的小腰虽细,却不像成熟些的女子那般凹凸有致,上下身之间,也并没有葫芦形的曲线。 她那小小的胸脯更是平板一块,只是瞟了她的身体一眼,刘辩就有种她的胸前不过是平板上绣着两颗小小纽扣的感觉。 “你多大了?”重新走到铺盖旁,刘辩伸手拉过先前二女子用来遮脸的麻布,裹在她身上,将她一丝不挂的身体包住,蹲在她面前很是和善的问了一句。 “十一了。”看着刘辩,二女子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了两下,小脸上带着几分失落的央求刘辩道:“客人就要了俺吧,俺还没破过身子,若是客人不给俺破了身子,俺以后在这村子里还怎么见人。” 东汉时期,人说年岁,都是从刚出生便算一岁,过了年就是两岁。二女子说她今年十一,算起来也不过就九、十周岁的光景。 如此**,刘辩纵然是再禽兽,也是不会对她下手。 蹲在二女子身前,刘辩双手扶着她的肩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她说道:“小姑娘,听我说。” 望着蹲在身前的刘辩,二女子苦着小脸,一副苦兮兮的模样。 “你还小,就算是我要了你,你也怀不上孩子。”双手轻轻按着二女子的肩头,刘辩柔声对她说道:“村子里的人可能只是本村通婚,时日久了,尽是亲戚,所以男丁才多残疾。待到你长大一些,在别处找个好后生,生出来的娃儿定然是白白胖胖。” 刘辩说的这些,二女子自是不懂,她低下头,紧紧的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用力的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客人若是不要了俺,以后乡亲们的唾沫都能把俺淹死!” “呼!”刘辩长长的吁了口气,低头想了一下,对二女子说道:“明日一早,你就对你娘说,今晚我已经要了你。” “俺娘会来看的!”二女子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刘辩,对他说道:“俺娘说了,女娃儿破身子,褥子上会沾着血……还有就是……还有就是……” 话说到后来,二女子又把头低了下去,没能将要说的话全都表达出来。 虽然她没把话给说完,刘辩却晓得事情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小村内没有健康男丁,村子里的女人们,为了能生出健全的男娃儿,恐怕是什么招数都能想的到。 “跟我走!”过了许久,刘辩抬起头,对坐在铺盖上的二女子说道:“明日一早,你跟我走。再过个几年,我帮你寻个好婆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刘辩心内很是挣扎。眼下他也是在跑路,多带个尚未成人的小姑娘,必定会多许多麻烦。 可他实在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在不碰二女子的情况下,帮她度过这一关。 “俺不能走!”二女子低下头,紧紧的抿着嘴,对刘辩说道:“村子里从来没人出去过,俺要是走了,以后就回不来了……” “呼!”被二女子断然拒绝,刘辩长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愣愣的望着她,心内也是一阵阵的感到迷茫。 “不要拦着我!“就在刘辩望着二女子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管青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二女子家奔了过来。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房门被人大力踹了开来,管青一头冲进屋内,径直钻进了刘辩与二女子所在的房间。 管青刚冲进屋,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一阵哄闹的声音,一群男男女女村民涌到了二女子家门口,将房门堵了个严实,却没人敢冲进屋内。 第244章 送个女子给睡 “出来!”站在临门的地方,管青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半截,厉声对屋内的二女子喝了一声。 长剑出鞘时发出“呛啷”一声脆响,把坐在铺盖上的二女子吓的浑身哆嗦了一下。 蜷缩在铺盖上,二女子用麻布紧紧的裹着身体,一双充满了恐惧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站在耳房门口的管青。 “你这是为何?”见管青满面怒容的立于门口,刘辩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伸手按住她握着剑柄的手,将她的长剑推回剑鞘,小声对她说道:“莫要吓着了乡亲们。” “殿下,他们……”长剑被按回剑鞘,管青一脸怒容的对刘辩说道:“你可知他们要做何事?” “晓得!”刘辩先是朝管青点了下头,随后抬脚走出耳房,对围堵在门口的村民们说道:“乡亲们,在下晓得你们想做什么,只是在下并非种猪,乡亲们将一**女子塞入屋内,在下也是难以消受……” “客人来了村里,我家好生伺候着,没有半点怠慢,客人总要给我家留下些什么!”刘辩的话还没说完,满面怒容的二女子她娘就推开人群走了进来,站在刘辩面前,拧着眉头对他说道:“若是客人今晚不睡了我家二女子,便不要想着离开村子!” 二女子她娘话说的是斩钉截铁,刘辩丝毫不怀疑,若没有个合适的理由,而且今晚他也不和二女子发生些什么,这些村民绝不会放他与邓展等人离开。 村子里的男人都是残疾,女人们又不会有太大的战力,凭着刘辩等人的能耐,即便是将整个村子全都杀光,也算不得甚么难事。 可刘辩却不会这样做,来到村内,二女子一家虽说是怀着一些目的才对他们礼遇有嘉。刘辩却绝不怀疑,他们一家人也是拿出了全家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与管青等人。 不论怎样,他都无法做到以武力来慑服村子里的村民。 “恕在下不能从命!”看着站在面前、一脸蛮横的二女子她娘,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她说道:“二女子是个好姑娘,乡亲们也很是热情,正是因此,在下才不能只是在此一夜欢愉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客人莫不是嫌弃我家二女子?”刘辩再次拒绝,二女子她娘紧紧的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如同要喷出火焰般向他质问道:“客人吃了我家的,又住在我家,莫不是送个女子给客人睡,客人还不肯?” “并非如此!”刘辩摇了摇头,对二女子她娘和围在门外的村民们说道:“村子地处深山,且乡亲们并未看出我等乃是官兵装扮,想来是与外界联系甚少。恐怕男女成婚,也是本村婚嫁。正是因本族通婚,全村都是近亲,才致使男子尽皆残疾。在下只是疑惑,为何女子却都完好……” “睡与不睡,先生只管说一句便是!”不等刘辩把话说完,二女子她娘就瞪着眼珠子,将他的话头打断。 “当然不睡!”刘辩很是果决的摇了摇头,先是断然拒绝了晚上由二女子侍寝,接着便对村民们说道:“不过在下可做个承诺,不久之后,会有许多在战场上受伤的官兵来到此处。他们或许也都是残疾,不过却不是与生俱来,村内女子与他们****,定能生出白胖康健的娃儿!” “客人只是今日借宿,待到天明离去,乡亲们又去哪里寻你?”刘辩的话音才落,二女子她娘就把头扭向一旁,轻声哼了一下,对堵在门口的村民们说道:“乡亲们莫要信他,他们明日一走,我等去哪里寻得他们?” “大丈夫立世,一言九鼎!”刘辩双手叉在腰上,向堵在门外的村民们说道:“不出仨月,在下定然会让人送一群战场上受伤的兵士前来。乡亲们是想要每家都能生出康健的娃儿,还是只想要二女子一人生出娃儿?” 刘辩这句话,明显是在挑拨村民莫要帮助二女子她娘围堵,明眼人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企图。 可村子里已是好几代人都没有生出健康的男娃儿,一些村内的女子虽说是看出了刘辩的意图,可今晚即便刘辩与二女子睡了,与她们也没多少干系,反倒不如信他一回,或许将来还真能得到好处。 “二女子她娘,客人言之有理,你可不能只顾着自家,不想着全村的乡亲。”围堵在门口的村民们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人开口帮着刘辩说话了。 一旦有人开口,立刻便会有更多的人跟在后面附和,没过多会,原本是拥堵上来帮助二女子她娘的村民们,反倒是一面倒的声讨起她来了。 “客人随我回家歇息,莫要理会这疯婆子!”村子里的女人们正七嘴八舌的吵闹着,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妇人走进屋内,拉着刘辩就朝门口走。 “五婶,你这是……?”见那妇人拉起刘辩要往门口走,二女子她娘赶忙拦在门口,冲她瞪着眼问道:“莫不是要从我家将客人抢走?” “客人已然说过,会给村子送来许多能帮着生好娃儿的男人。”五婶回瞪了二女子她娘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全村人家,又不是只你一户想着生个齐全的男娃,你可不能这般只顾着自家!” 五婶如此一说,又有几个村妇涌进屋内,拦在二女子她娘面前,护着刘辩与管青离开了二女子家。 刘辩与管青被一群村妇连推带拉,离开了二女子家。二女子她娘正想出门去追,门外的另一群女子赶忙迎上,挡住了她的去路,使得她只能望着刘辩离去的背影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方才客人所言,可是当真?”离开二女子家,没走出几步,五婶就停下脚步,向刘辩追问了一句。 扭头朝一旁跟着的村妇们看了一眼,从每个村妇的眼神中,刘辩都看出了对能生出健康男娃的渴望,他点了点头,对五婶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仨月之内,在下定会遣人送来至少百名在战场上受过重伤,无法重新返回战场的伤兵前来,届时还望乡亲们善待他们。” “只要能帮着村里生出男娃儿,乡亲们就是把他们当成祖宗供着也行!”从刘辩口中得到确实的消息,五婶脸上漾满了笑容,不过旋即她又像想起什么似得,向刘辩问道:“客人虽是如此说,万一他们不肯,又该怎办?” “到了此处,有衣穿、有饭吃,晚上睡觉还能搂着婆姨,哪有不肯之理!”刘辩笑了笑,对五婶说道:“五婶只管放心,在下定然做到便是!” 说这番话,刘辩的语气是十分的坚决,簇拥在他身旁的村妇们也不由的对他多了几分相信,跟着五婶,将他和管青一同送到五婶家。 走在刘辩身后,管青是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刘辩再次拍着胸脯满口保证一定会送来伤兵,管青的脸上却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疑虑。 进了五婶家,刘辩发现,这五婶家除了两个憨傻到几乎无法自理生活的汉子,只有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子。 那女子帮着刘辩与管青在耳房内重新铺好铺盖,可能是得了五婶的吩咐,并未对他们多做纠缠,退了出去。 “殿下,答应日后送伤兵前来,这些妇人可都是当了真!”待到那女子退出去,外面的村民也多各自散了,管青小声对刘辩说道:“不过殿下如此做,小女倒是也能理解几分……” “你认为我不会送伤兵来?”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她说道:“今日答应他们,待到我等返回河东,本王定然会派人送些伤兵前来。” “河东距此几近千里……”望着满脸果决的刘辩,管青的一双眸子中充满了疑惑,向刘辩问道:“为了一句应诺,花费如此大的人力、精力,可否划算。” “世间有些事,不能用划算不划算来衡量!”刘辩转过身,走到窗边,双手背在身后,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对管青说道:“村内缺少男人,妇人们想为村子传宗接代,生出康健的男娃儿。本王领兵连连征战,许多失了手脚的重伤患,只能由军中照料,可军中官兵即便再用心,又如何能比自家女人照料的更为细致?为了大汉基业,将士们甚至连性命都不要了,本王又如何能看着他们在重伤之后如同行尸走肉般过完余生?将部分伤兵送到此处,每人安顿个婆姨,也算是伤有所养吧……” 看着面朝窗口站立的刘辩,管青想起那些在战争中受了重伤的伤患,也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 曾经在黄巾军中,她眼睁睁的看着许多受了重伤,失去了手脚的兵士,不堪忍受生活的困苦而举剑自杀。 如果刘辩真能将一批重伤患送到此处,倒也是给他们安排了个老有所养的所在。 “二位客人,天色不早,早些歇了吧!”双手背在身后,刘辩正望着窗外,耳房门外传来了五婶的声音:“今晚老妇为客人们备办些干粮,留着路上吃。” “五婶!”五婶的话音刚落,窗口边站着的刘辩猛然转过身,向她问道:“敢问五婶,这大山之中,何处还有村子?” “方圆数十里,只有本村!”刘辩的话音才落,站在耳房门口的五婶就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向他问道:“客人可还是要去别个村子?” “在下来这山中,只是因有位故交隐居此处!却不晓得是在何处安身。”得知方圆几十里内,只有这一个村子,刘辩扭过头,重新望向窗外,对五婶说道:“有劳五婶,在下离去后,仨月之内,定然会派人将伤兵送来。” 第245章 唱山歌的男童 一抹晨曦透进树林,投射在处于军都山边缘的小村。 刘辩与管青同乘一马,缓缓朝着村外走去。邓展和冬娘则乘着另一匹马,紧跟在他们身后。 邓展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然,而坐在他身前马背上的冬娘,神情中却多了几分恍惚。 四人缓缓走出村子,一群村妇跟出了村口,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其中不少人还在向他们挥着手。若是此时刘辩回头,定然能看到这群村妇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期待。 “邓先生昨晚睡的可好?”与管青一同折腾了小半夜,却始终没见邓展和冬娘出现,刘辩心内已是对昨晚邓展所做之事,大概有了个猜测。 当他向邓展问出这句话时,冬娘扭回头,朝拥着她坐在马背上的邓展看了一眼。看着邓展,她那娇俏的脸庞上流露出几许失落,一双眸子中,隐隐的还泛着点点泪光。 “在村中留宿,夜晚尚有村姑相陪,如何不好?”邓展微微一笑,向与管青一同骑马走在前面的刘辩问道:“昨晚村中一阵吵嚷,想必殿下睡的不甚好。” “村姑作陪……”刘辩回过头,朝邓展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先生游历世间,可不拘小节,而本王却绝不可如此。若本王昨晚与村姑同睡,此事将来一旦传扬开来,岂不是遭天下英雄耻笑?” “男欢女爱,本属应当!”邓展缓缓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天下豪雄,谁又没豢养几个家姬?昨日晚间,与某同睡的女子相貌并不丑陋,甚至还有几分妖娆,某是男人,如何会放过这般好事。村民如此惠赠,殿下不纳着实可惜。纵然殿下真个做了,天下间恐是也无人能说出甚么!” “豢养家姬,与在村中为人做种,不可同日而语!”刘辩摆了摆手,双腿朝马腹上一夹,对邓展等人说道:“据闻数十里之内,并无其他村落,要找到卢尚书,恐怕还得费些周折,我等要快些行事,不可耽搁了返回河东的时日。” 众人应了一声,不再去提村中发生之事,刘辩与邓展都抖了抖缰绳,催促着骏马又走的快了些。 战马穿行于林间,马蹄踏着厚厚的落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离开小村,马不停蹄的一直走了数十里,刘辩突然抬起手臂,止住了众人的前进,侧着耳朵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跟在后面的邓展也勒住骏马,如同刘辩一般将耳朵支楞了起来,好像在聆听着什么。 “殿下,怎了?”与刘辩同乘一骑的管青扭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轻声问了一句。 “山中好似有人唱歌。”朝管青摆了摆手,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骑马立于一旁的邓展问道:“先生可有听见?” “听见了!”邓展点了点头,一脸凝重的望着更深处的山林,对刘辩说道:“只是不晓得如何此刻没了声息。” 二人正说着话,山中又传来了一阵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嘹亮山歌。 虽说山歌声离他们甚远,众人却是听得真切,唱歌的应是个尚未成人的孩童。 听到山歌声,刘辩与邓展翻身跳下马背,朝着林子深处蹿去。 管青和冬娘刚跳下骏马,已经跑出几步的刘辩就转过身向她们指了下喊道:“你二人在此处看马,等候本王与邓先生返回!” 下了马背,正要跟着刘辩朝林子里冲的管青和冬娘听他如此一说,有些迟疑的收住了脚,眼看着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之中。 进了林子,刘辩每跑十几二十步,便会用长剑在经过的树干上劈出一条长长的刻痕。 跟在他身旁的邓展见他如此动作,并未多问,只是与他一同朝着传来山歌声的方向奔去。 二人一口气奔出了数百步,山歌声越来越清晰,可就在这时,唱山歌的孩童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山歌也戛然而止。 听到惊叫,刘辩与邓展相互看了一眼,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又跑出数十步,刘辩陡然闻到一股腥臊的味道,他赶忙抬起手臂,止住了与他一同前冲的邓展,小声说道:“不好!那孩子恐是被山中猛兽围住!” “好重的腥臊味,想来猛兽不少!”邓展点了下头,手持长剑,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向四周看了看,确定野兽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刘辩又招了下手,与邓展一同猫着腰,飞快的向前蹿去。 野兽身上特有的腥臊味越来越重,又跑出了二十多步,二人隐隐的听到了一阵野兽低沉的“呜呜”声。 循着野兽发出的低吼,刘辩朝前看了过去,只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大约十岁左右、头上挽着两个圆圆髻子的男童,正手持柴刀背靠着一棵大树站立,在男童身前的地面上,还丢着一捆刚砍了没多久的干柴。 十多条体型硕壮的野狼正围在男童四周,将他团团包围起来,一双双泛着绿色粼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它们眼前这餐只要张张嘴,就能吃下肚子的美食。 背靠大树,男童浑身哆嗦着,持着柴刀的双手也不住的颤抖着。 “呜!”随着一声低吼,一只野狼凌空跃起,朝着背靠大树站立的男童扑了上去。 它的身体刚刚凌空跃起,蹲在刘辩身旁的邓展猛然起身,将手中长剑朝前一甩。 长剑夹着“呼呼”的风声,如同竖直的螺旋桨一般翻滚着,朝那头跃起的野狼飞了过去,锋锐的剑尖“噗”的一下,深深扎入了野狼的脊背。 刚把长剑甩出去,邓展突然低吼了一声“不好”,赶忙转过身,伸手朝一旁虚空一抓。 一头在刘辩与邓展接近男童之后,就一直在灌木丛中盯着他们的野狼纵身蹿起,朝着甩出长剑的邓展蹿了过来。 邓展这虚空一抓,恰好掐住了那野狼的颈子,将那头足有数十斤的野狼给提在手中。 野狼的身体在邓展的手臂上来回的晃荡了几下,当邓展松开掐着它咽喉的手指时,它的喉骨已被硬生生的捏碎。随着邓展松开手掌,那条野狼的身躯掉落在落满了枯叶的地面上,两条后腿踢腾了几下,就再没了声息。 邓展举手之间,连杀两头狼,刘辩手持长剑,也大喝了一声,纵身朝着围在男童身前的群狼冲了上去。 生为剑客,手中没了长剑,邓展心内终究是底气不足,在刘辩前冲的同时,他也紧随其后冲向背靠大树的男童,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像刘辩那样要救下男童,而是取回长剑。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男童背靠的大树冲了上去,围着男童的群狼,没想到两个人类竟敢冲向它们,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向侧面躲了躲,竟给二人让出了一条空隙。 冲到男童身前,刘辩手持长剑猛然转身,将男童死死的护在身后。与他一同冲过来的邓展,则一把抽出那柄深深扎入野狼脊背的长剑,持剑站在刘辩身旁。 已经冲到树边的俩人刚站好位,从灌木丛中又先后蹿出了二三十条狼。 刚蹿出的这群狼体型大小不一,在蹿出灌木之后,一步步的朝着刘辩等人围拢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男童背靠的大树下。 “上来!”一手持着长剑,刘辩另一只手朝站在他身后、浑身还哆嗦着的男童腋窝下一抠,一把将他拽到身前,语速极快的对他说道:“踩着我肩膀,到树上去!” 被刘辩拽着腋窝,男童整个人都被抡了一圈,刘辩说要他踩着肩膀上树,他浑身哆嗦着,两只脚直往刘辩微微屈起的双腿上踩,想要在刘辩的帮助下爬到他身上。可能是太过紧张,他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爬上刘辩肩头。 “殿下抽他上树,某护持着!”一旁的邓展见男童没有成功爬到刘辩肩上,手持长剑,挡在刘辩身前,与群狼对峙着,向刘辩低喝了一声。 邓展挡在身前,刘辩心内陡然一松,将长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揪住那男童的肩胛,转身把他朝树上抽了去。 在刘辩转身的那一瞬,两条野狼发出一阵低吼,纵身朝着挡在他身前的邓展扑了上来。 野狼凌空跃起,刚扑到邓展面前,邓展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朝前猛然一划,随着一道亮丽的弧光,长剑从那两头野狼的身前划过。 两头跃起的野狼头颅,同时被长剑劈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喷溅出了一蓬腥热的狼血,前冲的势头也顿时消退,齐齐掉落在地上,抽搐着踢腾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积满落叶的地面,很快就被狼血洇红了一小片。 一剑劈死两头体格硕壮的野狼,邓展手持长剑,将长剑护在身前,冷冷的凝望着团团围着他们的狼群。 双手掐着男童两腋,刘辩用力将他朝树杈上一抽,待到男童的手抓住树杈,他又用一只手往男童的屁股上推了一下,将男童推到树杈上。 “趴好了!”抬头看着趴在树杈上的男童,刘辩向他交代了一句,随后转过身,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朝前上了一步,与邓展交换了个眼神。 二人彼此点了下头,齐齐发了声喊,持着长剑,向围在四周的狼群扑了上去。 狼群在他们纵身扑上来的那一刹,又向后退了一些。作为猎食者,这群狼若是有如同人一样的思维,它们定然会以为刘辩与邓展是要找死。 狼的数量远远多于他们,而且狼的体力又要比人强上许多,两个人凭着两柄长剑,主动冲出与狼群厮杀,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无异于自杀。 第246章 林中木屋 手持长剑,冲进狼群之中,刘辩与邓展如同疯了一般,手中长剑上下翻飞,一群健壮的野狼,竟是被他们顷刻间劈翻了十数头。 健硕的野狼接连被劈翻在地,那些体格相对小些,并不是很强壮的狼在二人的驱赶下,纷纷蹿向远处。 追着狼群赶了一会,待到狼群跑的没了踪影,刘辩与邓展止住脚步,相互望了一眼,长长的吁了口气。 面对狼群,寻常人除了蹿上树躲避,就只能被狼群撕碎吞进肚子,刘辩与邓展却凭着手中的长剑,将这群在丛林中极少有天敌的掠食者驱散,不能不说他们今日多少是有些侥幸。 “狼群已经走了!”收起长剑,回到男童藏身的大树下,刘辩抬头朝树上的男童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我叫卢毓,你们又是何人?”狼群已被赶走,先前被吓的浑身直哆嗦的男童此刻已是回过神来,坐在树杈上情绪也缓和了许多,他低头看着树下站着的刘辩,向他问道:“看你穿着官兵的衣甲,如何敢被称作殿下?” “你听到了?”卢毓的话音刚落,不等刘辩说话,一旁的邓展抬头对他说道:“某还以为你小子吓的尿了,听不到我二人说话。既然你认得我二人穿着的乃是官兵衣甲,想来是见过些世面。这位便是当今弘农王殿下……” “弘农王……?”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卢毓一骨碌翻了个身,双手扒着树杈,就想朝地上跳。 刘辩赶忙上前,伸手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下了大树。 “卢毓参见殿下!”孩子的心性终究是纯真些,得知刘辩就是弘农王,卢毓也不去辨别真假,刚被刘辩抱下树,就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家父乃是大汉尚书,因开罪董卓辞官隐居山中。在山中这些日子,还时常挂念殿下……” 卢毓的举止,很是合乎士族子弟的礼仪,与寻常山野中长大的孩子完全不同,使得刘辩也不得不相信他所言非虚。 “卢尚书乃是汉室要员,即便隐退,也不至连打柴都须小郎亲自动手。”卢毓自报了家门,刘辩顿时明白过来,他就是卢植的儿子,赶忙将他搀了起来,向他问道:“敢问小郎,尚书如今安好?” “回殿下!”被刘辩搀着站了起来,年岁尚幼的卢毓低着头,轻声应道:“父亲隐居军都山,袁绍曾拜父亲为军师。可父亲却不愿离开此处,因尚在山中居住。仆役仆妇倒是颇有一些,只是父亲说我年岁尚幼,将来又不会去朝中为官,须得懂得些讨生计的手段,方可活的长久,因此我才会来此处砍柴。不想却遇见狼群,幸而被殿下救了……” 站在刘辩面前的卢毓,年岁虽小,可说话却是句句点到要害,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竟是没有半点疏漏。 “小郎可否引领本王前去拜会卢尚书?”卢毓虽是一直没有提及卢植的名讳,刘辩却已然看出了他的身份,赶忙向他追问了一句。 “家父住在离此不远处。”卢毓转过身,朝着山林深处一指,对刘辩说道:“向林内走上五六里便到了!” 与一旁的邓展对视了一眼,刘辩向卢毓点了下头,对他说道:“本王尚有两名伴当,且请小郎随我二人一同前去,与他们会合了,再去拜会卢尚书!” “不妨!”卢毓微微躬着身子,应了一句,跟在刘辩与邓展的身后,沿着刘辩早先做好的标记,朝着林子外侧走去。 一路上,刘辩不时会扭头朝走在身旁的卢毓看上一眼。一直以来,他只知道卢植,却并不晓得卢植的儿子名叫卢毓。 今日一见,他对卢毓倒是多了几分留意。这卢毓不过十岁不到,可举手投足,却都像极了成人,要比让梨的那位更是多了几分成熟。 走在刘辩身旁,发现他不时的看着自己,卢毓那稚嫩的小脸上,不仅没有现出半点不自在,反倒是多了几分自豪。 卢毓那挺着小胸脯,满脸得意的小模样把刘辩和邓展给逗的相视一笑,邓展有些打趣的向卢毓问了句:“小郎,某且问你。待到你长大一些,想要做些甚么?” “父亲常与我说,当今天下,董卓乱政,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可诸侯却多是不服。”一边跟着刘辩和邓展往林子外侧走,卢毓一边满脸得意的对邓展说道:“家父还说过,各路豪强起兵攻打董卓,董卓定然要加害殿下。可殿下却成功脱离洛阳,这天下局势,是越发不太明朗了!我长大后,也要投靠殿下,帮着殿下匡扶汉室基业!” “懂的不少!本王等着你长大,届时你可得做本王的臂膀!”卢毓话刚说完,刘辩就笑着伸手搂住他小小的肩头,向他问道:“除此之外,卢尚书还说过甚么?” 当刘辩问起卢植还说过什么的时候,卢毓的脸色突然变的有些难看了起来,他低下小脑袋,脸上现出一抹难过,对刘辩说道:“家父还说过,殿下虽是占据了河东,可他却是不能出山匡扶殿下了……” “卢尚书怎了?”从卢毓这句话中,刘辩听出了些许不太寻常的意味,赶忙向他追问了一句。 “家父已然卧病仨月……”卢毓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对刘辩说道:“两日前,家父曾对我说,他的时日已是不多,要我在他离世之后,不许使用棺椁安葬,只须用草席裹上一裹……” “莫要再说!”搂着卢毓小小的肩头,刘辩抬眼望着前方的林木,脸上带着些凝重的对他说道:“小郎放心,卢尚书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大汉气数未尽,如何会少了尚书这般忠臣?” 口中虽是说着这样的话,可刘辩心内却并不是这样想。他曾经看过三国类的演义,也晓得卢植在离开朝堂后不久,便病重身故。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抚尚且年幼的卢毓。 循着早先留下的印迹,刘辩等人很快找到了管青。随后,卢毓便引领着他们,再次钻进了山林。 在林中穿行,卢毓一路上连一步都没停过,穿林过隙很是娴熟,显然是对这片林子已摸的十分清楚。 跟在卢毓身后,刘辩等人一路朝着林子纵深走,走了大约不到十里,前方的一片林子中,出现了一排木质的小屋。 小屋外,两名穿着百姓深衣的汉子,远远看到卢毓领着身穿蓟州兵衣甲的刘辩等人来到,齐齐抽出长剑迎了上来。 “二位莫忙!”那两个汉子刚迎上来,给刘辩等人引路的卢毓就拦在他们身前喊道:“弘农王殿下前来探视家父。” 听到“弘农王”三个字,两个汉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将长剑收起。 卢毓平日里虽说言谈举止与成人相差无几,可他终究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肩负着保护卢植的职责,两个汉子还是不太敢轻易相信一个孩童的话。 “本王乃是弘农王刘辩!”见那两个汉子并未退下,刘辩上前两步,站在卢毓身前,对那两个汉子说道:“听闻卢尚书隐居于此,特来拜会,还望二位方便则个!” “有何凭证?”身穿蓟州军衣甲的刘辩自称弘农王,两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还是不太相信,其中一人对他说道:“若无凭证,阁下请回!” 两个汉子找刘辩要凭证,刘辩还真是拿不出来。他微微拧了拧眉头,沉吟了一下,对那两个汉子说道:“本王方从渔阳脱身,着实未带凭证。当年卢尚书与本王也曾做过君臣,本王这张脸,想来尚书是认得的。” “阁下请回!”得知刘辩拿不出凭证,其中一个汉子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中透着几分冰冷的说道:“若无凭证,即便果真是殿下前来,我二人也只能请殿下离去……” 一旁的卢毓见两个汉子不愿让开,仰头朝他们看了看,随后又看了一眼脸色已然有些铁青的刘辩,飞快的朝着他们身后那排木质房屋跑了过去。 见卢毓跑向木质房屋,刘辩心知他是去向卢植通禀,于是也不再与那两个汉子纠缠,挺直了身子,虽不再说话,却也没提要走。 果然,没过多会,跑进木屋中的卢毓又折了回来,还没回到那两个汉子近前,就冲他们喊道:“家父请殿下入内说话。” 卢植请刘辩入内,那两个汉子也不便多说,只得侧身站到一旁,给刘辩让出了道路。 在刘辩要向木屋走的时候,一个汉子朝他伸出手,对他说道:“请殿下解剑!” 看了那汉子一眼,刘辩默不吭声的将长剑解了下来,转身扔给了跟在身后的管青。 解下长剑,刘辩从那两个汉子身旁走过,邓展等人正要解剑跟着他走向小屋,两个汉子赶忙挡在他们身前,将邓展等人拦住,其中一人对他们说道:“卢尚书只请殿下一人入内,几位请在外面候着。” 那汉子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语气也很是冰冷。邓展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发作。 剑客的直觉让他感到木屋的附近,并不是只有这两个汉子。在这片林子中,至少埋伏了五六十名好手,若是与这两个汉子厮闹起来,恐怕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好手,会立刻全都涌出来。 看着刘辩朝木屋走去,被两名汉子拦住去路的管青伸长了颈子,脸上现出了浓重的担忧。 管青并不晓得木屋里有些什么,她心内寻思着的是万一此处并非卢植的住所,而是别的甚么人布下了个局,刘辩进去,便是凶多吉少。 “管姑娘莫要担忧。”从管青的脸上看出了担忧,憋着一肚子火却不好发作的邓展对她说道:“卢尚书忠于汉室,早年曾反对过董卓废黜殿下,他定然不会为难殿下。” 望着已经跟随卢毓走到木屋外的刘辩,管青娇俏的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一只手也按在了剑柄上,做好了一旦事情不对,立刻冲向木屋援救刘辩的准备。 第247章 兵书幄机经 跟着卢毓到了连成一片的木屋前,刘辩立于门外,抱拳对屋内说道:“听闻卢尚书于此隐居,本王特意前来拜会……” 刘辩的话尚未说完,房门就从里面打了开来,一名婢女开门,垂手立于一侧,微微躬着身子,对他说道:“尚书请殿下入内相见。” 向那婢女点了下头,刘辩抬脚走进屋内。外面的这间屋,只摆放着几张矮桌和两支烛台,由于是白天,烛台上并未点燃白烛,在略显空旷的房间内,多少显得有那么点孤寂。 进了木屋,站在内侧房间门口的另一名婢女躬下身子,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说道:“尚书身子不便,未能出外迎接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从婢女说话的语气中,刘辩已听出卢植眼下定然是病重不起,她说的这句话,应是卢植方才吩咐了的。得知卢植就在里面房间,刘辩也没向那婢女多问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站在门外的卢毓见刘辩进了卢植的住处,伸长颈子,正朝屋内张望着,为刘辩开门的那个婢女伸手将房门拉上,把他关在了门外。 眼看着房门关上,卢毓有些失落的撇了撇小嘴,扭头从门口跑开,到近处的林子抓虫子玩儿去了。 刘辩进了内侧房间,两名婢女则立在堂屋内,并未跟进去。 卢植的卧房中,只有靠墙角摆放的几个箱笼,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房间,也不可能将它的主人与曾经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忠臣相提并论。 进了屋内,刘辩看到躺在铺盖上的一位老者强撑着用胳膊肘支着铺盖,想要坐起身,可他的身子骨太过虚弱,只撑了两下,他又无力的倒了下去。 那老者面色灰黄,脸颊干瘦,可他的身量却是很高。躺在铺盖上,盖着一张雪白的丝绢薄被,就如同一根长长的枯木被覆盖在褥子下面似得。 不过从他长长的身形,能够看出,当年他应该也是身高马大,很是英伟。 “卢尚书!”见了那老者,刘辩快步走到铺盖旁,跪坐在他身前,双手扶着他的颈子,让他躺好,轻声对他说道:“尚书乃是汉室老臣,如同本王同宗长辈一般,无须如此多礼。” 躺在铺盖上的老者,正是因反对董卓而被罢黜官职,来到军都山隐居的卢植。 “殿下……”躺在铺盖上,卢植扭过头望着跪坐在他身旁、帮他扶正了睡姿的刘辩,刚一开口,两行老泪已是顺着刻满了风霜的脸颊滑落,他的喉结动了几动,颈部没有半点光泽的皮肤随着喉结的滚动牵扯了几下,哽咽着,后面的话竟是连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本王在呢!”跪坐在卢植身旁,刘辩帮他盖好了褥子,轻声对他说道:“本王日前占了河东,此番来到上谷郡,乃是前来延请老尚书为本王镇国……” “不中了……”卢植轻叹了一声,任由老泪顺着脸颊滑落在铺盖上,缓缓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对刘辩说道:“老臣已是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今日能见殿下,余生心愿已了……” “老尚书恐是在林子中住得久了,毕竟上了年岁,容易染上风寒。将养一些时日,当可康复!”帮卢植掖好了褥子,刘辩跪坐在他身旁,低头看着他,轻声说道:“本王只在河东候着老尚书便是。” “殿下费心了!”卢植摇了摇头,望着屋顶,有气无力的对刘辩说道:“老臣等着殿下,只是要告诉殿下一些天下大势……殿下莫要……殿下莫要……” 刚说到“殿下莫要”这几个字,卢植就大张着嘴巴,好似喘不过气来一般,两眼圆睁,瞪着房顶,两只手不住的在喉咙上抓挠着。 “老尚书……”卢植如此情状,刘辩心知不可能再继续说下去,赶忙向屋外喊道:“快来人!” 堂屋内的两名婢女听到喊声,赶忙进了屋,其中一个婢女手扶着卢植的后背,将他扶了起来,轻轻的为他捋着后心。另一个婢女则倒了一小碗水,端到卢植面前,喂着他喝了。 “老尚书且歇息着。”看着两个婢女手忙脚乱的照料卢植,刘辩站起身,双手抱拳,朝卢植深深一躬,转身退出了房间。 刘辩刚走到门口,屋内一名婢女就飞快的跑了出来,对正朝管青等人走去的刘辩喊道:“殿下,尚书请殿下在此暂住几日!” 回头看了那婢女一眼,刘辩点了下头,并没说话,继续朝管青等人走了过去。 婢女的喊话已印证了刘辩的身份,早先拦着他们的两个汉子,待到刘辩走到近前,齐齐抱拳向他行了一礼,其中一人对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随我来!” 与一旁的邓展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刘辩朝那汉子点了下头,在那汉子的引领下,向离卢植住处不算太远的几间木屋走了过去。 到了木屋前,汉子推开其中一间房的房门,再次对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山野之中,比不得城内,殿下莫嫌粗鄙!” 房门打开,刘辩站在门口,看了看屋内。 这是一间不算很大的木屋,屋内铺着一张干净的褥子。褥子叠的很是齐整,应是没人睡过,而且每日又都有人负责打理。 除了褥子,屋内只有一架可以摆上两根白烛的烛台和一张矮桌,除此之外,只有角落的一只木质箱笼上,放着几卷竹简。 “多谢了!”看了看屋内的摆设,刘辩扭头朝引领他来到这里的汉子点了下头,语气很是平淡的道了声谢。 那汉子抱着拳,深深躬下身子,退出了为刘辩安排的房间,又给领着邓展等人进他们的房间去了。 待到那汉子从屋外把房门关上,刘辩走到摆放在屋内墙角边的书简旁,拿起一支竹简,展开看了一眼。 刚看到竹简上的第一行字,刘辩就拧起了眉头,快步走到矮桌旁,将竹简铺了开来,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卷名为《幄机经》的竹简,讲述的是战场上的八种阵法,它的字数不多,却将八种在战场上常用的阵法介绍的是头头有道。 看着竹简上的文字,刘辩的脑海中好似浮现出了战场之上,千百万大军对峙,两军列出阵型,即将爆发一场大战的场面。 以往刘辩行军,大军摆出的阵列,只不过是寻常的犄角之阵。中军于正中指挥全局,两翼分为左右两军以为策应。 这种阵法最为简单,也很是行之有效,可在战场之上,却达不到奇兵致胜的效果。 大小经历过十数战的刘辩,在征伐之中,已是了解到两军对峙,与他熟悉的单兵为主的特种作战不同,两支军队,谁有完善的阵法,谁在战场上就是得了先机。 这部《幄机经》恰好介绍的就是八种远古的战阵摆列,外加奇兵战法,共计九种刘辩以往虽然有所耳闻,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的战术。 跪坐在矮桌旁,刘辩逐字逐句的研究着这卷只有不足四百字,却包罗了许多战争内容的兵书,整个心神都被这卷兵书那寥寥数百字吸引了进去,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时辰。 两个时辰转眼过去,刘辩的视线还停留在兵书之上,在他看书时,身旁的一切好似都完全与他没了半点关系。他甚至不晓得,管青在引领他们的汉子安排过房间之后,一直手按剑柄立于他的门口,替他守卫着房门。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满脑子都是战阵变换的刘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光线的变换。 太阳渐渐下了山岗,光线本就不是很强的林子已陷入一片蒙蒙的昏暗,竹简上的字迹也模糊了许多,可刘辩的视线却半刻也没从竹简上挪开,他始终紧紧的锁着眉头,在思忖着战阵的变幻之道。 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婢女手中捧着一只平放着数根白烛的托盘,快步朝木屋走来,到了刘辩住处门外,她朝管青微微躬了躬身,柔声对管青说道:“婢子前来为殿下点燃烛火。” 比那婢女高了半头的管青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便,伸手拉开刘辩的房门,在婢女进门之后,也紧跟着走进屋内。 眼看着婢女把两根白烛支在烛台上,用火镰点着黄纸,将白烛点燃,管青才跟着婢女一同退出了刘辩的房间。 可能是太过于专注兵书,平日里警觉性极高的刘辩,在婢女与管青进入屋内、点燃了白烛的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抬过一下头。 “殿下自打进了房,就没再出来过!”管青刚退到门外,刚从房内走出的邓展走到她身旁,先是向四下看了看,见近处并无别人,小声对她说道:“某在窗边看了许久,这林子中果真是暗藏着许多好手,殿下一人独住……” “晚间我在此守着便是!”得知林子里暗藏着许多好手,管青沉吟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对邓展说道:“待到先生睡下,还望警醒着些!” “姑娘放心!”邓展抱拳朝管青拱了拱,轻声应了。 就在二人说话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朝他们飞快的跑了过来,二人向那身影看去,只见抓了一下午虫子,脸上还糊着一些泥巴的卢毓正飞快的跑向他们。 “家父请殿下前去说话!”刚跑到二人身前,卢毓脸上就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向管青和邓展喊了一声。 第248章 忠骨自古埋青山 “殿下!”管青轻轻敲了敲刘辩的房门,对屋内说了句:“卢尚书气色好了许多,请殿下移驾说话。” 管青通禀了一声,站在门外等了片刻,屋内依旧是一片宁静,已完全被书吸引了的刘辩根本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 没有等到刘辩回应,管青扭头朝身旁的邓展和卢毓看了一眼,拉开房门,走进屋内,站在临近门口的地方,抱拳对刘辩说道:“卢尚书请殿下移驾说话!” 跪坐在矮桌后,刘辩眉头紧锁,正思索着战阵的布局及变换,完全没有留意到管青进了房内。 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颊映的半边红半边黑,使得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是诡异。 平日里刘辩的警觉性极高,一点细微的异响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可眼下他却如同聋了一般,对周围的动静没有半点反应。他反常的举止让管青感到很是惴惴不安,赶忙朝刘辩走近了一些,声音也大了许多对他喊道:“殿下,卢尚书有请!” 正看着竹简陷入沉思的刘辩,陡然一惊,赶忙伸手去按剑柄。直到手按到剑柄上,刘辩才抬头朝身前看了一眼。 见站在面前的是管青,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的对管青说道:“悄然无息进入本王屋内,还如此大声说话,把本王也吓了一惊。” “哪有悄无声息!”站在刘辩身前,管青撅起小嘴,白了他一眼,没甚么好气的说道:“殿下如此专注,早先小女看着一个婢子进屋点着白烛,殿下不晓得有人进屋便也罢了。方才小女敲了好半天门,也不见殿下回应,这会竟埋怨起小女来了……” “好好好,本王的错!”管青的话中带着几分埋怨,刘辩讪讪的笑着站了起来,向她问道:“方才你说甚么?本王太过专注于竹简,没有听得真切。” “卢尚书精气神好了些,正等着殿下。”刘辩问起她进屋的原由,管青才想起卢植请他前去的事,赶忙说道:“恐怕卢尚书是不见得好了。” “回光返照?”听了管青的话,刘辩脸上现出一抹失落,轻叹了一声,朝管青招了下手,对她说道:“你随本王去见卢尚书。” “诺!”管青抱着拳,应了一声,跟在刘辩身后,走出了房间。 二人刚走出房门,脏兮兮的小脸上漾满笑容的卢毓就迎了上来,神情中透着几分喜色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家父想来应是康健了,虽不可起身,面色却好看了许多。” 看着面带喜色的卢毓,刘辩心内不由的又涌起一阵感伤。小孩儿心性,尚不晓得他的父亲只是回光返照,还以为是要康健的征兆。 “烦劳小郎引领本王前去面见卢尚书!”虽说心知卢植是回光返照,刘辩却不忍打破了幼年卢毓的幻想,嘴角牵出一抹笑容,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卢毓很是欢快的应了一声,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给刘辩和管青引着路。 站在木屋门外,眼看着刘辩与管青跟在卢毓身后走进了卢植的住处,邓展扭头向四周的林子看了过去。 木屋建在林子之中,四处全是高大的树木和相互紧密相连的灌木丛。风儿从树冠上掠过,高大的树木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 侧面不远的一间木屋发出一声房门被拉开的响动,一直没有出过门的冬娘走了出来,站在邓展身旁,将声音压的很低,对邓展说道:“邓先生,这附近……” “我知道!”不等冬娘把话说完,邓展就望着附近的林木,对她小声说道:“林子里藏了许多人,他们不动,我等也莫动手……” 冬娘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望着林子的时候,眸子中多了几分警觉。 领着管青,跟在卢毓的身后,进了卢植住处。两名照料卢植的婢女立于堂屋,在刘辩等人进屋时,微微躬下身子,目送着刘辩等人进入卢植的卧房。 刚进卢植卧房,刘辩就看到躺在铺盖上的卢植正满面红光的圆睁的眸子,与先前萎靡的形象比较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卢尚书!”见卢植满面红光的躺在铺盖上,刘辩快步走到他身旁,跪坐在草席上,伸手拉起卢植放在褥子外面那只干枯的只剩下骨头带皮的老手,对他说道:“本王来了。” “殿下!”扭头看着刘辩,卢植强撑着想要坐起,可他气色虽是好多了,但身上却并没有多少力气,纵然使足了浑身的力量,却还是重新躺了下去。 卢植无力的躺下,刘辩赶忙扶住他的颈子,帮他摆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轻声对他说道:“卢尚书呼唤本王,不知有何教诲?” 跟着刘辩一同进入屋内的管青,见身为弘农王的刘辩,竟会亲手帮一个汉室老臣扶颈子让他躺的舒服些,心内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躺在铺盖上,卢植伸出双手,紧紧的握着刘辩的手,对他说道:“当日董贼废黜殿下,老臣无能……” 话说到这,卢植的眼窝中又涌出晶莹的老泪。 心知卢植已是回光返照,时间耽搁不得,刘辩连忙好言安抚道:“卢尚书莫要感伤,身子要紧……”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辩有种他自己特别虚伪的感觉。可此情此景,他又不知该说些别的什么才合适。 “殿下莫要安抚老臣!”卢植缓缓的摇了摇头,双手紧紧的握着刘辩的手,对他说道:“董卓乱政,老臣虽是身处军都山中,却时刻不敢忘怀汉室恩德。近来许多事情,老臣也是晓得一些。” 紧握着刘辩的双手,卢植的手微微的发着颤,接着对刘辩说道:“殿下占据河东,远离兖州、青州一带,虽说临近董卓,却也有着不小的优势,至少河东一带,各路势力不强,殿下可逐一蚕食,进而壮大。待到殿下返回河东,可与冀州袁绍、兖州曹操等人联络,共同举兵直逼长安。有殿下坐镇,此战定可一战功成!只是切莫失了河东……” “本王记下了!”听着卢植的话,刘辩点了点头,对他说道:“老尚书句句金玉良言,本王不敢稍忘。” “冀州袁绍,四世三公。殿下可以为依托!”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刘辩,卢植气力稍稍泄去了一些,无力的对他说道:“可袁绍有勇无谋,虽有忠心,却也有着称霸一方的野心,殿下不可不防。兖州曹操,为人狡诈,精于谋算,却并非一无是处!他对汉室,忠心并不比袁绍少上半分。且曹操与袁绍不同,袁绍行事,目光短浅,从无远虑。而曹操却是知人善任,将来必成大事!” 卢植说出这番话,刘辩心内对他不免多了几分钦佩。 从两千年后过来的刘辩,自是晓得官渡之战以后,袁绍的势力被曹操兼并,三国之中,也以曹魏的实力最强,最后司马氏建立晋朝,也是以曹魏的国力为基础。 “此二人殿下可用,却都不可完全依托!”刘辩没有说话,卢植又接着说道:“殿下若与此二人联合,不可使得其中任何一人做大,须要他们相互牵制。” “另外……”说完袁绍和曹操,卢植长长的吁了口气,对刘辩说道:“老臣有一同乡,姓刘名备字玄德,此人眼下正在平原为相,殿下若遇此人,当速诛之!” “这是为何?”卢植提到刘备,刘辩正想听他评价些什么,没想到卢植竟是一开口就要他把刘备给杀了,于是赶忙问了一句。 “此人自称中山靖王之后,且有两名武艺高强的结义兄弟相辅,其志不小!”紧攥着刘辩的手,卢植显得有些激动的对他说道:“老臣曾查过刘备族谱,上朔十代,均为草民,何来中山靖王之后一说?殿下若将此人当做宗亲,迟早必为其所害,因此老臣才嘱咐殿下,当杀之……” 话说到这里,卢植脸上的神色比先前黯淡了许多,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才接着以无力的声音说道:“若殿下杀死董卓,切记,西凉军不可……” 话说到这里,卢植眸子中的神采瞬间涣散,紧握着刘辩手的那双只余下皮骨的老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正聆听着卢植说话,卢植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刘辩心头一惊,赶忙伸手扶住卢植的双肩唤道:“卢尚!” 连着呼唤了数声,刘辩的声音越来越大,可卢植眸子中的神采却已完全涣散,生命早已从他的躯体中抽离。 刘辩正扶着卢植的肩头一边摇晃着一边呼唤,堂屋内的两名婢女飞快的跑了进来,二人先向刘辩微微躬了躬身,随后其中一个婢女蹲在刘辩对面,伸手掀开卢植的眼皮看了看,扭头朝她身后的另一个婢女摇了摇头。 “尚书薨了!”见那婢女摇头,站在后面的另一个婢女赶忙转身朝门口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 听到那婢女的喊声,刘辩无力的松开扶在卢植肩头的双手。他这副躯体中残存的记忆,对卢植的印象并不是十分深刻。 可与卢植的一番对话,却让刘辩懂得,卢植至死都还忠于汉室,临死还在为刘辩考虑着将来,可惜他在临死之前,并没有把话说完,刘辩也不知道将来若是董卓死后,他到底希望刘辩如何对待西凉军。 第249章 东莱太史慈 刘辩与管青在邓展的帮助下成功逃离渔阳,前往军都山寻找卢植。对他们在渔阳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的赵云和典韦,则带领十余名身着深衣的兵士,乔装成行商,离开兖州一路向北行进。 一路上穿过青州,进入渤海地界。赵云等人马不停蹄,只盼早些进入蓟州赶往渔阳,打探到刘辩行踪,将他救出。 太阳西下,不知不觉中,又到了要寻找宿头的时辰。 “赵将军,我等下午刚经过章武,再往北行进,无有城池,今晚恐是要在这漳水岸边露宿了!”向西下的斜阳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典韦策马追上赵云,抬手朝前方一条在斜阳下泛着橘色光泽的河流一指,对赵云说道:“自从进了渤海,渤海军于沿途的盘查细致了许多,某这两日总在寻思着,日后我等是否须选僻静所在行路?” “越是僻静的所在,越是易引起公孙瓒的注意!”望着前方那条河流,赵云翻身跳下马背,对典韦说道:“今日晚间,我等便于此处留宿……” “将军,那边来了个人!”赵云与典韦正说着话,一名刚跳下马背的兵士抬手朝着北面一指,向二人喊了一声。 听到兵士的喊声,二人赶忙扭头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漳水岸边,一骑健马登上河岸,正立于岸边抖动着鬃毛。 马背上,端坐个年轻汉子。由于相距甚远,赵云等人看不真切那汉子容貌,只是觉着他生得人高马大,很是魁伟健硕。 那汉子骑马上了河岸,缓辔前行,在经过赵云等人身旁时,扭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这一眼,那汉子便勒住骏马,微微蹙起眉头,指着赵云问道:“你等何人?因何在此?” “阁下自家行路,又非官兵吏员。我等行我等的路,两厢不干,为何要答阁下所问?”不等赵云答话,一旁的典韦狠狠瞪了那汉子一眼,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若是没事,尽快走罢,莫要问了不该问的,耽搁了自家性命!” “相貌凶恶,且妄自托大,言语间不忘取人性命,定是贼人!”典韦的话音刚落,那汉子一把抽出长剑,剑锋直指典韦,厉喝了一声道:“快快道来,你等伤了多少良善性命!” “呸!”典韦不仅没有回答那汉子的话,反倒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从腰间拔出双戟,朝那汉子挑了挑喊道:“来,来,来!某这几日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寻不着人消火,过来于某打上几拳!” 赵云等人急着北上寻找刘辩踪迹,若是寻常人如此挑衅,赵云已是劝说典韦莫要惹事,以免暴露了行迹。 可眼下与典韦放对的,是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很是威猛的汉子。那汉子既敢无视他们人多而说出他们乃是贼人的话来,定然是有些本事。眼下也是已入了黄昏,众人正要寻平坦的所在睡觉,闲极无聊,赵云倒是想要看看那汉子的武功如何了得。 “好个泼贼!”典韦抽出双戟挑衅,那汉子也翻身跳下马背,抬剑指着他骂道:“某若骑马与你厮斗,便是欺了你!你只管叫上帮手,莫要待到某一剑劈了你,再去劈杀别个,烦心劳神……” 那汉子的话刚说出口,站在赵云身旁的十多个兵士就面露怒色,齐齐抽出长剑,朝前一步,想上前帮助典韦。 赵云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十多人这才将长剑插回鞘中,向后退了一步。不过每个人的脸上,还都带着一抹怒容,看着那汉子的时候,一双双眼睛就犹如要喷出火焰一般。 “打你还须帮手?”典韦不屑的撇了撇嘴,朝那汉子挑了挑双戟,对他说道:“今日某便让你晓得,行走世间,莫要惹是生非……” “贼人看招!”典韦的话还没说完,那汉子就圆睁着双眼,手持长剑朝他扑了上来。 见那汉子扑上来,典韦赶忙收住话头,持着双戟迎面而上。 汉子冲近典韦,长剑抡起,兜头朝着典韦劈了下来。典韦也不闪避,右手短戟向上一挺,迎着长剑而去,左手短戟顺势一挥,直取那汉子心口。 长剑劈向典韦头顶,汉子显然是已经预料到典韦会格挡,正要扭转手腕变换长剑角度,不想另一只短戟竟朝他的胸口划来。 短戟划出一道弧光,直取那汉子心口,那汉子赶忙撤剑,向后急退两步,手中长剑顺势一挥,扫向典韦手臂。 长剑即将扫到典韦手腕,典韦连忙将另一只手持着的短戟向手腕旁一插,正好挡住长剑去路。 剑戟相碰,发出“乒”的一声脆响,二人皆是手臂一扬,被震的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好身手!”刚收住倒退的势头,那汉子就不由的赞了一声。 “蛮大力气!”同样被震的往后急退了数步的典韦,将短戟护在胸口,也赞了一声,又朝那汉子冲了上去。 看到二人都被震的向后退出几步,一旁观战的赵云微微拧起了眉头。 典韦的武艺他是晓得,刘辩军之中,能与赵云对战的,恐怕目前只有典韦一人。而眼前这汉子,与典韦捉对厮杀,不仅没露半点败象,反倒把典韦给逼退了几步。 如此武艺,着实了得! 典韦与那汉子还在厮杀,剑来戟往,战的是不亦乐乎。 俩人起先还都是急于将对方劈翻在地,厮杀了一会,彼此都无法将对方劈倒,竟是乐在其中,杀的有些停不下手来。 就在典韦挥着双戟,朝那汉子扑去的时候,那汉子手中长剑朝前一挺,剑锋直指典韦胸口。 典韦赶忙将双戟向胸口一拢,两柄短戟夹住剑身,用力一搅。于此同时,那汉子也将手腕一翻,长剑顺势搅动了一下。 搅在一处的长剑和短戟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二人都觉着虎口一麻,兵刃脱手飞出。 兵刃刚刚飞出,典韦和那汉子就纵步上前,撕扯着对方的衣领,想要把对方摔倒在地。 随着一阵布帛撕裂的声响,俩人身上的衣衫皆被撕成破布,两具肌肉琼结的身躯拥在一起,相互捶打着。 典韦和那汉子每抡起拳头朝对方打上一拳,一旁站着的赵云等人就会清楚的听到一声“啪”的脆响。 二人翻滚着厮打在一处,赵云见他们怕是没个胜负不会分开,赶忙上前,将刚翻身骑在那汉子身上的典韦拉开,挡在二人之间,张开手臂对他们喊道:“二位莫打!” 被拉开之后,典韦和那汉子被隔在赵云身前身后,犹自抬着拳头,摆出要继续厮斗的架势。 “阁下好武艺!”拉开二人,赵云朝那汉子抱拳拱了拱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某乃东莱太史慈!”那汉子光着个膀子,裸露的上半身已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给赵云回了个礼,对赵云说道:“这位好汉好身手,不知二位又是何人?” “阁下便是撕了州府文书的太史慈?”太史慈刚报出名姓,赵云就一脸欣喜的抱拳对他说道:“某乃常山赵子龙!与阁下厮斗的,乃是陈留典韦!” “赵子龙!典韦!”赵云报出名姓,太史慈先是扎开巴掌,朝大腿上用力一拍,随后笑着朝二人拱了拱手说道:“久闻二位大名,不想却于此处相逢!” 话说到这,太史慈朝赵云和典韦身后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向他们问道:“听闻二位投效弘农王殿下,如今正于兖州剿杀黄巾逆贼,为何竟会来到渤海一带?” “唉!”太史慈问起刘辩,赵云侧头叹了一声,一旁的典韦也是满脸的懊恼,直把望着他们的太史慈给闹的满头雾水。 “不瞒阁下!”叹了一声,赵云对太史慈说道:“殿下早先得知卢县黄巾有意投诚,进了卢县。不想却着了那昌豨逆贼的道儿,虽说领着亲兵杀出卢县,却被埋伏于城外的黄巾逆贼杀散。我等得到消息,说是殿下为公孙瓒拦截,如今去了渔阳……” “久闻弘农王高义,某此番返回,便是欲投效殿下!”得知刘辩被公孙瓒截走,太史慈拧起眉头,对赵云和典韦说道:“只是某方到渤海,正欲先回家探视老母……” “太史兄放心!”得知太史慈有意投效刘辩,不等他话说完,赵云便对他说道:“我等此行,颇带了几名随从。既然太史兄愿随我二人前往渔阳,那便让随从去将令慈接到河东,待我等救出殿下返回河东,太史兄再与令慈重逢不迟!如此见了殿下,也好向殿下举荐!” 赵云如此一说,太史慈微微拧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点了下头,对赵云说道:“如此甚好!” “来人!”得了太史慈允诺,赵云转过身向身后跟着的十多名兵士说道:“你等即刻赶往东莱,迎接太史老夫人前往河东。沿途不可怠慢,定要好生照料!若是老夫人少了根头发,回到河东,本将军都要找你等晦气!” “将军放心!”十多名随从先是相互看了一眼,虽说都不太情愿放下营救刘辩的任务,而去接一个老太太,可赵云下了命令,他们也是不敢违抗,只得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赵云与典韦在漳水河边遇见太史慈之时,正是刘辩领着管青如同大鸟般飞出渔阳城的那天。 离开渔阳,进了军都山,亲手捧起第一抔埋葬卢植的泥土,刘辩又在林子中逗留了两天,才带领管青、邓展等人一路南下,进入并州地界。 过了并州,沿着汾水一路向南,便能到达河东,一旦进入河东,就是刘辩的天下,即使公孙瓒的大军追到河东边界,也是拿他没了奈何。 第250章 一夫三妻 数天之后,安邑城内。 街道两侧站满了身穿大红衣甲的官兵,官兵们手持兵刃,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在徐庶陪同下沿着街道朝官府行进的刘辩。 在官兵们组成的人墙后,城内百姓自发的从各自家中涌出,前来迎接已离开河东许多日子的刘辩。 骑在马背上,看着那一双双充满热切和信任的眼睛,刘辩心内颇有一番感慨。 东征的日子里,刘辩所遇见的豪强,包括想要软禁他的公孙瓒在内,对他都是礼遇有嘉。可他却始终找不到归属感,找不到被尊重和信任的感觉。 回到河东、回到安邑,军民们那一双双透着因他返回,而发自心底激动的眼睛,让他感到真正的回到了家。 “殿下,前些日子曹操占据了河内,不过臣下早已有了布置,箕关如今却是在我军掌控之中!”一边跟着刘辩沿街道行进,徐庶一边对他说道:“日前袁绍也曾派人前来觐见,欲推举殿下登基,****长安……” “登基?袁本初还真是敢想!”听说袁绍命使者来到安邑,要扶持他重新登基,刘辩扭头看着徐庶,先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向他问道:“袁本初的使者,如今可还在城中?” “两日前袁绍使者曾欲离去,却偶然得知殿下即将返回,此时正在城中等候殿下。”徐庶先是答了刘辩的问题,随后小声对他说道:“臣下接见袁绍使者时,他提及公孙瓒挟持殿下一事,表明袁绍欲与殿下合兵,一举拿下蓟州、渤海等地。” “蓟州、渤海远离河东,倒是与冀州毗邻!”刘辩看着徐庶,对他说道:“那袁本初倒是盘算得一桩好买卖!本王出兵,剿灭了公孙瓒,北方便只有他袁家一家独大,而本王却是半点好处没有,此事断不可为!” “明日一早,让袁本初使者前来觐见本王!”一语道破了袁绍的心思,刘辩一边朝前行进,一边向徐庶问道:“可有赵云等人音讯?” “音讯倒是有些!”徐庶微微躬了躬身子,对刘辩说道:“自打殿下到了渔阳,臣下便派出了一些人手前去探查。日前得到消息,赵云与典韦二位将军在渤海一带遇见了太史慈。不知三人如何商议,赵将军命令随行兵士前去接太史慈之母赶往河东,如今应是正在路上。那仨人随后北上进了渔阳,得知殿下已然离开,三人是一场好闹,公孙瓒麾下虽说猛将如云,却也拦阻不得仨人,渔阳是被闹的天翻地覆,被他们诛杀的蓟州军不下数百人。赵将军等人硬是从渔阳闯了出来,如今也快要返回河东了。” “胡闹!”听完徐庶的一番话,刘辩皱起眉头,一副气恼的模样说道:“渔阳乃是公孙瓒的地界,城中皆是蓟州军,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如何心安?此仨人返回,除了好生奖赏,军师还须代本王训诫他们一番!要他们以后珍惜些个自家,莫要再做此等危险之事!” “还有!”板着脸,要求徐庶待到赵云等人返回好生训诫过后,刘辩接着说道:“太史慈是个孝子,军师即刻派人前去迎接他的母亲。将老夫人接到安邑,安置个大宅子,多给些仆妇仆役,千万不可怠慢了。本王届时自会前去拜会老夫人!” “诺!”徐庶不敢怠慢,赶忙迎了一声,随着刘辩一同骑马往城内官府行去。 在徐庶与管青等人的陪同下,刘辩刚走上官府所在的那条街道,远远的便看见官府门外立着一群身穿大红衣甲的亲兵。 那群亲兵前面,站着十多个低头躬身的婢女,婢女身前站着的赫然是唐姬、陶浣娘和蔡琰。 远远看见刘辩领着队伍拐过街角,三个女子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和仪态,飞快的迎着他跑了过来。 见三个女子向他奔来,刘辩翻身跳下马背,快步朝她们走了过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管青见了这一幕,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脸上的神情却是显现出了几分不太自然。 “姐姐对殿下有意,为何不向殿下明言?”管青正看着朝唐姬等人迎去的刘辩,一旁传来了冬娘轻轻的说话声。 扭头看了冬娘一眼,管青并未说话,不过脸上那抹失落,却是越发的浓重了一些。 自古美人爱英雄,尤其是管青这种上得战马、舞得长剑的女子,更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英雄的敬仰。 刘辩的武功或许并不是十分强横,可他敢担当,危难之时对身边的依旧是人不离不弃,如此重情重义,并非寻常枭雄可比拟。 迎着唐姬等人走了过去,快到三个女子身前,刘辩张开双手,摆出了个抱抱的架势。 三个迎面快走过来的女子并没有扑进他的怀里,到了他身前,齐齐停下脚步,一个个眼窝中噙着泪花望向他,齐齐给他施了一礼。 “几位王妃安好?”站在三个女子面前,刘辩脸上漾满笑意,朝她们虚抬了一下手,对她们说道:“多日不见,你等还是如同往日一般俊俏!” 被刘辩夸了句俊俏,唐姬等人都低下头,脸上现出一抹羞红。站在蔡琰与陶浣娘身前的唐姬红着小脸,柔声对刘辩说道:“殿下一路劳顿,我等身为殿下之妻,理当出迎!” “殿下”看着与唐姬等人站在一处的刘辩,驻马立于他身后不远的管青抱拳向刘辩喊了一声,待到刘辩回头看向她,她才朗声说道:“殿下已然返回官府,小女这便去军营与兄长相会,恳请殿下允诺小女告辞!” “护送管姑娘前往军营!”管青脸上带有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刘辩如何会看不出来,只是他并没有联想到更多,还以为管青是思兄心切,于是对跟他一同来到官府的一群骑兵说道:“你等到达军营,皆在军营驻扎,明日返回边关驻地!” 一群自从刘辩进入河东郡,便一路护送他的骑兵齐齐抱拳拱手,应了一声,跟着管青掉头朝军营方向去了。 目送管青离去,刘辩转过身,向唐姬等人招呼了一声,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安邑官府。 刚进官府前院,刘辩就对跟在身后的徐庶说了句:“本王方回安邑,今日须陪几位王妃好生说说话,任何事务军师皆可一力主持!” “对了!”先向徐庶交代了一句当日不处理任何事务,接着刘辩又扭头看着随他一同进入官府的邓展和冬娘,对徐庶说道:“本王离开渔阳,得亏有邓先生及冬娘照应,请军师妥为安置!切不可怠慢了!” “殿下放心!”微微躬着身子,徐庶双手抱拳应了一句。 “邓先生,冬娘姑娘!”向徐庶交代了要好生照料邓展与冬娘,刘辩转过身,朝二人拱手行了一礼,对二人说道:“今日军师会代本王招待二位,明日本王将亲自摆宴,招待邓先生及冬娘姑娘!” “多谢殿下!”刘辩说出明日摆宴,邓展与冬娘心知他是想要好生陪陪唐姬等人,赶忙抱拳躬身,邓展对刘辩说道:“有军师照应,我二人已是万分惶恐,殿下且忙着便是!” 向徐庶和邓展等人点了下头,刘辩转过身,在唐姬等人及一群婢女的簇拥下,向后院纵深走了去。 “来到河东多久了?”进了后院,刘辩一边朝后院的小厅走,一边向跟在身旁的唐姬问道:“在河东可住的习惯?” “殿下出征后没几日,妾身便与浣娘一同来了。”走在刘辩侧后方,唐姬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对刘辩说道:“这河东吃穿不愁,也不像往日在皇宫中那般整日被人盯着,是要惬意了许多。” “本王忙于征战,倒是忽略了你等!让你等受了不少苦!”听完唐姬的话,刘辩带着几分愧疚的对簇拥在身旁的三个女子说道:“此番回到安邑,本王好生陪你等几日,多尽尽夫妻情谊!征战之事,且往后推推再说!” “重振大汉朝纲,乃是殿下首要,妾身跟随殿下,并不觉着苦!”唐姬低着头,以几乎低到刘辩都快要听不真切的声音说道:“只望殿下能率军攻破长安,诛杀董卓老贼,为太后报仇!为死难的忠贞臣子报仇!” 唐姬的这番话,说的很是没有底气。刘辩晓得,她虽然希望刘辩能够重振大汉朝纲,可在她内心深处,却还是如同其他小女子一般,希望刘辩能多些闲暇陪在她的身边。 “听闻殿下去了渔阳,不晓得可有见到长城?”自从见了刘辩,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蔡琰,见刘辩沉默不语,很是合乎时宜的向刘辩问了一句。 “长城倒是去了!”心知蔡琰是不想让气氛过于压抑,刘辩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宏伟、大气,着实是该去看上一看。” “经了数百年风霜洗刷,受了无数忠贞志士鲜血的浸染,不晓得那长城可还像当日嬴政新建时一般!”刘辩说去过了长城,蔡琰脸上现出一抹向往,喃喃说道:“妾身也想去长城看上一看。” 看出蔡琰眸子中闪烁着的向往,刘辩晓得她是又萌生了才女的情怀,微微笑着对她说道:“待到将来本王平定了天下,定会领你等前去长城,看一看长城内外那广袤的山川!看一看那无数忠贞志士曾经用鲜血与生命保卫过的无限江山!” 当刘辩说出将来会带她们前去观看长城时,一旁的陶浣娘眼中现出了浓浓的期待。 一直生活在邙山之中,在被刘辩率军救下之前,陶浣娘还不晓得邙山之外竟有着像安邑这样的大城。如今又听到北方还有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长城,而且刘辩还承诺将来带她们前去,她的心内又如何不会泛起片片涟漪? “二位王妃且陪殿下回房,奴家去备办些吃食与酒水!”到了住处门口,一名亲兵刚拉开房门,刘辩正要与众女子进屋,陶浣娘就停下了脚步,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与唐姬、蔡琰说了一句。 “浣娘!”陶浣娘转身正要离开,刘辩赶忙叫住了她,对她说道:“今日只须吩咐伙房弄些吃食便可,浣娘莫要太过劳累!本王想多陪你们说说话儿。” “伙房吃食颇是粗糙,奴家亲手弄得,更放心些!”听得刘辩唤她,陶浣娘止住脚步,转过身,语气轻柔的应了一句。 看着陶浣娘那副依旧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刘辩心知她还是没有从寻常村姑的身份中解脱出来,缓缓点了点头,向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浣娘少弄两样菜品便可,我等自家人吃饭,用不得那许多菜色!” “诺!”陶浣娘轻声应了,目视着刘辩在唐姬、蔡琰的陪同下进了屋内,才领着两名婢女转身离去,为刘辩等人准备饭食去了。 进了后堂,刘辩站在临门的地方,环视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只见房间内家具摆放的井井有条,就连烛台的位置都很是考究。 除了一些箱笼、柜子,屋内还摆放着一只稍大些的矮桌,这张矮桌外侧,三张小些的矮桌如同众星捧月般拱卫着它。 仅仅只是从布局来看,刘辩就晓得那张稍大些的矮桌是专门为他而设,三张小些的矮桌则是唐姬等人的陪座。 第251章 瑶琴声声踏歌舞 暖暖的阳光从窗口透进屋内,房门敞开着,一股股带着些许熏意的风儿从窗口和门外窜进房间,将房内的燥闷带走了些许。 陶浣娘亲手为众人备办了一些肉食,婢女又送上了一小桶水酒。刘辩跪坐在矮桌后,捏着长勺的木质手柄,在酒桶中轻轻搅动着。 酒浆很是浑浊,随着木勺的搅动,一些乳白色的细小颗粒在酒水中悬浮着,酒桶中的酒水就好似在一大桶清水中,洒上了一小勺奶粉。 两名亲兵抬着一张矮桌进了屋内,他们将矮桌摆放在前面三张矮桌后面,离刘辩稍远一些的地方。 矮桌摆放妥当,一个婢女捧着用丝绢包好的瑶琴进入屋内,轻手轻脚的将瑶琴放在桌案上,而另一个婢女则在桌案上摆起了香烛。 跪坐在左侧矮桌后的蔡琰站起身,向刘辩微微躬身福了一福,转身走到摆放着瑶琴的桌案旁坐下,她先是将香烛点燃,很是虔诚的拜了一拜,随后才轻轻揭开盖在瑶琴上的丝绢。 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了两下,两声清越的弦音随即传进了刘辩等人的耳朵。 蔡琰调弄好瑶琴,身着大红宫装的唐姬也站了起来,同样向刘辩福了一福,轻启朱唇,柔柔的对刘辩说道:“殿下远归,妾身无以相赠,今日便借着昭姬琴音,为殿下歌舞一曲……” 跪坐在矮桌后,刘辩抬头看着唐姬,朝她缓缓点了下头。 早已准备妥当的蔡琰见唐姬走到厅内正中,低下头抚起了瑶琴。 随着她十指抚动,一首如同青山流水般清新的旋律在屋内回荡,旋律盘旋于屋内,从敞开着的窗门飘到外厢,整个后院都好似被笼罩进了这清雅的旋律之中。 随着琴音响起,唐姬款摆柳腰,婀婀娜娜的舞了起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舡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随着广袖翻飞,唐姬轻启朱唇,吟唱起了汉武帝的那首《秋风辞》。 唐姬歌喉柔婉,一首《秋风辞》在她的吟唱下,竟又多了几分柔美和婉约。 大红罗裙随着她的舞动而翩翩翻飞,就如同一片夕阳下的红云在风中飘飞滚动。 逃离洛阳到如今,许多日子已经过去,唐姬不再是当日那个尚未完全长开的小萝莉了。如今的她,曲线中隐隐的透着几分柔美和成熟。 罗裙难以遮掩住她那高高挺耸的酥胸,两团挺立着的峰峦虽未袒露在刘辩眼前,却也散发着一股别样的芬芳。 宽大的裙幅没能掩饰住她那挺翘的臀儿,随着她每一次扭动杨柳般的腰肢,挺翘的臀儿都会浮现出隐约的弧线,使得刘辩也忍不住想要探一探那裙裾下的奥秘。 随着蔡琰的琴音,唐姬的歌声在屋内回旋着,听着那如同滚珠落玉盘般清爽悦耳的琴律与歌声,刘辩好似感觉到许多天来积攒的疲惫被一扫而空,浑身生起一种难以言明的舒泰,直有种即将飘入云端的飘渺感受。 琴音渐渐低沉,缓缓而止,唐姬也收住了舞姿,止住了吟唱,垂手立于厅内。 “好歌!好舞!好琴律!”刘辩脸上漾满笑容,轻轻抚着巴掌,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句。 蔡琰将纤纤玉指从瑶琴上挪开,站起身与唐姬一同缓步走到围在刘辩身前的矮桌后,跪坐下来。二人刚坐下,唐姬就端起酒樽,对刘辩说道:“殿下驰骋天下,为万民为江山,为大汉社稷奔劳,妾身等无以相助,只愿殿下回归家中,能有歌舞、琴律相伴,舒缓身心疲惫!这盏水酒,妾身等,敬殿下!” 唐姬说完这番话,蔡琰与陶浣娘也都端起了酒樽,脆生生的对刘辩说道:“妾身等敬殿下。” 刘辩端起酒樽,将樽内酒浆一饮而尽,对唐姬等人说道:“本王得汝等佳人,此生夫复何求!” “殿下切不可如此!”刘辩的话音刚落,唐姬就低下头,俏脸通红的柔声对他说道:“殿下身负匡扶大汉社稷之重任,这天下乃是刘家的天下。身为汉室宗族,殿下当以黎民百姓为首要,当以大汉宗庙为首要,妾身等不过弱质女身,沙场之上并不能为殿下排忧解惑,殿下当以大局为重,切莫以妾身等为念……” 话说到最后,唐姬紧紧的抿了抿嘴唇,眼窝中已是蕴含起了一汪热泪。一旁的蔡琰与陶浣娘,也是同样低着头,眼窝中滚动着莹莹的泪光。 刘辩晓得,唐姬口中虽是这么说,可她心底内,却是希望他多留在身边,能多陪陪她们。 没有哪个女子,喜欢深爱的男人长久不在身边,她们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想要刘辩放下对她们的牵挂,致力于征伐天下。看着低头跪坐在身前的唐姬等人,刘辩心内涌起了一丝对不住她们的感觉。 占据了河东,拥有了军队,征伐天下、纵横沙场之余,刘辩也是美人在怀,享尽齐人之福。可他给唐姬等人留下的,却只不过是长久的独守空闺、临窗企盼而已。 爱与不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占有了,就该为她们承担起责任。 慢解衣带空铺帷,佳人临窗盼郎归。匆匆一聚只数日,战马啾啾沙尘回! 刘辩轻叹了一声,环顾着跪坐在身前的三位娇妻,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的对她们说道:“最是薄情帝王家!你等身为本王的妻室,定然是要受尽无数委屈,本王心内……” “殿下无须挂怀!”刘辩的话尚未说完,跪坐在左首的蔡琰就抬起头,勉强挤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柔声对他说道:“殿下返回之前,王妃已然于妾身和浣娘说过。殿下乃是当世英雄,英雄理当于沙场之上挣取功业,莫以我等柔弱女子为念……” 右首边的陶浣娘始终没有说过话,她跪坐在矮桌后,低着头,眼窝中泛着粼粼的泪光。 先是缓缓的向蔡琰点了点头,随后扭头朝陶浣娘看了过去,刘辩轻声向她问道:“浣娘,你也是如此想法?” 自从送来酒食,就一直低头坐在那里的陶浣娘,听到刘辩唤她,赶忙抬起头,先是抿了抿嘴唇,接着以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浣娘乃是村姑出身,只会做些缝补浆洗的粗活,殿下回归家中,浣娘为殿下烹煮些饭食,为殿下浆洗衣衫便已心满意足……” 三个女子的话中,都透着无尽的无奈,可刘辩却丝毫不怀疑她们话中蕴含着的真诚。 “吃吧!”环视着跪坐在面前的三个女子,刘辩垂下眼帘,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对她们说道:“吃罢饭,陪本王去后院中走走。” “诺!”三个女子齐齐应了一声,各自取起矮桌上的肉食,张开小口咬了起来。 夏日的风儿带着浓浓的熏意,站在暖暖的风中,身上的衣衫很快就会被汗水洇湿。 安邑官府后院的荷塘,要比渔阳城内前将军府中的荷塘小上许多。荷塘内铺满了碧绿的荷叶,一朵朵荷花随风摇曳,给这小小的水塘带来了几分生机。 荷塘中的青蛙或许是习惯了在夜间鸣唱,阳光照射下,荷塘内除了偶尔会有两三条鱼儿翻起几朵浪花,发出“哗啦”的水声,再无其他声响。 双手背在身后,刘辩站在荷塘边,在他的身旁,立着唐姬等三个女子。 “唐姬,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你我逃离洛阳,我曾对你说过什么?”望着宁静的荷塘,刘辩向一旁的唐姬问了一句。 “殿下当日说过很多话!”立于刘辩身旁,唐姬柔柔的应了一句:“妾身记忆最深的,便是那句若能选择,殿下宁愿与妾身远离这世间征伐……” “有征伐,必有杀戮!”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对唐姬等人说道:“本王最期盼的事,便是这世间再无战事,可带着你们游遍这大好河山,再不问这世间孰是孰非!浣娘每日为我等备办可口饭食,每日能欣赏到唐姬的歌舞,能听到昭姬的琴音。海川大山之中,无处不留下我等的足迹,那该是多美的一副画卷!” “殿下不可如此!”说这番话的时候,刘辩脸上的神情中带着无限的期待,一旁的唐姬却望着宁静的荷塘,柔声对他说道:“天下豪强无尽,世人皆欲得到权势,而权势却会蒙蔽人的双眼。殿下若是失了征伐天下的雄心,如董卓般的人物,必会欺凌殿下,又何来游历名山大川、又何来安宁祥和?殿下莫不是忘记当年在洛阳皇宫之中……” “不会忘!”不等唐姬把话说完,刘辩的眼睛就微微眯了眯,语气冰冷的说道:“本王记得当日李儒送来毒酒时,是怎样的一副嘴脸,也记得母后乃是为董卓所杀!更记得唐姬当日不惧要挟,为本王跳的那支舞……” 话说到这里,刘辩转过身,面朝向唐姬等人,对她们说道:“只要本王活着,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等!” “殿下!”三个女子同时低下头,轻轻唤了刘辩一声,若是刘辩能看到她们的眼睛,定然会从那一双双美丽的眸子中看出无尽的感激与依赖。 风掠过荷塘,徐徐的吹着,撩起刘辩等人的发梢,使得站在水塘边的刘辩等人身影显得有些萧瑟。 数名婢女垂手立于他们身后,一个个低眉顺眼,很是顺服的模样。在这些婢女身后,又立着数名手按剑柄,目光不断在四周游弋的亲兵。 从每一个亲兵警惕的神情中,都能看出他们比早先刘辩没被公孙瓒劫走时又多了几分警觉,就好似刘辩经历的卢县一战以及被劫到渔阳,都是他们这些人没有恪尽职守才造成的一般。 第252章 袁绍使者 晨曦带着一丝清爽的香甜,铺洒在大地上,向世人昭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卧房之内,刘辩与唐姬光溜溜的相拥而眠,二人身上未着寸纱,年轻的肌肤袒露着,泛着青春的光泽。阳光从窗口照进屋内,却并没有投射在刘辩与唐姬的铺盖上。 二人睡的还很是香甜,夏季的炎热,使得他们踢去了盖在身上的那层薄薄的麻布。不着寸纱的躯体紧紧的纠缠在一处,两双臂膀拥着对方,就好似连片刻也不愿与对方分开一般。 与唐姬别离已有许久,久别胜新婚,整个晚上,刘辩消耗的体力,甚至要比他在战场之上厮杀一场还要多些,身下的褥子也被汗水和一些其他的液体浸透,经过一整夜的风干,虽说是没了多少水渍,却残留下了一片片曾被浸透的印迹。已近虚脱的他,此刻正闭起眼睛,借助睡眠恢复着体力。 承受了刘辩整夜挞伐的唐姬,俏脸通红,喘息虽是均匀,却能感觉的到她有几分疲惫。她那莹润的躯体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就好似新生儿皮肤一般的娇嫩,也给她增添了几分娇艳。 “殿下!”刘辩睡的正香,门外传来了一个婢女柔柔的声音:“军师求见。” 听到“军师求见”这四个字,睡梦中的刘辩猛然睁开眼睛,他想到了头天刚进城时,曾对徐庶说过,第二天一早要亲自接见袁绍使者。 “请军师少待!”松开紧紧拥抱在怀中的唐姬,刘辩坐起身,对屋外的婢女说道:“本王更衣后便来!” “诺!”门外传来了婢女轻柔的应答,紧接着就有两名婢女捧着崭新的衣衫走了进来。 见两名婢女走进屋内,光溜溜的刘辩赶忙伸手捂住下体,一脸惊愕的睁圆了眼睛,向她们问道:“你二人为何入内?” “殿下!”两名婢女捧着衣衫,低头不敢应答,在刘辩起身时被惊醒的唐姬微微仰起身,柔声对他说道:“她们是来伺候殿下更衣的!” “不用伺候!”一手捂着裆部,刘辩朝那两个婢女摆了摆手,对她们说道:“你们出去吧!” 两个婢女躬身应了,将刘辩的衣衫放在屋内矮桌上,又给刘辩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殿下好似羞涩了许多!”躺在铺盖上的唐姬没有起身,只是微微笑着,望着弯腰拿起衣衫正往身上套的刘辩,温柔的对他说道:“婢女服侍,殿下如何也这般不自在?” “可能是自己动手习惯了!”扭头看了唐姬一眼,刘辩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天色尚早,你且歇着,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办。” “嗯!”唐姬轻轻应了一声,弯着腰拉起被踢到脚下的麻布,羞红着脸对刘辩说道:“若是妾身能为殿下生个孩子,那该多好……” “那你躺好。”唐姬提及想为刘辩生个孩子,刘辩朝她坏坏一笑,对她说道:“本王昨晚所出,多存在你身体里面一会,也多些受孕的机会!” 提起想生孩子,唐姬本就已是满面娇羞,刘辩又如此一说,顿时把她羞臊的赶忙拉起麻布,将半边脸遮住,有些嗔怪的羞道:“殿下好没个正经……” “哈哈!”见唐姬如此模样,已经穿好衣衫的刘辩仰头哈哈一笑,抬脚走出了卧房。 徐庶早已等在屋外,见刘辩走出,他赶忙迎上,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袁绍使者正在前厅等候。” “袁绍派来的是谁?”一边与徐庶向外院走,刘辩一边向徐庶问起袁绍使者的情况。 “来到安邑的,乃是袁绍帐前别驾田丰。”跟在刘辩身后,徐庶小声对他说道:“这田丰颇有才智,殿下与其应答,当须用心才是。” 头天曾听徐庶提起过袁绍使臣,刘辩却没想到袁绍派来的,竟是极有才智,深通作战之道的田丰。 “田丰……”刘辩缓缓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恐怕此番我等要从袁绍那里得到好处,并非易事了。” “袁绍虽说眼界颇为狭窄,可他帐前却是有着许多人才!”跟在刘辩身后,眼见就要走到前院,徐庶小声对刘辩说道:“先前臣下曾与田丰交谈数次,袁绍之所以派他前来,无非三个目的,一是要攻破长安诛杀董卓,另一件事则是剿灭公孙瓒,于北方称雄!最紧要的,是袁绍不欲承认当今陛下,愿推举殿下登基!” “其实最紧要的,是他想称雄北方!”刘辩微微一笑,在走到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小门时,他停下脚步,对徐庶说道:“公孙瓒欲挟持本王,剿灭他势在必行!只是长安不破,公孙瓒尚不可剿灭。你即刻安排人手,前去兖州与曹操商定,不日本王将举兵进攻长安,请曹操领兵直捣长安。今日本王便与这田丰好生谈谈袁绍出兵之事!” “殿下的意思是……”刘辩的话音刚落,徐庶就愣了一愣,对他说道:“曹操虽说眼下只占据了兖州一带,其人却颇有枭雄气质,殿下不会是想要以曹操来节制袁绍?” “袁本初虽说目光短浅,却能知人善任,麾下颜良、文丑皆是万人之敌,田丰、沮授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智者,他本人也不失枭雄本色!”朝正厅方向看了一眼,刘辩拧起眉头,对徐庶说道:“若让他攻破公孙瓒,称雄北方,恐怕将来本王与你等皆要成为他阶下之囚。当今之世,可节制袁绍者,非曹操莫属,我等只需在二人强弱不均时加些助力,便可使得二人无力统一中原,不至生成过于强悍之势。” “殿下所言不差!”徐庶先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接着好像还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并没有说出口。 领着徐庶,刘辩径直朝前院正厅走去。 正厅门外,四名负责守卫的亲兵见刘辩与徐庶到来,赶忙抱拳躬身,向二人行礼。 跨步走进正厅,刘辩一眼就看到在厅内站着个人。 那人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正厅里挂着的一块牌匾,久久不肯将视线挪开,就好似牌匾上有着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内容一般。 “田别驾!”跟着刘辩进入厅内,徐庶朝那人的背影抱了抱拳,招呼了一声:“殿下来了。” 听说刘辩来了,那人赶忙转身,先是打量了站在徐庶身前的刘辩一遍,随后抱拳躬身,深深向刘辩行了一礼说道:“臣下乃是冀州袁公帐下别驾田丰,奉袁公之命,特来觐见殿下!” “别驾不来,本王也正寻思着要派出使者前去求见袁公!”刘辩朝田丰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田丰说道:“别驾请坐。军师告知本王,别驾来到安邑已有数日,不知有何要事,欲与本王商议?” “殿下!”田丰又向刘辩躬身行了一礼,在刘辩与徐庶坐下后,也跟着在侧首坐了,坐下之后才对刘辩说道:“日前袁公听闻公孙瓒劫持殿下,本欲发兵营救,不想殿下却已离开渔阳。袁公之所以命臣下前来,乃是想要告知殿下,公孙瓒长期盘踞蓟州,如今又占据了渤海,实有狼子野心,殿下不可不防!” “公孙瓒之心,本王晓得!”刘辩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向田丰问道:“只是对本王来说,公孙瓒不过是肌肤之痒,真正让本王痛心疾首、欲先除之而后快的,只有盘踞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董卓!” “袁公有言!”刘辩提起董卓,田丰赶忙站起,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董卓贼人,谋害国母,且欲对殿下不利,袁公早有铲除其人之决心,只是天下群雄割据一方,难以号令,早先袁公召集群雄,讨伐董卓,却是因无人节制众人,最终失败。殿下若愿号令群雄,袁公首先响应!” “好!”听了田丰的这番话,刘辩伸手朝面前的桌案上一拍,对田丰说道:“别驾此言,正和本王之意。请别驾返回蓟州之时,告知袁公,待到诛杀董卓救出当今陛下,本王定会出兵,协助袁公讨伐公孙瓒。” “殿下无须出兵讨伐!”刘辩的话音刚落,田丰就深深躬着身子,对他说道:“袁公可以一己之力剿灭公孙瓒,只望殿下届时阻住袁术便可。” “袁公路?”田丰提及要刘辩阻住袁术,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田丰问道:“袁公与那袁公路乃是嫡亲兄弟,何故如此相互提防?” “回殿下!”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田丰对刘辩说道:“袁公路曾与袁公、曹公等人聚义酸枣,共同讨伐董卓。义军攻破洛阳,袁公路曾有不臣之言,因此袁公与之反目……” 刘辩手扶着下巴,拧眉沉思,并没有立刻回应田丰的话。 见刘辩没有说话,田丰眼珠转了两转,接着说道:“袁公生为汉臣,四世三公,世享汉室厚禄。虽说手握重兵,却从未曾有过不忠之念!袁术虽与袁公同宗,却意图不轨,袁公早欲除之!当今长安之陛下,年岁尚幼,且并无过人之处,袁公思忖再三,窃以为殿下当尽快登基,号令天下英雄,共同讨伐董卓,匡正汉室社稷,方为紧要。” “袁公差矣!”田丰提起要刘辩登基为帝,刘辩赶忙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本王虽曾为大汉皇帝,却终究是未保得汉室江山。身为汉室血脉,如此屈辱,本王始终难以介怀。董卓未除,朝堂社稷尚在贼人之手,本王又如何会做出与兄弟争夺天下之事?自本王举兵河东以来,所思所想,无非是攻破长安,匡扶当今陛下。对做天下之主,早无念想。登基一事,切莫再提!” 说着话,刘辩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对还躬身站在屋内的田丰说道:“别驾只须告知袁公,待到讨伐公孙瓒,本王必会出兵阻截袁术便是!” 第253章 以母事之 刘辩离开前厅,徐庶并未跟着他一同出来,而是留在厅内,与田丰继续商议着征讨董卓及将来讨伐公孙瓒的细节。 刚走出前厅,一个亲兵就飞快的从门口跑了过来,见刘辩站在正厅门口,那亲兵愣了一下,随即止住脚步,双手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 “何事如此着慌?”把那因快速奔跑而气喘吁吁的亲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向他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刘辩发问,亲兵不敢隐瞒,赶忙抱拳答道:“方才有几个穿着百姓衣衫的兄弟护送一辆马车进城,说是送来了哪位太史将军的母亲……” 说到“太史将军”四个字,亲兵脸上现出一抹迷茫,接着对刘辩说道:“大军之中并无太史将军,就连守城裨将,也是无有复姓太史的,属下心内迷茫,不敢擅做决断,已命人将他们拦阻在城门附近,特来向军师禀报。” “太史老夫人来了?”听了亲兵的讲述,刘辩赶忙朝他摆着手说道:“无须告知军师,此事本王亲自安排。你即刻引领本王前去拜见太史老夫人!” 刘辩如此表现,让那亲兵脸上迷茫更深了一层,他心知将那拨人阻在城门附近是犯了大错,也没敢多问,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声,侧身站到一旁。 向那亲兵吩咐过后,刘辩抬脚朝官府正门走去。一队亲兵见他要出门,连忙跟了上来,在他身后排成一条两列的纵队。 领着这队亲兵出了官府,在那名报讯亲兵的引领下,刘辩沿着街道朝城门方向一路疾走。 城内百姓见刘辩出门,纷纷让到路的两侧,给他让出了通路。直到刘辩领着这队亲兵经过,让到路边的百姓才重新走回街道,站在后面远远的目送着他。 官府离城门路程并不算很近,领着这队只有数十人的亲兵,刘辩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奔向城门。 太史慈孝义,刘辩早就晓得。以往看演义时,刘辩记得北海孔融因常年照料太史慈之母,在北海遭受黄巾围困时,太史慈曾前去救援。如今已得到太史慈投效的消息,刘辩自是不会怠慢了他的母亲。 一路小跑,到城门,刘辩远远看到十多名身穿深衣的汉子,正围在一辆车厢乌黑的马车旁,警觉的观察着四周。 在这群汉子的外围,又立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守城兵士。 “车内可是太史老夫人?”分开拦在外围的这群守城兵士,刘辨尚未收脚,便向围着马车的十多名汉子问了一句。 见是刘辩亲自赶来,这群尚不晓得刘辩已经回到安邑的兵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纷纷跪伏在地上,领头的军官向刘辩哭道:“我等无能,致使殿下多受苦楚,实乃死罪!” “你等护送太史老夫人有功,何罪之有!”奔到众人身前的刘辩朝他们虚抬了下手,指着马车,向刚站起身还有些诚惶诚恐的军官问道:“车内果真是太史老夫人?” “正是!”军官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快步走到马车旁,伸手将车门拉开,对车内坐着的老妇人说道:“太史老夫人,殿下亲自前来迎接!” 听闻殿下亲自迎接,车内坐着的老夫人赶忙起身,想要下车。 站在马车旁,看到车厢内坐着的正是个老妇,刘辩赶忙上前,搀扶着那老妇的手臂,一边搀着她,一边还以满是关爱的语气说道:“老夫人一路劳顿,本王迎接来迟,万分惶恐!” 被刘辩搀扶着,老妇人下了马车,满脸惶恐的双腿一曲,便要跪拜在地上。 刘辩赶忙伸手托着她的腋下,对她说道:“老夫人何故如此?” “我儿太史慈常年在外,老妇于家中穷困潦倒,虽是常有人前来接济,却依旧是食不果腹!”被刘辩搀扶了起来,老妇人满脸惶恐的对他说道:“几位小哥到了老妇家中,不仅为老妇备办了新衣,还寻了马车,一路不辞劳苦,将老妇护送至此前来与我儿团聚。老妇纵是百死,也难报殿下恩德。” “老夫人言重了。”搀扶着太史慈母亲,刘辩轻声对她说道:“太史将军眼下正与赵云、典韦二位将军一道,不日便可返回安邑,老夫人只管安心等待,很快即可与太史将军母子团聚。本王仰慕太史将军已久,如今将军慈母来此,本王当以母事之!” “老妇不敢!”刘辩说出当以母事之,太史慈母亲顿时满脸惊恐,赶忙屈起双腿又要下跪,对刘辩说道:“殿下乃是贵人,不弃小儿粗鄙便倒罢了。老妇怎敢如此托大?要殿下以母事之!” “老夫人!”不等太史慈母亲跪下,刘辩再次将她搀起,脸上漾满笑意,对她说道:“太史将军愿与本王共保江山,便如同亲兄弟一般。兄弟之母,岂不是我刘辩之母?老夫人只管受之,莫要介怀!” 被刘辩一番话给说的愣了愣,太史慈母亲一时竟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只是睁圆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刘辩。 “来人!”见太史慈母亲再不推辞,刘辩扭头向跟他一同来到此处的亲兵说道:“去告知安邑县令,在城内寻一座宅子,定要够宽够大。再弄几十匹丝绢,于老夫人置办衣衫。仆妇仆役也须多安置一些,老夫人便如同本王亲母一般,你等切不可怠慢了!” “诺!”几名亲兵抱拳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跑了。 待到那几名亲兵离去,刘辩又对护送太史慈母亲来到安邑的十多名兵士说道:“你等一路劳顿,本王定有重赏。本王陪老夫人在这街市之上走走,你等且回军营领取兵械衣甲,重归大军!” “诺!”十几名护送太史慈母亲的兵士听得刘辩如此一说,赶忙应了一声,驱赶着马车,朝军营方向去了。 “老夫人身子还好?”搀扶着太史慈母亲,刘辩一边沿街慢慢走着,一边向她问了一句。 “托殿下的福,好,好!”在刘辩的搀扶下,太史慈母亲不住的点着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的对刘辩说道:“老妇人在乡野之间活了一辈子,何时如此风光过?当日老妇人坐上马车,村子里那些乡亲,可都是羡慕的紧呐!” “东莱距安邑何止千里,老夫人虽是乘坐马车,一路却也是劳累不堪!”搀扶着太史慈母亲,刘辩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对她说道:“本王未能亲自前往东莱迎接老夫人,心内始终不安。府上安置妥当之前,且请老夫人在官府委屈几日,本王定会如同亲儿一般伺候老夫人,聊表孝义。今日回到官府,本王便要王妃亲自动手,为老夫人烹制一些可口蔬食,一路劳顿,老夫人年事已高,暂不可吃的太过荤腥。还望老夫人莫要责怪本王怠慢!” “殿下如此,老妇着实惶恐!”完全没有想到刘辩会如此待她的太史慈母亲,在刘辩说出会要王妃亲手为她烹制可口蔬食的时候,一双老眼中蕴满了眼泪,对刘辩说道:“待到我儿返回安邑,老妇定会教导我儿,即便身死,也定要报答殿下恩德!” “皆是本王应当为之!”刘辩微微一笑,搀扶着太史慈母亲,一边沿着街道向前走,一边指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向她介绍着店铺内都卖着些怎样的货品。 在乡野中生活了一辈子的太史慈母亲何曾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市,刘辩向她介绍时,她只是不停的点着头,一双满是希冀的眼睛却不住的在街边的店铺来回游走着。 刘辩亲自搀扶着太史慈母亲的事情,很快便在城内传了开来。正与田丰在厅内商议着如何出兵的徐庶闻得亲兵回报,赶忙向田丰告了个罪,跑出正厅,引领着一群大小官员和亲兵朝城门方向跑来。 连着跑了几条街,远远看到刘辩正搀扶着一个老妇,在一群亲兵的护送下,一边如同闲庭信步般逛着街道,一边朝官府方向慢慢走去,徐庶赶忙加快了些步伐,跑向了刘辩等人。 “殿下!”到了刘辩近前,徐庶先是与一群跟他同来的官员齐齐朝刘辩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向刘辩问道:“这位可是太史将军之母?” “正是!”刘辩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太史将军为救本王深入渔阳,虽说本王已然脱离,将军高义却是不可忘却。本王已吩咐下去,为老夫人安置府宅,此事军师可代为劳心。” “老夫人!”徐庶是何等聪明伶俐之人,刘辩如此一说,他心内早是一片明了,赶忙上前,朝太史慈母亲抱拳深深一躬,对她说道:“晚辈徐庶拜见老夫人。” “殿下高贵,亲自搀扶老妇。军师也如此多礼,老妇这心里……”太史慈母亲在乡野之间生活,虽说北海孔融仰慕太史慈,常常有所馈赠加以接济,却从来没人对她如此看中,徐庶这一拜,顿时又把老夫人给拜的泪眼涟涟,竟是连话也说不周整了。 “军师……”太史慈母亲老泪纵横,刘辩脸上带着笑容,假意怪了徐庶一句:“老夫人新到,军师如何便使得老夫人伤心起来?” “臣下知罪!”徐庶抱着拳,再次向太史慈母亲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她的另一侧,伸手搀住她另一边臂膀,对她说道:“老夫人来到安邑,直如徐庶生母一般,但有所需,只管向晚辈索取便是。” “好!好!安邑好!”在刘辩与徐庶的搀扶下,太史慈母亲不住的点着头,用纯正的东莱话喃喃说道:“我儿能够投效明主,也是我儿的造化。老妇即便明日死了,也是瞑目了!” “老夫人身子康健,定可长命百岁!”搀扶着太史慈母亲,一边慢慢走着,刘辩一边说了句满满带着吉利的话。 第254章 指盼回归洛阳 一张矮桌摆放在官府后院的荷塘边,太史慈母亲跪坐在矮桌后,在她面前的矮桌上,摆放着一些果脯和一盏茶水。徐徐的风儿掠过荷塘,吹拂着塘面上的荷叶与莲花,随着荷叶与莲花的摆动,水面上泛起了片片浅浅的涟漪。 两名婢女立于太史慈母亲身后,其中一名婢女手中捧着一只陶壶,每当太史慈母亲捧起茶盏喝上一口茶水,婢女便会在她将茶盏放下之后再添一些茶水进去,使得茶盏中的茶水不少半分。 刘辩跪坐在矮桌旁的一张草席上,抬手指着水塘中的莲花,对太史慈母亲说道:“本王听闻莲子可清火滋补,已命人采了一些莲蓬,今晚便让王妃亲手为老夫人熬些莲子羹吃。” “殿下费心了!”跪坐在矮桌后,太史慈母亲语调中带着无尽感激的对刘辩说道:“老妇来到安邑已有数日,殿下连日待老妇如同至亲一般,老妇心内是万分不安……” “老夫人府宅已然选好,如今正在修葺!一些家具也在打造之中。”刘辩并未接太史慈母亲的话,而是微笑着对她说道:“想来用不几日,老夫人便可回府居住。本王见老夫人喜爱这荷塘,也命人在府中后院挖了一方……” “我儿生于荷塘之畔,当日养胎,无有粮米,老妇整日便以莲藕为食,方保得我儿性命!”望着荷塘,太史慈母亲想起当年生太史慈时的困窘,眼窝中涌动着一汪老泪,对刘辩说道:“这荷塘对我儿有恩啊!” “殿下!”刘辩正要接话,一名亲兵飞快的从前院跑了进来,先是朝太史慈母亲看了一眼,随后凑近刘辩,压低了声音说道:“赵将军等人已然回归,此刻正于外院等候殿下召唤。” “共有几人?”听说赵云等人回到安邑,刘辩赶忙仰头看着报讯的亲兵向他问了一句。 “三人!”亲兵抱拳躬身,低声对刘辩说道:“除了赵、典二位将军,尚有一名粗壮大汉,属下不认得!赵将军也并未说出那大汉身份,是否要将他拦于院外?” “不!那是太史将军!快快有请!”得知与赵云典韦在一起的,还有个粗壮大汉,刘辩赶忙向报讯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先是抱拳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快速朝着前院跑去。待到亲兵离去,刘辩对一旁坐着的太史慈母亲说道:“老夫人,令郎今日到了安邑。” “我儿来了安邑?”亲兵与刘辩说话时,声音压的很低,太史慈母亲由于年迈,耳朵已是有些背了,并未听到亲兵说的甚么,当刘辩对她说出太史慈已经到了安邑,她立刻便睁圆了眼睛,脸上带着浓浓的欣喜,对刘辩说道:“老妇能与我儿相聚,皆是拜殿下所赐!” “老夫人无须如此!”刘辩脸上带着笑意,朝太史慈母亲微微点了下头,与她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前院方向。 亲兵离去后不久,三个穿着深衣的汉子便快步从前院走了进来。 远远看到那三人,刘辩就认出走在中间和左侧的,正是赵云与典韦。而走在右侧的,则是一个刘辩没有见过,身材却与典韦相差无几的粗壮汉子。 那汉子虽说魁伟,相貌却不似典韦那般凶恶。他生着一张国字大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略显厚实的嘴唇配着方方正正的大脸更是给人一种敦厚朴实的感觉。 走路时,那汉子每迈出一步,都能卷起一股风儿,气势竟是不输于赵云与典韦二人。 “娘!”离刘辩与老夫人尚有十多步远近,那汉子看到刘辩身旁的老夫人,陡然止住脚步,睁圆了眼睛望着她大喊了一声,快步朝她跑了过来。 “我儿无理!”那汉子刚跑没几步,老夫人就站了起来,皱起眉头,可她却难以掩饰心内的激动,以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对他说道:“殿下在此,因何如此无状?” 被老夫人训了一句,那汉子赶忙止住脚步,望着已经站起来,正满脸笑意看着他与赵云、典韦的刘辩,怔了一怔,才双膝一屈“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殿下照料母亲,此恩此德,太史慈纵为牛马,也定要报得万一!” 太史慈跪在地上,刘辩赶忙上前,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搀了起来,微微笑着对他说道:“太史将军无须如此。将军与子龙、典韦前去渔阳援救本王之事,本王已是悉数获悉……” “殿下!”与太史慈一同进入后院的赵云和典韦向刘辩拱手行了一礼,赵云脸上带着几分愧疚的对他说道:“我等进了渔阳,探寻之下,得知殿下与管姑娘已然离开,心内不忿,闹将一场。若非渔阳守军太多,我等直欲将那公孙瓒打杀了……” “胡闹!”不等赵云把话说完,刘辩就冷下脸,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的说道:“本王已然离开渔阳,你等只须默默离去,返回安邑便是,如何还要冒险闹上一场?你等皆是本王手足,若是伤了性命,本王岂不是愧疚终生?” 被刘辩训了一句,赵云与典韦抱拳躬身,齐齐应了一句:“末将知错!” “儿啊!”刘辩刚训了赵云和典韦,一旁的老夫人就拉起太史慈的手,对他说道:“为母来到安邑,殿下整日亲自侍奉,还要王妃亲手替为母烹制饭食,直将为母如至亲般照料。我儿将来追随殿下,上了沙场,可不能给我太史家列祖列宗折了脸面!” “母亲教诲,孩儿谨记!”收回被老夫人拉着的双手,太史慈先是抱拳应了一声,随后转过身,眼窝中泛着泪光,哽咽着对刘辩说道:“当日太史慈割了州府文书,畏惧罪责逃往辽东。母亲向来无人照料,殿下待我母子恩重如山,太史慈粉身碎骨,定不负殿下!” 说着话,太史慈右腿一屈,半跪在地上,深深向刘辩行了一礼。 “太史将军请起!”刘辩再次将太史慈搀扶起来,随后对一旁伺候老夫人的婢女说道:“且扶老夫人回房,今晚老夫人与太史将军母子团聚,本王将摆设宴席,与将军母子同贺!” 刚见到刘辩,刘辩就一直称呼太史慈为将军。太史慈起先并未在意,直到刘辩说要摆宴,他才嗫喏着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太史慈累年戴罪,乃是白身,并非将军!” “自你与子龙、典韦一同前往渔阳,你便已是将军了!”刘辩先是微微一笑,回了太史慈一句,随后朝赵云等人一招手,对他们说道:“你等随本王前来,本王有要事相商!” 刘辩说有要事相商,太史慈愣了一下,不晓得是该跟着去还是不该跟去。 “太史将军同来!”已经转身要朝前院走的刘辩,发现太史慈神色中带着几分迟疑,扭头对他说道:“将军无须见疑,自今日起,你便与子龙、典韦一般,乃是本王兄弟,只管跟着前来便是!” 听到刘辩如此一说,太史慈心内才略宽了些,赶忙向母亲告了声退,跟着刘辩朝前院走去。 还没走到前院,刘辩就对跟在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道:“去请军师与邓先生前来!” “诺!”亲兵应了一句,先一步朝前院跑了去。 领着众人进了前院正厅,刘辩刚与赵云等人坐下,徐庶就匆匆走进厅内,抱拳躬身向刘辩问道:“听闻殿下召唤臣下。” “是!”刘辩点了下头,向徐庶问道:“可有见到邓先生?” 徐庶摇了摇头,正要回答,穿着一身深衣的邓展就出现在门口,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高声问道:“听闻殿下唤某,不知所为何事?” “军师、邓先生且坐!”刘辩朝徐庶和邓展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到二人坐下,才对屋内众人说道:“日前袁绍派田丰前来安邑,欲要本王召集各路豪强,进军长安。本王已然派人前往兖州,请曹操择日发兵。近日本王思忖再三,董卓横行,早已遭朝中臣僚所弃,兵者可于外强攻,而长安内部,则须有人潜入,自内瓦解董卓,方为上策。之所以未及提出,乃是子龙等人尚未回归,本王暂无足够人手可用,如今子龙等人返回,此事便可行得。” “殿下欲派何人前往长安?”刘辩的话音刚落,众人脸上还带着几分迷茫,徐庶就拧起了眉头,向他追问了一句。 从徐庶的表情中,刘辩已经看出他参透了天机,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长安城中,多为本朝老臣,在坐众位与他们并无交情,即便去了,也是起不到多少效力。本王思忖再三,此番须本王亲自前去,方为妥当。” “不可!”刘辩话刚说完,徐庶就一口否决道:“殿下乃是河东之主,曹操、袁绍等人,也是唯殿下马首是瞻,若殿下亲自前往长安,联军之事,又由何人主持?” “军师心内已有乾坤,何须再问本王。”看着跪坐在身侧的徐庶,刘辩微微一笑,对厅内众人说道:“与袁绍、曹操联军,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只是吸引董卓注意,以便本王潜入。此番本王进入长安,还须邓先生帮衬!” “诛杀逆贼,人人共效!”刘辩说出进入长安需要邓展帮衬,邓展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说道:“殿下但有驱使,邓展莫不遵从!” “我等均愿追随殿下进入长安!”邓展的话音才落,赵云、典韦和太史慈便都站了起来,抱拳齐声说说了一句。 “不!”刘辩朝赵云等仨人摆了摆手,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说道:“你等追随军师,在军师指挥下率军趁机占取洛阳,本王还指盼着诛杀董卓之后,能够回归洛阳!” 第255章 闹饥荒的长安 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青石铺设的路面被烤的一片滚烫,走在街道上,刘辩只觉着脚底板也被这滚烫的路面烘烤的阵阵作痛。 雄伟的长安城耸立于渭水河畔,那古老且厚重的城墙,就好似一个张开了臂膀,以它雄壮的身躯护佑着子孙的巨人一般。熏风侵蚀下的城墙发出阵阵低沉的回响,就像是它正在给人们讲述着千百年来,它亲眼验证的一切。 一条条青石铺设的街道在城中纵横穿插,经过董卓从洛阳一带大举迁移人口,自王莽之乱以后便荒废了的长安,如今又有了几分复苏。 街面上不时的走过一辆辆车体乌黑的马车,驾车的车夫个个行色匆匆,就好似片刻也不愿在街道上多耽搁一般。一些穿着破衣烂衫,身上几乎没有半枚铜钱的闲人,正拢着袖口,在街市上闲逛。衣衫残破,从破烂了的衣袖甚至能看到他们那脏兮兮的皮肤。大热的夏天,他们拢着袖口的模样,在刚进长安的人们看来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在董卓的逼迫下,大汉皇室迁都长安,对这座古城加以修葺、翻建。它毕竟已荒废了数百年,短期之内,人口虽然增加了许多,可平民生活窘困,士族也多被抄没了家产,城内建筑倒是多了不少,只不过却并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繁荣昌盛。 城内主干道两侧的民居和商铺,清一色的尽是青石碧瓦,气势恢宏。单纯的看这些建筑,不去观察究竟有多少人进入店铺购买货品,倒是会觉着街市上是一派繁荣景象。 穿过林立于主干道旁的建筑,隐隐的却能看到在它们背后,隐藏着许多断瓦残垣,也不晓得是董卓迁都之后,为了重新振兴长安而将旧建筑推倒重建,还是原本就那般模样。 领着一队押送数十大车粮草进入长安的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如同闲庭信步般在街道上走着,视线不停的在两侧街面上游移,观察着那些虽然大开门市,可防盗却要比接纳客人更多一些的商铺。 跟在刘辩身后的,是他点名一同进入长安的邓展和两百多名装扮成车夫和商队卫士的亲兵。或许是有了早先刘辩在兖州被昌豨偷袭的经历,自从进了长安,这些亲兵的眼睛就片刻也没闲着的在观望他们所要经过的每一条街道,生怕在他们的保护下,刘辩再出了甚么变故。 与神情紧张的亲兵们比较起来,刘辩的神色要坦然了许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步履沉稳且缓慢,有时见到一些商贩摆的摊位上有新奇玩意,他甚至还会停下脚步,拿起那些货品看上一看。 “先生!”刘辩正沿街道走着,看着街边的商铺,一旁的邓展小声唤了他一句,朝前哝了哝嘴。 见邓展向前哝嘴,刘辩将视线转向前方,只见街道的尽头,一支大约二十人左右、身穿纯黑衣甲的西凉军正朝他们迎面走来。 “莫要理会他们。”看了那队西凉军一眼,刘辩小声向邓展吩咐了一句,继续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跟在刘辩和邓展身后的两百余名亲兵,见有一队西凉军迎面走来,其中不少人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一些相对沉稳的亲兵见有同伴把手按到剑柄上,赶忙朝那些满脸紧张的亲兵直使眼色。 那些情绪略显失控的亲兵见了同伴的眼色,顿时回过神来,晓得此刻决不能表现出异常,更不可轻易在长安城内与西凉军厮杀,赶忙把按在剑柄上的手挪开。 “站住!”刘辩领着队伍,如同闲庭信步般的沿着街道行进,迎面走来的西凉军军官远远止住步伐,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待到刘辩等人走近,抬起一只手,拦住他们的去路,向刘辩问道:“你等并非长安人氏,因何来此?” “小民乃是左冯翊粮商!”道路被西凉军军官拦住,刘辩赶忙双手抱拳,朝那军官深深行了一礼,对他说道:“听闻长安粮贵,小民特意备办了些粮食,从左冯翊运往长安,捞取些利市!” 军官狐疑的又看了看刘辩,抬脚走到最前面的那张粮车旁,抽出长剑,往一只麻包上捅了一下。 随着长剑抽出,麻包内滚出了许多黄橙橙的粟米。 见那军官用长剑去扎麻包,跟在刘辩身后的邓展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发觉了邓展按剑的动作,军官朝他瞪了一眼,抬剑指着他,厉声向他喝道:“手按长剑,莫不是要刺杀本官不成?” “将军误会了!”见那军官怒了,刘辩赶忙陪着笑,挡在他和邓展中间,对他说道:“在下随从之所以按剑,乃是因车上装着的并非只有粟米,他想要将军多看一些。” 刘辩如此一说,那军官这才收回长剑,将长剑插入鞘中,向邓展哝了哝嘴,对他说道:“既有其他粮草,你便割开一包,给本官看看。” 经刘辩从中拦阻,已是晓得不可任性为之的邓展点了下头,走到车旁,抽出长剑,向车上的另一只麻包扎了一剑。 邓展的长剑深深没入那只麻包,当他抽出长剑时,麻包中滚落了许多黄橙橙的大豆。每颗大豆都是颗粒饱满,表皮光鲜,一眼就能看出陈放时日不久。 一些站在街边看着官兵拦阻商队的闲人,见两只麻包被捅开,一些粟米和大豆从麻包中涌出,流在青石路面上,不住的吞咽着口水,就好似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抓起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粮食,囫囵给吞了一般。 可粮队旁有支官军正立在那里,而且护送粮队的也是一两百名身强体健、腰挎长剑的武士,这些闲人虽说饿的慌了,却还没到愿意丢了性命而去抢粮的程度,一个个只是远远站着,看刘辩与那军官说话。 见邓展用长剑捅开的麻包中淌出了大豆,那军官点了点头,向刘辩阴阳怪气的问道:“你等运来多少粮食?意图卖个甚么价钱?” “粮食共计六十大车。”抱拳躬身应了那军官一句,刘辩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从怀中掏摸出一把铜钱,塞进那军官手中,对他说道:“我等新来长安,还望将军照应则个。” 军官把铜钱放在手中掂了几下,嘴角撇了撇,又塞还了刘辩,对他说道:“铜钱又不能吃,我等兄弟已是许多时日没吃上顿饱饭……” “一包粟米!”不等军官把话说完,刘辩就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只是在街上,若被别个看见,恐我等遭到哄抢。待我等寻到下处,将军再来索取,可好?” 扭头看着刘辩,军官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贪婪,沉吟了片刻,对刘辩说道:“待你等寻到下处,我再去索取,岂不是索贿?方才本官给了你铜钱,已是买下了一袋粟米,本官自随你去取便是!” 听闻这队西凉军要随他们一同去寻下处,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内一喜,赶忙应了一声,向那军官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将军,请!” 朝刘辩点了下头,军官向跟他一同来到街市上的兵士们一招手,向他们喊了声:“本官今日为兄弟们买了包粟米,兄弟们随本官去取!” 可能是饿的紧了,军官说买了袋粟米,那队兵士虽晓得他是连坑带蒙弄来的,却还是个个面带喜色的应了一声,列着队伍,走在刘辩这支商队的侧旁。 待到刘辩等人随着那队西凉军离去,一直站在街边观看的闲人们一拥而上,抢夺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粮食。 那些动作快的,冲到地上的粮食旁,抓起粮食就塞进嘴中,也不管生粟米和大豆口感如何,脖子一梗,就给咽了下去。 抢夺的人多,掉落在地上的粮食毕竟有限,许多动作稍慢了些的人虽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却也没抢到几颗大豆。 为了争夺掉落在地上的几颗有限的粮食,甚至有人大打出手,街道上一时之间竟是一片喧闹。 领着队伍向前行进了一段,刘辩扭回头朝那些正哄抢着掉落粮食的人群看了一眼,转过身继续沿着街道寻找馆舍去了。 有着一队西凉军护送,刘辩反倒是省了许多心思。在寻找馆舍的路上,虽说又遇见了几队巡逻的西凉军,可看到他们身旁有着一队人马护送,那些西凉军也闹不清他们是什么来头,并未上前查问。 不敢在街市上招摇太久,走过几条街,刘辩寻了家后院足以存下数十张粮车的馆舍,就近住了下来。 一直将他们送到馆舍的军官眼看着刘辩带来的亲兵们把一车车粮食推进馆舍后院,满脸贪婪的把嘴唇凑到刘辩耳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某等一路护送先生,一袋粟米,恐是……” “将军之意,小民晓得!”不等那军官把话说完,刘辩就以同样低的声音回了他一句:“这些粮食想来是颇有一些赚头,将军即便是带走三五包,也无甚要紧……” “先生既是如此说,本官今日便要兵士们扛走五包如何?”刘辩刚说出被扛走三五包也无甚打紧,那军官就赶忙接了一句。 军官说要扛走五包粮食,刘辩脸上现出一抹迟疑,随后像是很肉疼的点了点头,对那军官说道:“我等在长安尚须过些时日才能货卖完毕,这些日子可得仰仗将军照应!” “先生如此慷慨,本官岂是吃干抹净便不认人的?”平白得了五包粮食,军官心内得意,仰头哈哈一笑,对刘辩说道:“先生尽管放心,在这长安城中,但有闲人敢与先生滋事,只须前来寻找本官便是。” “多谢将军!”虽说这队官兵的保护对刘辩来说是可有可无,但有了他们做幌子,毕竟行事方便了许多,刘辩赶忙双手抱拳向军官行了一礼,道了声谢,向那些正搬运粮食的亲兵喊道:“给将军备办五包粮食带走!” 第256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 一队西凉军欢天喜地的扛着五包粮食离开了刘辩等人下榻的馆舍,站在馆舍后院,看着那群扛着粮包离去的西凉兵,邓展向立于身前的刘辩小声问道:“一队杂兵而已,为何任由他们索取?” “杂兵好养,大鬼难缠!”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以极小的声音对邓展说道:“从他们只要粮而不要钱,邓先生莫非看不出甚么?” 没明白刘辩究竟看出什么的邓展扭头看着他,虽未回答他的问题,脸上却是现出了一抹不解。 “长安缺粮!”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邓展说道:“只要断绝了长安粮道,不出三月,城内必定危机四起。” 这句话像是在给邓展解释,又好像什么都没解释过,还没等邓展明白其中深意,刘辩扭头向一名刚搬了袋粮食堆放在雨棚下的亲兵喊了一声:“来人!” 那亲兵听到刘辩召唤,刚忙小跑到他身前,低头立于一旁,并未出声询问刘辩唤他何事。 “趁着天色未晚,你即刻出城。”亲兵到了身前,刘辩附在他耳朵上小声吩咐了一些话,才朝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事情完成之后,无须返回城内。” 得了刘辩的吩咐,亲兵神情坚毅的抱起双拳,朝刘辩一拱,转身向馆舍外跑去。 看着亲兵离去的背影,刘辩朝邓展一招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请邓先生入下处详谈!” 邓展点了下头,一边扭头看着亲兵跑向馆舍外面的背影,一边跟着刘辩,朝刘辩在馆舍中的房间走了过去。 这家馆舍,在长安城内应该算是占地颇广,可馆舍的房屋却要比那些刚进城时沿城门两侧建造的馆舍简陋了许多。 房间内,除了一张早已铺好的铺盖,只有两只草席和两张破旧的矮桌。 矮桌是以杉木打制而成,只是寻常人家常用的家具。可能是使用日久,屋内的两张矮桌表面都打磨的有些光亮,桌面上还残留着一两块已经无法擦去的污渍。 进了房间,刘辩先是一手扶着房门,等到邓展也走进屋内,他伸头向外望了两眼,见远处院子内除了正忙着堆放粮食的亲兵再无别人,才将房门拉上,向邓展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坐!” “殿下……”刘辩把房门拉上,邓展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小声向他问道:“我等已然进入长安,殿下有何打算?” “这长安城占地极广,即便骑马也须走上许久,方可转完一遭。”刘辩在屋内的一张矮桌后坐下,待到邓展也坐了,才对他说道:“当年本王只是在皇宫中长大,虽说也曾被逼宫离开过洛阳,却一直坐在马车之中,并不认得城内路径。长安城本王更是没有来过,也不晓得王允住在何处,恐怕我等须花费些精力,先摸清了长安街市布局以及王允住处,才好下手!” “殿下所言甚是!”邓展点了点头,紧紧的拧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不若殿下在馆舍之中等待,某去城内好生打探一番,再做计较。” “不可!”邓展的话刚说完,刘辩就抬起一只手,将手掌竖在面前否决了他的提议,对他说道:“城中街道纵横,且不时有巡逻兵士经过,我等入城人手又多。若只有先生一人熟悉路径,万一事败,要想撤离长安便是难了!本王须与先生一道,我二人以货卖米粮为名,在城中打探,方为正途。” “眼下天色尚早,城中酒肆多开门迎客,酒肆向来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处,虽说坊间传言有真有假,也多为市井之徒夸大之辞,可抽丝剥茧,终会有些用得着的。先生便随本王出馆舍一趟,寻家酒肆吃酒。”说着话,刘辩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了一些,朝不远处几名刚卸完粮食,正在房屋外侧警戒的亲兵喊了声:“你等过来!” 几名亲兵听到招呼,赶忙围到刘辩身前。 由于此刻他们身在长安,馆舍内又人多眼杂,这几名亲兵并未向刘辩行礼,围到他身旁,甚至还在警觉的观望着四周的环境。 “我与邓先生出门一趟。”那几名亲兵围到身前,刘辩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你等告知众人,在馆舍之中切莫滋事。” “只有邓先生一人陪同,可否妥当?”刘辩的话才说完,一名亲兵就小声说道:“要不我等再多去几个人?” “若有祸事,在这长安城中,纵然是再有千人万人,也是不抵事!”刘辩摆了摆手,对那几名亲兵小声说道:“邓先生一人陪同,已然足矣,你等按照吩咐行事便是!” “诺!”刘辩明言不用多人陪同,几名亲兵也不敢再多言语,齐齐小声应了一句,随后各自散开。 待到亲兵们散开,刘辩扭头朝屋内坐着的邓展看了一眼,向邓展哝了哝嘴说道:“邓先生,且随我一同去城内酒肆饮些水酒。” 房门敞开着,为防别人听到,邓展不好再称呼刘辩为“殿下”只是点了下头,站起身跟着刘辩一同走出馆舍。 寻找馆舍的路上,刘辩就已探清了从城门到此处的街面路况,他甚至已经记住了几条万一事败,可以供众人撤离的小巷。 出了馆舍,刘辩并没有选择那些他们先前走过的街道,而是与邓展并肩走向先前没走过的街道。 邓展身材魁梧,而刘辩由于尚未及弱冠,体格还显得很是瘦削,与邓展走在一处,他很容易被路人的目光忽略。 街道上大多商铺都开着门,只不过这些商铺都是门可罗雀,根本没有什么生意。经过几家卖粮的商铺门口,刘辩刻意放缓脚步看了看。 那几家商铺大门紧闭,丝毫没有半点开门做生意的意思。想来不是店家囤积粮食,以达到奇货可居的目的,便是确实已经卖空了。 走过两三条街道,一股淡淡的酒香从一条小巷中飘了出来,闻到酒香,刘辩停下了脚步,抽了抽鼻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向身旁的邓展问道:“先生可有闻到酒香?” “某游历世间,唯两样喜好!”闻到酒香,邓展已是一脸的痴醉,嘴角几乎都要挂起了口水,对刘辩说道:“一是剑术,二便是这美酒……” “先生定是闻出这美酒乃是极好的。”见到邓展脸上现出一副痴醉的模样,刘辩笑了笑,抬手朝小巷里比了一下,对邓展说道:“我二人且去看看,能否买得几樽吃吃。” 听说要去小巷内买酒,邓展哪里会不乐意,赶忙应了一声,跟着刘辩进了巷子。 小巷很是狭窄,空气也不像街道上那般流通的顺畅,进了巷子,酒香是越发的浓郁。 循着酒香,一直走到小巷正中,刘辩才看到在一户人家的门外,挂着一面麻布绣成的酒招。 说是酒招,其实不过是竹竿上挑着一块四四方方,比手绢稍大一些的麻布,麻布上歪歪扭扭的绣着个篆体“酒”字。 这户人家的房门紧闭,站在门口,刘辩抬头看了看插在门头上的酒招,随后轻轻叩了几下房门。 屋内没人应声,刘辩扭头朝一旁的邓展看了一眼,伸手轻轻推了推门。 起先刘辩推门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推了两下没有推动,他又在手掌上加了把力气。 民宅房门内侧多无门闩,刘辩刚才没有推动,只是因它被一些重物从内侧堵住,刘辩大力推了一把,房门被他“哗”的一下推了开来。 门刚推开,刘辩只觉得迎面一股劲风朝他兜头罩了下来。一根粗大的木棒夹着劲风向着刘辩的头顶劈了上来,不等刘辩侧头避开,从侧旁突然伸出一柄带着剑鞘的长剑,朝那木棒上一架,将木棒挑了开来。 刘辩刚感觉到木棒被挑开,架开木棒的邓展已是抽出长剑,纵步上前,将剑尖抵在了刚才挥舞着木棒想要打刘辩的老汉颈子上。 “要杀便杀,粮食半颗没有!”锋利的剑尖顶在那好汉的颈子上,老汉虽是惊惧的两眼圆睁,却还是梗着脖子,冲邓展吼了一声。 邓展逼住了那老汉,刘辩朝屋内看了一眼,只见屋子里除了老汉,还有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妇和一男一女两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 那老妇背靠着墙壁,紧紧的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一双满是惊惧的眼睛瞪的溜圆,望向逼着老汉进入屋内的邓展,浑身还在抑制不住的打着抖。 屋内只有一对老夫妻和两个孩子,并没有别人,刘辩跟进房内,伸手拨开了邓展抵在老汉颈子上的长剑,朝老汉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道:“老丈想来是误会了,我二人并非为了抢粮而来。” “我家只有早年酿的酒,并无粮食!”邓展的长剑挪开,老汉扭身快步跑到老妇和两个孩子身前,张开双臂把他们护在身后,对刘辩和邓展说道:“要酒便给你们一些,要粮真是半颗也无!” “我二人正是闻到酒香,才来叨扰。”与邓展相互看了一眼,确定刚才老汉劈出那一棍只是为了保全家人,刘辩笑着对他说道:“老丈家中有酒,便取些给我二人吃,酒钱少不得老丈。” “有钱也是买不到粮食。”见刘辩二人并无恶意,老汉这才松了口气,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用一张破旧的矮桌把门抵住,叹了一声对二人说道:“小老儿方才唐突,险些伤了客人,这便去取一桶酒来,赠于客人吃吧。” 第257章 爱酒人家 老汉进了后堂,前面屋内只剩下靠墙根站着的老妇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背靠墙壁站着的老妇紧紧的搂着站在身前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幼小的孩童可能是被吓坏了,女孩子小脑袋拱在老妇的小腹前,连头也不敢回上一下。胆子稍大点的男孩子,则躲在老妇的臂弯中,不时的偷眼看看刘辩和邓展,可他每次都只是看上一眼,旋即又将脸扭向老妇的手臂,以她的手臂遮挡住视线。 与邓展一同跪坐在老妇对面的墙角下,刘辩看着那两个幼小的孩子,伸手冲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钱,递向那老妇,对她说道:“婆婆莫惊,我二人乃是外地来长安的客人,这些铜钱婆婆收着,给孩子们买些吃的。” 双臂紧紧搂着那两个孩子,老妇人朝刘辩手中的铜钱看了一眼,用力的摇了摇头,却并不上前来接铜钱。 “客人有所不知!”刘辩正对老妇人的举动感到有些纳闷,进屋端了一坛酒走出来的老汉将酒坛放在他与邓展面前,对他说道:“长安闹了场饥荒,官府开仓赈灾,发到我等百姓手中的,却只是一些掺着石子的粗糠。如今长安城内,粮食可要比铜钱金贵的多。” 老汉如此一说,刘辩与邓展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去接老汉的话茬。 一边与刘辩和邓展说着话,老汉一边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对搂着两个孩子的老妇人说道:“老婆子,还不快去拿碗来。” 双臂紧紧的搂着孩子,立于墙根下,老妇人已是被吓坏了,听得老汉唤她拿碗,她才慌乱的赶紧转过身,搂着两个孩子进后堂去了。 酒坛的封泥拍开,老汉将封口的秸秆块取下,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在屋内飘散开来。 “长安城竟有如此好酒!”嗅着浓烈的酒香,颇为好酒的邓展深深吸了口气,发自心底的赞了一声。 “不瞒客人!”听得邓展赞他酒香,老汉脸上漾起灿烂的笑意,满脸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处,对二人说道:“小老儿早先并非长安人氏,乃是朝廷迁都,迁移到此处。” “老丈是洛阳人氏?”老汉说出他们是被迁移来到长安,刘辩抬头望着他,向他问道:“不知此酒何名?” “小老儿乃是洛阳酒泉沟人氏,此酒名为杜康……”说话间,老妇人已从屋内取出两只边口稍有些残破的陶碗,从老妇人手中接过陶碗,老汉在刘辩与邓展面前分别摆放了一只,对二人说道:“当日迁移到长安,小老儿家中尚有许多存酒,因舍不得它们,小老儿花尽了家财,雇了辆马车,才带得几十坛来到长安。” 邓展小心翼翼的捧起酒坛,在刘辩和他面前的陶碗中斟满了酒浆,那轻柔的动作,就好似一个多情的少年,正在抚摸他心中圣洁的女神一般,生怕洒出了半滴。 “好酒!清冽甘甜,果真是酒中极品。难怪古今多少英雄豪杰,总是对着杜康赞不绝口!”端起斟了大半碗的酒,刘辩细细的抿了一口,先是赞了一声,随后将酒碗放在面前的地面上,微微前倾着身子,向那老汉问道:“既是从洛阳带来的酒,老丈为何在门外挂上酒招,我二人来时,又因何口中直说家中无粮?” “家中无有钱粮,难以度日!”老汉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酒虽是好的,可终究填不饱肚子。小老儿倒是想着卖些酒,换些粮食,可谁晓得……” 话说到这,老汉再也说不下去了,把头一偏,重重的叹了一声。 从老汉满脸凄苦的神情中,刘辩看出他们一家人来到长安,定然是遭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也没再多问,只是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 “老丈说话,何故只说一半?”刘辩不问,却不代表一旁的邓展不会问,正听到要紧,老丈突然不说了,邓展心内一阵焦躁,向那老丈问道:“莫不是我二人吃你一坛酒,你心痛不成?” “给客人吃了,总比打了要胜!”老汉摇了摇头,话刚出口,两行老泪已是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对刘辩和邓展说道:“酒招刚挂上没两日,便有一群闲人前来,说是我家乃酿酒人家,定然藏有粮食。可怜老汉只是带了这些酒来到长安,家中哪有余粮?我家儿子、媳妇交不出粮食,那些人便是一通好打,好端端的俩人,竟是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说到这里,老汉早已是泣不成声,靠墙站着的老妇也瘫坐在地上,双臂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没有伤着老人家和两个孩子,那些人还算是有些良心!”听了老汉一家的遭遇,刘辩心内是一阵阵的抽抽,感叹着人性在卑劣到一定程度时,竟是能达到令人发指的境地,心内虽是为老汉一家不忿,嘴上却只说出了这么句不疼不痒的安慰。 “打杀人命,官府莫不是不管?”跪坐在刘辩身旁的邓展,终究是行走世间的侠客,听了老汉的叙述,一腔怒火就犹如泼洒了油料的火焰,蹭蹭的蹿上了脑门,他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的向那老汉问了一句。 “官府倒是派了几个兵丁前来。”提到官府,老汉再次无比凄苦的摇了摇头,对邓展说道:“那些杀人的闲人,他们要的只是粮食,可官府来的人,却是连着酒都给小老儿搬走了十数坛,抢酒之时,还打翻了几坛……” 提到打翻的那几坛酒,老汉脸上的肌肉快速的抽搐着,显然是极为心疼。 听说曾有几坛酒被打破,刘辩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他与邓展走在巷口,都能闻到巷内飘出的酒香。 “好一群祸害百姓的贼人!”听了老汉的话,邓展气鼓鼓的将碗中酒浆一口喝尽,把酒碗往地上一放,对那老汉说道:“待到某等将事办妥,某定替你杀了那群贼人,为你家讨个公道!” “客人噤声!”邓展的话才说出口,老汉就好似很害怕的样子,浑身哆嗦着,朝他直摆手,对他说道:“此话可不敢乱说。如今谁敢说官府半个不字,便会被拉去砍了脑袋!客人说要杀害兵丁,岂不是作死……” “老丈莫怕,我家兄弟喝的多了!只当戏言便是!”刘辩喝了口酒,将酒碗放在地上,对那老汉说道:“不瞒老丈,在下乃是左冯翊来长安贩粮的商人,愿用粮食,换你家存酒,不知老丈可否舍得?” “这……”刘辩提出用粮食换存酒,老汉愣了一下,从他脸上为难的神情,刘辩能看出他并不舍得将酒全部换成粮食。 “老头子!”老汉脸上虽是带着一片为难,可瘫坐在对面墙根的老妇人听说有粮食可换,一双已然有些混沌的眸子顿时一亮,赶忙向老汉喊了一声。 “换吧!”低头沉吟了片刻,老汉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刘辩说道:“酒虽是好,可终究养不活我那双没了父母的孙儿……” “晚些时候在下会让人将粮食先送来,至于酒……”看着一脸纠结的老汉,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在下过几日要用之时,再来向老丈索取。” “客人信得过小老儿?”刘辩说出先送粮食过几天再取酒,老汉睁圆了眼睛,一脸迷茫的向他问道:“客人不怕小老儿带着酒跑了?” “老丈乃是爱酒之人。”刘辩微微一笑,对老汉说道:“爱酒之人与酗酒之人不同。酗酒之人只晓得一味饮酒,并不分辨个高低,但凡有酒每喝必醉。喝醉之后,有些酒品的,尚可蒙头大睡;而那些没有酒品的,则会做出许多荒唐事来。爱酒之人,品的乃是酒香、酒色及至酒性,爱之如同珍惜爱人一般,如此懂得情义之人,又如何会做出那般事来?” 刘辩的一番话,把老汉给说的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先生所言不差,小老儿虽是爱酒,却不至做出那般无有信义之事!” 端起酒碗,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老汉说道:“不瞒老丈,在下往年曾欠朝中王司徒一桩人情。如今来到长安,一是为了贩些米粮,赚取些利市,二是要拜见王司徒,谢他当年恩情。可在下以往却并未来过长安,老丈可否告知,司徒府建于何处?” “王司徒乃是朝中贵胄,何人不知。”刘辩的问题刚问出口,老汉就对他说道:“出了小巷,一直往前,走过两条街,左转便是司徒府。” “多谢老丈!在下告辞!”从老汉口中问得王允府所在的方位,刘辩与邓展相互对视了一眼,站起身齐齐朝老汉拱了拱手,向老汉告了声退,转身朝门口走去。 “客人不喝酒了?”刘辩与邓展一人才喝了一碗,酒坛中还剩了大半酒浆,见二人要走,老汉赶忙喊了他们一声。 “烦劳老丈且为我二人封存,待到来日我二人带些佐口小菜,再饮不迟!“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老汉呼唤,刘辩回过头朝他抱拳一拱,丢下句话,转身往巷口走去。 心内虽是不舍那些没有喝完的酒,邓展却是晓得刘辩眼下尚有要紧事办,临行时朝地上的酒坛看了一眼,向老汉抱拳拱了拱,恋恋不舍的跟在刘辩身后,朝巷口走了。 与邓展并肩走出小巷,刘辩也不返回馆舍,沿着老汉所指的方向,一路赶往司徒府。 果然如同老汉所说,走过两条街,朝左侧的街道一拐,刘辩眼前出现了一座气势颇为宏伟的府宅。府宅的门头上挂着一块黑底白字的牌匾,匾上写着的,正是“司徒府”三个篆体大字。 第258章 舞娘貂蝉 司徒府大门两侧,立着两名身穿纯黑军衣的卫士。那两个卫士挽着高高的发髻,挺直胸膛,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不斜视的望着街道对面,就犹如两尊摆放在大门口的石雕一般。 走在刘辩身旁的邓展,朝那两个卫士看了一眼,见刘辩正专注的望着司徒府门头上的牌匾,抬脚就要朝大门走。 邓展刚迈出一步,另一只脚还没来及抬起,刘辩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 被刘辩拉着,离开了司徒府大门口,邓展满心疑惑的小声问道:“怎了?既到了门口,为何不去拜见?” “长安城内,遍地都是董卓的眼线。”拉着邓展向前走了一段,刘辩小声对他说道:“我二人若是贸然拜见王允,定会传进董卓耳中。即便董卓不晓得我二人身份,也会派人前来查勘,平白的多了许多是非!” 经刘辩如此一说,邓展才恍然大悟,连忙点着头小声说道:“果真是某唐突了。” “先绕着司徒府走上一圈。”抬头看了看司徒府的院墙,刘辩对邓展说道:“且查探好院墙以外地形,今晚你我二人夜探司徒府。” 邓展点了下头,与刘辩并肩沿着街道朝前走去,在走路时,二人的视线却会不时的瞟向一旁的司徒府院墙。 夕阳散尽最后一抹光辉,橘色的光芒渐渐在大地上消退,夜色随后而至笼罩了长安古城。白日里并不算喧嚣的城池,到了夜晚,更是一片死一般的宁静。 街道上,不时的会走过一两队夜间巡逻的西凉军。西凉军的脚板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阵阵“啪啪”的闷响,在夜晚宁静的街道上回响。 司徒府院墙外的黑暗处,两个黑影蛰伏在墙角下,眼看着一队巡逻的西凉军从侧面街道上经过,其中一条黑影向另一个黑影摆了下手。 摆手的黑影扎了个马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另一条黑影纵身蹿到他交叠的双手上,当那黑影的一只脚踏到那双手心的一瞬,扎马步的黑影猛然起身,手臂向上一掀。 跃起的黑影借着同伴手臂上掀的动作,如同一只大鸟般飞向院墙,纵身朝上蹿去,在上蹿的势头即将缓下来的那一刹,他的双手恰好扒住了司徒府院墙的顶端,手臂随即猛一用力,翻上了院墙。 上了院墙,他将一只手臂垂到墙下,另一个黑影先是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速助跑,身子一纵朝上蹿出,一把抓住了他垂下的那只手,借着他上扯的力道,也翻上了墙头。 银色的月光铺洒在墙头上,映着俩人的脸庞,趴在墙头上的俩人,正是白天已经仔细勘察过周遭环境,决定晚上夜探司徒府的刘辩和邓展。 二人上了墙头,并没有立刻跳进院墙,而是扒在墙头上,仔细的了观察了一番院内的环境,辨清了前往后院的路径,和前院卫士巡视的路线,才翻身跳了下去。 司徒乃是三公之一,府中自是不会缺少卫士,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发现行迹坏了大事。跳下墙头,刘辩与邓展相互点了下头,交换了一个眼神,猫着腰借助黑暗的掩护,趁卫士巡视的空当,飞快的朝着后院方向蹿去。 趁着府中卫士不注意,二人飞快的钻进后院院墙下的一片暗影之中。 司徒府占地,要比刘辩在渔阳住过的前将军府还要大上许多,整个后院房舍何止百间,亭台楼阁相接相连,极难辨清哪里是王允的住处。 原本刘辩还想过,若是内院亮着火烛的房间不多,他们便循着火烛寻找王允的书房,可进了后院他才发现,不少房间都亮着烛光,显然每间房内都还有人未睡。想要借着火烛寻找王允的念头,在进后院的这一刻,是被彻底打消了。 溜着后院墙根向内蹿出百余步,刘辩于邓展停在一片水塘旁的暗影中。 他们眼前的这片水塘,并不像安邑官府后院的水塘那样生满了荷叶,水面上几乎没有植物,月儿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中,就犹如一只无暇的玉盘一般,泛着皎洁的银光。 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坐在水塘边的石质台阶上,下巴倚着蜷起的膝盖,一双满含着幽怨的美眸眨也不眨的望着水塘中的月影。 躲在黑暗的角落,望着水塘边的女子,刘辩正感叹着那女子在月色中虽看不清面容,却也给人一种风情万种的婉约感,那女子却在这时幽幽的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叹息。宁静的夜色中,那叹息清婉且幽怨,水塘中的月影也好似感受到了叹息的无奈,在一片浅浅的涟漪中晃荡着身影。 “贱人!”女子的叹息声刚落,刘辩看到从水塘后面的房舍中走出一个大约五旬左右的男子,那男子到了水塘边,抬手指着坐在塘边的女子,怒目瞪着她骂道:“向****从宫中逃出,本官念你可怜,方才收留你。不想你这贱人,竟是夜间于此怀春!快说!究竟是想到了哪个男人,才于此处叹息?” “司徒恕罪!”被那男人斥骂了一番,女子赶忙转身跪伏在地上,以任何人听了,骨头都会酥上一半的柔美嗓音说道:“奴家连日见司徒叹息,晓得司徒心中有事,只恨生为女儿之身,无以为司徒解忧,因此叹息……” 蹲在黑暗的角落,听着不远处二人的对话,刘辩依稀觉着这场景好似在哪里见过。 大脑飞速的转了一圈,刘辩极力回想着在哪里见过这一幕。陡然间,他身子一怔,这不正是王允在将貂蝉献于吕布之前,与貂蝉的一番对话么? 刚想到这里,刘辩又听到了一声叹息,不过这次发出叹息的,并非貂蝉,而是那方才还暴怒不已的王允。 “你一舞娘,又如何晓得朝中大事!”王允仰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色看起来显得很是苍白。 仰头望着明月,王允的语气中透满了感伤,喟叹着对一旁的貂蝉说道:“本官整日所忧,乃是当今陛下。也难得你有此心,愿为本官分担,可你终究只是一女子,本官今日不责怪于你,你且下去吧。” 刘辩与邓展藏身的地方,是王允和貂蝉的侧方。原本貂蝉是侧面朝着刘辩,而王允出现后,她则调转了方向,背向刘辩藏身的所在跪于王允脚边。 从刘辩的角度望去,虽不能看清貂蝉的面容,却能在月色的掩映下看出她的身段很是窈窕。柔和的月光铺洒在貂蝉身上,细窄的腰身和饱满的臀儿在月色下越发是一片妖娆。 听得王允要她退下,貂蝉并没有起身,而是将身子深深伏下,轻声对王允说道:“司徒早年收留婢子,待婢子恩重如山。如今司徒心有忧愁,婢子虽是女儿之身,却愿为司徒排解忧愁!” 躲在暗影中,听着王允与貂蝉的对话,刘辩心知,董卓与吕布之间从亲到仇的转变,自今日起,便要开始了。 远远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貂蝉,虽说貂蝉穿着裙幅很宽的罗裙,刘辩却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在月光照射下,她那两只圆翘的臀瓣儿勾勒出的完美弧线。 月光铺洒在貂蝉那没能被纱裙遮掩住曲线的臀瓣儿上,勾画出的弧线柔美而细腻,虽说是远远看过去,刘辩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唐姬等人没有的妩媚和诱惑。 “天生尤物,我见犹怜!”望着貂蝉,刘辩心底暗暗慨叹了一句:“面容尚未看得真切,便已是摄人心魄,如此佳人,那吕布能得了她,终是不妄英雄一场!” 听了貂蝉的一番话,王允低下头,伸手挑起貂蝉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她的容貌,两只眸子中陡然放出异样的光彩,下意识的叹了声:“本官整日思寻该如何尽忠汉室,不想这天下竟是全在你一女子之手!” 王允说话时,刘辩朝身旁的邓展使了个眼色,二人借着黑暗,飞快的朝更靠近王允与貂蝉的地方蹿去。 “姑娘请起!”方才还对貂蝉横眉冷对的王允,突然想通了什么,双手搀着貂蝉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站在王允身前,貂蝉一脸迷茫的看着还有些掩饰不住兴奋的王允,轻柔的说道:“司徒但有驱使,奴婢去做便是。” “姑娘对汉室有再造之恩,且受王允一拜!”扶貂蝉站起,王允双手交叠,高举过顶,跪在地上,深深伏下身子,给貂蝉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 立于王允身前,貂蝉何曾想到他会如此,在王允行此大礼之时,她吃了一惊,赶忙伸手扶起王允,神色中带着几分慌乱的说道:“司徒何故如此,真是折煞奴婢了!” “王司徒,向来可好!”刚被貂蝉扶起,王允还没来及说话,躲在暗影中的刘辩与邓展就走了出来,刘辩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王允说道:“许久不见,在下可是想念的紧呐!” 黑暗处突然走出两个人,王允吃了一惊,正要喊叫,刘辩那张稚气早被刚毅取代的脸庞在月光的照射下渐渐清晰了起来,使得他张了张嘴,把即将出口的喊声又给咽了下去。 立于王允身旁的貂蝉,表现的倒是比王允更加坦然一些,刘辩与邓展走出,她即刻便侧步挡在王允身前,双臂张开,把王允护在身后,一双美丽的眸子中,虽说含满了恐惧,脸上却是一片决然,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你且下去歇息吧!”看清刘辩面容,王允愣了一愣,轻轻朝貂蝉的香肩上拍了拍,小声对她说道:“本官来客了。今晚之事切莫张扬!” 第259章 皆为好色之徒 “姑娘不必离去!”貂蝉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刘辩阻止道:“司徒所想之事,恐离了姑娘不成,何不让姑娘也听听司徒的谋算?” 看着站在面前的刘辩,王允点了点头,对貂蝉说道:“也罢,你也跟着来吧!” 貂蝉止住脚步,垂手低头立于一侧,王允则站到她身旁,向刘辩和邓展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二人说道:“二位请入内堂说话。” 貂蝉当年虽说是在皇宫中做貂蝉官,可那时刘辩尚幼。年幼的孩子,相貌是每年都会有所变化,而且此时站在她身前的刘辩,并非当年那个怯怯懦懦的懵懂孩童,而是个面容刚毅,仅仅只是往那一站,就会使人有种浑身不自觉发寒感觉的英武少年,她自是不会把刘辩和逃出皇宫的弘农王联系到一处。 随着王允进了后堂,貂蝉刚把房门关上,王允就转过身,双手抱拳,朝着刘辩深深一躬说道:“臣下参见殿下!多日不见殿下,殿下是越发英武了!” 王允称呼刘辩为“殿下”,刚关上房门才转过身的貂蝉愣了一愣,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刘辩,看着刘辩那张英俊的脸蛋,竟是没反应过来要给他行礼。 “殿下在此,貂蝉还不见礼?”见貂蝉愣在那里,王允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 经王允这一提醒,貂蝉才回过神来,赶忙跪倒在地上,伏着身子以极其甜美的嗓音说道:“婢子貂蝉,见过殿下!当年婢子也曾在宫中服侍,未能认出殿下,当真罪该万死!” “姑娘快起!”貂蝉刚跪下,刘辩就赶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对她说道:“大汉社稷,全在姑娘手中,姑娘如此,本王情何以堪!” 扶起貂蝉,刘辩与她相向而立,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若说唐姬等女子是极美的绝品,这貂蝉简直就如同天界下凡的仙女一般。 大红罗裙领口开的很低,饱满的胸脯如同两只刚出笼的白面馒头,散发着热力与诱人的芬芳。 屋内白烛上的火苗轻轻蹿动着,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脸颊泛着薄薄的桃花般的浅红,弯弯的柳叶眉儿下,是一双清澈的如同寒潭碧水般的眸子。随着眼睛的眨动,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使得她那双好似会说话般的美目越发撩人心魄。 被刘辩托起的双臂稍稍上仰,罗裙的薄纱撩到小臂以上。露出的那一小段手臂,就犹如嫩藕般鲜灵。胜雪的肌肤,轻薄的几乎是吹弹可破。 一头乌墨般的黑发高高挽起,挽成的正是昭示富贵与显赫的流云髻。发髻上并没有珠光宝气的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插着一支碧玉的发钗。简单而又婉约,越发的给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妖媚。 如同樱桃般的艳红唇儿,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更是使那美艳的红唇,多了几分青春的诱惑。 双手扶着貂蝉的手臂,向来自诩颇有定力的刘辩,一时也是看得痴了。 美艳的女子,刘辩也是见过不少,可他却从来没见过像貂蝉这样的天生尤物。看着貂蝉,他心内不由的感叹造物的神奇,天下间女子无数,却从未有一个被造物雕琢的如此无暇。 刘辩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痴迷,一旁的王允见状,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殿下……” 王允在身后轻轻一唤,心神几乎都被貂蝉摄了去的刘辩身躯微微一震,赶忙松开扶着她那对藕臂的双手,抱拳躬身向貂蝉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婢子正值二八!”貂蝉双手交叠在身前,给刘辩回了一礼,柔声答了一句。 她的嗓音甜美,配上那如同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的容貌,更是会让见了她容颜的男人难以自抑。 “姑娘比本王小上一岁。”刘辩微微一笑,扭过头看着王允对他说道:“司徒既收留貂蝉姑娘数年,平日岂不是如同父亲般照料?司徒当认貂蝉姑娘为义女,本王今日也有心与姑娘结为兄妹,不知司徒意下如何?” 方才在水塘边,王允早做好了盘算,要以貂蝉挑拨吕布与董卓之间的关系,从而诛杀董卓。 见刘辩看着貂蝉时一脸痴迷的模样,王允心内正自惧怕发生变故,刘辩却说出要他认貂蝉为义女,而刘辩自己则与貂蝉结为兄妹的话来,王允心内顿时一宽,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吩咐,臣下定当遵从!” 身为王允府上婢女,貂蝉以往只是个舞娘,虽说穿着锦绣,却从未被人高看过,有时府中一些地位显赫的仆役,甚至还能对她呼来喝去。如今王允要收她为义女,而身为弘农王的刘辩,也是要与她结为兄妹,对她来说,就犹如一只受惯了欺凌的燕雀陡然飞上枝头化身凤凰一般,她如何还会不肯。 王允命家仆备办了香烛,摆上供奉天地的桌案。先是刘辩与貂蝉认作了兄妹,随后王允也纳了貂蝉为女儿。一应程序完成,刘辩才对貂蝉说道:“妹妹且回卧房歇息,为兄与司徒尚有要事相商。” 刘辩与王允要商议的是关乎朝堂的大事,心知她不过是这盘棋中一颗棋子的貂蝉原本就不愿太多听闻,施施然的向二人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 一直在旁边观看着刘辩等人的邓展,等到貂蝉离去,也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某去屋外守着!” 向邓展点了下头,等到邓展也走出房间,刘辩才双手抱拳,深深向王允行了一礼说道:“大汉社稷,全要仰仗司徒!” “殿下!”刘辩突然行此大礼,王允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托住他的手臂,对他说道:“董卓乱政,人人得而诛之,只是殿下来到长安,恐……” “司徒担忧,无非两者!”不等王允把话说完,刘辩就竖起两根手指,对他说道:“一是担忧本王安危,长安城内,如今遍布董卓眼线,稍有不慎,本王便会被董卓擒去,那董卓已是无惧当众诛杀本王,身首异处怕是本王唯一的结局。二者,司徒担忧一旦除去董卓,天下未稳,本王便要夺回皇位,重做这大汉皇帝,以致旧患方除,新祸又至!” 刘辩说出这两条,王允愣了一愣,随即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事事通明,臣下心服。” “司徒尽管放心!”扶起王允,刘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对他说道:“当今天下,群雄纷起,许多外臣以陛下乃是董卓私立为名,不尊朝廷管制,私拥重兵,着实是天下大乱的征兆。本王身为汉室血脉,如何不通晓这等情理?待到除去董卓,本王定会向天下昭示,这大汉朝堂,只有一个皇帝,而本王只做弘农王便是!” 正如刘辩所说,王允最担心的便是刘辩与刘协争夺皇位,致使董卓死后,天下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说这番话时,刘辩神色中没有半点迟疑,语气也很是坚定,王允心内这才感到宽慰了一些。 “本王进城,正是要找司徒商议诛杀董卓之策。”拉着王允,在屋内的两张草席上坐了,刘辩才小声对他说道:“本王已然联合曹孟德、袁本初二人,三路出兵进逼长安。届时董卓必定下令西凉军出兵迎战,长安城内空虚,正可行事。” “殿下大军围城,董卓若是派吕布前去……”本打算用貂蝉挑拨吕布与董卓关系的王允,在听说刘辩三路大军进逼长安之后,脸上现出了一抹迟疑。 “不会!”刘辩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对王允说道:“吕布乃是当世之勇将,勇武天下无双!当日各路人马围攻洛阳,董卓早有迁都之心,因此才命吕布前往虎牢关镇守。长安东临渭水,往西已是撤无可撤,董卓只能死守。守卫长安之将领,除吕布,恐再无旁人可想。” “殿下所言甚是!”刘辩做了一番分析,王允点了点头说道:“自殿下离开洛阳,臣下每日便留意董卓与吕布。二人皆是好色成性,美色当前定然难以抗拒。臣下明日便去见那吕布,邀他前来家中赴宴,趁机让貂蝉与他相见。” “貂蝉如今乃是司徒义女,更是本王义妹!”王允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对他说道:“本王私下曾命人了解过那吕布,他如今已是有了妻室。二人相见,司徒可将貂蝉许配于吕布为平妻,切不可要她为妾。待到诛杀董卓,本王将会上书陛下,册封貂蝉公主!” “臣下了然!”王允点了点头,随后抬眼看着刘辩,对他说道:“城内西凉军管制颇严,殿下可于臣下府中暂住。待到诛杀董卓,殿下大军进入长安勤王,再做计较不迟。” “司徒所言甚是!只是本王不会要大军进城!”刘辩摇了摇头,对王允说道:“诛杀董卓一旦事成,司徒须协助殿下整饬吏治,将董卓余党尽数拔除!本王若是进城,曹孟德、袁本初二人定然也会随同入城。届时几方势力汇聚长安,本王倒是无虞,陛下却是难得自保!本王所想,不过是在城外屯驻大军,节制袁本初与曹孟德二人,城内便交于司徒了!” 刘辩说出不会让大军进城,王允心内又是一宽,赶忙抱拳应了。 目光果决的向王允点了下头,刘辩随后朝门口喊了声:“邓先生,请入内说话。” 手按剑柄立于门口的邓展,听到刘辩唤他,赶忙拉开房门进了屋内,将门重新关好,他双手抱拳向刘辩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事出紧急,先生明日一早须回馆舍一趟。”抬头看着站在门边的邓展,刘辩对他说道:“命人给酿酒老者送去粮食,并将老者家中美酒尽数搬到司徒府,本王明日要用。” “诺!”邓展应了一声,随后站在门口再没说话。 刘辩则扭过头对一旁跪坐着的王允说道:“王司徒府上想来不缺美酒,可本王今日却是遇见了一户藏有陈年杜康的人家,已答应用粮食与他换取美酒。明日招待吕布,司徒可以杜康劝酒。” “杜康美酒,府中也是存得一些。”王允点了点头,应道:“既是殿下推崇,想来是极好的,臣下明日便去邀请吕布前来赴宴。” 第260章 嫦娥也羞了 月影朦胧,夜空中不时的会飘过一两片乌墨般的黑云,暖暖的风儿从池塘上掠过,带着阵阵潮湿的气息,吹在池塘边的貂蝉身上。 坐在池塘边上,貂蝉弯下腰撩起一捧清水,朝着塘心泼去。当她弯腰时,她的身段呈现出柔美的线条,整个人儿都散发着但凡男人都难以抗拒的诱惑。 随着貂蝉那白嫩的手掌高高抛起,掬起的水散落成一颗颗晶莹的珠子,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昏蒙的光晕,落在宁静的池塘中,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轻响,漾起了一片片浅浅的涟漪。 望着水塘中的圈圈涟漪,貂蝉轻轻叹了一声,清澈的眸子中,竟也现出了一丝混沌。 “妹子!”正望着涟漪发呆,貂蝉的身后传来了刘辩轻柔的声音。 听到刘辩唤她,貂蝉赶忙站起身,朝刘辩施了一礼,柔声说道:“婢子不知殿下来到,未及迎迓……” “称呼错了!”貂蝉话还没说完,刘辩就微微一笑,朝她摆了摆手,走到水塘边,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宁静水面上那轮明月的倒影,轻声对她说道:“你我已是兄妹,自今日起,你只须称我哥哥便是。” “哥哥……”刘辩毕竟身份尊贵,貂蝉轻启朱唇,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怯意。 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朝貂蝉点了下头,刘辩再次把脸转向水塘,向貂蝉问道:“妹子可喜欢这如水般的夜色?” 刘辩如此一问,貂蝉愣了下,微微躬了躬身,轻柔的应道:“月色皎洁,这人世间恐怕也只有月光才是干净的……” “你吃过不少苦?”貂蝉说出这么一句带着些许幽怨的话,刘辩扭过头看着她,向她问道:“当日你是如何逃离皇宫,为王司徒收留的?” “小妹生于洛阳,因生得有几分姿色,被选入皇宫。可当年奴家年岁尚幼,且不可侍奉陛下枕席,因此才暂充作宫中貂蝉官……”站在刘辩身旁,貂蝉低垂着眼帘,就犹如月宫中的仙子一般清新脱俗,她望着水塘中月儿的倒影,柔柔的说道:“先帝崩殂,十常侍趁机为乱,许多宫女因平日与宦党相交甚近而遭戕害。大将军被杀之日,小妹晓得宫中将有场血雨腥风,因此连夜逃出,却不知该前往何处,恰巧遇见了王司徒……” “苦了你!”双手背在身后,刘辩仰起头,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对貂蝉说道:“如今为了汉室社稷,尚须你再受些寻常人难以承受的苦楚,虽说一切都会过去,可我这做哥哥的却是对不住你,大汉宗室也是对不住你!” “哥哥乃是汉室血脉,尚不弃小妹出身贫贱,愿与小妹结为兄妹!”貂蝉那如同芙蓉满娇美的脸蛋上,漾起一片甜甜的笑容,轻声对刘辩说道:“纵使小妹过几日便死了,此生也已是无憾!” “没有天生的富贵,也没有天生的贫贱!”刘辩扭过头,看着身旁的貂蝉,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的对她说道:“本王当年逃离洛阳,经历了许多事情,晓得天下间百姓过着怎样凄凉的生计。妹妹离开皇宫,流落于官宦之家,尚属好命。若当初流落民间,恐怕这世上早已是多了一缕香魂!这一切若是追根溯源,皆是汉室无能,君主昏庸……” “哥哥……”刘辩说出这番话,貂蝉吃了一惊,一双清澈的眸子睁的溜圆,望着刘辩,轻声说道:“先皇所为,天下人皆可论得,只是哥哥……” “只是我不能说!”刘辩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对貂蝉说道:“因我是他们的子孙!可子孙也有评价先辈的权利,想我祖父与父皇,荒淫无度,如此祸害大汉社稷,到了九泉之下,真不晓得他们如何向高祖和光武等先祖交代!” “高祖立汉,至今已是历经四百余年,共计二十六帝!”刘辩的话,貂蝉并不敢接,只是立于一旁低头肃立,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继续说道:“汉初少帝,因不满吕后而被诛杀,死后入不得庙堂,除去他,王莽之乱以前,共计十二帝。而本王恐怕也是要被驱逐于庙堂之外,自光武到如今,除却本王,也恰是十二帝。大汉气数,当真要在此终结了么?本王死后,入不得庙堂,是该责怪本王无能,还是该算在留下了难以收拾局面的父皇头上?” “大汉国祚绵长,且有殿下及司徒护持……”刘辩说的这番话,无疑是特别敏感的,貂蝉不知如何去接,只得微微躬着身子,诚惶诚恐的应道:“汉室定会再度兴盛!” “尽人事知天命吧!”刘辩缓缓的摇了摇头,随后转过身双手扶着貂蝉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美艳绝伦的脸庞,对她说道:“为兄从未想到,竟有一日会卑贱到为了天下,而将一柔弱女子推进火坑,而且这女子还是我的妹子……” “哥哥切莫如此说!”刘辩话还没有说完,貂蝉赶忙伸出一只手指挡在他的嘴唇上,可旋即她好似明白过来,虽说她已与刘辩结为兄妹,可如此举动仍旧是僭越了礼数,连忙收回手指,低下头轻声对刘辩说道:“小妹愿为哥哥,愿为父亲,也愿为大汉社稷,跳这一回火坑……” “小妹!”刘辩伸手扶住貂蝉的香肩,将脸朝她凑近了一些,对她说道:“小妹看着为兄的眼睛。” 美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刘辩的眼睛,貂蝉尚不晓得要看些什么,刘辩就接着对她说道:“当着明月,为兄在此立誓,自今日起,任何人也不能伤害小妹。若是有人意图伤害小妹,为兄定灭他九族!” 对貂蝉的了解,刘辩也只是限于当年看过的演义。自吕布白门楼被曹操斩杀之后,貂蝉就再没见过记载。对貂蝉立出这样的誓言,刘辩并非是借助他对将来一些大事的粗浅了解而讨好貂蝉,他是发自真心的想要保护眼前这国色天香,却一生只能沦为男人棋盘上棋子的薄命女子。 红颜祸水,在刘辩看来,不过是一句男人不负责任,将失败归罪于女人的屁话而已。 从古至今,无数位高权重的男人拜倒在女子的裙下,为了在那温暖的深坑中寻得片刻欢愉,不惜做出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怪事,也要博得美人欢心。失败后,却总会归罪于美女对他们施加的诱惑。 殊不知,女人在权势的游戏中,扮演的角色,不过是玩物而已。她们要的,只是一场虚荣,可最终得到的,却是背负着千古的骂名。 刘辩身旁的貂蝉,在他所熟知的故事中,扮演的正是这样的角色。无数人都把貂蝉当成是祸害了董卓的罪魁祸首,却从未想过,董卓与吕布但凡有一个胯下那累垂的物事,仅仅只是以容貌和柔情取悦男人的貂蝉,又能做些什么? 看着刘辩那双满含着真挚的眸子,听了他的一番充满关切绝无半点虚伪的话语,从未被人如此关心过的貂蝉,眼窝中噙着泪光,哽咽着重重的点了下头。 手扶着貂蝉的香肩,刘辩与她头抵着头,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钻进了刘辩的鼻子,可闻到这股芬芳,他却没有产生半点刚见到貂蝉时的旖旎想法。站在他身前的女子,对他来说,已不再只是个容貌绝伦的舞娘,更不再只是他这场棋局中一颗简单的棋子,而是为大汉社稷献出一切的女中豪杰,是他虽没有血缘却有着亲情的妹妹。 二人头抵着头,站在水塘边,如水的月色铺洒在他们的身上,在他们的身上镀起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离水塘不远的房舍外,王允与邓展一前一后立于门口,望着水塘边的刘辩和貂蝉,过了许久,王允才面带忧色的轻叹道:“若是殿下也无法摆脱美色所诱,此番恐怕会是功败垂成!” “司徒太过小看殿下!”王允的话音刚落,邓展就微微一笑,小声对他说道:“殿下为人仁义,美色之前,虽是也如同寻常男人一般,难免会有所欣赏,却绝不会分不起轻重……” “本官晓得!”自觉失言的王允点了点头,视线却还停留在水塘边的两个人影那里,随声附和了邓展一句。 “殿下恐怕是对貂蝉姑娘动了真情!”像王允一样,望着水塘边的刘辩,邓展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王允说道:“司徒若是只将貂蝉姑娘当做棋子,可是要当心殿下雷霆之怒!” “本官晓得!”不知王允有没有听明白邓展所说的话,他只是又附和了一句,嘴唇动了动,好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与貂蝉头抵着头站了一会,刘辩伸手搂住貂蝉的双肩,抬起手臂指着圆圆的月亮,对貂蝉说道:“妹子,你可晓得,你今日于水塘边望着月儿,月宫中的嫦娥恐是也会羞惭的躲将起来。” “哥哥取笑妹子!”身为舞娘,貂蝉自是能感受的到,刘辩虽是拥着她的香肩,可心内却并没有半点贪婪的**,而只是简单的如同兄妹没有忌讳一般,她将脑袋依偎在刘辩的肩头,柔声说道:“妹子孤苦久了,从未想过还会有个兄长,如此关爱妹子……” “你瞧!”正说话间,一片乌云从天边飘来,恰好挡住了那轮皎洁的明月,刘辩满脸笑意的指着那片乌云,对貂蝉说道:“嫦娥果然是自惭形秽,羞的用乌云将月儿藏了起来。” “哥哥……”曾经无数次被人夸赞美艳,早已是对这种夸赞无感了的貂蝉,在刘辩说出月中嫦娥也因见了她而羞愧的用乌云将月儿挡住时,脸颊羞臊的通红,望了刘辩一眼,轻轻唤了他一声,又将脑袋依偎在了他的手臂上。 第261章 貂蝉戏吕布 司徒府后堂与前厅间的小门上,垂挂着一条洁白的珠帘,珠帘上的每颗珠子,都是上好的珍珠。晶莹剔透的珍珠,在从窗口透进的阳光照射下,折射着耀眼的光泽,更是昭显了几分贵气。 刘辩双手背在身后,立于珠帘后,凝望着前厅内正与王允并排而坐的年轻将军。 那将军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生的是虎背熊腰,虽说眼下城中无有战事,他的身上还是穿着厚重的鳞片甲,端起的酒樽凑在嘴唇上,却并没有去饮杯中的美酒,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只是一味的凝望着厅内翩翩起舞的几个舞娘。 对这年轻将军,刘辩已是再熟悉不过。此人正是吕布,在刘辩过往的经历中,真正曾有过性命之忧的,也只是与吕布遭逢的几次经历。对吕布,刘辩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勇武过人,天下间难逢敌手;恨的是他鼠目寸光,为了些许利益,便会出卖良知,甘愿追随董卓,为虎作伥。 貂蝉立于刘辩身后,她手中捧着一顶金灿灿的发冠,低垂着头,一双美目竟是连看也不敢去看前厅内的吕布。 “妹子,这吕布也算得是个英雄……”扭头看着身后的貂蝉,刘辩轻声安慰道:“只要他真心待妹子好,妹子也是寻了个终身的依托……” 低垂着脑袋,貂蝉并没有抬头,她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像是在告诉刘辩,她已晓得了该怎样去做。 “这歌舞,吕将军可看得入眼?”前厅内传来了王允略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下官有一女儿,久闻将军英雄,心内很是景仰,早先曾为将军做得一发冠,奈何将军乃是相国身前红人,素日繁忙,无有机会奉上。今日将军恰好于此,可否要小女前来为将军斟上几盏水酒?” “司徒太谦!”双眼正直勾勾的看着跳舞的舞娘,听得王允一番话,吕布摆了摆手,大咧咧的对王允说道:“司徒家中小姐,乃是万金之躯,怎是某这般粗人想见便见得的!既是小姐有所馈赠,末将怎敢不受?司徒尽可请小姐前来相见!” 朝吕布微微欠了欠身,王允脸上保持着略显谄媚的笑容,抬起双手,轻轻拍了两下巴掌。 听得两声巴掌响,立于刘辩身后的貂蝉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很是幽怨的看了刘辩一眼。 貂蝉的眼神中,流露着无尽的凄苦和不甘。看到她那双满是幽怨的眸子,刘辩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可事已临头,他也无法挽回貂蝉与吕布相见的局面,只能朝貂蝉缓缓的点了下头,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轻挪莲步,走到珠帘前,貂蝉又回头看了刘辩一眼。当她重新扭回头时,眸子中的凄苦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背对着刘辩,使得刘辩没有看到她的笑容,否则刘辩一定能从她的笑容中,看出无尽的哀怨。 掀开珠帘,貂蝉聘聘婷婷的走进前厅。正与王允说着话的吕布听到有人掀动珠帘的声音,很是不经意的朝小门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吕布的视线就再没能从貂蝉的身上挪开。 貂蝉穿着的是一身大红的罗裙,罗裙的领口,就犹如初见刘辩时那般开得很低。半截雪白挺翘的小丘若隐若现,要比完全袒露还多出了几许朦胧的诱惑。 纤纤柳腰上,系着一条大红的丝带。紧紧勒着的丝带,将她那原本就仅可一握的纤腰,勒的越发纤细。 飘飘然如同仙子般从后堂走出,貂蝉在吕布的眼中,就好似一朵正盛开着的菡萏一般娇艳。 轻移莲步,走到吕布身前,貂蝉跪坐在吕布面前的矮桌对面,双手捧着金灿灿的发冠,递到了吕布眼前,轻启朱唇,柔柔的对吕布说道:“奴家久闻将军大名,做了这顶发冠,还望将军笑纳!” 看到貂蝉的绝代容颜,吕布只觉着魂儿早已飞了一半,方才那几个还算得上有几分姿色的舞娘,若是此刻还在他眼前轻舞,恐怕他也会觉得那曼妙的舞姿不再如同刚才那般优美。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貂蝉,吕布只觉着再美好的珠玉,在眼前这如同天工雕琢的人儿面前,也变得再没了光华。当貂蝉递上发冠时,吕布赶忙欠起身,双手接过发冠,右手的小拇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触碰了一下貂蝉那白嫩的手背。 吕布的小指触碰在貂蝉的手,貂蝉如同触电一般赶忙将手收回,低着头,俏脸早已是羞红一片。 面颊红润,更是给天仙般的貂蝉增添了几分美艳。 双手捧着发冠,凝望着跪坐在矮桌对面的貂蝉,吕布舔了舔嘴唇,长身坐起伸出一只手,好似想要搀扶貂蝉起身一般。 低垂着头,满面娇羞的貂蝉轻启朱唇,柔声对吕布说道:“奴家为将军戴上。” 听得貂蝉要为他戴上发冠,吕布赶忙将身体前倾,毫无防范的把脑袋伸向了貂蝉,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凝望着他眼前的貂蝉,几乎快要馋的流下了馋涎。 一旁的王允眼见吕布露出这般丑态,脸上漾满了笑意,伸手捋着胡子,并不阻挠吕布凝视貂蝉,只是在一旁笑而不语。 伸出纤纤玉手,帮着吕布将头上的发冠解下,轻轻放在一旁,貂蝉把她赠予吕布的那只发冠罩在吕布的发髻上,尔后帮他插上了发销,又低下头跪坐在吕布的矮桌对面。 “小姐……”当貂蝉为吕布更换发冠时,吕布只觉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直朝鼻孔里钻,貂蝉帮他戴好发冠收回双手,跪坐于对面,他有些失态的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想要将貂蝉搀起。 当他伸出双手时,陡然想到眼下是在王允府上,而面前跪坐的可人儿,则是王允的女儿,如此失态着实于礼数不符。 想到这一层,吕布有些尴尬的将手收回了一些,却并未完全收回,扭头朝王允看了一眼。 “下官欲将小女许于将军为妻,不知将军……”见吕布扭头看他,王允一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只把话说了一半,就再没接着说下去。 吕布早先已然娶妻,可见到貂蝉如此倾城国色,哪里还能想到这一层,赶忙从桌后走出,跪拜在王允的桌案前,双手抱拳深深一躬,高声对王允说道:“丈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见吕布跪拜在地上,王允赶忙起身,从桌后走出,将他搀起,对他说道:“将军勇武过人,且是相国义子,下官将小女嫁于将军,小女也是寻对了人家。” 搀着吕布站了起来,王允扭头对貂蝉说道:“女儿,为父年岁大了,有些不胜酒力,你且陪着吕将军吃酒,为父去后堂歇息片刻。” “诺!”跪坐在地上,貂蝉轻轻的应了一声。 貂蝉的嗓音柔美清婉,仅仅只是一个“诺”字,已是让吕布魂外,几乎寻不着了南北。 见了貂蝉,正愁王允在厅内,无法向她倾诉爱慕的吕布,听闻王允要去后堂歇息,心内是一万个愿意,赶忙躬身抱拳对王允说道:“小婿恭送丈人!” 向吕布告了声退,留下貂蝉在前厅陪着吕布,王允快步走进后堂。刚进后堂,他就看到刘辩与邓展正站在珠帘后的角落中,望着前厅内的貂蝉和吕布。 “殿下!”进了后堂,王允双手抱拳,深深朝刘辩一躬,小声说道:“那吕布已然看中了貂蝉……” “看那吕布倒真个是对妹子一见倾心!”看着前厅内正拉着貂蝉坐在一处虽说一脸惊艳,却并没有做出轻薄之事的吕布,刘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的轻声说道:“若是他二人就此在一处,倒也是桩美事。” “明日臣下便去请董卓前来。”立于刘辩身前,王允悄声说道:“想来用不许久,董卓定会身首异处!” 刘辩点了点头,看着前厅正逢迎着吕布的貂蝉,他的心内竟隐隐的泛起了一丝疼痛。 这阵疼痛并非意味着他对貂蝉产生了某种特别的情感,他心内疼痛,只是因亲自参与了一场以柔弱女子为棋子的阴谋。在这场阴谋之中,恐怕真正受伤最深的,便是即将夹在吕布与董卓之间的貂蝉。 前厅传来吕布倾诉衷情的轻语和貂蝉应和时发出的轻柔“嗯”声,听着这些声音,刘辩缓缓闭上眼睛,待到重新睁开眼睛时,他对王允说道:“此事便交于司徒处置,本王先行告退!” 双手抱拳,躬身目送着刘辩与邓展从后堂的小门走出,王允站直了身子,走到珠帘旁,朝外面看了一眼。 正在前厅内的吕布长跪起身,双手捧着貂蝉的玉手,一双眸子中早已没了先前急色的神采,有的只是浓浓的眷恋,而貂蝉则是满面羞红的将头侧向一旁,并不与吕布双目相接。 领着邓展,从司徒府后堂的小门走出,刘辩穿过一条栽满了树木的小路,行进时,他的脸色青灰,表情也很是难看。 “殿下!”跟在刘辩身后的邓展见他面色不好,轻声说道:“殿下莫不是也看上了貂蝉姑娘?” “扯!”邓展的话音刚落,刘辩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回头指着司徒府内堂,对邓展说道:“貂蝉乃是本王认下的妹子,兄妹之间如何会有如此不堪之事?那吕布也算得是个人杰,本王心痛的,并非将貂蝉推到他的面前,而是心痛貂蝉还有一些日子要去侍奉董卓老贼!” 第262章 有没有别的办法 晚风徐徐吹拂着水塘边的垂杨柳,一条条柳绦随风轻摇,就犹如被淘气孩童扯着的秋千一般,来回荡漾着,在月光的照射下,一根根细长的柳绦上,也镀起了薄薄的银光。 双手抱在胸前,背靠柳树站着,刘辩的视线却停留在水塘边坐着的貂蝉身上。 月儿如同头天晚上一般皎洁,夜空中不时的会飘过几朵如同被墨染过似的云片,将月亮遮住,可很快它们就会又被风儿吹开,皎洁的明月依旧会从云层后面露出脸儿。 水塘边的貂蝉并不晓得刘辩站在柳树下正望着她,她双膝屈起,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仰头望着明晃晃的月亮,一副沉思的模样,不晓得在寻思着些什么。 站在柳树下,看了貂蝉许久,从貂蝉凝望月儿的举动中,刘辩看出她此刻心内一定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凄苦,有心想要开解她两句,抬脚向水塘边走了过去。 太过专注想着事情的貂蝉,并没有听到刘辩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她只是仰着头,脸上漾着一抹略带些凄苦的笑意,凝望着夜空中那轮圆圆的月亮,两行清泪正顺着脸颊滑落,泪珠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晕,就犹如她粉嫩脸颊上挂着两颗珍珠一般。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走到貂蝉身后,刘辩负起双手,仰头望着那轮明月,悠悠的说道:“小妹坐于这水塘边,凝望明月许久,并无其他动作,只是痴痴的发笑,可是心中有了挂碍?” 正仰头凝望着明月,陡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话,貂蝉吃了一惊,赶忙抬手擦了擦泪痕,站了起来,可她离水面太近,岸边的青石上又生着些许青苔,站起时她脚下一滑,仰身就朝水面倒了下去。 刘辩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搂住。 纤腰被刘辩搂住,与刘辩四目相对,貂蝉俏脸一红,忙乱的从他怀中挣脱,站稳后朝刘辩福了一福轻声说道:“夜已深沉,哥哥如何不睡?” “妹子深夜思念情郎,尚未安睡,我这做哥哥的,又如何睡的安稳?”刘辩将双手重新负于身后,朝貂蝉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吕将军器宇轩昂,且又身负上乘武艺,当今世上恐无敌手,妹子与此人一见钟情,也是在所难免……” “哥哥……”刘辩一番话,恰好说到了貂蝉的心窝儿里,她羞红着脸颊,低垂下头,娇羞无限的唤了刘辩一声。 晓得王允与刘辩是想要她从中挑唆吕布和董卓,貂蝉心内起先还是有着几多凄苦,对吕布也怀着几分惧怕。可真的见了吕布,吕布对她的绵绵情意和那轩昂的英雄气度,很快便将貂蝉怀春的心扉儿打开。少女怀春的芳心一旦打开,惧怕也旋即转变成了仰慕。 仅仅只是一面,吕布就已是给貂蝉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坐在水塘边,她甚至想过,与吕布相识就是上天给她这薄命女子最为厚重的馈赠。 看着满面娇羞的貂蝉,刘辩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对貂蝉说道:“哥哥不想要你受伤,可这世间却有许多事并非哥哥一力能够承担……哥哥的肩膀太窄,不能为妹子扛起整片天空,却是要眼睁睁的将妹子推进火坑……” “哥哥无须再说!”刘辩说出这样一番话,貂蝉明白他并非出于虚伪,想到她明日还要逢迎董卓,貂蝉那俏美的容颜瞬间黯淡了许多,带着些许娇羞的神情也被一片无尽的落寞取代,幽幽的对刘辩说道:“妹子晓得哥哥心意,只是董贼不除,天下难安。妹子这一身清白,与万民百姓相比,与大汉社稷相比,又算的了甚么?” 貂蝉这句无奈中又透着不甘的话,听在刘辩耳中,顿时使他心如刀绞。他真想一把将貂蝉搂进怀中,告诉她将来一定要让她和吕布走到一起,而不用去侍奉那行将就木的董卓。 可眼下箭在弦上,除了让貂蝉继续依照计划行事,他根本没有其他能够扭转事态的办法。若是为了保住貂蝉的清白,而贸然前去行刺董卓,恐怕最终只能落个事败身死。 低头站在刘辩身前,貂蝉幽幽的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明日妹子恐是要随那董卓走了,哥哥可否为妹子做一件事?” “何事?”看着面带凄苦的貂蝉,刘辩轻声对她说道:“但凡妹子所托,哥哥定然会想尽办法,帮妹子促成。” 貂蝉低下头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才伸手到怀中掏出了一只珠串,递给了刘辩,对他说道:“这只珠串是当年妹子在宫中做那貂蝉官时先皇赏赐,妹子始终留于身边,今日便交于哥哥,赠予吕将军,至少它是在妹子尚且清白时最后触碰过的……” 双手接过那只珠串,刘辩先是朝捧在手心中的珠串看了一眼,随后抬起头看向貂蝉,很是心痛的唤了声:“妹子……” 貂蝉并未答话,她转过身,抬起一只手臂遮在脸上,眼泪早已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窝中滚落,抹在了那莲藕般白嫩的手臂上。 手中捧着珠串,看着貂蝉的背影,刘辩心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尽在心头。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竟是连半个字也没能说出。 面朝貂蝉的俏背,却半句开解的话也无法说出,刘辩双手抱拳,朝貂蝉深深一躬,转身大踏步向着王允的书房走去。 王允书房内,还亮着昏蒙蒙的烛光,显见他还在为明日宴请董卓做着筹备,此刻并未睡下。 走到书房门外,刘辩抬手轻轻叩了叩房门。屋内先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待到收拾东西的声音止住,里面传来了王允的喊声:“进来!” 听到王允说话,刘辩拉开房门,抬脚走进屋内。 跪坐在矮桌后的王允,见走进屋内的是刘辩,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臣下不知是殿下来到,有失迎迓……” “司徒莫要说这许多!”刘辩朝王允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本王前来,乃是有一事与司徒相商……” “殿下可是为貂蝉而来?”刘辩刚说有事相商,王允赶忙说道:“貂蝉若不赠予董卓,恐难引得吕布与董卓反目……”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歪头看着王允,刘辩眉头微微拧起,对他说道:“若是要那吕布与貂蝉在司徒府中相会,过些日子,待到吕布与貂蝉如胶似漆,难以割舍,再……” “恐会传进董卓耳中。”刘辩的话尚未说完,王允就摇了摇头说道:“长安城内,遍布董卓眼线,若是此事传进他的耳中,恐怕再将貂蝉赠予他,他心内定会一片了然。” “如此说来,果真无有他法!”王允断然否决了刘辩的提议,刘辩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对王允说道:“既是如此,便依照司徒计策行事!” 说完话,刘辩也不在王允书房多做逗留,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王允书房,刘辩正要返回屋内,一直在住处观看着他的邓展拉开房门走了出来,抱拳躬身对刘辩小声说道:“殿下在水塘边与貂蝉小姐说过话,便是面带忧色,不知某可能为殿下解忧?” 扭头朝刚才与貂蝉说话的水塘边看了一眼,刘辩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了屋内。 看着刘辩进了房间将门关上,邓展低垂下眼睑,站在门外寻思了片刻,才转身返回他的卧房,将房门关上,没过多会,他屋内的火烛就熄了下去。 这一夜,刘辩睡的很不安稳。翻来覆去,脑海中总是浮现着貂蝉的身影。 貂蝉那双哀怨中带着凄苦的眸子,始终在刘辩的眼前萦绕。想到过了今晚,他便要与王允一道,亲手将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送到粗鲁老迈的董卓怀抱之中,他的心内就是一阵浪涛汹涌,久久难以平静。 这是一个无眠之夜,或许除了刘辩,貂蝉整晚也没能睡着,毕竟将被送给董卓的是她,而不是旁人。 当晨曦透过窗口照进刘辩房间的那一刻,刘辩依旧是没有睡着。由于困倦,他的大脑很是混沌,眼皮也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可不知为何,他却始终无法安睡。 “殿下!有人求见!”脑袋有些昏蒙蒙的难受,刘辩正坐在铺盖上,用力的揉着太阳穴,想要清醒一些,王允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对刘辩说道:“来人说是殿下亲兵,有要事报知殿下。” “我的亲兵?”抬头朝王允看了一眼,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嘴里咕哝了一句:“本王与邓先生在司徒府住下,并未告知亲兵,他们从何得知本王在此?” “不知!”王允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警觉的对刘辩说道:“臣下是否该将来人擒住?” “不!”刘辩摆了摆手,站起身,一边穿着衣衫,一边对王允说道:“司徒可命人将来人领至后院,本王从暗中观看,若真是亲兵,那定是发生了要紧的事情。若不是亲兵,到时再下手不迟!” 王允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房间,而刘辩则在穿好衣衫之后,立于屋内的小窗后,望着窗外,等待着自称是他亲兵的人来到后院。 没过多会,果然有两个司徒府的卫士领着两名汉子走进了后院。站在窗口边的刘辩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汉子,正是跟随他一同来到长安的亲兵中的俩人。 认出了两人,刘辩快步走出房间,站在门口,朝那俩人招着手喊了声:“你们两个,过来!” 俩人进了后院,正等着刘辩召唤,陡然听得有人呼唤他们,扭头一看,看到刘辩立于不远处的一间房屋门口,正朝他们直招手。二人不敢怠慢,赶忙快步向着刘辩跑去。那两名领着他们进入后院的卫士,见刘辩认得二人,便没再逗留,转身朝前院走去。 命人将二人领进后院,正等着刘辩辨认的王允,听得刘辩呼唤那二人,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值得刘辩亲兵冒险来到司徒府禀报,也赶紧跟了上来。 那两名寻到司徒府的亲兵跑到刘辩身前,齐齐向他行了一礼,二人先是扭头朝四下看了看,见只有王允正朝他们这边跑来,其中一人赶忙压低声音对刘辩说道:“邓先生今日一早召集了十多个兄弟,携带兵刃出了馆舍,不晓得是要做些甚么。只是临行时吩咐我二人,来司徒府向殿下禀明!” 第263章 临时决定的刺杀 得知邓展领着十多名亲兵携带兵刃离开馆舍,刘辩愣了一下,向刚跑到近前的王允问道:“司徒可见邓先生何时离开府中?” “听闻卫士告知,邓先生一早便出了府!”见刘辩神色不好,王允满脸疑惑的向他问道:“莫不是出了大事?” “无妨!”刘辩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朝王允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虽说会有些许变故,却不会误了大事!” 看着神色坚决的刘辩,王允却还是有些放不下心。利用貂蝉,离间董卓和吕布,是他百般寻思,才想到的一招好棋。可这一招却还暗含着许多风险,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偏差,方可达到最终的效果。 离间的过程之中,只要董卓和吕布有一人起了疑心,他王允都会落个满门抄斩、身首异处。 “你二人即刻去寻处宅院,今日晚间恐怕是用得着。”见王允脸上还带着一抹疑惑,刘辩对那两名亲兵说道:“告诉留在馆舍中的人手,一旦发现邓先生行踪,即刻向本王禀报。再拨出二三十人,暗中携带兵刃,在司徒府门外等候,今日我等恐怕在城内少不得一场厮杀!” “诺!”两名亲兵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朝司徒府外院走去。 看着两名亲兵离去的背影,直到二人走远,刘辩才扭过头向一旁的王允说道:“司徒只管行事,本王早有算计,即便是死,本王也绝不会让此事牵累到司徒,司徒还有何见疑?” 心内还是有着几分忐忑,可刘辩如此一说,王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自从董卓占据了洛阳,出面反对他的人很多,可王允却从来没有公开反对过董卓,反倒是将许多董卓交代的事情办的井井有条,对王允这个汉室老臣,董卓还是颇为放心,也正是因此,王允才得以位列三公。 邓展不告而别,还带走了十多名携着兵刃的亲兵,不用明说,刘辩已是晓得他要做什么。 原本刘辩也曾想过邓展要采取的方法,以此来保全貂蝉贞洁,可这个办法却太过冒险,不如王允原先的计策那般沉稳,所以他才没有提出。 可剑客出身的邓展,向来做事都是不顾后果,根本不可能如刘辩一般想到那许多。见刘辩心内纠葛,邓展只期盼着能替他排解烦忧,因此才擅作主张,却没想过会给整个计划带来怎样灾难性的威胁。 王允出门请董卓赴宴,刘辩则返回了住处。进了房间,他的眉头始终紧紧拧着,寻思着能够将损失减到最小,而且又可逆转局势的法子。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后院中传来一阵兵士跑动的声音,一群身穿黑色战衣、披坚执锐的西凉军冲进了后院,将后院的各个角落死死的守住。原本稀稀拉拉守在后院的司徒府卫士,在这群西凉军进入后院之后,都被驱赶到了外院,整个后院只是顷刻间,便转交到了董卓卫士的手中。 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刘辩赶忙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朝外望去。在这群约莫百余人的西凉军站好位之后,只见王允走在一个五六十岁且生的很是肥胖的男人侧旁,引着那男人进了后院。 穿越之后,刘辩从未见过董卓,可这副身躯中残留的记忆,却让他一眼就看出在王允陪同下走进后院的,正是一直以来想要除了他而后快的董卓。 董卓身形肥胖,穿着一身黄色的袍服,走在最前面,就犹如一个正在滚动的肉球般扎眼。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他,都会觉着他就犹如一口养肥了,正等待着到了年底屠杀吃肉的肥猪一般蠢笨。 可刘辩却绝不会小瞧了这个看起来比猪还要肥胖些的男人,虽说董卓满身肥肉,可走路时却是步履沉稳,显现出一副中气十足的派头。 刘辩晓得董卓当年统领西凉军,不仅在西凉一带,镇住了羌人,与黄巾作战之时,西凉铁骑也曾是令黄巾军闻风丧胆的一支威猛之师。若是对这样一个有着军事天赋且又能把握住时机掌握了朝堂的人,有半分小觑,恐怕最终死的便是刘辩自己! 站在窗边,远远看着王允将董卓引进内院正厅,刘辩又观察了一下后院中的卫士站位和大概人数,才转身走回屋内桌边。 自从迁都以来,董卓已是杀了许多士人,平民百姓死在西凉军手中的,更是数不胜数。他晓得在长安城内树敌太多,平日出门,也是要带上数百卫士,有时甚至会将吕布带在身边。 王允在朝中向来表现低调,从未与董卓有过正面冲突,反倒是在董卓提出一些新的决定时,总会站出来表示支持,甚至迁都一事,王允也从未与董卓唱过反调。也正是因此,董卓受到王允邀请,并未带同吕布,只是领着一队近身侍卫大咧咧的前来赴宴。 回到矮桌后坐好,刘辩眉头紧锁,有些隐隐的替邓展担心了起来。 邓展剑术了得,刘辩是深有感触,可当日在长城之上,刘辩问起他是与谁比剑,他回答与帝师王越比试时,神色中带着几分落寞,显见当日一战,他是输给了王越。 晓得邓展打算行刺董卓,以此来换得貂蝉周全,刘辩最为担心的,并非董卓带的卫士太多,而是担心吕布得到消息,及时赶到。与吕布正面遭逢,若是步战,曾败给王越的邓展或许还有逃离的机会,可一旦吕布是骑马前去,恐怕邓展等人只能引颈就戮。 从两名亲兵早间前来报讯,到王允请来董卓,已是过去了许久,将要参与行动的亲兵们应是早做好了准备。 跪坐在屋内,刘辩大脑飞快的运作着,想象着董卓离开司徒府之后有可能出现的一切场景,思忖着各种局势难以控制后该当如何应对的方案。 自打董卓跟随王允进了后院厅内,时间就好似凝固了一般,过的异常缓慢。 其间刘辩起身多次,走到窗口向外张望,看到的都只是守着后院的西凉军卫士,始终未见到董卓出门。 日头渐渐偏西,天色也略微暗了一些,又一次站在窗口向外张望的刘辩,正要离开窗口,陡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喊:“相国回府!” 听到这声喊,他赶紧止住脚步朝窗外望去,只见酒足饭饱的董卓,由貂蝉挽着手臂,在王允的陪同下,从厅内走了出来,一边与王允说笑,一边朝前院走去。 走在胖大的董卓身旁,貂蝉的娇躯显得瘦削且单薄,刘辩根本不敢去想,像她这样娇柔的身躯,若是被如同一座肉山般肥胖的董卓压在身下,该是一副怎样不堪的场面。 董卓出了内院,守在院中的百余名西凉军也随即撤走,王允一直将董卓送到前门,目送他和貂蝉上了马车,才折回头朝后院一路疾走。 飞快的走到刘辩的住处,没等王允敲门,早看见他折回的刘辩已经将门打了开来。 “殿下,董卓已然带着貂蝉上了马车!”刚进屋内,王允就抱拳躬身向刘辩问道:“邓先生早间离去,殿下可否确知他不会惹出事端?” “事端是定然会惹出的。”得知董卓已经带着貂蝉离去,刘辩对王允说道:“司徒即刻着人前去寻找吕布,要他赶紧来府中一趟。告知他,貂蝉被董卓看上,如今已然抢入相国府!” “那殿下……”刘辩要王允即刻派人去请吕布,王允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却又没完全明白过来,向刘辩问道:“万一邓先生惹出事端,殿下该当如何处置?” “将吕布请到府上,便是要司徒拖住他!”事已临头,刘辩也不再向王允隐瞒,对他说道:“今日邓先生定然会刺杀董卓,劫走貂蝉。若要事情不落在司徒头上,本王唯有亮明身份,公开行刺,而后蛰伏起来。诛杀董卓之事,司徒还要多费些心神!” 听说刘辩要亮明身份,王允愣了一下,连忙摆着手说道:“殿下不可……” “没有什么可与不可!”董卓已经离开司徒府,刘辩也没多少时间再向王允解释,最后交代了他一句:“若是本王被董卓发现行踪,在被捉之前,定然会杀了貂蝉,尔后自杀,不致给司徒带来灭门之祸!” 说着话,刘辩抬脚朝门口走了过去,等到王允回过神,他已经出了房间,快步朝着司徒府外院走去。 刚出司徒府外院,刘辩就看到街对面有着二三十个装扮成百姓的亲兵早已等在那里。 向亲兵们使了个眼色,看到一个亲兵往街道的一侧耸了下下巴,刘辩先一步朝亲兵耸下巴的方向走去。 那二三十名早已等在司徒府外面的亲兵见刘辩沿着街道去追董卓的车马,也赶紧跟在他身后。 离开司徒府,董卓与貂蝉同乘一车,他没想到在王允府中竟会见到这般天生的尤物。坐在车厢内,他那双肥嘟嘟的手还不住的在貂蝉的身体上来回游移着。 心内虽是对董卓的抚摸万分厌恶,可貂蝉却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反倒是露出了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任由董卓轻薄。 抚摸着貂蝉柔滑的身躯,董卓早已是按捺不住**,那只肥嘟嘟的手也从貂蝉的大腿上,渐渐的摸到了她双腿之间的缝隙。 感觉到董卓的手正往**之间游走,貂蝉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红着脸低下了头。 貂蝉本就是国色天香,此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红云,更是使得她又娇艳了几分。本就好色的董卓哪里还会按捺的住**,一把搂住貂蝉,就要将嘴唇凑在她的红唇上亲嘴。 就在这时,马车陡然晃动了一下,随着一声烈马的长嘶,车厢内的董卓和貂蝉都清楚的听到驾车的御手高喊了一声:“保护相国!” 第264章 从内侧销上的大门 由数百人组成的相国卫队列起了整齐的阵型,全副武装的西凉军全都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一柄柄长剑直指向正手持长剑朝他们缓步走来的汉子。 那汉子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靑布深衣,手持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夕阳的光辉映照在剑身上,泛起一片橘色的光泽。 此人面容冷峻,浑身透着一股让人稍微靠近一些,都会不由感到一阵发寒的森冷。虽说他的相貌还算英俊,可眼角的鱼尾纹却出卖了他的实际年岁。岁月如同一把杀人的刀,已是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永远也无法抹灭的印迹。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早间返回馆舍,召集了十多名帮手的邓展。 得知董卓前往司徒府,早已领人埋伏在街道上的邓展并没有在董卓前去赴宴的路上对他下手,而是静静的等待着,直到董卓在司徒府赴完宴,吃了个酒足饭饱,带着貂蝉返回相国府的路上,他才现身挡住了董卓的去路。 十多名邓展召集的帮手并没有出现,街道上的平民见有人拦住相国的车架,怕惹祸上身,早已是吓的四散躲了起来,邓展拦在董卓车架前,仅仅只是眨眼的工夫,整条街道上就连半个闲人也寻不着了。空旷的街道上,只余下邓展和数百名西凉军相互对峙。 “他只有一个人,随我杀!”一名保护董卓的西凉军军官,见邓展只是独自一人挡在街道上,高喊了一声,手持长剑率先向邓展冲过了上去。 近二十名西凉军在他喊过之后,跟着他朝邓展冲了上去。 邓展的长剑依旧斜斜指向地面,当那西凉军军官冲到离他只有一步远近,正高声喊叫着,举起长剑要朝他劈来的那一刹,他才好似很随意的挥了一剑。 一道弧光划过,长剑上几乎没有沾染到血迹,邓展又朝前跨了一步,纵身冲进了跟着那军官扑向他的二十多名西凉军之中。 直到邓展冲进了那群西凉军之中,最先冲出、手中长剑还高高举起的西凉军官,咽喉处才如同喷泉般飚射出殷红的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护持着董卓的马车,数百名西凉军直觉得眼前一片剑影缭绕,仅仅只是顷刻间,二十多名冲出去的西凉军便倒了一地。 最让所有西凉军都胆战心寒的,并不是邓展以极快的速度杀了这群西凉军,而是邓展杀人时,每一剑都是不偏不倚的切在被杀死的西凉军咽喉上,二十多名西凉军,全都一剑毙命,所有人的伤口都在咽喉上。 “保护相国!”数百名西凉军被手持长剑的邓展一个人逼着直向后退,或许是为了壮胆,已经翻身从马车中滚出的董卓身旁,突然有个兵士放声高叫了起来。 他一叫,引得邓展那双如电般的目光投向了刚跳下马车的董卓。被邓展瞪了一眼,武将出身的董卓也是不由的感到一阵寒意从后脊梁直朝上蹿。 “此人诛灭九族!”被邓展看得浑身寒毛直竖,董卓为了不致表现的太过失态,朝那个刚才高声喊叫着要保护相国的西凉军一指,大吼了一声。 一旁的几名西凉军心内正自发虚,听得董卓如此一喊,赶忙上前,将那被指着的西凉军士兵给按倒在地上,就好似他们这样做能缓解心内压力一般。 “诛杀董贼!”几名西凉军刚把那个士兵按倒,街道上就传来了一阵大喝,十多名手持长剑的汉子纵身从两侧的房顶上跳了下来,朝着董卓先前乘坐的马车冲了上去。 董卓已经下了马车,马车中只余下貂蝉一人,在马车边护卫的西凉军已是比先前少了许多。不仅如此,邓展刚出现就展露了一手高绝的剑术,已是将数百名西凉军给吓的心内发寒,早已没了斗志,十多个汉子突然冲出,竟也是连着劈翻了二十多个几乎没了战意的西凉军,一直杀到了马车边上。 “杀!将他们杀光!”见又有十多条汉子冲了出来,且喊着诛杀董贼的口号,董卓浓眉一拧,抬手朝他们一指,向身旁的数百名西凉军高喊了一声。 “弘农王刘辩在此,董贼戕害国母,意图谋杀本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还不速速纳命来!”数百名西凉军正要朝那十多个汉子扑去,他们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大喝,尾随他们追上来的刘辩领着二三十名穿着深衣的亲兵,顿也不顿的冲进了西凉军之中。 听得“弘农王刘辩在此”几个字,董卓吃了一惊,也来不及辨别冲向他们的到底有多少人,在一群西凉军的护卫下,很是狼狈的抱头狂奔。 刚跑出没几步,董卓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喊:“董卓的女人在此,殿下是杀还是留?” 这声喊刚传进董卓耳中,接着他又听到了几声极其猥琐的大笑,刚才自称是弘农王的那人高声喊道:“既是董卓的女人,给本王带回去,今晚本王要好生乐呵乐呵!” 数百名西凉军若是齐齐发力,向他们发起一阵反扑,恐怕刘辩等人必定是要遭受到极其惨重的损失。可已经临近黄昏的天色却是给了刘辩等人最好的掩护,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可在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上一拥,再加上天色昏暗,倒也给人一种杀出来的是支人数众多队伍的错觉。 西凉军人数虽多,可他们要保护董卓,而且突然杀出的刘辩等人之中,还有个剑术出神入化的邓展。数百名西凉军不敢恋战,护着董卓冲破了十多名刘辩亲兵组成的防御圈,径直朝着街道的尽头逃去。 杀退了董卓的卫兵,刘辩伸手拉开马车车门,一把拽起车厢内的貂蝉,将她拉下马车,朝邓展等人一招手,喊了声:“快走!” 拽着貂蝉,由于担心西凉军聚集更多的人手前来堵截,刘辩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下意识的多使了些力气。 貂蝉只觉着手腕被抓的一阵生疼,却又不敢喊出口,被刘辩拽着飞快的向前狂奔。 发起进攻之前,邓展就晓得,想要在严密的保护下刺杀董卓,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之所以表面上将矛头指向董卓,无非是要吸引西凉军的注意,趁机劫走貂蝉。 可让邓展意外不已的,是刘辩竟然也带人参与了进来,不只如此,还自报出身份,让董卓晓得弘农王来了长安。 心知不可在街道上久留,邓展与那些参与了刺杀的亲兵紧跟在刘辩身后,飞快的朝着一条小巷蹿了过去。 来到长安,刘辩就一直在观察着长安城内的街巷,早是摸清了从哪条巷子逃离,能更大可能的甩脱西凉军。 连着钻了几条小巷,天色已是彻底的暗了下来,刘辩领着众人刚蹿上街道,街道对面就有两个汉子朝他们直招手。 见了那两个招手的汉子,刘辩拉着貂蝉,与众人一道,向他们奔了过去。 待到刘辩等人跑到近前,两个早先奉刘辩命令寻找下处的汉子扭头朝着对面的一条小巷跑了过去。 跟着那两个汉子又穿过了几条小巷,一片坍塌的断壁残垣出现在刘辩等人的眼前。 “殿下,前方那座宅子可供众人暂住!”立于一片废墟前,一个汉子抬手朝不远处的一座破旧老宅一指,对刘辩说道:“有院子,房屋多数完好……” “难为你们寻得这种地方!”刘辩点了下头,朝众人招了下手,拉着一阵狂奔,已是娇喘不已的貂蝉朝那座宅子走了过去。 宅子的大门紧闭,站在门外,一名亲兵上前用力推了推门板,大门竟是纹丝不动,好似被从里面挡住了一般。 见大门没有被推动,刘辩向一个亲兵哝了下嘴,那亲兵点了下头,走到院墙下,在另一名亲兵的帮助下,纵身蹿上了院墙。 站在院墙外的刘辩等人,眼看着那亲兵上了墙头,接着就见他身子一纵,跳进了院内。 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先一步进了院子的亲兵从里面将房门打开,站在门口,朝刘辩等人飞快的招了几下手,待到刘辩等人鱼贯进入院内,他伸头向外张望了两眼,确定没人跟踪,才将大门重新闭上。 “门是从内侧销上的?”进了院子,刘辩环顾着这座早先明显是住着富贵人家的宅子,向那名先一步进入宅内的亲兵问了一句。 “是!”那亲兵抱拳躬身应了一句,对刘辩说道:“大门从内侧紧闭,院内却是未见一人。” “怪事!”环顾着已然很是残破的房屋,刘辩对身后跟着的亲兵们说道:“仔细搜查,看看此处还有没有活人!” “诺!”众亲兵齐齐抱拳,应了一声,纷纷跑进各间房屋搜索去了,偌大的院子中,只余下刘辩、貂蝉和邓展仨人。 “哥哥……”直到亲兵们钻进各间房屋搜寻有没有活人,貂蝉才抽了抽被刘辩紧紧攥着的手臂,声音中带着几分痛苦的轻轻唤了他一声。 听到貂蝉唤他,刘辩也觉着他的手好像攥的太紧,赶忙将手松开,只见貂蝉那如同嫩藕般的手腕上,早被掐出了一圈通红的印迹。 “疼吗?”见貂蝉的手腕被他攥红,刘辩捧起她的手臂,轻轻朝红了的那一圈皮肉上吹了两口气,很是心疼的问了一句。 “为了妹子,哥哥半道截杀董卓,万一……”一双美眸望着正捧起她手腕凝望着她的刘辩,貂蝉怀着浓浓的歉意,对刘辩说道:“万一哥哥有个长短,妹子还如何存于世间……” “傻丫头!”手中捧着貂蝉白嫩的手臂,刘辩抬头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你是我的妹子,我这做哥哥的眼睁睁要将你推进火坑,若非邓先生……” “貂蝉姑娘!”不等刘辩把话说完,一旁的邓展就双手抱拳,朝貂蝉躬身一礼,对她说道:“在下奉殿下之命,特意于半道截杀董卓。殿下心中,可是将姑娘当成了亲妹子一般看待!” 第265章 屋内有人 刘辩本是想对貂蝉说,他原来没有计划这场营救,可邓展却在一旁说是奉了他的命令前来救援貂蝉,硬是把刘辩后面想说的话给拦了回去。 亲眼见到刘辩仅仅只率数十人便来营救她,貂蝉早已是感动的热泪盈眶,一头扑进了刘辩的怀中,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胸口,哽咽着说道:“哥哥是待妹子最好的人,妹子存于世间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愿为妹子做出这等不要性命的事来!” 说着话,貂蝉仰起她那泪眼涟涟的俏脸,望着刘辩,哽咽着对他说道:“今生今世,妹子绝不辜负哥哥,但凡哥哥要妹子去做的,即便是会死了,妹子也定然去做……” “好妹子……”一把将貂蝉揽进怀中,胸口紧贴着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着的娇躯,刘辩心内生起浓重的愧疚,轻声对她说道:“从今日起,只要哥哥在,便不会有人能伤得妹子……” “殿下!”正与貂蝉紧紧相拥,一名亲兵慌里慌张的从宅子前厅的后面跑了出来,抱拳对刘辩说道:“我等在后面的一间偏房内发现了数具尸体,殿下是否看上一看?” 说话时,这亲兵脸上还带着难以克制的恐慌,想来是他们看到了极其恐怖的场面,否则像他这样曾经也跟着刘辩上过战场的人,定然不会如此失态。 “头前带路!”听说在后面的偏房内发现了尸体,刘辩拧起眉头,拉着貂蝉,一边在那亲兵的引领下,与邓展一同朝后面的偏房走,一边对貂蝉说道:“过会你在外面等着哥哥,有尸首的地方,女子家莫要进去才是。” “嗯!”被刘辩拉着,又听到这么一句暖人心窝子的话,貂蝉那双刚刚退去泪光的美眸中再次涌起了泪花。 跟着领路的亲兵,绕过前厅,来到一处偏房门口。刘辩发现几乎所有的亲兵全都聚拢在此处,当刘辩等人来到时,众亲兵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保护貂蝉小姐!”松开拉着貂蝉的手,刘辩向亲兵们吩咐了一句,与邓展一前一后走向那间偏房。 刚站到房间门口,刘辩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这股恶臭很是浓重,几乎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见惯了死尸的刘辩能够闻出,这间房内定然是存放着不少死了许多日子,恐怕已经腐烂了的尸体。 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屋内没有火光,是漆黑一片。邓展从怀中掏出火折,用火石点着了,也不燃起火把,只是凑着火折的光亮,向屋内照了一圈。 这一照,刘辩与邓展不由的都皱了皱眉头,房间里到处都是血渍,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其中有两具尸体,还穿着西凉军的衣甲。 整间房内,最为扎眼的,便是吊挂在房梁上的那具尸体。尸体挂在房梁上,静静的如同一只已经不会摆动的钟摆。 所有的尸体皮肉都已经腐烂,有几具尸体的脸颊上,已是缺了许多皮肉,甚至露出白生生的骨头。几乎每具尸体上,都爬着许多蛆虫,白生生的蛆虫在尸体上蠕动,胃口弱的人,只需看上一眼,便会将头天晚上的隔夜饭都给吐了个干净。 从邓展手中接过火折,刘辩朝吊挂在房梁上的那具尸体照了照,尸体虽然**的很是严重,可依稀还是能辨别出来,他死前是个很粗壮的年轻汉子。 “走!”屋内尸气太重,刘辩不愿在房间里耽搁太久,向邓展招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子。 “这家人应是被那两个西凉军所杀!”二人刚出房间,一名亲兵随即上前把房门关上,将那浓重的恶臭挡在屋内,刘辩则扭头对一旁的邓展说道:“那两个西凉军应是上吊的汉子所杀,这也能解释为何宅子是从内侧将大门销上。” “西凉军为何在长安城内杀人?”邓展紧紧的拧着眉头,在刘辩说出一番判断后,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刘辩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也不晓得为何西凉军会在长安城内杀人。按理说,董卓选定迁都长安,长安城内的富人和士族便不会再随意遭受戕害,可事实却证明,很多事情并非循着本该遵循的路线在走。 “所有人今晚好生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在后面挖个大坑,将屋内尸体埋了!”暂且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刘辩也不去多想,扭头看着众人,对他们说道:“死者为大,既然我等借住了此处,主人家的尸首总是要帮着掩埋的。” “谨遵殿下谕旨!”所有亲兵全都抱起拳,应了一声,在刘辩又摆了下手之后,各自散了开来。 若非宅子处于一片残垣断瓦之中,这户人家只要稍经修葺,在长安城中,虽算不上是显赫家族,却也能算得个富贵人家。 庭院内房舍颇多,亲兵们三两个为一拨,各自选定了房间,留下夜间值守的人,其余人均返回屋内睡觉去了。 刘辩让人为貂蝉选了间不算很大,却还算雅致的厢房,他亲自将貂蝉送进屋内,直到看着貂蝉走到铺盖旁,把铺盖抖好准备睡觉,才折返出来。 刚回到院内,正要向他自己要住的房间走,刘辩一眼看到邓展正双手负在身后立于院中,仰头望着天空,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邓先生!”看到邓展,刘辩转身面朝着他,唤了他一声,朝他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向他问道:“天色已晚,先生为何还不歇息?” “心内有些疑惑。”听到刘辩的声音,邓展先是转身向他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对他说道:“今日袭击董卓,殿下因何报出身份名讳?” “董卓乃是离开司徒府之后遭袭!”刘辩微微一笑,小声对邓展说道:“我等又是要劫走貂蝉,董卓何等人物,怎会想不到是王允要对付他?王允之责,决定着诛杀董卓的成败,我等要不惜一切保全王允,此番前来长安,方不至白走一趟!本王之所以报出身份名讳,正是要扰乱董卓思绪,以为本王是为了杀他,专程进入长安刺杀!” “如此一来,殿下身份暴露,董卓恐怕会……”听完刘辩的解释,邓展拧起眉头,话只说了一半,突然叹了口气,很是懊恼的捏着拳头虚空砸了一下,恨道:“都怨某行事缺少思量……” “先生行侠日久,骨子里自是有股侠义!”刘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很是淡然的对邓展说道:“本王先前也曾想到过要以刺杀为幌子,解救貂蝉,只是考虑到如此一来,风险颇大,才只得作罢。可若是不救她,恐怕即便将来杀了董卓,本王心内也是会愧疚终身。先生如此一来,倒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省得本王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日后奈何?”刘辩并不介意邓展擅作主张,也没有向他埋怨半句,反倒让邓展更加感到心内不是滋味,赶忙对刘辩说道:“但凡殿下想到补救之策,某即便粉身碎骨,也定然为殿下办到!” “明日一早,恐怕城内将会掀起一场搜捕!”刘辩微微一笑,对邓展说道:“我等先蛰伏于此,静观其变。留在馆舍内的那些亲兵,本王也早有交代,不用担心他们。两三日后,待到风头过去,先生再去寻王司徒,向他询问吕布那边如何。” “好!”心内觉着有些对刘辩不住,邓展想也没想,就满口应诺了。 二人正说着话,貂蝉的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在宁静的夜晚,她的声音虽美,可尖叫却也是异常刺耳。听到尖叫声,刘辩与邓展相互看了一的朝着貂蝉的房间跑了过去。 刘辩前脚刚进入房内,已然脱去大红罗裙,只穿着内里小衣的貂蝉就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将脑袋死死埋在他的胸口,双手搂住他的腰部,好似在害怕着什么,浑身不住的微微哆嗦着。 小衣仅仅只是遮挡住了貂蝉的胸前,白馥馥的背部完全袒露着,整个玉背就好似以白玉雕琢的一般,竟是连半分瑕疵也无,一双毫无遮掩如同嫩藕般的手臂,也是紧紧的环在刘辩的腰上,就好像生怕只要稍一松手,刘辩就会突然在她眼前消失一般。 紧跟着刘辩冲进屋内的邓展见了貂蝉身上的穿着,赶忙扭过头去,视线不停的在屋内游移,并不敢多看貂蝉一眼。 “怎了?”软玉温香在怀,早已把貂蝉当做妹子的刘辩,此时心内竟是如同水塘一般平静,他双手扶着貂蝉的香肩,将她轻轻推开一些,盯着她那双还带着浓重慌乱的眸子,柔声向她问道:“可是做了噩梦?” “哥哥……”可能是吓坏了,被刘辩扶着香肩,貂蝉仰头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又扑进了他的怀里,伸手朝后指着黑黢黢的墙角,对他说道:“屋内……有人!” 貂蝉入住的房间,虽说布置的很是雅致,可空间却并不是很大,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清屋内的情况。 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刘辩的视线几乎没落下任何一个角落,甚至连房顶,他都刻意的仔细看了看。 小小的房间里,莫说是人,就算野猫,刘辩也是没见到一只。 与邓展相互看了一眼,邓展也朝刘辩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没有看到有人存在的踪迹。刘辩紧紧的搂着貂蝉,轻轻拍着她如玉般洁白的脊背,柔声对她说道:“莫怕,哥哥在此。你究竟见了甚么,竟将你吓成这般模样?” “一个男子,浑身是血,就在那里站着!”被刘辩紧紧搂在怀里,貂蝉的情绪才稍稍好转了一些,她依旧没敢从刘辩的怀抱中挣脱,伸手又朝后指了指,以微微带着些哆嗦的声调,对刘辩说道:“他……好可怕!” 貂蝉说有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站在屋内,刘辩虽说不信,却也不敢太过大意,一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心,一边像哄孩子似得对她说道:“安心睡吧,今晚哥哥在此看顾着你。” 第266章 他就是昨晚那个男子 值哨亲兵将刘辩的铺盖抱到了貂蝉房中,刘辩挨着墙角睡在亲兵为他铺好的铺盖上。 由于头天晚上几乎整夜没睡,躺下后没过多会,刘辩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说来也怪,刘辩将铺盖搬到了屋内,貂蝉果真是安稳了许多,在铺盖上躺下后,再没闹着说屋内有人,没过多会也甜甜的沉睡了过去。 宁静的夜晚很快过去,当晨曦从窗口透进屋内,睡梦中的刘辩隐隐听到外面好像传来了一阵飘渺的喧闹声。 喧闹声很是朦胧,却连绵不绝,刘辩一骨碌爬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一眼。 两名值守的亲兵正立于庭院内,支楞着耳朵,好像也在聆听着什么。不时的那两名亲兵还会小声交谈两句。 站在窗口,刘辩能听到阵阵喧闹声从远处传来,就好似有许多人正在长安城内奔跑、嚎叫,虽说距离很远,无法听得真切,可那喧闹声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由于同貂蝉睡在一间房内,晚上刘辩睡觉时,并没有脱下衣衫,只是和衣而睡。在铺盖上躺了一整夜,衣衫已是被压的皱了,他伸手扯了扯衣服下摆,将衣衫扯平了一些,向还甜甜熟睡着的貂蝉看了一眼。 女子最为美艳的时候,并非浓妆艳抹于众人之前笑颜如花,而是刚刚出浴以及沉睡之时。熟睡的貂蝉小脸蛋儿红扑扑的,随着呼吸,那精巧的小鼻翼而也轻轻的翕动着,更是给她娇艳的模样增添了几分灵秀。 看着睡梦中的貂蝉,刘辩微微一笑,暗自庆幸他没有将如此可人的玉人儿送给董卓糟践。 抬脚走出房间,刘辩朝那两个正立于庭院内的亲兵招了招手,唤了他们一声,待到二人走近,才向他们问了句:“外面何时闹腾起来的?” “五更时分!”一名亲兵抱拳躬身应了一句,对刘辩说道:“听动静好像是有许多兵马正在城内大肆搜捕,我等担心出去探查会暴露行踪,没有擅自出门,只等殿下醒转再由殿下定夺。” “莫要理会!”抬头朝院墙看了一眼,刘辩对那两个亲兵说道:“待到众人皆醒来之后,在昨日发现尸体的房外挖个大坑,先把尸体掩埋了再说。至于外面,只要不是太过逼近,我等不用刻意理会!” “诺!”两名亲兵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立于刘辩身侧,像刘辩一样望着院内的墙头。 此时此刻,吕布正领着一队西凉军在街市上横冲直撞,四处搜寻着刘辩等人的踪迹。 头天傍晚,董卓刚离开司徒府,王允便依照刘辩吩咐,遣人前去将吕布请到府中,告知吕布,董卓来到府上,王允要貂蝉作为将来的儿媳前去奉茶,不想却被董卓看上。 对王允的说法,吕布起先是将信将疑,甚至怀疑王允在挑拨他与董卓的关系,险些拔剑劈杀了王允。可后来王允说出董卓以先将貂蝉接到相国府,择个吉日再嫁于吕布为借口,把貂蝉带走时,吕布心内的疑云才浓重了一些。 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和董卓会真把貂蝉嫁给他的期待,吕布离开了司徒府,他正想着是否要去探探董卓的口风,不想却得到了董卓遇刺,行刺者竟将貂蝉劫走的消息。 刘辩仅仅只带着数十人,便在长安城内把有着数百名护卫的董卓追的是狼奔豕突。自觉丧尽了颜面的董卓,想到头天晚上若吕布伴在身旁,他定然不会如此狼狈,心下懊恼,刚见到向他问安的吕布,董卓便把吕布给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并责令他立刻展开搜捕,定然要找出刘辩等人。 想借着向董卓问安,趁机打探貂蝉情况的吕布被董卓兜头骂了一通,心内早想好的说辞也是没能说出口,只得带着满心的狐疑和羞愤领兵搜查长安城去了。 长安城内的街市,几乎被吕布率领西凉军给翻了个底朝天,甚至一些百姓躲在家中,也没能避过西凉军的骚扰。许多妇人被借着搜捕弘农王为名的西凉军糟践,更有一些人,家中本就贫穷,还是被西凉军给抢走了最后一点口粮。 长安城内,一时鸡飞狗跳,到处都是闯入民宅的西凉军,也到处都是平民的哭嚎和哀求声。 与长安城内的百姓相比,刘辩带入城中、假借贩卖粮食为名,住在馆舍中的亲兵们则要幸运了许多。 西凉军进入馆舍搜查,这般亲兵并不心疼粮食,依照刘辩的吩咐,他们主动拿出了粮食贿赂严重缺粮的西凉军,倒是保得了一分安宁。 骑马走在城内的青石路面上,吕布紧紧的拧着眉头,一双眼睛不停的在城内街道上逡巡着。 此时的他,刚被董卓痛骂过一场,而且又被人劫走了貂蝉。好不容易遇见个心仪的女子,却突然没了音讯,吕布胸中那团怒火,几乎像是要将整个长安城都给吞噬了一般。 “搜!仔细搜!”骑着高大的赤兔马,吕布挥舞着手中的方天画戟,向街道上来来回回奔跑的西凉军高声喊叫着:“命令守城官兵,严守城门,莫要让弘农王跑脱了!” 一队队身穿黑色衣甲的西凉军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的奔走着,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四处寻找着刘辩等人可能藏身的地方。 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整个长安城内都是西凉军,可刘辩等人藏身的宅子附近,竟是连一个前去探查的西凉军也没有。 城内闹的是沸沸扬扬,已经起身的刘辩在亲兵们都醒来后,负着双手,站在发现死尸的房间外,看着一群亲兵挖掘着大坑。 数十名亲兵挥汗如雨,挖了好半天,才在泥土坚硬的屋外挖出了一个足以埋下二三十人的深坑。 “殿下,深坑已然挖妥,请殿下示下!”挖好了深坑,一名亲兵双手抱拳立于刘辩身前,向他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将屋内尸体搬出,埋于坑中!”低头看着那方又宽又深的大坑,刘辩向那亲兵吩咐了一句。 “诺!”亲兵应了一声,朝其他的亲兵招了下手,上前拉开房门,走进那间满是死尸的房屋。 一具具腐烂了的尸体被亲兵们抬了出来,抬尸体时,这群亲兵都是从衣衫上撕下了布条包裹在手上,以免与尸体直接接触,可即便如此,那难闻的恶臭还是熏的他们直梗脖子。 头天晚上,进入房内看到尸体,刘辩只注意到这些尸体已经腐烂。亲兵们把尸体从屋内抬出,丢进深坑中,站在坑外的刘辩才注意到,几乎所有的尸体都在滴淌着淡黄色的液体,散发出恶臭的,正是那身体组织**,而化成的黄水。 丢进深坑的尸体已经有了五六具,雪白的蛆虫在尸体和深坑内蠕动,站在坑边的刘辩却始终没有发现孩童的尸体。他微微拧起眉头,向两个刚将一具尸体丢进坑内的亲兵问道:“屋内可有孩童?” “回殿下!”一名亲兵手上裹着厚厚的麻布,抱拳对刘辩说道:“屋内光线很暗,却还是能看清尽是成年男女尸身,并无孩童……” 听了亲兵的回复,刘辩扭头向一旁的邓展看了一眼,同样的,邓展也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头天晚上看到这些尸体时,他与邓展都以为这是一户被灭门了的人家,但是被灭门的人家,不可能没有遭受戕害的孩童。没发现孩童的尸体,只可能有两种解释,要么这户人家有古怪,要么孩童早在被灭门之前就由人送走。 无论是何种解释,这户人家都绝对不是一户寻常百姓,宅子内或许还藏着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几乎所有尸体都被搬了出来,两名亲兵从吊挂在屋内的绳索上解下那具悬吊着的尸身,抬着它走出了房间。 “哥哥!”就在那两名亲兵抬着尸体刚迈出门槛时,因经历了刺杀董卓,后来在屋内又受了惊吓,而导致起身晚了些的貂蝉娉娉婷婷的走向刘辩。 走到刘辩近前,貂蝉刚招呼他了一声,就看到了被那两名亲兵抬出房间的尸体,她“啊”的惊呼了一声,一双美丽的眼睛瞬间瞪的溜圆,眸子中顿时攒满了恐惧。 先是朝那具已经**的很严重,不过面容依稀可辨的尸体看了一眼,刘辩随后扭过头向满眼惊恐、正瞪着那具尸体浑身不住哆嗦着的貂蝉问道:“怎了?” “他……他……”抬手指着那具被两名亲兵抬着,还没来及丢进深坑的尸体,貂蝉嘴唇哆嗦着,圆睁着双眼,浑身颤巍巍的对刘辩说道:“他便是昨晚进入房间的男子!” 虽说不是很相信鬼神,可先前和于吉打过交道、并且经历了一些怪事的刘辩听到貂蝉如此一说,也是不敢大意,赶忙朝那两个亲兵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将尸体放下!” 两名亲兵一脸愕然的把尸体放在地上,望着走到尸体前的刘辩。 低头看着那具已经腐烂的身上衣衫都成了破败布条的尸体,刘辩伸手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襟,把衣襟包裹在手上,蹲在尸体旁,翻动着尸体身上的衣服。 或许是死的时间久了,尸体身上的衣服刚被翻动几下,就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布条,有些布条与皮肉粘连在一起,撕开布条,成片成片的皮肉也会随之被揭开。 随着刘辩的翻动,尸体的皮肉一块块脱落,散发出了更加难闻的恶臭。站在一旁的亲兵和邓展都把头扭到了一旁,唯独貂蝉还满眼惊恐的瞪着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久久不能将视线挪开。 翻找了好半天,没有从尸体身上寻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刘辩朝一旁的亲兵摆了摆手,示意亲兵将那具尸体也丢进深坑。 两名亲兵拧着眉头,屏住呼吸抬起尸体,可能是臭味太让他们难受,他们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具尸体也被丢进了深坑,与其他尸体一同静静的躺在坑内。 凡是接触过尸体的人,包括刘辩在内,全都把包裹在手上的麻布解下,丢进坑内,一群亲兵这才开始向坑里填土。 填进坑内的土越来越多,眼看着尸体都被掩盖在泥土之下,刘辩走到貂蝉身旁,轻轻抓住她的双臂,语气轻柔的对她说道:“莫要害怕,即便有鬼魂,只要入了土,他们也不会再出来纠缠。你昨日见到人影的地方在哪,可否引领哥哥前去探视?” 脸上还带着浓重惊恐的貂蝉,听到刘辩说话,浑身哆嗦了一下,痴痴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却并未言语。 第267章 虎贲虎符 阳光从窗口透进屋内,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光斑。 貂蝉双手紧紧抓着刘辩的一条手臂,秀美的双目中,那双眸子里透着许多恐慌。她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块被阳光投射到的地方,颤巍巍的对刘辩说道:“就……就是那里。” 扭头看了貂蝉一眼,刘辩向一旁的两个亲兵使了个眼色。两名亲兵会意的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快步走到那片被阳光直射到的角落,将靠墙摆放的箱笼打开,翻找了起来。 箱笼内,存放着的都是一些丝绸衣衫,由于长时间摆放在箱笼内,衣衫上积满了灰尘。可能过去也曾有人翻找过,这些衣衫没有一件叠的平整,都是随随便便揉成一团,很随意的塞在箱笼里。当亲兵把它们从箱笼中抖落出来时,一股股灰尘随即在屋内弥漫开来。 把附近的箱笼全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些质料上乘的衣衫,两名亲兵什么都没发现。就在他们打算把检查过的箱笼重新推回墙角时,立于刘辩侧后的邓展突然喊了声:“且慢!”,随后快步走到墙角。 两名正搬着箱笼的亲兵一脸疑惑的抬头看着邓展,只见邓展走到墙角,弯下腰伸手在墙壁上显现出一条细缝的地方抠了抠,只是几下,一块青砖就被他从墙壁上抠的凸了出来。 邓展并没有立刻把那块青砖取下,将青砖抠出后,他扭头向站在临门处的刘辩看了过去,见刘辩朝他点了点头,他才双手扶着那块青砖的边角,小心翼翼的将它取下。 “火折!”抠下青砖,墙壁上现出一个黑黢黢的小洞,邓展朝那两名扶着箱笼正一脸愕然的亲兵伸出手喊了一声。 一名亲兵赶忙从怀中掏出火折,递给了邓展。用火石将火折点燃,邓展持着火折,将它凑近了墙壁上的小洞。 借着火光,邓展看到这个小洞并非直通通的窟窿,内侧好像还有拐弯。他先是仔细的看了看小洞内侧,随后将一只手臂伸了进去,掏摸了几下。 “殿下!”手掌在洞内抓了几下,邓展扭头看着刘辩,对他说道:“墙里好似藏着什么。” 听邓展说墙里好像藏着什么,刘辩快步走到墙角,方才还紧紧抓着他手臂的貂蝉却不敢跟上,只是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圆睁着那双水灵灵却满是惊恐的眼睛望着抠开青石的邓展。 手掌伸进墙壁内的小洞,邓展从侧面空洞的地方掏出了一个包袱,他将包袱从洞内取出,递到刘辩面前。 包袱不大,外皮是一块黄色的丝绸,从形状来看,里面包裹着的,应是个四四方方像是小匣子般的物事。 从邓展手中接过包袱,刘辩把它平平的放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揭开包袱皮,先是朝邓展看了一眼,见邓展也是满脸的好奇,他才把包袱解了开来。 随着包袱皮被解开,一个暗红色的木质匣子出现在刘辩和邓展的眼前。匣子做的很是精美,漆皮匀称,表面还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下山猛虎。 与邓展对视了一眼,刘辩轻轻揭开那只小小的匣子。随着匣子被打开,一只卧在匣中的青铜小老虎出现在刘辩与邓展的眼前。 “虎符?”看到那只小老虎,邓展拧着眉头,抬眼看了看刘辩,很是纳闷的咕哝道:“此处如何会有虎符?” 刘辩没有说话,他伸手从匣子内将那只青铜制成的小老虎取出,轻轻一掰,小老虎霎时被掰成了两半。 在两块半片的小老虎交接的位置,其中半片的中间有个凹陷的槽口,而另外半只则多出了个凸起的榫子,两半虎符合于一处,凹凸相接紧密相连,才算得上完整。 手中捏着那只虎符,刘辩的眉头紧紧的拧着。由于朝廷羸弱,董卓乱政,如今各地的军队早不听从朝廷调拨,曾经用来调兵的虎符也已是失去了效力。 而且虎符多是朝廷掌管一半,另一半在领军将领手中,像眼前这块完整的虎符,并不多见。 “殿下,这里好像还有甚么!”刘辩手中捏着虎符,正在端详着,邓展将手伸到匣子里,把匣内铺着的丝绢揭开,从下面掏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写着一些黑色字迹的白色丝布。 把虎符重新放回匣子中,刘辩伸手接过邓展递给他的丝绢,好似生怕力道稍微大些都可能将丝绢撕坏一般,他小心翼翼的将丝绢揭开,待到完全铺展,才仔细的看着上面那一行行小字。 “此处乃是太傅袁隗着人建造。”看完了丝绢上记载的内容,刘辩把它递给了邓展,对邓展说道:“为的便是藏匿虎符……” 飞快的浏览完丝绢上记载的内容,邓展抬起头,看着又把虎符放在手掌中端详的刘辩,对他说道:“可是如今朝政把持于董卓之手,虎贲调拨,恐怕早已不再使用虎符……” “不用虎符,那是因为找不到。”刘辩微微一笑,将虎符紧紧攥在手中,对邓展说道:“今日城中大乱,先生明日可将吕布引至此处。妹子之所以见到死者立于此处,恐怕便是死者晓得我等要诛杀董卓,特意将此物送到我等手中……” 邓展点了下头,随后站起身,双手抱拳应了一声。 看着手中的虎符,刘辩轻轻叹了一声:“朝政混乱,贼人当道。忠臣良将尽受屠戮,也难为袁太傅,他举家遭戕害于洛阳,却还想到将虎符送到长安藏匿。” 说着话,刘辩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望向发现尸体的那间小屋,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一旦诛杀董卓事成,袁太傅及所有为保虎符而殒身之志士,应可瞑目了!” 刘辩发出一声感叹,屋内众人脸上都现出了一抹悲戚。先前还因看到过鬼魂而凄凄惶惶的貂蝉,此时也少了几分惧怕,望着刘辩背影时,她的眸子中竟是闪烁着一股坚毅。 刘辩等人在宅子内发现了虎符,城内的骚乱依旧在持续着。到处都是男女老幼的哭嚎声,许多被怀疑和刘辩有牵连的或者根本没被怀疑只因不配合西凉军抢掠的百姓,被西凉军兵士用麻绳像拴蚱蜢一般拴在一处,牵着走向城内大牢。 长安乃是都城,各地重刑犯常被解往此处,监牢规模自不是寻常县城可比,可纵然如此,仅仅只用了半天光景,城内监牢还是已经人满为患。 搜寻了半日,莫说刘辩等人的踪影,就算是个真正可疑的人,吕布也是没有找着。 心内记挂着貂蝉,且又没搜寻到刘辩,吕布怏怏的返回相国府。刚进正门,一名卫士就快步跑到他身前,抱拳对他说道:“吕将军,相国正在后堂等候。” 听说董卓在后堂等他,吕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朝那卫士点了下头,快步朝着相国府后院走去。 相国府占地广大,进了后院,尚须走上许多路程,才能到达后堂。 后堂建在距凤仪亭不远的回廊上,穿过凤仪亭,吕布快步走上回廊,一直到了后堂门外,才停下脚步。 “可是奉先?”吕布刚止住脚步,屋内就传出了董卓浑厚的声音。 “正是孩儿!”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吕布态度谦恭的对屋内说道:“听闻父亲召唤孩儿?” “进来吧!”跪坐在屋内矮桌后的董卓,听说来到门外的正是吕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善的唤了他一句。 伸手拉开房门,吕布低下头走进屋内,再次抱拳躬身向董卓行了一礼。 “奉先。”跪坐在矮桌后,董卓冷着脸,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向他问了句:“王司徒家中貂蝉,你可认得?” 吕布尚未向董卓提及貂蝉之事,听闻董卓提起,以为是要在找到貂蝉之后,寻个吉日替他完婚,心内一喜,赶忙应道:“孩儿何止认得……孩儿对那貂蝉是一见倾心……” “因此你才命人假扮弘农王,意图谋害本相!”吕布的话还没说完,董卓就抬手朝桌案上重重一拍,高喊了一声:“来人,将此逆贼拿下!” 董卓话音刚落,从后堂内侧冲出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卫士,这些卫士刚一冲出,就直冲吕布而来。 见后堂设了埋伏,吕布掉头就跑,一把拉开房门,逃出了后堂,那十多个卫士则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以吕布的武艺,解决十多个卫士并非难事,可眼下他是在相国府后院。他与董卓之间,还有着父子名分。诸多牵绊在身,吕布不敢与这十多名卫士厮斗,只是低着头,向前院一阵狂奔。 被十多个卫士追着,吕布跑上凤仪亭,飞快的向前院逃去,刚要奔到通往前院的小门,贾诩就迎面走了过来。 慌了神的吕布没有注意到贾诩,与他撞了个满怀。吕布身形魁梧,且又武艺高强,贾诩哪里受得他这一撞,顿时被撞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温候何故慌乱?”见吕布满脸恐慌,贾诩两手撑着地面,坐在地上仰头向他问了一句。 “中郎救我!相国杀我!”见被撞翻在地的是贾诩,吕布朝后看了一眼,发现那十多个卫士还紧跟在身后,大喊了一声,掉头冲进了前院。 一脸迷惑的望着吕布的背影,贾诩正满头雾水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十多个卫士紧接着冲了出来,手提长剑追吕布去了。 见了这一幕,贾诩心内好似明白了什么,赶忙爬了起来,飞快的朝着后堂跑去。 第268章 被追杀的吕布 相国府后堂。 贾诩双手抱拳,躬身立于屋内。跪坐在矮桌后、已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跟贾诩说了的董卓则是面色铁青,双手按在桌案上,微微前倾着身子,满面羞恼的拧着眉头半天没有言语。 “相国,何人告知温候与那貂蝉有染?又是何人告知,相国遇刺乃是温候从中作梗?”董卓冷着脸没有说话,贾诩稍稍歪了歪头,神色中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他,向他问道:“弘农王已然于城内现身,相国又怎知来的并非弘农王本人?试问这天下,除了弘农王,还有谁能做到仅仅只引领数十人,便能将数百名西凉精锐杀的没了胆气?” 满面懊恼的董卓抬起头,看着连珠炮般向他发了好几个问题的贾诩,语气中透着几许疑惑的向他问道:“贾中郎莫不是怀疑其中有诈?” “相国方离开司徒府,便遭到袭击,且刺客选择的街道,乃是远离相国府与司徒府,街面上巡逻兵士也相对较少的地方。如此一来,他们即便事败,相国也是无法抓住活口,定然是早已有了图谋!”贾诩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臂缓缓的在身前划拉了个半圆,接着对董卓说道:“若此事乃温候从中谋划,既有剑术高绝之剑客,温候只需与他相互策应,以温候之勇武,定可置相国于死地!” “如此说来,是本相错怪奉先了?”听完贾诩的一番分析,早先因得知吕布可能为一女子刺杀他,而心生恼怒的董卓两眼一蹬,脸上的羞恼退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后悔,赶忙向贾诩问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素日下僚与温候颇为亲近,此事便交于下僚处置!”贾诩双手抱拳,躬身对董卓说道:“温候当年诛杀丁原投靠相国,以其武勇,定能助相国成就霸业!相国不该暗伏刀斧手,意图诛杀温候!恳请相国收回追杀温候之成命,下僚定可说服温候!” “若非文和,本相险些坏了大事!”双手按着桌面,董卓长叹了一声,很是懊恼的说道:“王允将貂蝉赠予本相,本相爱她美貌,本欲领回府中纳做妾室。不想却从城内眼线那里得知奉先可能参与此事。本相问起,奉先又满口承认对貂蝉早是一见倾心……本相如何不恼?” “区区一女子,与这天下大业相比,孰轻孰重?”董卓的话音刚落,贾诩又接着对他说道:“温候喜好貂蝉,相国只须将貂蝉送于他便是。若是得了貂蝉,相国今日暗伏刀斧手之事,温候定会释然。父子重修于好,岂不美哉?” 貂蝉美貌,早已深入董卓之心,虽说已近花甲之年,可董卓对女色却是十分喜好,如何肯甘心将如此美艳之尤物拱手送给吕布? “相国!”见董卓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舍,贾诩心知他是不愿将貂蝉送给吕布,抱着拳又提醒了一句:“相国当真要为一女子,坏了大事不成?” “这……”心内对貂蝉还很是不舍,可转念一想,如今貂蝉已被人截走,能否寻回尚属未知,为一不晓得身在何处的女子,与吕布反目,着实愚蠢,董卓才点了点头,对贾诩说道:“奉先被追,已是不知躲于何处。文和且去寻他,至于貂蝉之事……待他回转,再做计较!” 董卓始终没有松口,要在寻到貂蝉之后将她赠于吕布。看着跪坐在面前的董卓,贾诩心内一阵凄怆,他晓得,恐怕这长安是要变天了。 长安城内,坐落于废墟中的破败宅院。 刘辩双手背在身后,立于庭院中,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和不时从天际飘来的一两朵白云。 天空一片蔚蓝,就像是刚有人用水洗刷了一般,蓝的晃眼、蓝的清亮。偶尔飘过的白云,也好似刚剪下的羊毛,在风儿的推动下,缓慢的游走,白的是那么的无暇,白的是那么的纯净。 “殿下!”刘辩仰头望着天空,好似想从湛蓝的清亮中寻找着一份宁静,邓展走到他的身后,双手抱拳,轻声对他说道:“城内已然安稳了许多,搜查的西凉军抓了上千名百姓,已然收兵。派出去的兄弟方才探得消息,吕布前去拜见董卓,董卓却于暗中埋伏下了刀斧手,险些将其诛杀。” 听说董卓在吕布拜见时暗伏刀斧手,刘辩眼睛一亮,赶忙转身面朝着邓展,对他说道:“即刻派人前去知会王允,要他无论如何寻到吕布下落,今晚本王将去司徒府与吕布谋面。诛杀董卓,尽在今日!” “诺!”邓展双手抱拳,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邓展刚离去,身穿大红罗裙的貂蝉从房内走出,娉娉婷婷的朝着刘辩走了过来。 见貂蝉走出房间,刘辩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向如同一朵盛开菡萏般娇艳的貂蝉问道:“是否在屋内憋闷了,要出来走走?” “方才在窗前见哥哥仰望苍穹,不晓得寻思甚么,未敢前来叨扰。”到了刘辩身前,貂蝉双手交叠朝他福了一福,柔声对他说道:“屋内着实有些憋闷,不晓得何日才能离开此处。” “城中出了些事情,若是进展顺利,妹子无须等待太久,今晚便可前去司徒府,与吕将军相会!”看着神色中带着几分凄惶的貂蝉,刘辩晓得她是片刻也不想在这座曾见过鬼影的宅子里逗留,柔声对她说道:“哥哥有一事想问妹子,还望妹子如实回答。” 抬头凝望着刘辩,貂蝉晓得,若真如刘辩所说,今晚她能与吕布相会,从此她便是吕布的女人,很可能以后想见上刘辩一面,也是难得。 与刘辩相识不过两天,可刘辩不仅不顾出身贵贱,同她结为兄妹,而且还无惧董卓卫士人多势众,领人将她救出,在貂蝉那颗芳心中,也早已把刘辩当成了值得依赖的的兄长。 “哥哥请说!”想到可能会与刘辩一别之后不再重逢,貂蝉心内不免生起了浓浓的不舍和眷恋,语调中透着几分哀怨的对刘辩说道:“不晓得过了今日,还有无与哥哥相会之时。哥哥但有所问,只管开口,妹子定然知无不言!” “你我乃是兄妹,天下虽大,兄妹情分却难阻隔,如何没有相会之时?”刘辩微微一笑,先是劝慰了貂蝉一句,随后向她问道:“哥哥想问你,你究竟对那吕将军有无挂念?” “吕将军乃是人中龙凤……”刘辩问起貂蝉对吕布有无挂念,貂蝉顿时羞红了脸,把头低垂到胸口,喃喃的说道:“妹子着实是对他……” “好!”看着满面娇羞的貂蝉,刘辩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只要你喜欢,哥哥定然促成这桩姻缘。” 从相国府内跑出,吕布连着钻了好几条小巷,才算是将在身后追赶的卫士们甩开。 连着狂奔了数条街,吕布是满身的大汉,发髻都跑散了一些,头上的冠子也稍稍的有些倾斜,模样很是狼狈。 先前为搜捕刘辩等人,西凉军在街道上好一闹腾,城内百姓早吓得紧闭门户,就连街边的店铺,也都关上了大门提前打烊。空旷的街面上,只有吕布一人在疾速狂奔,根本看不到任何闲走的百姓。 沿着街道跑了一会,可能是觉着有些累了,吕布蹿到一户人家门口,用力推开房门,一头扎进了屋内。 吕布并不晓得,他钻进的这户人家,正是在刘辩早先入住的馆舍对面。一个站在窗口观察着街面的亲兵早已注意到了吕布,见他冲进那户人家,发现他踪迹的亲兵回头对身后的另一名亲兵说道:“快去司徒府告知殿下,吕布进了对面的人家。” 站在后面的亲兵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房间,朝着司徒府奔去。躲在馆舍中的亲兵,并不晓得刘辩已经离开了司徒府,只当寻找刘辩,还须去那。 刚冲进屋内,吕布就听到一声惊叫,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衣衫凌乱的女子双手搂着两个顶多五六岁的孩童,靠到了墙边,睁圆了杏眼,惊恐的望着闯进屋内的吕布。 两个被她搂在怀中的孩童,也是吓的不清,都转过脸偎在女子怀中,连看也不敢看身穿鳞片甲,却满脸狼狈的吕布。 女人显然是在西凉军搜城时被乱兵糟践过,她身上的衣衫已被撕破,由于双手搂着面前的两个孩子,顾及不到拉扯衣服,一双白馥馥的**毫无遮掩的袒露在吕布的眼前。 “嫂嫂莫要惧怕!”朝那女子袒露在外面的白嫩双峰看了一眼,吕布舔了舔嘴唇,尽量让语气轻缓一些,对她说道:“本将军并非恶人……” 吕布的解释并没起到作用,女子搂着两个孩子,望着他的眼神,依旧是充满了憎恨和恐慌。 见女子好似完全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吕布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嫂嫂领孩子进内堂,莫要出来。本将军待到日暮,便会离开!” 得了吕布这句话,那女子如蒙大赦,赶忙拉着两个孩子钻进了一旁的耳房,可能由于太过惧怕,娘仨进了耳房,竟是连半点声响也未发出。 躲在门口,吕布的一双眼睛不时打量着屋外的街道。每看到有巡逻兵士经过,吕布心底都会涌起一阵寒意,生怕被那些兵士发现。 就在他观察着街道情况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一踹,躲在门后的他,赶忙撤步退后,一把抽出了长剑。 涌进屋内的,是六名穿着西凉军衣甲的兵士,见了仗剑护在胸前的吕布,其中一名兵士双手抱拳,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满城皆在搜捕将军,恳请将军换上兵士衣甲,尽快随我等离开此处!” 第269章 策反吕布 在六名司徒府卫士的护送下,换上了兵士衣甲的吕布一路疾走,飞快的朝着司徒府赶去。 簇拥着吕布,一路上六名司徒府卫士的神情都显得很是紧张,他们的视线不住的在四周扫视着,每见到前面出现巡逻兵的踪迹,他们都会引着吕布钻进一旁的小巷,生怕与巡逻兵正面相遇被认出吕布。 好不容易到了司徒府,吕布前脚刚进大门,护送着他来到府中的几名卫士就赶忙返身将大门关上。 回头朝身后刚被关闭的大门看了一眼,吕布那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刚松了口气,吕布正想向那几个卫士询问王允身在何处,得知吕布已然来到的王允就出了前厅,快步朝他跑了过来。 “将军受苦了!”跑到吕布身前,王允先是抱拳朝他拱了拱,随后伸手拉住他,朝着后院飞快的走去。 “多谢司徒搭救!”被王允拖着,一边往后院走,吕布一边向王允道谢道:“若非司徒,布恐是已然为人所擒!” 拉着吕布进了后院,王允并不答话,径直奔向后堂,到了后堂门外,他才止住脚步,对吕布说道:“吕将军,有个人下官想要让你见上一见。” “何人?”王允说出要吕布见个人,吕布顿时警觉了起来,微微拧起眉头,抽回被王允拉着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问了一句。 “将军请入内说话!”王允并没有回答吕布的问题,而是亲手拉开房门,向吕布做了个请的手势。 满腹狐疑的看了王允一眼,吕布寻思着王允既是已知他的行踪,并无理由不向董卓禀报而加害于他,才稍稍放了些心,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屋内。 后堂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三张呈犄角形摆放的矮桌迎对着正门。进了后堂,王允并没有请吕布坐最上首的矮桌,而是向左侧的矮桌一伸手,对他说道:“将军请坐!” 前次来到司徒府,王允是直接把吕布让到了上首坐着,如今再来此处,却没有那种待遇,吕布心内不禁暗暗感叹,人若落难,当真是要低人一等。 心内有些烦闷的走到左侧矮桌后,吕布并未坐下,而是抱拳朝王允拱了拱,没甚好气的问了句:“不知司徒要为本将军引荐何人?” 见吕布没有落座,王允心知他是有所狐疑,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而是轻轻拍了拍巴掌。 随着王允拍下巴掌,后堂的珠帘被人掀开,穿着一身大红罗裙的貂蝉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珠帘掀起,面带泪痕犹如一朵雨后牡丹般娇艳的貂蝉出现在吕布眼前。 一见貂蝉,吕布愣了一下,抬手指着她,满脸愕然的向王允问道:“小姐不是被弘农王劫走,为何……?” “将军……”不等王允答话,俏脸上挂着泪痕的貂蝉就轻呼了他一声,快走了几步,到了吕布身前,扑进了他的怀中,如藕般的玉臂紧紧搂着他的虎腰,哽咽着说道:“奴家险些见不着将军了……” “小姐……”貂蝉突然出现于此,吕布心内本是生起了一丝怀疑,可貂蝉朝他怀中一扑,再梨花带雨的轻唤了一声“将军”。软玉温香在怀,早已是把他的魂儿给勾了去,哪里还会想到那许多,赶忙搂住貂蝉,满是关切的轻声对她说道:“小姐受苦了……” “吕将军!”见吕布搂着貂蝉,脸上现出无限柔情,王允于一旁对他说道:“董相国见了小女,意图收为小妾。允虽说并非大贵,却也是大汉朝臣,可董相国把持朝政,允着实开罪不起。我这做父亲的,虽说千般不肯,却是无可奈何,只能忍受屈辱,让董相国将小女带走。幸而有贵人相助,小女才能再与将军相见!” “老匹夫安敢如此!”一手搂着貂蝉,吕布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猛的朝厅内立柱捶了一拳,咬着牙说道:“夺妻之恨……” 这一拳砸的是又狠又猛,几乎如同人腰一般粗的柱子,竟是被他给捶的大红漆皮剥落,裂开了一条小指般粗细的缝隙。 王允正等着吕布把后面的话说完,不想吕布却在这时住了嘴,而且脸上还现出了一抹无奈,好似想到了什么。 “将军!”依偎在吕布怀中的貂蝉,见他没有把话说完,嘤嘤哭泣着说道:“董相国强逼奴家与他同车,于马车中极尽轻薄,奴家虽是极力反抗,却还是被他……被他……” 说到关键时,貂蝉连说了两个“被他”,却没有把话给说完。听着貂蝉叙述,吕布直觉着心就犹如被刀割了一般疼痛,正想听貂蝉说出被董卓怎样,貂蝉却又止住话头没有说下去,直把他给急的脸部肌肉乱颤,却又无可奈何。 “小姐快说,那老匹夫对你如何?”终究吕布还是个血性汉子,貂蝉只是一味的伏在他胸前哭泣,没有将话说完,他双手抓着貂蝉的香肩,瞪圆了环眼,向貂蝉问道:“那老匹夫如何了小姐?” “董相国……董相国一味轻薄……”吕布抓着貂蝉的肩头,由于太过紧张貂蝉的境遇,双手不由的多使了些力气,把貂蝉给抓的两肩一阵剧痛,满脸痛苦的说道:“幸而有义士前来搭救,奴家才保全了身子。” “呼!”听说貂蝉保全了身子,吕布长长的吁了口气,可抓着貂蝉双肩的手,却并没有立刻松开。 “将军,你抓疼奴家了……”双肩被吕布抓着,貂蝉轻轻扭动了两下娇躯,面带痛楚的嗔了吕布一句。 闻得貂蝉说被抓疼了,吕布赶忙松开手,满脸歉疚的对她说道:“末将乃是太过担忧小姐,小姐莫怪。” “奴家早闻将军威名,前次一见,早已倾心于将军!”立于吕布身前,貂蝉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仰脸望着吕布那张刚毅的脸,刻意让他看见泪痕,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的说道:“董相国欲欺凌奴家,必定不会就此罢手,将军要为奴家做主……” 目光中透着无尽心疼的看着受了委屈的貂蝉,吕布缓缓闭上眼睛,将头偏向一旁,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吕将军!”见吕布已然被弄乱了心神,王允赶忙抱拳对吕布说道:“董卓乱政,擅言废立,祸乱朝纲,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又欲抢夺将军之妻,其行其止,已然人神共愤。将军何不为天下人请命,诛杀董卓,匡扶朝纲?” 王允说出“诛杀董卓”这几个字,吕布身子一震,眸子先是一亮,随后又黯淡了下去,叹了一声,对王允说道:“司徒所言不虚。董卓祸乱朝纲,诛杀士人,迁都之时更是致使生灵涂炭,某早欲除之。只是,某与之有着父子之名,如何下得去手?” 吕布的话音刚落,王允就仰起头,脸上挂起一抹冷笑对他说道:“将军自姓吕,董卓自姓董,何来父子之名?相国府后院之中,预先埋伏刀斧手意图诛杀将军之时,董卓可曾把将军当做儿子一般看待?” 王允的一番话,把吕布给说的一愣,随后他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猛的抬起头对王允说道:“若非司徒一番肺腑之言,某险些被自家耽搁了前程!董卓老贼祸乱朝纲,谋害忠良,某定诛之!” 说着话,吕布一把从腰间抽出长剑,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剑尖,对王允说道:“若违此誓,有如此剑!” 话音刚落,吕布双臂猛一用力,一柄精铁打成的长剑,竟被他给生生折断。 被拧断了的长剑被吕布朝地上一丢,发出了清脆的金属落地声。看着地上的断剑,王允脸上漾满了笑容,对吕布说道:“将军有此志向,下官今日便为将军引荐小女恩人!若非恩人相助,小女定然已为董卓老贼荼毒!” “恩人在此?”王允说要引荐貂蝉的恩人,吕布环眼一睁,赶忙向前两步,从貂蝉身旁走过,对王允说道:“司徒快请恩人前来相见,某定要叩谢恩德!” 吕布话音刚落,不等王允招呼,早就等在内房的刘辩掀开珠帘,领着邓展走了出来,一见吕布,刘辩就面带微笑,神态坦然的朝吕布拱着手说道:“许多日子不见,吕将军安好?” “阁下是……?”虽说往日曾与刘辩有过一面之缘,可相见之时是在夜间,而且刘辩还穿着宦官服色,后来吕布也是一路追击刘辩,却始终没见过真人,而且经过许多时日,刘辩已然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吕布乍一见他,竟没认出他便是弘农王,满脸狐疑的向了一句。 刘辩与王允相互看了一眼,相视一笑,王允对吕布说道:“将军莫非连弘农王殿下也不认得了?” “弘农王!”王允说出站在他身前的便是弘农王,吕布愣了一下,喃喃的说了句:“弘农王果真进了长安!” “将军!”吕布还没从刘辩来到长安的现实中回过神来,一旁的貂蝉就语气轻柔的对他说道:“若非殿下,奴家已然被那董卓糟践了。殿下得知奴家心仪的乃是将军,告知奴家已是仰慕将军许久,愿与奴家结为兄妹,亲自将奴家嫁于……” 说到这里,貂蝉又止住了话头,满面羞红的把头垂了下去。 貂蝉的一番话,说的是轻言细语,声音又是异常的轻柔,吕布听在耳朵中,直觉着魂儿都被她的声音给勾走了一般。 回过神来的吕布,先是怔了怔,随后双膝一屈,双手交叠于头顶,伏下身子,向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对刘辩说道:“向日布曾追杀殿下,殿下不仅未有降罪,反倒为布保住小姐清白,此恩此德,布纵然肝脑涂地,也难报殿下万一……” “吕将军快快请起!”吕布跪伏在地上,刘辩赶忙上前将他搀起,双手紧抓着他的手腕,语气中透着无尽信任的对吕布说道:“大汉社稷,全要仰仗将军了!” 第270章 公主的夫君 手臂被刘辩托在手中,吕布做出一副很是激愤的模样,对刘辩说道:“殿下放心,布今日已然立过誓言,定要诛杀董卓老贼,匡扶汉室社稷。” “好!”吕布曾经为了一匹赤兔马,便杀了义父丁原,如今又为了貂蝉,要诛杀董卓,刘辩心知他不可能对某一方势力忠心耿耿,即便拜了义父,还随时可能反目,脸上却依然露出很是感动的表情,对吕布说道:“大汉有将军这般忠臣良将,匡正汉室,定然有望!” “王司徒,即刻备办酒宴,今日本王要与将军痛饮!”得了吕布的允诺,刘辩扭头向一旁的王允吩咐了一句。 “且慢!”王允应了一声,正要去吩咐摆上酒宴,吕布赶忙叫住他,对刘辩说道:“董贼未除,天下尚不安稳。多耽搁片刻,布便心如刀割,如何饮得下酒?布有一同乡,如今也在董贼帐前行事,恳请司徒大人将他寻来,共商灭董大计!” “将军所指,可是虎贲中郎将李肃?”吕布话音刚落,王允就接口向他问了一句。 “正是!”吕布点了下头,对刘辩和王允说道:“当日布杀丁原,投靠董卓,便是李肃做的说客。如今布要杀董卓,他若不允,定斩其头!” 虎贲乃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卫士,李肃生为虎贲中郎将,更是承担着保护刘协和董卓的职责,而且李肃勇武过人,虽非吕布对手,可他若是从中作梗,也是会给诛杀董卓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最终导致计策失败。吕布提出要拉李肃入伙,刘辩与王允都未提出异议。 “吕将军!”待到王允说出李肃乃是虎贲中郎将,刘辩对吕布与王允说道:“早先本王偶得一物,乃是虎贲虎符。如今吕将军要拉李肃共诛董卓,此物想来也是有些用处。” 说着话,他扭头朝身后的邓展使了个眼色,邓展赶忙点了下头,转身走回刘辩刚才与他藏身的内室,没过多会,就捧了个用黄色锦缎包裹着的小匣子走了出来。 邓展到了刘辩身旁,将包裹在外面的锦缎解开,露出了里面那雕琢着老虎图案的漆皮匣子。 刘辩抬手掀开匣子,很是郑重的用双手捧出完整的虎符,呈递到吕布眼前,对他说道:“将军调拨虎贲,可用此物!” 看着刘辩手中那青铜制成的小老虎,吕布圆瞪着双眼,神情中露出几分激动的说道:“董卓要寻此物,已是寻了许久,不想竟在殿下手中。” 从刘辩手里接过虎符,吕布双手抱拳,朝刘辩一拱,对刘辩说道:“殿下竟将如此紧要之物交于布,布纵肝脑涂地,定要为殿下扫清贼佞!” “王司徒!”双手抱拳朝吕布拱了拱,刘辩接着又扭头对王允说道:“吕将军已然决定诛杀董卓,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万一董卓早一步动手,我等皆会为其所害!今日司徒便可请朝中官员前来府上,商讨诛董大计!” “诺!臣下这便去做!”心知吕布反复无常,王允也不敢将事情拖延太久,赶忙应了一声,退出了后堂,安排人延请朝中官员去了。 王允出了后堂,刘辩拉起吕布的双手,凝望着他那双并不算十分真诚的眸子,对他说道:“吕将军,此番诛杀董卓,待到事成,本王定然上书陛下,册封貂蝉为公主,为将军与貂蝉完婚!届时将军,便是我大汉公主之夫君,何其尊贵!” 一听说刘辩会上书皇帝,册封貂蝉为公主,而他将迎娶貂蝉成为大汉公主的夫君。吕布一双眸子瞬间又亮了一下,眼神中也透出了几分决然,赶忙收回被刘辩拉着的手,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殿下大恩,布永生不忘!” 自董卓把持朝政以来,王允虽说从未与其发生过冲突,暗中却是殚精竭虑,日日思寻着如何除掉他。在朝中,也是每日观察,仔细查勘何人对董卓不满,暗中可能存有杀董之念。 对朝中大臣早就有了详尽了解的王允,列出一份名单,要司徒府卫士以王允过寿为名,前去延请名单上的官员晚间前来府中赴宴。 身为司徒,王允也是位列三公,他以过寿为名出面延请官员,朝中官员们怎敢不来?天色尚早,尚书仆射士孙端等数十人,便已来到了王允府中,向他贺寿。 早有了准备的王允,在众人来到后,即刻下令开席。 仆役们为众人送上酒菜,退出正厅,其中一名仆役临出门时,将房门紧紧关上。 听得门轴转动之声,几个心思相对细腻的官员扭过头,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心内隐隐的生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待到房门关闭,王允端起酒樽,刚把酒樽举起,众人正要一同举杯,王允竟又把酒樽放了下去,抬起一只手臂,用衣袖掩住脸面,竟呜呜的啜泣了起来。 王允突然临席哭泣,厅内众人顿时满面疑惑,一个个茫然的睁着眼睛,很是不解的望着他,不晓得他哭些甚么。 “司徒大寿,众臣僚欢聚一堂,本乃大喜之日,司徒何故如此?”王允哭了一会,还是没有止住啜泣,士孙端站了起来,抱拳朝王允躬身一礼,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的问了一句。 士孙端如此一问,王允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老泪,语调中带着哽咽,对众人说道:“实不相瞒,今日并非老夫寿诞!” 王允这句话一出口,厅内众人都是一愣,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也都越发迷茫起来。 “老夫之所以哭泣,乃是因董卓乱政,陛下整日为贼人所欺。我等臣僚也随时有累卵之危,想到前程黯淡,想到大汉社稷即将崩坍,老夫心内……”话说到这里,王允重重的叹了一声,后面的话竟是没能说出口,两行老泪已是顺着脸颊滑落。 在坐的朝臣中,皆是对董卓敢怒不敢言的忠正之士,王允一番话,触动了众人的痛处,许多泪点低的朝臣,也是跟着哭泣了起来。 “哭!哭有鸟用!”众人被触到了痛处,一时哭声一片,就在哭得最为悲切时,厅内传出一个声音。 王允抬起头朝发出喊声的地方看去,只见司隶校尉黄琬紧拧着眉头,一脸烦闷的站了起来,先是环顾了一圈众人,接着对众人说道:“董贼倒行逆施,早已天怒人怨,各位身为朝中重臣,为董卓欺凌尚不敢言语,如今又只晓得在此哭泣,成何体统!” “黄校尉说的好生轻松!”黄琬话音刚落,另一个人又站了起来,先是冷哼了一声,随后便对黄琬说道:“董卓老贼早该诛杀,只是他身边常有吕布伴同。那吕布乃是万人之敌,黄校尉可敢与吕布厮斗?” 站起来的这人,正是尚书杨瓒,与王允等人一样,他也是早已有杀董卓之心,可又惧怕董卓身边的吕布,因此才未成行。当黄琬说出要杀董卓时,杨瓒当即出言相讥。 “杨尚书,你……”被杨瓒奚落了几句,黄琬有心反驳,却又无言以对,他之所以没有对董卓下手,也正是因董卓身边有着吕布。 “众位!众位且静一静!”见杨瓒与黄琬斗嘴,王允赶忙抬起手臂,朝众人虚按了两下手说道:“众位之所以不敢诛杀董卓,乃是因董卓身边有着温候。若温候愿随我等一同诛杀董贼,众位同僚可敢与那董卓斗上一斗?” “有何不敢?”王允的话刚落音,面子正有些挂不住的黄琬就瞪着眼说道:“若司徒真个能说服了吕布与我等一同诛杀董卓,琬愿为先驱!” “好!”得了黄琬这句话,王允当即喝了声彩,向挂着珠帘的小门喊道:“有请弘农王殿下、中郎将吕将军!” 王允喊出有请弘农王和吕布,众人有些不敢相信的愣了一愣,见他扭头看着珠帘,都有些将信将疑的把脸转向了挂着珠帘的小门。 小门的珠帘掀起,邓展最先走进厅内,一手撩起珠帘,微微躬着身子,对门内说道:“躬请弘农王殿下,有请中郎将吕将军!” 邓展虽说武艺了得,在世间名气极盛,可他平日里却是与朝臣并无瓜葛,因此厅内众人并没有人认得他。 可是当吕布跟在一个瘦高个少年身后走进厅内的时候,众人的眼睛瞪的如同牛眼一般,一个个神色中也都带着慌乱和不解。 “众位臣僚,许久不见,一向安好?”进了厅内,刘辩脸上带着微笑,朝众人拱了拱手,问了声好。 当初刘辩逃离洛阳,还只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那时的刘辩瘦小干弱,简直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 经历了许多场杀伐和岁月的打磨,如今的刘辩身高虽是比吕布矮上一些,在人群中却也能算得上是个比较高大的人物,而且他脸上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也使得他给人一种刚毅果决的感觉。 最让厅内众人不敢认刘辩的,并非他的相貌有了很大转变,更为主要的是,刘辩仅仅只是往那很随意的一站,浑身就透着一股杀伐森重的气息,这股气息,是过去那个羸弱刘辩锁不具备的。 “殿下在此,众人因何不拜?”诛杀董卓,将会得到许多好处,甚至能成为公主夫君,有此好处,吕布已是对刘辩死心塌地,唯恐诛杀董卓之事不能成行,见众人脸上还带着几分狐疑,他环眼一睁,手按剑柄向前一步,压低了嗓音,以浑厚且沉重的语调对众人喝道:“莫不是要某按着你等头颅叩拜?” 吕布如此一喝,众人吃了一吓,才回过神来,纷纷站起,双手交叠于额前,跪伏在地上,向刘辩喊道:“臣下叩见大王!” 第271章 定计除董 王允将刘辩让于首座,吕布和邓展一左一右,按剑立于众人身后,刚与刘辩见过礼的众朝臣,也纷纷落座。 “虎贲中郎将,李将军到!”众人刚坐下,刘辩正要对众人说话,门外传来了一名司徒府卫士的声音。 卫士通报李肃来到,厅内众人顿时一片慌乱,许多人都扭过头看着房门,脸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刘辩与一旁的王允、吕布对了个眼色,朝二人点了下头。王允才向屋外喊道:“有请李将军!” 所有人都晓得,李肃是董卓身边的人,不仅勇武非常,如今又承担着保护皇宫与董卓的职责,要拉这样的人入伙,无异于一场豪赌。一旦事败,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难免会落个株连九族的下场。对李肃的到来,甚至有些朝臣心内已是暗暗怀疑刘辩此番诛杀董卓可否成功。 众人还未从惊愕中醒转过来,房门已被卫士推开。一身戎装的李肃跨步走进厅内,先是向跪坐于厅中的众人看了一眼,随后双手抱拳,朝立于刘辩身侧的王允躬身一礼说道:“末将恭贺司徒寿诞!” 话没说完,李肃又“咦”了一声,满面狐疑的看着端坐于首座,而吕布和王允皆立于他身旁的刘辩。 李肃还没闹明白为何厅内主座端坐个少年,而身份高贵的王允和吕布竟对那少年恭谨有嘉,房门被门外的司徒府卫士关上,大厅内顿时弥漫着一股凝重的压抑。 “李将军,弘农王殿下在此,因何还不见礼?”房门刚刚关上,立于刘辩右侧的吕布就冷声向李肃喝问了一句。 听闻“弘农王殿下在此”,李肃两眼猛然睁圆,下意识的伸手去按剑柄。 可他还没来及拔剑,吕布已然先一步抽出长剑,跨步冲到了他的身前,将剑尖顶在他的咽喉上。 “董卓贼**乱朝纲,戕害朝中重臣,天人公愤!”长剑顶在李肃咽喉上,吕布冷声说道:“李将军莫非要于董贼陪葬不成?” 手按剑柄,咽喉被吕布手中长剑指着,李肃微微后仰着身子,有些紧张的看着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温候,你乃相国义子,如何也……?”被吕布的长剑逼着,李肃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说话时声音也稍稍的有些颤抖。 生为吕布同乡,李肃很清楚吕布勇武过人,虽说他的武功也是不弱,可与吕布比较起来,却是根本不够看。更何况眼下他身陷司徒府,外面尽是王允的人,想要从吕布剑下逃脱,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哪里还有半点勇气反抗。 “吕将军!”吕布用长剑逼着李肃,端坐于厅内的刘辩抬起双手,朝他虚按了两下,对他说道:“李将军生为汉臣,心内自是晓得该当如何决断。吕将军且收起兵刃,看李将军如何说。” 得了刘辩吩咐,吕布才撤下逼在李肃颈子上的长剑,将剑插回剑鞘,睁着环眼,朝李肃狠狠一瞪。 “李将军追随董卓多年,如今除虎贲中郎将之外,可有名爵?”待到吕布收起长剑,刘辩微微前倾着身子,一只手按在桌案上,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向李肃问了一句。 被刘辩如此一问,李肃愣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声,把头侧向一旁,一脸懊恼的说道:“末将职务卑微,殿下何故取笑?” “以李将军之能,竟无名爵!”刘辩撇了撇嘴,语调中带着几分惋惜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着实可惜!” “董卓老贼,不晓得用人!”不等李肃回话,一旁的吕布就瞪着眼睛对他低喝道:“当年若非你我同乡,某又如何会投效老贼?某等为虎作伥、倒行逆施,如今已是天怒人怨。待到报应来时,李将军莫不是要于老贼殉葬?” 话说到这里,见李肃还在犹疑,吕布又接着说道:“当日我等追杀殿下,可殿下却丝毫未有记恨,反倒给我等将功赎罪之机缘。李将军只要促成此事,殿下定会呈禀陛下,为李将军请功!封妻荫子,只在眼前,李将军还在犹疑甚么?” 李肃本就是贪恋功名之人,当年说服吕布杀了丁原投效董卓,他原以为董卓会给予封赏,却没想到,董卓竟从未提及此事,心内对董卓也是记恨已久。 如今吕布又提及此事,勾起了李肃对董卓的记恨,他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抱拳对刘辩说道:“董卓老贼祸乱朝纲,末将早欲杀之,无奈势单力薄,不可成行。如今殿下坐镇,末将岂有不从之理?” “好!”不等刘辩说话,吕布抬起手,重重的朝李肃的肩膀上一拍,对他说道:“既然李将军已投效殿下,我等今日便好生商议此事。若是有人敢向董贼告密,某定杀之!” 吕布最后这句话,无疑是对在场众人的威胁,众人听李肃说愿意入伙,悬着的心刚落下一些,吕布这句话,又把他们给惊的心底发寒,一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多言语半句。 李肃也已表态愿参与诛杀董卓,立于刘辩身侧的王允晓得,此番杀董大业,只差寻个由头,将董卓身边卫士拦住,便可一举成事。 “众位,众位!”王允抬起双手,朝厅内众人虚按了两下,对众人说道:“我等皆是大汉朝臣,世受汉禄。今日既定下诛董大计,众位以为何时动手,方为妥当?” “禀司徒!”王允的话音刚落,李肃就双手抱拳,对他说道:“末将今日方才得到消息,殿下联合曹孟德、袁本初,三路大军进逼长安,如今已然到了洛阳一带,不过旬月,兵锋便可直抵长安。董卓派出徐荣、张济、牛辅等将,前去迎战天兵,如今长安周边空虚,正可行事!” “殿下!司徒!”李肃的话音刚落,杨瓒又站了起来,抱拳对刘辩和王允说道:“陛下新近大病初愈,我等可于未央宫庆贺,届时董卓前来,必定不会带同太多卫士……” “好计!”不等王允应声,跪坐于矮桌后的刘辩伸手朝桌案上重重一拍,对众人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诛杀董卓,便定于三日之后,请众位臣僚即刻便着手安排!” “诺!”刘辩做了决断,厅内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应了,目送刘辩起身领着邓展、吕布向侧门去了。 刘辩离开后,王允又与众人商议了具体行事的细节,并将书写讨伐董卓檄文的任务交给了士孙端,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厅内众人才商议妥当各自散去。 长安城内,贾诩还在心急火燎的寻找着吕布,他晓得若是寻不到吕布,将会酿出大祸。可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吕布,早已被王允藏在司徒府中。 跟着刘辩进了小门,吕布扭头朝内室另一侧的出口瞟了一眼,恰好看到一个穿着大红罗裙的身影从敞开的房门外飘过,那身影就犹如一团火苗般,红的鲜亮、红的晃眼。 看到那身影,吕布伸直了颈子,一双眸子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柔情。 朝臣们来到司徒府之前,刘辩就已向貂蝉交代过,要她等在内室外侧的出口,待到吕布随他进入内室,即刻从门外走过。 一切都是刘辩于背后做了安排,吕布的眼神哪里还能躲的过刘辩?见他神色中带着浓浓的期待,就好似想要立刻冲出去,追逐那个刚刚飘过的红色身影一般,刘辩朝吕布摆了下手,微微一笑,对他说道:“眼下大计已成,吕将军且去歇着吧。” 见到像是貂蝉的身影飘过,吕布的魂儿早随着那身影去了,听得刘辩如此一说,哪里还会不肯,赶忙抱拳向刘辩告了个退,快步朝着屋外走去。 待到吕布离开内室,立于刘辩身旁的邓展向前一步,凑到刘辩耳边,小声说道:“殿下,这吕布好色成性,且见利忘义,此人……” “不要管他人品如何!”不待邓展将话说完,刘辩就摆了摆手,轻声对他说道:“纷繁乱世,只要可为我用,我便用之。至于将来如何,待到将来再说。” 走出后堂内室,吕布一手按着剑柄,扭头朝左右看了看,只见那红色身影并未走远,而是立于后堂外的水塘边,凝望着水面,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从水塘上掠过的风儿在清凌凌的塘面上掀起一片片皱褶般的涟漪,撩起那红色身影的裙裾,大红的罗裙随风飘舞,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团正在水塘边熊熊燃烧的烈焰。 罗裙的束腰处,一条艳红的丝绢紧紧勒着那纤柔的腰肢,原就柔若无骨的柳腰,越发显得纤细轻软。 凝望着那大红的身影看了片刻,吕布舔了舔嘴唇,快步向着水塘边走去。 可能是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立于水塘边的貂蝉扭过皓月般明婉的脸庞,向吕布投来无限深情的一瞥,很是娇羞的用一只手托着脸颊,低下头,踩着小碎步飞快的向不远处了一片树丛走去。 见貂蝉走了,吕布停下脚步怔了一怔,就在他发怔的同时,貂蝉又回过头,甜甜的朝他莞尔一笑,随即钻进了树丛。 这一笑,带着无尽的柔情;这一笑,笑的是倾城国色!心内早就对貂蝉有所觊觎的吕布,哪里还会有半点耽搁,赶忙加快了步伐,追貂蝉去了。 进了树丛,吕布抬手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隔着树枝,他看到貂蝉依在一株垂柳下,正羞红着脸,好似在等待着他一般。 “小姐!”顾不得有树枝阻挡,吕布快步冲到貂蝉身前,抓起她那双柔若无骨、嫩葱般白嫩的手,怀着无限柔情的轻唤了她一声。 第272章 入宫道贺 背靠着垂柳,貂蝉仰起脸,一双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眸子,满是柔情的凝望着眼前的吕布。 吕布也如她一样,低头凝视着她那张满月般莹润的俏脸,目光中透着几分惊艳、透着几分钦慕。 “你真美……”紧握着貂蝉那双嫩白的双手,吕布缓缓抬起手臂,把二人的手抬到胸前,胸口几乎要贴在貂蝉的身上,声音轻柔的说道:“布能得小姐为妻,实乃三生幸事!” “将军!”仰脸望着吕布,貂蝉轻轻的将脑袋依偎在他胸口,脸颊贴着吕布举在胸前的手,轻柔的说道:“奴家能嫁于将军,今生便有了依托。还望将军日后好生怜惜奴家……” 松开貂蝉那双滑若凝脂的手,吕布双臂环绕,搂着貂蝉的香肩,将她揽在怀中,对她说道:“小姐便是布今生的依恋,布定以终身,守护小姐……” 依偎在吕布的怀中,俏脸贴着他宽厚的胸口,虽说坚硬的鳞片甲硌的貂蝉脸颊略略的有些疼痛,可吕布这番满是柔情蜜意的话,却还是让貂蝉一阵骨软筋麻,整个人几乎虚脱了过去。 感觉到怀中貂蝉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吕布伸手挑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仰起,一双看别人时从未流露过柔情的眸子满含着浓浓的蜜意凝望着貂蝉。 柔嫩的下巴被吕布挑着,貂蝉仰起头,羞红了脸,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潭水般清澈的眸子,被白皙的眼睑遮挡,长长的睫毛低垂。或许是貂蝉太过紧张,她虽闭上了眼睛,睫毛却在不住的轻轻颤动。 凝望着貂蝉那张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庞,吕布的心儿就如同要从胸口蹦出了一般。 他缓缓低下头,将嘴唇慢慢的朝着貂蝉的红唇上凑了过去。就在二人火热的嘴唇即将触到一起时,感觉到吕布已经快要碰到她嘴唇的貂蝉,猛然睁开了眼睛,低下头,轻轻推着吕布的胸口,柔声对他说道:“将军莫要如此,你我……尚未成亲……” 貂蝉的举动,让吕布颇为失望,看着貂蝉,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 “奴家的身子,早晚是将军的……”可能是觉着伤着了吕布,貂蝉红着脸,主动拉起吕布的双手,柔声对他说道:“待到将军迎娶奴家,奴家便将一切都交予将军……” 生为女儿家,貂蝉说出如此露骨的话,已是不晓得鼓足了多少勇气。她以清甜的嗓音说出这番带着少女羞怯的话语,听在吕布的耳中,吕布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好像酥了一样,心内的郁闷霎时一扫而空,赶忙将貂蝉紧紧搂进怀中,就好似担心只要一松手,貂蝉就会生出双翼,从他眼前飞走一般。 风儿轻柔的从树丛中掠过,柳绦轻轻摇摆。吕布与貂蝉相拥着,感受着微风从身边拂过的轻柔,两颗心儿也好似在这一刻,贴的更近。 自从王允以过寿为名目,摆宴延请朝中重臣,长安城陷入了自打迁都以来,从未有过的宁静。城内不仅百姓惧怕西凉军搜查,家家闭户,就连官员们也好似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搜捕有所惧怕,几乎都是闭门不出。 失去了往日喧嚣的街市上,西凉军还在逐门逐户搜捕着刘辩等人。与此同时,贾诩也心急火燎的寻找着吕布。他自信只要能够找到吕布,定然可以说服吕布回心转意,重投董卓帐下。 可吕布偏偏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贾诩日夜相继的寻找了三日,却始终不见吕布踪影。贾诩甚至有些怀疑,吕布是不是已然离开了长安。 正领着几名西凉兵走在街道上,试图查探到吕布的行踪,一名西凉军兵士飞快的从街道尽头朝贾诩跑了过来,到了他近前,那兵士抱拳半跪在地上,对贾诩说道:“启禀贾中郎,相国请中郎前去府中叙话!” 听说董卓请他前去府中叙话,贾诩愣了一愣,随后朝报讯的兵士摆了下手,对他说道:“烦劳回禀相国,本将军这便去相国府!” “诺!”报讯的兵士应了一声,起身飞快的朝着相国府跑了过去。 见那兵士跑的远了,贾诩向跟着他的几名西凉军一招手,对他们喊道:“去相国府!”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奔往相国府,刚到相国府门外,他就看到一辆黑色车篷的马车停在相国府大门外。 马车旁,立着两队全副武装的卫士,每个卫士都挺直着身板,微微仰着头,凝望着前方,就有如雕塑一般。 看到马车,贾诩心知是出了大事,赶忙朝府内奔去。 刚进入相国府,还没跑进内院,迎面他就看到董卓在几名官员的陪同下从内院走了出来。 “相国这是……”见了董卓,贾诩抱拳躬身,先是给董卓行了一礼,随后向他问道:“车仗齐备,相国莫不是要进宫?” “陛下大病初愈,朝中臣僚皆要前去恭贺!”见了贾诩,董卓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本相要中郎前来,并非紧要事务,乃是请中郎陪同本相前去宫内走上一遭。” 向陪同董卓的几名官员看了一眼,贾诩微微拧起眉头,对董卓说道:“温候尚未寻着,弘农王如今也还在城中,相国这一去,当多带卫士……” “本相了然。”提到吕布,董卓点了下头,对贾诩说道:“中郎骑马随行,待到恭贺陛下圣体康愈,再寻奉先不迟!” 出了相国府,董卓上了马车,贾诩则翻身上了马车后的一骑健马,跟着队伍缓缓向皇宫行去。 长安皇宫,曾毁于王莽之乱。董卓迁都之前,命人重新翻造。虽说经过工匠日以继夜的修造,如今皇宫却仍旧是只修造了一部分,大半还是处于待建之中。 纵然大多没有建成,可皇宫终究不是寻常官邸可比。队伍尚未到达皇宫,跟在马车后的贾诩,远远的便望见了一片巍峨的宫室。 远望过去,皇宫内的飞檐相接、角楼林立,乌墨般的瓦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亮光。皇宫外院的墙壁上,均匀的抹着雪白的石灰,白色的墙壁,在一片青砖绿瓦的民宅对比下,尤为扎眼。 渐渐靠近了皇宫,皇宫外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缓缓的流淌着,发出淙淙的水流声。纵然在长安做官,贾诩却也不晓得,这条小河源于何处,又流往何方。他只知道,自从他来到长安,这条小河便一直在皇宫外潺潺流淌,从不干涸。 小河上,搭造着三座白玉造就的石桥。石桥两侧的护栏上,每隔两步,便雕琢着一只栩栩如生,如同要横空飞起的白玉飞龙。 御手架着马车,上了白玉石桥,队伍来到皇宫正门前,三名守卫皇宫的虎贲迎了上来,领先的军官抬手止住队伍前进,向马车拱手抱拳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新愈,圣体违和,经不得惊吓,恭请相国下车进宫!” 坐在马车中,董卓微微拧起了眉头。他往来皇宫已有无数遭,还从来没被人拦阻在宫门之外。 不过转念一想,那虎贲说的也是,刘协如今大病新愈,着实是经不得惊吓。虽说朝政把持在董卓手中,可眼下他与刘协,尚为君臣关系,若要天下英雄归服,强行闯入皇宫,并非理智之举。 想到这一层,董卓翻身跳下马背,贾诩于陪同的众官员也赶忙下了马,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皇宫门口,董卓与贾诩等陪行官员先一步进了宫门,跟在后面的卫士正要入内,那军官又抬手将卫士们拦住,对他们说道:“今日乃是朝臣恭贺陛下大愈,为防陛下受惊,披甲之士皆于宫外等候!” 已经进了皇宫,听到身后传来虎贲军官的说话声,董卓扭过头,向那虎贲军官瞪了一眼,怒道:“你等是何意图?为何拦阻本相卫士?” 被董卓喝问了一句,那虎贲军官赶忙转身面朝着他,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却并未回答董卓的问题。 董卓正要发怒,早已于宫内等候的王允与杨瓒等几名朝臣飞快的朝着他这边跑了过来。 到了董卓近前,王允等人抱拳朝董卓深深一躬,王允对董卓说道:“下官等恭候相国多时,陛下想念相国,可是想念的紧呐!” “陛下何时也曾想念本相?”王允话音刚落,董卓就咧嘴呵呵一笑,抬手朝王允等人一挥,对他们说道:“罢了,本相今日乃是恭贺陛下大愈,便不与这几名杂兵计较!不想纵使不带卫士,这皇宫之内,想来也是无人敢动本相分毫!” “相国胸襟宽广,我等咸服!”董卓如此一说,王允躬身行了一礼,不失时机的拍了他一个马屁。 这个马屁拍的董卓很是受用,他点了点头,咧着大嘴,脸上带着如同弥勒佛般的笑容,很是坦然的踏着大步,朝皇宫大殿走了过去。 跟在董卓身后,贾诩总觉着皇宫内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何处出了毛病,也只得跟着董卓,心内怀着忐忑朝大殿走去。 大殿两侧,立满了披坚执锐的虎贲。虎贲人数虽然不多,兵士却都是各军之中精挑细选的猛士。 排列整齐的虎贲立于两侧,董卓在王允等人的陪同下,毫无戒备的走向大殿。而跟在他身后的贾诩,一路上却不时的会朝两侧的虎贲兵士多看上几眼。 所有虎贲兵士,都微微仰着头,高高挺着胸膛,他们头上那乌黑的羽毛翎子,在风中还不住的摆动着,更是给他们增添了几分英气。 “相国慢走!”董卓正快步走着,从前往大殿的阶梯上跑下来一个人,那人离的尚远,便朝董卓一抬手,高喊了一声。 第273章 敕封洛阳王 从阶梯上跑下来的,正是虎贲中郎将李肃。 仰头看着李肃手按剑柄迎面跑了过来,董卓拧起眉头,没好气的喝问了一句:“李将军于宫廷之内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本将军特来诛杀老贼!”跑到董卓近前,李肃大喝一声,趁董卓不备,伸手拔出长剑,朝着董卓胸口猛的扎了过去。 李肃拔剑,完全出乎了董卓的意料。他虽生的肥胖,可终究是武将出身,长剑刺到胸口,他大吃一惊,赶忙侧身避开。幸而避的及时,锋利的剑锋并没有刺入他的胸膛,而是猛的扎进了他的肩胛。一阵钻心的疼痛冲击着董卓小脑皮层,他疼的口中直抽凉气,却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 肩胛被李肃刺了一剑,董卓正要喊叫,让虎贲上前诛杀董卓,身后的虎贲却纷纷抽出长剑,竟是朝他逼了上来。 “董卓逆贼,祸乱朝纲。”包括贾诩在内,跟随董卓进入皇宫的一群官员,尽数被虎贲扭住,在李肃等人的逼迫下,董卓退到了阶梯的角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王允跨步上前,高声喊道:“我等奉圣谕,代天行道,诛杀佞臣。董卓还不引颈就戮?” 以往在朝中横行无忌,将天下生杀大权尽皆掌握手中的董卓,此时却只能瞪圆了眼珠子,一脸的惊惧。 他完全没有想到,朝中众臣竟敢如此大胆,在他权势如日中天时,趁他进宫恭贺皇帝大病初愈,借机谋算他。 董卓已是无路可退,只等被众人一拥而上剁成齑粉,围堵在他身后的虎贲却在这时稍稍向两侧闪开了一些,让出了一条并不算宽阔的通路,一身戎装的吕布迈着大步,朝董卓走了过来。 “奉先救我!”见吕布走了上来,董卓那双已然失去了希望的眸子瞬间又闪烁起期冀,赶忙朝吕布大喊了一声。 “老贼,纳命来!”最终让董卓绝望的是,吕布跨步蹿到他的身前,并未如他期望的那样护持着他,而是一把抽出长剑,猛的将长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长剑从董卓胸口扎入,自后背透出。由于董卓身形肥胖,整柄剑没入他的胸口,剑柄一直顶到胸膛,从脊背透出的剑尖也不过只有三四寸长。 鲜血顺着从脊背透出的剑尖滴落在地面上,玉白色的台阶上,很快便绽开了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双手紧紧抓着吕布持剑的手,董卓圆睁着双眼,一脸愕然的瞪着吕布,满心不甘的向他问道:“为何……杀我……?” 吕布脸上的肌肉剧烈的痉挛着,他猛的一把将长剑抽出,抬脚朝董卓满是肥腩的小腹上踹了过去。 身形硕大的董卓被吕布一脚踹飞了出去,如同皮球般骨碌碌的滚出了数步。在他滚过的轨迹上,一条艳红的血渍拖出了老长。 翻滚的势头终于止住,董卓仰面朝上,被长剑扎穿的胸口已是不再疼痛,他的身体在一点点的麻木,意识也渐渐的迷蒙。 就在他即将合上眼睛的时候,台阶上走下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穿黑袍的十一二岁少年,少年头上带着纯黑色的旒冕,旒冕的前后,垂挂着一些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珠子。这少年不是别个,正是董卓废了刘辩之后扶持起的新帝刘协,也就是后来的汉献帝。 刘协的脸色苍白,白中还透着几分蜡黄,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站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躺在血泊中的董卓,或许是对董卓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惧怕,刘协浑身哆嗦着,竟是把头扭到一旁,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跟在刘协身后的,是一身锦缎黄袍,发髻上罩着金灿灿冠子的刘辩。刘辩一手按着长剑,立于刘协身后,迎风而立,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睥睨天下的威仪,这股威仪的气势异常强大,他只是随随便便往那一站,浑身散发着的气势便将刘协身上那股帝王之气给压制了下去。 立于刘协身后,刘辩的神情却是异常恭谨。见刘协不敢去看董卓,刘辩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对他说道:“陛下,如今董卓已然伏诛,董卓宗族以及附逆之臣该当如何处置,恳请陛下发落!” 躺在地上,生命气息已是快要完全脱离躯壳的董卓,在临失去最后一丝意志之前,清楚的听到刘协以颤巍巍的声音喊道:“董卓祸乱朝纲,意图颠覆大汉社稷,罪不容诛!着廷尉署严查,一应逆党株连九族!” 刘协的话音在董卓的耳边越来越朦胧,最后那句“株连九族”更是不晓得董卓有没有听进去,当刘协宣告完将董卓一案交由廷尉署审理,董卓已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倒在宫廷台阶下的血泊中。由他掌管朝政的时代,终于落下了帷幕。 “皇兄!”董卓死了,刘协强自按下心内惶恐,转过身拉起刘辩的双手,情真意切的对刘辩说道:“皇位本就该是属于皇兄,只是董卓乱政,才致使皇兄不得不离开宫廷外逃避难。如今董卓已然伏诛,朕欲传旨,命司天监决出吉日,将皇位禅让于皇兄……” 刘协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可从他那双年轻的眸子中,刘辩却看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那意味中透着不甘和不舍,却也带着无尽的无奈。此时此刻,刘协说出这样一番话,恐怕也只是想交出权势,而保全性命。 如此年幼,便可考虑的这般周详,倒是让刘辩对他另眼相看了许多。 台阶上立着的朝臣,都把目光投向了刘辩。其中有些人的眼神中,带着期许和欣慰,好像很希望看到刘辩重登帝位,而更多的人神态中,则流露出了恐慌。 朝台阶上的朝臣们看了一眼,刘辩收回被刘协拉着的双手,抱拳躬身,深深向刘协行了一礼说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兄这是为何?”刘辩不欲接受禅让,刘协心内先是一宽,随后向刘辩问道:“朕出此言,乃是发自肺腑,绝无二意!皇兄不必多虑!” “陛下!”刘辩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对刘协说道:“大汉宗室,如今只余下陛下与臣二人。当今天下,黄巾祸乱未平,四方豪雄纷起,若臣再起争夺皇权之念,岂非自毁汉室基业。臣并无他求,只望陛下勤躬为民、安抚臣下,重振我大汉雄风,臣心愿已足。待到陛下江山永固,臣自会交出兵权,去做那逍遥大王!” “皇兄……”刘辩说出这番话,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刘协眼窝中滚动着泪光,再次拉起他的双手,带着几分哽咽的说道:“皇兄处处为大汉社稷着想,与朕骨肉连心。朕这江山,便与皇兄并坐!” 不等刘辩答话,刘协转过身,向众臣喊道:“弘农王刘辩,屡遭董贼谋害,幸而上天眷顾,不绝我大汉宗庙。为诛董卓,弘农王不惧为难,潜入长安,终与终臣共同举事,匡扶大汉社稷,居功至伟!而今董卓已然伏诛,朕敕封刘辩为洛阳王,全权处置河东、弘农、河南尹三郡事务,并与朕共掌国政!” “陛下英明!洛阳王威武!”众臣得了旨意,纷纷跪伏在地上,向刘协和刘辩山呼道贺。 “此番诛杀董卓,有功者甚多,待到来日,朕自有封赏!”朝众臣摆了下手,刘协对众人说道:“今日朕要与皇兄促膝长谈,董卓一事,交由司徒王允全权处置。” “恭送陛下!恭送洛阳王!”刘协说要与刘辩促膝长谈,董卓已然伏诛,天下大权又回到了刘协手中,众臣自是不敢违拗,跪伏在地上,再次山呼。 与刘协离开大殿,在邓展与一队虎贲卫士的拱卫下,刘辩与刘协并肩朝着皇宫后院走去。 皇宫占地宽广,沿着青石铺设的路面走了许久,还是没有看到皇宫内院的入口。 二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刘协双手背在身后,挺直着小小的胸膛走在稍稍靠前些的位置,此时的他,脸色虽说依然苍白,却是多了几分神采,不再似往日那般如履薄冰,恢复了许多帝王应有的气度。 落后于刘协一步左右,刘辩一路上都在观看着路两侧的景致。 长安皇宫尚未修建完备,可宫室、角楼却已是鳞次栉比、相互接连,路两侧也栽满了花草,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就景致而言,住在此处倒也是颇为惬意。 “当年董卓意图谋害皇兄。”走了大概两柱香光景,刘协终于还是先开口了,他脸上现出一丝黯然,很是颓丧的对刘辩说道:“当日朕虽说不忍骨肉相残,可朝政把持于董卓之手,朕也是无可奈何……” 刘协说出这番话,刘辩心内暗暗感到有些好笑。这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竟是要比他想象的成熟很有心计许多。 恐怕当日董卓意图谋杀刘辩时,刘协心内也是同样期盼着刘辩早死,只有那样,他的皇帝宝座才能坐的安稳。 不过心里虽是把刘协看得通透,刘辩脸上却还是带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对刘协说道:“董卓已然伏诛,陛下无须介怀。自今日起,陛下便是大汉真正的皇帝,天下臣子,谁人不服,臣自会领军讨伐!” “皇兄何不搬入宫廷,与朕同住?”又朝前走了几步,刘协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朝着刘辩,对他说道:“有皇兄在,朕若是遇见难事,也可向皇兄请教。” “天下只有一主!”刘辩微微笑着,摇头对刘辩说道:“臣之所以诛杀董卓,为的只是匡扶大汉宗室,匡正陛下威仪。陛下为这天下之主,臣又怎敢僭越?臣有几件事欲求陛下,还望陛下恩准!” “皇兄何事?但说无妨!”刘辩说有事恳求刘协恩准,刘协很是大度的摆了下手,对刘辩说道:“皇兄与朕乃是至亲骨肉,但凡皇兄所欲,便是朕之所欲,无所不准!” “多谢陛下!”得了刘协这句话,刘辩抱拳躬身,又向刘协谢了一句。 第274章 蔡邕哭尸 天色落暮,刘辩领着邓展与一队已然换上整齐衣甲的亲兵走在长安街道上。 一队队穿着纯黑衣甲的官兵,正在各条街道上奔来跑去,搜捕着与董卓有关联的官员。 许多官员的府邸被官兵们踹开,一群群曾经在长安城内趾高气扬的官员亲眷,被负责搜捕的官兵们捆绑着从家中驱赶出来。 无数曾经辉煌一时的家族,因曾与董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被牵连,董卓伏诛,他们也失去了往日的凭恃,往日的傲慢已是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像猪狗一般被人驱赶着。 从各处宅院中被驱赶出的贵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从他们那一双双满是慌乱与绝望的眸子中,能看出他们已对活下去,再没了期待。 附逆之罪,轻则发配重则凌迟。刘协受了董卓这许多日子屈辱,朝中大臣也多是欲啖董卓之肉而打快朵颐。如今董卓势力一朝倾覆,他们如何还会对这些当初帮着董卓欺负他的贵胄从轻发落? 看着一队队被城内官兵押解着前往监牢的囚犯,刘辩心知这些人或许用不多久,就都会被判了死刑押到街市上砍掉脑袋,心内不免也生起一丝悲戚。 人,就是这样。富贵之时从未想过一旦有天落难,他们会遭受怎样的结局。被抓的这些人,当初又有多少是仗着董卓的势力,横行乡里、欺侮良善。 虽说善恶有报,可如此多的囚犯中,终究会有一些无辜的好人。可是好人又能如何?一旦与“附逆”二字扯上关系,等待他们的,唯有一死而已。 早先西凉军抓进监牢的百姓已被释放,可长安城内的监牢却并没有空旷下来,反倒是关押了更多的囚犯。 由于董卓进入洛阳,更换了官兵衣甲,城内正在抓捕逆党的官兵,都还是穿着乌黑的战衣,唯独只有刘辩身后跟着的百余名亲兵,从府库中领到了存放的大红汉军衣甲。 “不晓得又要死多少人!”走在街道上,又一队囚犯被官兵押解着从身前走过,邓展扭头看着那队衣衫鲜亮却个个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囚犯,轻叹了一声,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权势更迭,总是要死人的!”与邓展一样看着那些被押解着朝监牢方向走的囚犯,刘辩先是轻声对邓展说了一句,随后像是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对邓展说道:“先生可有忘记,当初你我二人在老汉家中吃酒之事?” “殿下尚余一坛老酒未有吃完。”提起酿酒老汉,邓展压抑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了一些,对刘辩说道:“只是不晓得城内经此变故,老汉一家如何……” “若是早先董卓搜城时,他们未有遭到西凉军戕害,如今定然是好生待在家中。”刘辩微微一笑,对邓展说道:“本王向陛下提及的请求之中,便有一条,是搜寻附逆余党,定要严令兵士不得骚扰百姓。” “殿下仁厚!”刘辩如此一说,邓展躬身附和了一句,心内却是隐隐的有些感动。 董卓被诛,刘辩当为第一功臣,在朝堂之上,他也是得了不少人心。如今刘辩大军即将开赴长安,又有曹操、袁绍驰援,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刘协而代之。 可刘辩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向刘协提出待到局势稳定,便率军返回洛阳;并恳请刘协册封貂蝉为公主,加封吕布为驸马都尉并承担长安防务等要求。 为了稳住刘辩,也为了表明与刘辩共同治理江山的诚意,对刘辩的这些要求,刘协甚至想也没想,就尽数加以允诺。 领着邓展等人,穿过几条街道,与数队捕捉董卓余党的官兵擦肩而过,刘辩等人来到了酿酒老者家所在的小巷。 百余名亲兵到了巷口,迅速在小巷两侧布下岗哨,把小巷围的铁桶一般。刘辩则与邓展带着两名亲兵,径直向老者家门口走了过去。 早先挂在老者家门外的那面小酒招,已不知何时被人摘了下来,掉落在地上,旗面上踩了许多脚印,很是污秽。 老者家的房门紧闭,根本没有半点还有人居住的气息。 刘辩与邓展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均是微微拧了拧眉头。邓展上前两步,抬手拍打了两下房门,向屋内喊道:“老丈,我等乃是先前来此饮酒的客人……” 邓展的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了有人拖动重物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人打了开来,老汉从屋内探出头来,见门外站着的正是刘辩与邓展,愣了一愣,赶忙拉着邓展对他说道:“二位客人好大的胆子,街市上到处都在抓人……” “不妨!”老者的话音未落,刘辩就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对老者说道:“官兵只是在捉拿董卓逆党,与你我无干。老丈只管打开房门,让我二人进去吃酒便是!” 听说官兵是在捉拿董卓逆党,老者愣了一愣,正要说话,巷子外面传来了一声大喊:“要给董卓点天灯了,大家伙都来看啊!” 街道上到处都是来回奔跑忙着抓人的官兵,本就一片喧闹,这声喊飘进刘辩等人耳朵,旋即整条街上四处充斥着“董卓要被点天灯”的喊声。 听着街道上的喊声,刘辩与邓展相互对视了一眼,刘辩抱拳朝老者拱了拱说道:“今日有些热闹要看,待到来日再叨扰老丈。” 说完话,他领着邓展与两名亲兵转身朝小巷的一头走去。在巷子另一端守卫的亲兵们见他们离开,赶忙小跑着跟了上来。 看着一队身穿大红衣甲的兵士跑过,立于门外的老者两眼圆睁,脸上现出了一抹惊惧。纵然他再没见过世面,从眼前这阵仗,也是绝对能看出刘辩并非常人,否则哪里会有如此多的官兵跟随。 领着众人出了小巷,刘辩发现,街面上已经站满了等待看热闹的人群。 长安城内的百姓,大多都是从洛阳一带迁移来此,迁移的道路上,每家每户都有亲人抛尸荒野,对董卓早已是憎恨到骨髓。 听闻董卓要被点天灯,百姓们竟是忘记了街道上还在抓人,纷纷从家中涌了出来,只等看一代枭雄死后还如何被凌辱尸身。 刘辩等人挤出人群,立于街道侧旁,朝着街口正向他们这边走来的一队人马看去。 一员汉军将领骑着高头大马,很是有些趾高气扬的带着队伍缓缓沿着街面行走。 在他身后,是两队身穿纯黑衣甲,尚未来及更换汉军大红衣甲的官兵。官兵们列成两队,簇拥着一匹拉起长长绳索的骏马。 在绳索的尾端,一具肥胖的尸体像是死狗一般被拖着,沿着街道向前拖行。 街道上的青石路面虽然平整,可青石与青石之间毕竟还有缝隙,骏马拖着董卓的尸体,没走两步,董卓的尸体就会被硌的抖上一下。 当拖着尸体的队伍从街面上走过,刘辩赶忙领着邓展等人跟上。而围观的百姓,也都纷纷跟在后面,只等看如何给董卓点天灯。 拖尸体的队伍一直行进到闹市口才停了下来,几名兵士解开捆绑在尸体上的绳索,把尸体抬到空地上放着。 就在这几名兵士刚把尸体摆放妥当,正要去取灯芯时,一个穿着文官朝服的官员嚎啕一声从人群后面冲了出来,一头扑在董卓尸身上,放声哭了起来。 董卓在长安臣民心中,早已是恶贯满盈,如今竟会有人扑到他的尸体上放声痛哭,不仅拖着董卓尸体的官兵们被那官员的举止惊的一愣,就连围观的百姓,也都愣在当场,一个个愕然的看着伏在尸体上放声痛哭的官员。 “他是何人?”立于人群中看热闹的刘辩见状,向一旁的邓展小声问了一句。 邓展与朝廷官员向来没有太多接触,他也是很迷茫的摇了摇头。一旁的一名亲兵却在这时抱拳对刘辩小声说道:“启禀殿下,此人乃是中郎蔡邕。” 刘辩晓得蔡邕是蔡琰的父亲,他只是没想到,与这位岳丈第一次见面,竟会是在这等情景之下。 王允等人致力于诛杀董卓,刘协也早已对董卓恨之入骨。生为文官,蔡邕有着一股文人特有的傲性,这并不能说他哪里不好。可当着满城百姓,于闹市伏在董卓尸身上恸哭,却是犯下了大忌讳,很可能还要因此丢了性命。 望着蔡邕,刘辩微微拧起眉头,他晓得,蔡邕这一场哭,必定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若是刘协与王允欲诛杀蔡邕,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蔡琰是他的妻子。 从蔡邕伏尸恸哭的举动中回过神来,那将军抬手朝身后摆了下,立刻便有五六名兵士上前,将蔡邕拖起,拉到了一旁。 被兵士们拖走,蔡邕还在放声恸哭着,情状很是伤感,倒是让刘辩感到有些好笑,如董卓这般专横的人物,死后竟也有人伏尸恸哭,可见董卓以往做人并非特别失败。 蔡邕被几名兵士架了下去,那名领队的将军先是瞪了被拖到一旁的蔡邕一眼,随后翻身跳下战马,抱拳朝街面上人山人海的百姓们拱了拱,向百姓们喊道:“众位父老,你等多从洛阳迁居此地,背井离乡,受过无尽苦楚。你等可知,致使尔等流离失所的,乃是何人?” 围观的百姓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望着说话的汉将,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应他的问题。今天董卓是被杀了,谁也不知道过了明天,杀了董卓的人会不会被董卓的手下赶出长安,应和汉将,很可能遭来杀身之祸。是以,街面上聚满了人,却并无一个人应声,场面静的甚至有些尴尬。 “告诉你们,让你等受尽苦楚的,便是这董卓老贼!”见没人应声,军官先是朝董卓的尸体一指,随后又双手抱拳,朝着侧面的天空拱了拱,对围观的百姓们喊道:“幸得当今陛下与洛阳王里应外合,诱使董卓进入宫廷,将其诛之!今日,我等便要于此,为父老们出口恶气!” 可能是事先早已料到场面会陷入尴尬,人群中混进了许多穿着百姓服色的官兵,将军的话音刚落,这些人就高举起手臂,大声喊了起来:“陛下英明!洛阳王威武!” 第275章 洛阳王府 一名手持锥子的兵士跑到董卓尸身旁。 他先是撩起董卓身上因为拖拽而形同布条一般破败的衣衫,随后提着锥子,朝董卓的肚脐扎了下去。 由于董卓死时已经流了许多血,锥子扎进他的肚脐,竟是只渗出了一点血丝。持锥子的兵士侧着脸,已做好准备避开喷溅出来的鲜血,可血液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飚射而起,锥子扎进董卓的肚脐,就好似扎进了肉铺上的一堆肥肉中一样,拽出来时还带起一些白森森的脂肪也翻在外面。 闹市上聚满了人,几乎所有人都屏起了呼吸,观看着那兵士在董卓身上做的动作。 扎好了窟窿,那兵士又掏出灯芯,将灯芯塞进被扎了小孔的董卓肚脐,尔后又从一旁取了些灯油倒进董卓那深深的脐窝。 刘辩过去一直以为点天灯不过是塞根灯芯就行,见士兵如此动作才晓得,即便董卓浑身都是肥油,由于油脂没有炼化,不可能见火就着,还是要先倒些灯油,将脂肪炼成油脂,才能达到让尸体燃烧的目的。 随着灯芯的点燃,董卓的尸体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蜡烛般燃烧了起来。 “好!”围观的人们见董卓肚脐上点起了灯芯,先是沉寂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不知是谁先叫了声好。有人带头叫好,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站在人群中,刘辩看到一脸悲戚的蔡邕在那将军摆手示意下,被几名兵士押着,挤出了人群。 向邓展等人使了个眼色,刘辩先一步钻出了人群。邓展与百多名亲兵也随即跟着挤出人群,看热闹的人群中顿时多出了一个大空档,许多原本站在后面的人“哗啦”一下挤到了前面去,一个个翘首观望着肚脐上正燃烧着灯芯的董卓尸体。 挤出了人群,刘辩领着邓展等人追随那队押着蔡邕的兵士快步跟了上去。 押着蔡邕的那队兵士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走在最后面的几个兵士停下脚步,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领着一队衣甲鲜红的兵士快步跟了上来,那四名兵士相互看了一眼,迎着刘辩等人走了几步了,其中一人抬起手臂,挡住刘辩等人的去路,向他们问道:“你等何人,因何跟在我等身后?” “大胆!”兵士的话刚问完,刘辩身后就蹿上来一名亲兵,冲那兵士一瞪眼,喝道:“洛阳王殿下在此,尔竟敢大呼小叫?” 整个长安城都晓得,如今的洛阳王便是当初逃离洛阳的弘农王,诛杀董卓,也是洛阳王在背后暗中部署,在长安军民的心目中,刘辩此时的权势,恐怕仅仅只次于高坐朝堂之上的刘协。 一听说洛阳王在此,押着蔡邕的兵士全都止住了脚步,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当场。 拦在刘辩等人身前的四名兵士更是赶忙半跪在地上,方才说话的那兵士颤巍巍的说道:“小人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冲撞,万死莫赎!” “莫说万死,让你死一次,恐怕做了鬼都会记恨本王!”刘辩并没有去看那四名跪在面前的兵士,很随意的朝他们摆了摆手,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朝着被捆起来的蔡邕走了过去。 “你是何人?”到了蔡邕身前,刘辩拧起眉头,故作不知的先将蔡邕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向他问道:“董卓倒行逆施,天人共怒,你莫非不知?却是为何伏尸恸哭?” “下官乃是中郎蔡邕!”上半身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蔡邕想给刘辩见礼,却抽不出手,只得微微躬下身子说道:“董卓对下官有知遇之恩,想到他的好处,因此下官才难以自抑!” 生为蔡琰之父,蔡邕晓得刘辩娶了他的女儿。可蔡邕却以为眼下并非他与刘辩相认之时,否则定会被人当做是攀附富贵,委屈求生。是以他只回答了刘辩的问题,并没提及蔡琰。 蔡邕如此行止,倒是有些出乎刘辩的意料,他本以为蔡邕为了求生,会报出蔡琰的名姓,求刘辩为他开脱罪名,只要如此,刘辩即使是当时要求那几名兵士把蔡邕放了也无可厚非。 可蔡邕偏偏有着一股子文人的牛性,这倒是让刘辩心内暗暗的感到有些无奈。 “原来是丈人在此!”蔡邕不配合,刘辩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兵士们把他带走,一旦他被送到王允手中,恐怕这有着牛脾气的文人,便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刘辩赶忙朝蔡邕拱了拱手,向押着他的几名兵士说道:“此人乃是本王岳丈,还不速速松绑?” 刘辩娶了蔡琰的事,在长安城内一直被董卓压着,是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听说蔡邕是洛阳王岳丈,一群押着他的兵士全都愣住了,竟忘记帮着蔡邕把绑缚松开。 两名刘辩的亲兵见那些兵士没有动手,纵步上前,把站在蔡邕身后的兵士推开,帮蔡邕松起了绑。 “若非本王拦住,你等打算将蔡中郎送至何处?”两名亲兵松开蔡邕身上的绑缚,把他护在身后,刘辩负着双手,向那些押解蔡邕的兵士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领着这队兵士押赴蔡邕的士兵双手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我等正欲将蔡中郎送至王尚书之处!” “此事本王处置了!”刘辩朝那队兵士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本王顶会严加看管蔡中郎,不让他再出来惹祸!” 押着蔡邕的一队兵士抱拳躬身,并未应刘辩的话,却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回府!”朝那几名兵士又瞥了一眼,刘辩向身后的邓展和亲兵们招了下手,下达了回府的命令。 刘辩的府邸,便是当初董卓住过的相国府。不过相国府的门匾此刻却已是被人摘去,换上的门匾乃是书写着“洛阳王府”的黑底金字大匾。 诛杀了董卓,刘协提出要为刘辩在长安城内置办府宅。虽说刘辩并不认为他将来会在长安城住上太久,可回绝刘协的恩赏,只会让刘协对他多声几分疑心。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刘辩便谢恩收下了这座府宅。 虽说刘协一直是个傀儡皇帝,可皇家的财力及人力,却并非寻常官宦或富贵人家可比。 刚将府宅赏赐给刘辩,刘辩还在街上闲逛,尚未回府居住,府宅内的家当便都做了更换,就连庭院里的花草,也都有工匠修剪了一遍。 洛阳王府正门前,八名身穿大红衣甲的卫士笔直挺立,见刘辩等人回到王府,八名卫士齐齐抱拳躬身。 被刘辩身后的亲兵簇拥着,蔡邕脸上还带着几分恐慌。谁都知道刘辩极其憎恨董卓。皇室子弟向来喜怒无常,如今董卓伏诛,大权再次回到汉室手中,纵然他是刘辩的岳父,可蔡邕心里还是对刘辩会如何处置他有些七上八下。 “为蔡中郎安置下处!”进了前院,刘辩扭头向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道:“尔等也是晓得,中郎乃是本王岳丈,切不可怠慢了。” “诺!”一名亲兵抱拳应了一声,向蔡邕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蔡邕说道:“中郎请随我来!” 本想再跟刘辩说些什么,刘辩在进了府宅之后,只顾着看王府前院的亭台楼阁,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蔡邕身上,骨子里有着一股文人傲性的蔡邕,哪里受得这般怠慢,也不说话,把袍袖一甩,跟着那亲兵向后院去了。 “蔡中郎倒是有些脾性!”待到蔡邕跟着亲兵走远,一旁的邓展对刘辩说道:“刚还被人捆着,如今到了殿下府中,竟是把那些全都忘了。” “文人嘛!”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对邓展说道:“每日好吃好住伺候着,本王且冷他几天,待到他那傲性没了,再去与他说话。” “董卓倒是大气!”环顾了一圈王府前院,刘辩抬手朝不远处应是正厅所在的楼阁一指,对邓展说道:“寻常官宦府宅,外院皆是从简,只有后院才会尽显奢靡,董卓这相国府,仅外院便要比寻常府宅后院更为精致,不晓得是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方得建成!” 也难怪刘辩有此感慨,这洛阳王府仅仅只是外院,便修造了许多楼台亭阁,楼台相连、亭阁相接,无形中透着一股贵气,与别个官员家中外院只是用来安置仆妇仆役和卫士的布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庭院内,遍处栽种的都是花草,在院中还挖着一片水塘,整体布局竟是和寻常府宅的后院有几分相似。 可能是董卓也知道想要杀他的人太多,庭院里虽说是遍处绿意,却并没有足以容人藏身的林子,有的只是成片的花圃和偶尔一株两株点缀在花圃中的树木。 “董卓恐怕到死也想不到,他建的宅子竟会成为殿下的王府。”站在刘辩的侧后方,邓展仰头看着迎对面的阁楼,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对刘辩说道:“董卓当日处心积虑要置殿下于死地,却不想他死后所收敛的一切,却尽是为殿下所得。” “贾诩呢?”望着迎对面的楼阁,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邓展的话,随后对邓展说道:“邓先生陪同本王且去会会贾诩。” 第276章 可曾想过自家 跟随刘辩一同进入宅子的亲兵各自散开,在后院布起了警戒,一个个警惕的观望着后院每个角落的动静。 刘辩与邓展一前一后,朝着贾诩居住的偏房走去。刚走没多远,迎面过来两个手中捧着托盘的婢女。 婢女手捧的托盘上,摆放着连动也没有动过的酒食。 见刘辩与邓展走了过来,两名婢女赶忙止住脚步,侧身让到路旁,躬身向他们行了一礼。 朝托盘看了一眼,见摆放在托盘上的酒食动也没动,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两名婢女问道:“这是给何人送去的酒食?因何不吃?” “回殿下话!”刘辩问起酒食为何没吃,两名婢女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其中一人赶忙对刘辩说道:“婢子乃是奉命伺候贾中郎,贾中郎自打来了府中,婢子们送过两次吃食,他都是碰也没碰,只说要见殿下……” “既然中郎要见本王,为何不向本王通禀?”得知贾诩要见他,刘辩微微拧了下眉头,先是有些恼怒的向那两个婢子问了一句,见两个婢子面如土灰,吓的不轻却又不敢争辩,随后陡然想到,自打刘协将宅子赐给他,他还没有回来过,婢子又如何去向他通禀?想到这些,刘辩脸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朝两名婢子摆了摆手,对她们说道:“本王或许错怪了你等,你二人且去忙着,回头将吃食再热上一热,本王亲自看着贾中郎吃!” “诺!”两名婢女手捧托盘,低着头柔柔的应了一声,立于路边,诚惶诚恐的看着刘辩与邓展走过,直到刘辩与邓展走远,她们才敢回过头朝外院走。 “这贾诩倒是也有骨气!”一边朝关押贾诩的偏房走,刘辩一边对身旁的邓展说道:“李儒死后,听闻都是这贾诩在给董卓出主意。” “殿下是否想要……?”跟着刘辩,邓展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刘辩缓缓的摇了摇头,微微拧起眉头,对邓展说道:“贾诩是个人才,此人若是不用,倒显得本王没了肚量……” 刘辩如此一说,邓展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一声不吭的随着刘辩朝安置贾诩的偏房走去。 追随刘辩已是有了许多时日,刘辩却始终没有把邓展当成麾下,也从未向他表露出招揽的意向,称呼他也多是“邓先生”。 邓展虽是对此颇为不解,心下却也明白,如果刘辩真的提出要把他留在麾下,恐怕闲散惯了的他,反倒会早些离开刘辩。 也正是因为刘辩始终不提,他才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刘辩身边,想要更深入的了解这位洛阳王。 到了关押贾诩的房间门口,守在门外的两名亲兵赶忙向刘辩躬身见礼。 两个亲兵张了张嘴,正要招呼刘辩,刘辩却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将门打开!”止住了两名亲兵招呼,刘辩朝房门哝了哝嘴,小声吩咐了一句。 一名亲兵赶忙伸手抠住房门,把门拉开,随后又躬身立于一旁。 抬脚进了屋内,刘辩一眼就看见站在窗口,正长吁短叹的贾诩。 由于背对着房门,贾诩并未看到进屋的是谁,听到门响,他还以为是那两个婢女,头也没回,没好气的说了句:“跟你等说了,本官不吃!不吃!不吃!快快退下,莫要在此烦扰本官。” “何人招惹了中郎,致使中郎如此火大?”贾诩的话音刚落,刘辩就笑吟吟的对他说道:“中郎只须告知本王,本王回头打他们板子!” 听到刘辩说话,贾诩赶忙转过身,睁圆了满是惊惧的眼睛,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嘴唇动了动,却并未说话。 “贾中郎欲见本王,可是想问本王为何向陛下求情,饶中郎不死?”双手背在身后,走进房间,刘辩面朝屋内的一捆竹简站着,伸手拿起其中一卷,随意的翻看着,向贾诩淡淡的问了一句。 贾诩双手抱拳,躬着身子立于刘辩身后,却并没敢答话。他很清楚,董卓被诛时,作为董卓的谋士,他本是应该被株连九族,已然死了许久的李儒,甚至还被刘协下令从坟中拖出焚烧,可刘辩却向刘协求情,要将他留在帐前听用。 被刘辩的亲兵带到洛阳王府,贾诩心内一直很是纠葛。刘辩与董卓势成水火,董卓对他有提携之恩,若投效刘辩定然是对董卓不义。 “贾中郎!”贾诩没有说话,刘辩也没再开口,跟随刘辩一同进入屋内的邓展微微一笑,对贾诩说道:“某追随殿下日久,殿下每每提及董卓,定然要提到中郎……” 邓展话刚说了一半,刘辩就背对着他抬起了一只手,阻止了他接着把话说下去。 得知刘辩以往经常提及他,贾诩心内一惊,脸上顿时现出一丝慌乱。 “明人不说暗话!”刘辩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如刀的目光盯着贾诩,对贾诩说道:“本王之所以为贾中郎开脱,乃是敬重中郎。中郎何故追随董卓,一条道走到黑?” 躬身抱拳面对着刘辩,贾诩心内翻腾着,嘴上却是什么也没说。 “本王晓得!”走到贾诩身前,刘辩拉起他的双手,对贾诩说道:“贾中郎当日助董卓追杀过本王,担心本王不会重用,或是担心本王早晚寻个由头,将中郎问罪。” 刘辩这句话恰好说到了贾诩心窝子里,他猛然抬头,一脸愕然的望着刘辩,诚惶诚恐的说道:“罪臣不敢!” “中郎,坐!”放开贾诩的手,刘辩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走到矮桌后坐下,待到贾诩也在一张草席上坐了,他才接着对贾诩说道:“本王晓得,董卓对中郎有提携之恩,也正是因此,中郎以往才为董卓出谋划策,与本王及各路讨逆豪雄争斗。” 刘辩说话时,贾诩始终低着头。在婢女面前,他还能保持着几分傲性,可面对刘辩,先前早就在心内排演过无数次的骨气,早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只渴盼着刘辩不再提及往事,将他放走。 “中郎可否与本王说说忠、孝、义三字?”见贾诩不说话,刘辩微微歪着头,又提了个好似不搭边的问题。 “殿下……”不出刘辩所料,贾诩听到这个问题,立刻站了起来,双手高举过额,跪伏在地上,向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对刘辩说道:“罪臣知错,万分惶恐,只求殿下恩赐速死!” “速死?”刘辩微微一笑,以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对他说道:“若是贾中郎真个死了,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成了董卓祸乱大汉的帮凶、走狗?” 这句话说的很是难听,可听在贾诩耳中,却如同一记重锤。他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抖,跪伏在地上,竟是没敢起身。 “贾中郎!”朝贾诩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对他说道:“眼下本王身在长安,麾下并无兵马,贾中郎可否告知本王,在长安城内,该当如何,才可稳住时局?” 刘辩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刁钻,贾诩若是不回答,那便是甘愿做千古罪人,贾诩若是回答,无疑是用行动表明了愿意投靠刘辩。 跟随刘辩一同进入屋内的邓展返身走到门口,将房门拉开,对守在屋外的亲兵小声吩咐了一句,才又关上了门,双手抱怀立于门边。 跪坐在刘辩对面,贾诩低着头,心内纠葛了好半天,才对刘辩说道:“殿下可是以为董卓死后,这天下便是太平了?” “中郎莫非还有他想?”贾诩的话刚出口,刘辩眼角就露出了一抹笑意,心内暗想贾诩果真不是浪得虚名,在整个长安城都庆贺胜利时,他却能看到潜在的危机。 “董卓虽死,可西凉军却在!”贾诩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牛辅自不消说,身为董卓女婿,定然是要为其岳父报仇。眼下徐荣已然投靠王允,可部下不过是西凉军一部而已。李傕、郭汜二人,向来擅长见风使舵,且二人麾下兵马众多,乃是西凉军主力。若朝廷愿赦免西凉军之罪,二人定然投效朝廷。可殿下以为,当今朝中臣僚,可否赦免西凉军?” “中郎是说王尚书……?”刘辩微微拧起眉头,看着贾诩,对他说道:“王尚书常年行走于朝堂之中,对利弊得失定然有所决断,应不会……” “往年王允对董卓惟命是从,就连罪臣也从未看出端倪。”贾诩微微躬着身子,诚惶诚恐的对刘辩说道:“可此番王允所作所为,却是将压抑已久的憎恨彻底宣泄,定然不会放过曾助董卓进入洛阳的西凉军……” “本王该当如何?”贾诩说的这些,刘辩其实早已知道,不过他还是微微拧了拧眉头,向贾诩追问道:“若是天下再乱,本王所作,岂非……” “殿下仁厚,事事为朝堂所想,可曾想过自家?”刘辩话尚未落音,贾诩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当今陛下年岁尚幼,幼主可欺,殿下曾为大汉皇帝,即便幼主,又岂会放心殿下?一旦天下安稳,殿下必为当今陛下及朝中众臣谋算,今日董卓之死,恐怕便是殿下日后结局!” “大胆!”贾诩的话刚说完,立于门口的邓展就放下双手,朝他喝了一句:“对殿下说出如此不敬之言,莫非不怕殿下治你罪么?” 邓展如此一喝,贾诩浑身激灵了一下,刘辩赶忙朝邓展摆手,接着一脸诚恳的对贾诩说道:“今日无有他人,贾中郎有话但说无妨,本王不怪罪你便是!” 第277章 真投效还是另有所 被邓展喝了一句,贾诩心内终究有些发虚,佝偻着身子,抬眼偷偷的朝刘辩看了一眼。 见刘辩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他的话而暴怒,贾诩才抱拳躬身说道:“殿下恕罪,罪臣嘴快……” “说了无妨!”刘辩朝贾诩摆了摆手,很是大度的对他说道:“你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本王绝不怪罪于你。” 刘辩允诺不怪罪,贾诩才诚惶诚恐的接着说道:“殿下日前不受禅让,罪臣以为正和时宜。” “贾中郎这话,本王听着,怎觉着有些……”看着贾诩,刘辩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虽然话没说完,可贾诩却已是晓得他想要说些什么。 “殿下!”贾诩先是扭头朝立于门边的邓展看了一眼,见刘辩没有让邓展出去的意思,才接着对刘辩说道:“眼下朝中臣僚,多忠于当今陛下,殿下若是接受禅让,皇位也是坐不安稳。” 听着贾诩的话,刘辩缓缓的点着头,脸上的神情却不似先前那般随意,而是凝重了许多。 “若罪臣所料不差,不日王允将会下令追责西凉军。”刘辩没有说话,贾诩却接着说道:“王允依仗,无非是殿下麾下兵马,以及曹操、袁绍二人前来勤王。袁绍对进驻长安早有觊觎,虽说此人刚愎,可若进驻长安,却是要比董卓更加危险。曹操却是一心安抚河内以东,眼下势力并不强盛,尚不敢对汉室有所觊觎,不过此人稳重豁达,多能收揽人心,且可纳言入流,假以时日,袁绍必为其所败。三路大军赶到,西凉军惧怕殿下威势,尚不会即刻反扑,可殿下若将兵马长驻于长安外围,城内缺粮,粮草运送困难,早晚为西凉军所害。罪臣以为,待到大军赶来,殿下应当即刻率军前往洛阳,离开这是非之地。至于曹操、袁绍二人,此时形式如何,他们心内自是一片通明,殿下一走,他们必走!” “那便是要当今陛下置身水火?”贾诩的话刚说完,刘辩就拧起眉头,对贾诩说道:“大汉宗室,如今只余下本王与当今陛下,本王如何……?” “非是罪臣挑唆殿下!”见刘辩还在挂念着刘协,贾诩赶忙说道:“方才罪臣已然说过,殿下存于世间,并非只有董卓寝食难安。当今陛下更是难以与殿下同存,有殿下一日,陛下定是觉着皇位坐得不太安稳。若果真殿下平定天下,恐怕灾殃也随即而至。” 贾诩说的这些,刘辩全然明白,可是他却没想到贾诩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和盘托出。 这贾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究竟是真心投效,还是想借机挑唆刘辩与刘协的关系?刘辩很是没底,看着贾诩时,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中郎累了!”与贾诩相互对视了好一会,刘辩才站了起来,对贾诩说道:“好生歇着吧,本王已然吩咐下去,为中郎备办饭食,中郎可莫要再为难婢女。中郎所言,本王定会斟酌!” 说完,不等贾诩应答,刘辩已是领着邓展走出房门。 立于屋内,贾诩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目送刘辩出了房门,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他很清楚,刚才那番话,如果传扬出去,即便刘辩不要他的命,刘协及诛杀董卓之后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的朝中大臣,也定然不会饶过他。 可不知为何,在刘辩面前,他就是有种想要一吐为快的冲动。直到刘辩出了房门,守在外面的亲兵又把房门关上,贾诩才颓然的坐在了草席上。 “殿下,这贾诩……”出了房门,往刘辩房间走的路上,邓展伸手朝后指着贾诩的房间,对他说道:“也太过无理!” “你觉着他话说的没有道理?”刘辩扭头朝邓展微微一笑,好似很随意的向邓展问了一句。 被刘辩这么一问,邓展愣了一愣,有些迟疑的应道:“莫非殿下以为……” “他说的都是实情!”刘辩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几分萧瑟的对邓展说道:“本王与当今陛下虽是亲兄弟,可在权势之前,谁又真会还顾及着兄弟情谊?” 完全没有想到刘辩会说出这番话,邓展双眼瞪的溜圆,嘴唇翕动了好一会,才对他说道:“可是当今陛下不过才……” “才十二岁是吧。”站在回廊边,手扶着栏杆,望着不远处的凤仪亭,刘辩对邓展说道:“先生太过小觑宗室子孙。我等自打出生,便整日活在勾心斗角之中,成者为皇,懂得收敛者尚可为王,若是不晓得收敛,在争斗中落败,恐怕这颗脑袋,不知何时就会被兄弟给取了。” 刘辩从来没在邓展面前说过这样的话,邓展听了,只是皱起眉头,脸上还带着几分不信的对刘辩说道:“莫非殿下要杀当今陛下?” “怎会!”刘辩撇了撇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朝邓展摆了摆手说道:“若是两年前董卓伏诛,或许本王会那么做。可如今本王行军征战已久,深知兄弟情谊紧要,定是不会对陛下动手。只是为保得性命,恐怕也只有如贾诩所说,待到大军前来,即刻赶赴洛阳,平定弘农、河南尹一带。” “先生且回去歇着吧。”邓展没有说话,满脸沉思的立于刘辩身后,刘辩朝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本王想去与我那岳丈好生谈谈。” 目送着刘辩离去,邓展眉头微微拧起。他很清楚,若非刘辩将他当做换命之交,绝对不会对他说出刚才那番话。 他从来没有想过,大汉宗室竟是如此复杂。与刘辩所说的勾心斗角相比,他还是更愿意去过那仗剑天下,快意恩仇的剑客生活。 离开邓展,刘辩独自一人沿着回廊朝安置蔡邕的偏房走去。刚才与邓展说的那番话,是他在做一场赌博。 与邓展相识已是许久,刘辩以为,若是邓展此次能接受他领军离开长安,赶往洛阳的决定,把邓展招在麾下,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若邓展接受不了,那也只能由他自去。 不知不觉间,刘辩已经走到了蔡邕的房间门口。 房门外,两名亲兵笔直挺立着,见刘辩到来,赶忙抱拳躬身,向他招呼道:“殿下!” 朝两名亲兵点了下头,待到其中一名亲兵拉开房门,刘辩才抬脚走进屋内。 要说蔡邕,还真是有着一股文人特有的气度。刘辩刚进屋内,就见他跪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本纸质书,正看得津津有味,浑然不在意方才在闹市上惹的祸端。 可能是看书太过入迷,蔡邕并没有听到房门被拉开发出的响动,直到刘辩进了屋内,他还在翻着书页。 “蔡中郎安好?”进了房间,门口的亲兵将房门关上,刘辩走到蔡邕身旁,抱拳朝他拱了拱,笑着招呼了一声。 “呦!”正专注的看着书,突然身旁有人说话,把蔡邕下了一跳,他就好似被电击了一般弹了起来,一见站在面前的是笑容可掬的刘辩,才松了口气,将书放在一旁,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下臣不知殿下来此,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刘辩很是大度的朝蔡邕微微一笑,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蔡中郎请坐!” “中郎与本王乃是翁婿,无外人之时,无须太多繁礼。”与蔡邕都落座后,刘辩一手扶着面前的矮桌,视线停留在桌面上,好似漫不经心的对蔡邕说道:“蔡中郎想来是有些日子未见到令爱了。” “小女幸有殿下疼惜,已是无须下臣挂念。”蔡邕微微躬了躬身子,对刘辩说道:“下臣尚要多谢殿下先前解困之恩。” “解困?”蔡邕的话才落音,刘辩就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抹怪怪的笑容,向他问道:“蔡中郎以为只是解困那般简单?” 被刘辩如此一问,蔡邕愣了愣,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茫然的说道:“下臣只是忧伤相国,莫非……” “也是要砍脑袋的!”刘辩这次没等蔡邕把话说完,双手按着矮桌的桌面站了起来,负着手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景致,对蔡邕说道:“董卓祸乱朝纲,多少百姓臣民为其所害?迁都长安,强令洛阳百姓迁移,路上森森白骨直可连天,男女哭嚎深达九幽,蔡中郎莫非没想过,你这一哭,却是伤害了多少被董卓戕害的人们?” 说着话,刘辩猛的转过身,拧起眉头,接着向满脸愕然且带着几分后怕的蔡邕说道:“中郎乃是文人,文人自有傲性。可这傲性,却不可太过唯我,也须想想别家感受。” 被刘辩连珠炮似得说了一通,蔡邕这才觉着于闹市之中伏尸痛哭是多么荒唐,额头上不由的也冒出了冷汗。 “本王大军不日将开赴长安!”见蔡邕额头冒出了冷汗,抬起衣袖不住的擦汗,刘辩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对他说道:“这几日中郎切不可离开王府半步,本王相信,只要中郎离开此处,还没走到街面上,便会被人掳了去,恐怕届时本王想插手营救,也是不可得!” 蔡邕毕竟是个文人,而刘辩说的又都是实情,听了刘辩的这番话,蔡邕仰头看着脸色铁青站在屋内的刘辩,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来到蔡邕房间,刘辩本就不是想在这里与他叙翁婿之情,若是让蔡邕太过无有顾忌,依着他那文人脾性,还不晓得会惹出什么麻烦。 “中郎或许未有想念昭姬,可昭姬对中郎却是挂念的紧!”见蔡邕不住的抬起衣袖擦汗,刘辩给他丢下句话,转身朝门口走了过去。 第278章 刺客 邓展并没有抛下刘辩离开长安,在刘辩对他说了那番掏心窝子的话后,经过一整夜的思量,他最终决定,留在刘辩身边。 因董卓一案而被牵连的足有三千余人,长安城内监牢一时人满为患。 被抓的人之中,不仅有曾附逆董卓的官员和商贾,甚至还有许多平民。三千余人之中,至少有两千人是老人、孩子和妇孺。 若是朝廷决定将这些人连坐,长安城将会血流成河,尸骨遍地。 虽说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刘辩杀的人都不在少数。可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数千老弱妇孺被屠杀,他还真是有些不忍心。 长安皇宫,静静的伫立于这座古老的古城之中。高大的楼阁殿堂鳞次栉比、飞檐连天,虽说尚未修葺完毕,却已是透着无尽的厚重。 未央宫正殿,年仅十二岁的刘协端坐于正殿之上,因董卓伏诛,皇权再次回归汉室手中,且又有刘辩大军即将开赴长安为后盾,刘协虽是年幼,满朝文武却并无一人再敢小觑于他。此时的他,是满面红光,与往日相比,倒是多了几分帝王威仪。 “洛阳王请奏,赦免董卓一党之家眷,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端坐于朝堂之上,刘协环顾着大殿内坐着的朝臣,向朝臣们问了一句。 他的嗓音很是稚嫩,可大殿之上的朝臣,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觑这位虽然尚未成人,却已然大权在握的小皇帝。 “万万不可!”刘协的话音刚落,王允就起身抱拳对他说道:“启禀陛下,董卓逆党往日祸乱朝纲,致使皇权孱弱、朝堂不振。而今董卓已然伏诛,正是诛杀逆党,重振威仪之时,如何可将逆党家眷放过?” “臣附议!”此时的王允,身为录尚书事,掌管一朝国政,在朝堂之上俨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殿之上的朝臣大多是唯他马首是瞻,他起身反对刘辩的请奏,立刻便有十多名朝臣起身附议。 跪坐于左侧上首的刘辩,见王允等朝臣起身反对他的请奏,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跨步走到大殿中央,先是给刘协行了一礼,随后扭身面朝王允,对王允说道:“敢问司徒,可是唯有杀戮才能震慑天下?” “早先与刘辩联合起来诛杀董卓,二人尚在一条战线,可如今王允大权在握,掌管举国朝政,与刘辩见解却是有许多不同之处,二人难免会疏远了许多。 洛阳王!”王允抱拳朝刘辩拱了拱,随后对刘协和朝堂上的众大臣说道:“洛阳王问老臣,怎样杀戮,才可震慑天下。老臣今日便如实陈明。滥杀并不可震慑天下,但与逆贼有所勾连,曾祸乱朝纲者,却要将其宗族尽灭,否则难以使得天下臣民信服。贾诩乃是董卓帐前军师,洛阳王为其开脱罪名,留于帐下听用,朝廷尚可以贾诩乃是暗中忠于朝廷为名,为其开脱。可中郎蔡邕,当街伏董卓之尸恸哭,举城军民尽皆目睹,洛阳王依然将他保护于王府之中,不知该当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留下贾诩、保护蔡邕,正是要服天下之人!”王允连番发问,刘辩不仅没有被问住,反倒底气十足的说道:“贾诩运筹帷幄,有经天纬地之才,用兵更是出神入化,小王也曾数次吃过其苦头。如今董卓虽已伏诛,可西凉军尚在,天下间拥兵自重者甚众。用人之际,如何能将此治世之贤才诛杀于市?只要贾诩愿为朝廷所用,当可允他戴罪立功,其必感念朝廷恩德,死命效力!” 说着话,刘辩又转过身抱拳朝刘协深深一躬,对刘协说道:“至于蔡邕,乃是当今名士。其文章练达,才名远播天下。文人耿直,董卓曾对蔡邕有提携之恩,蔡邕伏尸恸哭,不过是因感念董卓恩情,与悖逆朝廷并无半点关联。若是诛杀此人,恐怕天下人并非认可朝廷清剿有罪,反倒会以为朝廷容不得名士。敢问如此,何人还敢效命朝廷?” “洛阳王与那蔡邕乃有翁婿之情……”刘辩的话音才落,王允就冷冷一笑,话只说了一半,便死盯着他,再没开口。 王允虽是没有把话说完,大殿中的众人却都晓得他所要说的是什么。在大殿之中的朝臣看来,刘辩护住蔡邕,确实并非因为考虑到天下人,而是因蔡邕是刘辩的岳丈。 刘辩并未因王允这句话而显露出半分恼怒,他只是微微一笑,朝王允摆了摆手,对王允说道:“王司徒如此说,未免小觑了小王。蔡邕虽是小王岳丈,可在小王心中,大汉宗室与当今陛下,才是最为紧要。小王保住蔡邕,正是不欲天下人对大汉宗室、对陛下有半点微词……” “即便如此,洛阳王只管保住贾诩与蔡邕便是,如何要为逆贼家眷开脱?”大殿之上的朝臣,也都晓得刘辩要保蔡邕和贾诩的决心是异常强大,也深知刘协如今对刘辩有所依托,除王允之外,别的大臣都不愿直接在这个问题上开罪刘辩,不过对刘辩要为董卓逆党的家眷说情,朝臣们还是有些不解,杨瓒更是站了起来,先是给刘协行了一礼,随后向刘辩抱拳提出了质问。 扭头朝杨瓒看了一眼,刘辩先是朝他拱了拱手,随后转身面朝刘协,抱拳躬身,对刘协说道:“陛下明鉴,董卓乱政,致使朝纲不振。而今董卓伏诛,大汉由乱而稳,正是收拢人心之时。臣窃以为,诛杀董卓逆党首恶,势在必行,与附逆无干之家眷,可发配为奴,以示惩戒,却不可轻言杀戮。三千余人,乃是三千余条性命,上天且有好生之德,陛下为君,当以臣民为念,屠戮子民,不过自弱国力而已!” 端坐于朝堂之上,刘协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才摆了下手,对刘辩和殿堂上的大臣们说道:“今日朝议且到此为止,众卿所议,朕自有计较!退朝!” 刘协宣布退朝,刘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他隐隐感觉的到,这一次,恐怕那三千多人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果然,刘协起身后,对正躬身抱拳恭送他的王允说道:“王尚书,请随本王至殿后一叙。” 立于朝堂之上,刘辩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看着转身往殿后走去的刘协,心内不免轻轻一叹。 看来贾诩所言不假,董卓伏诛,刘辩若非有大军开赴长安,恐怕此时刘协要对付的就是他了。 待到刘协离去,刘辩随众人一同出了朝堂,径直走出皇宫。 朝臣们的卫士、亲随都等待在皇宫外,依旧是剑客装扮的邓展见刘辩出来,赶忙迎了上来,小声向刘辩问道:“殿下,逆党家眷之事陛下如何说?” “本王人微言轻,恐怕……”刘辩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话并未说完,就小声向邓展问道:“大军赶赴长安尚有多久路程?” “今日晚间当可到达!”从刘辩的话中,邓展听出那三千余人的性命恐怕是保不住了,脸上不免现出了一丝悲愤,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若陛下真要屠杀无辜,不若待到大军进城,直接将那些人救下……” “胡说!”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瞪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些人皆为董卓逆党,虽说其中多为家眷,可陛下要杀,我等又能再说些甚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领兵劫人,虽是可救三千余条性命,可我等便成了叛军逆臣。届时兵祸连天,会死的便不是只有三千余人而已。” 被刘辩训斥了一句,邓展低下头,没敢再多说什么,可表情里却还透着几分不甘。 与刘辩相处日久,邓展也晓得,这位洛阳王虽说往日征伐沙场,双手已是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可他却绝不是个无故嗜杀的人。 救不下那三千余人,恐怕也只能说是那些人命数当尽。若真如邓展所说,发兵营救,不只是朝野震动,就连天下群雄之间,恐怕也是要掀起一场血腥征伐,届时会死的绝不会只有三千人而已。刘辩不愿蹚这趟浑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抓的人,都是曾经与董卓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他去营救,名不正而言不顺。 如果被抓的是他麾下兵马的亲眷,恐怕不用邓展说,刘辩都会当即下令大军进城,逼迫刘协赦免众人罪责。 一名亲兵牵着马到了刘辩身旁,刘辩翻身上马,将手一摆,对等在宫外的邓展和整队亲兵说道:“回府!” 队伍缓缓的沿着街道行进,刘辩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 刚走过两条街道,眼见就要到达洛阳王府,策马跟在他身后的邓展突然大叫了一声:“殿下小心!” 话音刚落,邓展就纵身朝刘辩扑了过来。于此同时,一支箭矢“嗖”的一声飞向了刘辩,却扎进了邓展的肩胛。 “保护殿下!”陡然出现刺客,一群亲兵赶忙冲上前将被邓展扑下马的刘辩护在中间,全都抽出长剑,一双双眼睛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箭矢刺入邓展肩胛,刘辩搂着邓展,把他护在身后,早已将长剑抽出剑鞘,与亲兵们一同寻找着刺客的踪迹。 肩胛中箭,邓展咬着牙,猛的将箭矢拔出,一把抽出长剑,另一只手捂住还汩汩冒血的伤口,挺身从刘辩身后走出,反倒是把刘辩又给护在了身后。 经过官兵搜捕,平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街道上一片空旷,刘辩与亲兵环顾了许久,也没见到刺客踪影。 在邓展被箭矢射中的那一刹,几名亲兵已然纵身蹿上了两侧街道的房顶,四下寻找着刺客。 想来那刺客是发射箭矢之后立即逃走,亲兵们虽是极力想要将他找到并挫骨扬灰,却哪里还能见到他的踪迹? 第279章 反目凤仪亭 长安城内出现刺客,若是传扬出去,王允等人定会借此大做文章,不只是因董卓一案而被牵连的三千余名老弱妇孺必死无疑,恐怕城内还要掀起一场新的抓捕风波。届时因此受到牵连的人,可能会不计其数。 为避免更多人遭受牵连,刘辩严令亲兵,不得将此事外泄。可纵然亲兵们一个个三缄其口,他被刺杀的事情,还是很快传了出去。不过只是半个时辰不到,长安城内便四处流传着洛阳王遭遇刺杀的流言。 得知刘辩遭遇刺客,许多官员借机想要与他拉拢关系,洛阳王府迎来送往,几乎一整天都在接待前来探望的官员。就连刘协,都专程派出宫中常侍,前来探望刘辩,加以慰问。让刘辩感到纳闷不已的,是洛阳城眼下正闹饥荒,可官员们送来的礼物,却是一件更比一件珍贵些。 接待来府中探望的官员,刘辩脸上满满的堆着笑容,可此刻他的心情却是异常沉重。消息不胫而走,恐怕此时的长安城内,已是掀起了一场新的腥风血雨。 直到有官员得到消息来到王府探望,他才想起,遇刺时街道上虽是没半个行人,可路边的民宅,却是家家户户都有人住。 街市上发生了如此紧要的事情,即便亲兵和受伤的邓展都守口如瓶,可并不意味着住在街道两侧的平民没有看到发生的一切,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启禀殿下,安阳公主车驾停于王府之外。”刚把刘协派来慰问的常侍送走,刘辩才回到府中,正要往后院走,一名守大门的亲兵快步跑到他身后,抱拳躬身对他说了一句。 “貂蝉?”听说安阳公主来了,刘辩停下脚步,随后朝那亲兵摆了下手,对他说道:“迎接公主!” 领着一队亲兵,快步朝王府正门走去,到了王府正门外,刘辩恰好看到貂蝉正在一名婢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貂蝉,穿着的是一身白底小粉花的锦缎宫装。乌黑的青丝盘成彰显富贵的流云髻,发髻上珠光宝气的插了许多发钗、珠串,倒是比过去更显贵气了许多。 不知是否因封了公主,心性有所改变。貂蝉显得要稳重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无形中透着一股与过往不同的雍容,风韵也是越发卓绝。 下了马车,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到刘辩身前,貂蝉双手交叠,朝刘辩福了一福,轻启朱唇,柔柔的说道:“听闻兄长遇刺,小妹特来探视!” “公主万金之躯,怎可离宫来到本王府中?”见了貂蝉,刘辩赶忙迎上两步,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公主快请进入府中。” 朝刘辩莞尔一笑,貂蝉轻启莲步,在一名婢女的搀扶下,聘聘婷婷的跟着他进了洛阳王府。 与刘辩一同穿过王府前院,刚进后院还没走几步,貂蝉朝搀扶着她的婢女轻轻摆了摆手,婢女双手交叠在身前,深深躬着身子退后了两步。 “哥哥!”一边与刘辩沿着青石铺设的小路慢慢向前走,貂蝉一边柔声对刘辩说道:“听闻哥哥回府路上遇刺,我这做妹子的很是忧心……” “遇见了蟊贼而已,或许是城内眼下局势不稳,被无端夸大了!”从貂蝉的神色中,刘辩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他微微一笑,对貂蝉说道:“公主只须好生于宫中住着,待到大婚之日,嫁于吕将军……” 话说到这里,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的对貂蝉说道:“或许我这做兄长的,无法观礼你的大婚了。” “哥哥要离开长安?”刘辩的话音刚落,貂蝉就停下脚步,一脸惊愕的望着他,很是不舍的向他问道:“可否晚些离开?” “长安不稳!”刘辩并没有回答貂蝉的问题,而是面朝着她,很是关切的轻声对她说道:“吕将军或许对别人无有忠诚,可我却能看出他是真心对待公主,无论如何,莫要离开吕将军左右,公主当保得无虞。” 虽说刘辩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貂蝉却从他话语中听出了必须离开长安的意思,俏脸上带着失落,点了点头,默不吭声的与刘辩一同朝着内院走去。 凤仪亭,坐落于内院的一片池塘上。亭子两侧,是条木质的小过桥,桥的护栏漆刷成朱红色,与红顶的亭子连接于一处,景致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走过小桥,待到刘辩与貂蝉上了凤仪亭,跟随在二人身后的婢女、亲兵都垂手立于亭子之下。 站在亭子里,刘辩双手握着亭边的栏杆,望着亭外池塘清粼粼的水面,对一旁的貂蝉说道:“自打当初逃离洛阳,本王便有个心愿。” 立于刘辩身旁,貂蝉垂着头,或许是还没有从刘辩即将离开的现实中缓过神来,她神色还带着几分黯然,并没有听清刘辩说的什么。 “哥哥……”恍惚中,好似听到刘辩在说话,可没听得真切,貂蝉又不好追问,只是垂下头,轻轻唤了刘辩一声。 她这一唤,刘辩以为她听清了刚才所说的话,接着说道:“若是有天不用打仗,那该多好!” “哥哥不爱打仗?”刘辩的这句话,显然是出乎了貂蝉的意料,她圆睁杏眼,一脸迷茫的看着刘辩,语气中带着不解的向刘辩问道:“可哥哥征伐天下,诛杀董卓,又是为何?” “为了活下去!”刘辩叹了一声,幽幽的念了一句,随后转过身,面朝貂蝉,轻声对她说道:“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生活下去。” “嗯!”貂蝉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句,当她再次抬起头看着刘辩的时候,目光中却多了几分担忧。 “哥哥……”再次轻唤了刘辩一声,这一声唤,要比先前更多了几分柔情,一双美丽的眸子中,也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立于貂蝉身前,看着面色中带着几分困惑的貂蝉,刘辩伸手轻轻的将她揽进怀中,很是温柔的对她说道:“莫要如此,天下虽大,你我终究还会相见,只是不晓得再次相见,会是何日而已。” 刘辩将她揽进怀中,貂蝉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轻轻扭了扭,好似想要从刘辩的怀抱中挣脱。 可仅仅只是轻轻扭动了两下,她便再没动弹,反倒是伸出一双玉璧,搂住了刘辩的腰,将臻首依偎在刘辩胸前。 此刻的貂蝉,心内是各种情感交织缠绕,她甚至有些不晓得究竟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感情,才与刘辩如此亲近。 真的只是兄妹那样简单吗?依偎在刘辩怀中,貂蝉的芳心“扑腾扑腾”的跳动着,呼吸也要粗重了许多。一双玉臂紧紧的搂住刘辩的腰,就好似生怕她一松手,刘辩就会突然从她眼前消失似得。 胸口依偎着貂蝉的臻首,刘辩只觉着一股难以言明的香味朝他扑面而来。那香味来源于貂蝉的发丝,就如同夏日的栀子花一般清新芬芳,却又不像栀子花的香气那般浓郁,而是淡淡的,更易让人心旌飞扬。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很是陶醉于这股香味,俊美、刚毅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难得浮现的痴迷。 若他与貂蝉之间没有兄妹名分,恐怕此刻他早已是想入非非,立马抱起貂蝉向卧房去了。 依偎在刘辩胸前,貂蝉的脸颊能感觉的到刘辩心脏加剧了跳动,过了许久,她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仰脸望着刘辩,轻声说道:“今晚我想留在哥哥这里……” “不可!”貂蝉的话音刚落,刘辩就赶忙双手扶着她的玉臂,将她轻轻推开了一些,对她说道:“你我乃是兄妹……” “妹子便将这清白之身,交于哥哥,又待如何?”见刘辩当即回绝,貂蝉的眼眶霎时红了,轻声对刘辩说道:“这几日,妹子常想,哥哥与吕将军,谁才是妹子终身的依托。” “别说了!”不等貂蝉把话说完,刘辩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而今你为公主,本王乃是汉室宗族,钦封洛阳王,分属兄妹,怎可谈这僭越之事?” 被刘辩一句话将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一汪泪水在貂蝉的眼窝中不住的打着转转,只不过顷刻之间,晶莹的泪水已顺着她娇美的脸庞滑落,她语调中带着些许哽咽的对刘辩轻声说道:“哥哥……好!好一个哥哥!” “甚么兄妹名分,不过是一场搪塞。”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貂蝉一边向后退,一边苦笑着摇头,待到她退至凤仪亭边,她恨恨的咬着牙说道:“哥哥,本公主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哥哥!你不想天下间征伐不断?本公主今日便于此地立誓,待到将来你我重逢,天下间必定血流成河、尸殍遍野!” 话罢,不等刘辩回过神来,貂蝉已是猛然转过身,飞快的跑出亭子,对跟她一同进入后院的婢女和卫士说道:“回宫!” 一众人簇拥着貂蝉离开了凤仪亭,朝着前院走去。 立于亭中,望着貂蝉离去的背影,刘辩许久没有回过神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与貂蝉方才还紧紧相拥,如同亲兄妹一般。 可转眼之间,貂蝉竟如同变了个人似得,突然朝他放出这么一句狠话,让刘辩着实是有些措手不及。 眼见貂蝉的身影越来越远,刘辩挪了挪步子,心底生起了一丝想上前将她拉回来的冲动可最终他却没有动步。 虽说先前在诛杀董卓之时,貂蝉不过只是整盘棋局中的一颗棋子。可如今她已是大汉公主,已是吕布的未婚妻子。生为女儿家,她主动向刘辩求欢,要将清白身子交于他,却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无论是谁,也承受不了这等屈辱。 第280章 飞马出长安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门才打开。一队身穿大红衣甲的骑兵就列着整齐的长队,在一员银甲小将的引领下,走过吊桥,到了长安城门外。 这队骑兵大约百余人,骑在马背上的每个人,都是挺直着腰杆,一脸的肃穆,手中提着的朴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队伍立于城门外,除了偶尔会有一两匹战马打着响鼻,踏动两下马蹄,马背上的骑士竟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守着城门的几名兵士见有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从城外大营走来,赶忙上前将他们拦住,一名军官朝领着骑兵的小将军喊道:“你等何人?因何入城?” 带领这队骑兵的小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赵云。 听得那军官发问,赵云朝他抱拳拱了拱手说道:“我等乃是洛阳王麾下骁骑,军中有些事务急需殿下亲临处置,末将等人特地入城迎接殿下!” 由于赵云等人是从城外军营走出,而军营内驻扎的乃是前来增援长安的刘辩大军,因此军官对他们并未太多怀疑,朝赵云拱了下手,仰头望着骑在马背上的赵云说道:“将军入城谨记莫要于路上太多逗留,城内颇为混乱,若是惹出事端,反倒不美,洛阳王府便是以往的相国府,入城之后只管向城西走!” “多谢!”朝守门军官拱手道了声谢,赵云一抖缰绳,领着百余名骑兵策马进了长安。 进了城内,一路上赵云等人遇见许多尚且穿着西凉军乌黑衣甲的巡逻官兵。走在街道上的官兵,看到赵云这队骑着战马,清一色火红衣甲、器宇轩昂的骑兵,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走过几条街道,赵云又向一名领兵巡逻的军官询问了洛阳王府大致的方位,带着百余名骑兵,在这队巡逻兵满是羡慕的目光中,沿着空旷的街道,快速朝着洛阳王府奔去。 洛阳王府。 刘辩刚刚起身,正要去探视受伤的邓展,一名亲兵飞快的跑到近前,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赵将军领了百余名骑兵来到府中,眼下赵将军正在前厅等候!” “子龙?他来做甚么?”听说赵将军在府门外等候,刘辩愣了一下,向那亲兵摆了下手说道:“快去请子龙前来府内,本王于书房中等他!” “诺!”亲兵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朝前院跑去。 站在卧房门外,望着亲兵的背影,待到亲兵身影消失在一片花丛后,刘辩正要向书房走,一个人急匆匆沿着回廊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听到回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辩朝那个正向他跑过来的人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满头大汗,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贾诩。 贾诩的住处离刘辩卧房甚远,若是一路不停的从他的住处跑到刘辩卧房,着实是需消耗不小的体力。 “贾中郎何故如此?”待到贾诩跑到近前,不等他喘匀了气息开口说话,刘辩先向他问道:“莫非有紧要之事不成?” “殿下!”站在刘辩面前,贾诩先是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随后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罪臣是前来劝殿下尽早离开长安,切莫羁绊于此危城之中。” “为何?”贾诩的话刚落音,刘辩就一脸纳闷的向他问道:“莫非贾中郎以为,刺客一击不成尚未死心,还会再来谋害本王?” “董卓伏诛,余党悉数被擒,侥幸逃生者,如何还敢前来刺杀殿下?”贾诩抱拳躬身,很是忐忑的对刘辩说道:“或许殿下以为罪臣心有所图,可罪臣思量再三,整夜未睡,心内有话若是不说……” 不等贾诩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贾中郎多虑了,本王既向陛下求情,赦免中郎,便是真心重用中郎。中郎有话只管直言,莫要顾及许多。当初于董卓帐下,中郎如何,在本王这里,也是如何便可!” “诺!”刘辩如此一说,贾诩才放了些心,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董卓余党,男女老幼三千余人关押于监牢之中,被抓着多为城内余党亲眷,即便有侥幸逃出,定然也是投鼠忌器,为保被关押众人性命,不敢稍有异动。城门守备森严,城外之人若想进城,也非易事。此时长安城内,最不该发生的,便是刺杀殿下与朝臣之事!” 贾诩的话刚说到这里,刘辩就皱起了眉头,向他问道:“中郎言下之意,莫非是说,昨日刺杀本王之刺客,乃是受命朝廷?” “正是!”贾诩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神色中带着几分紧张的对刘辩说道:“城内董卓余党无心谋害殿下,更是不敢谋害殿下!城外之人却是有心无力,李傕、郭汜等人,眼下更是只盼朝廷赦免其罪责,哪里还会凭空生出事端?有心且又有力者,只余下朝廷……” 说着话,贾诩抬起头,偷偷瞟了刘辩一眼,见刘辩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他后面的话就再没有接着说下去。 “竟有此事?”贾诩一番话,把刘辩说的面色阴沉,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对贾诩说道:“中郎之意,乃是朝廷若果真谋害了本王性命,便会以本王乃为董卓余党所杀,激怒城外本王麾下兵马,与董卓余孽展开大战,而朝廷却从中渔利?” “是!”刘辩道破了玄机,贾诩躬着身,接着对他说道:“只是当今陛下年岁尚幼,虽说对殿下多有忌惮,却并不会如此不留后路。此番于暗中谋算殿下者,定有他人!” “王允?”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想起他与王允在朝堂上的争执,脱口说出了王允的名字,脸颊上的肌肉也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殿下!”就在刘辩与贾诩说话时,一身戎装的赵云跟在一名亲兵身后来到了刘辩卧房门外,到了刘辩近前,赵云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听从殿下吩咐,先至书房,殿下却不在彼处,因事出紧急,末将不敢耽延,赶至殿下寝室,望殿下恕罪!” “何事如此紧要?”贾诩一番话,已是让刘辩感觉到城内事态好像已是发展到极为复杂的境地,而赵云却于此时突然离开军营赶到城内,更是让刘辩心内一紧,赶忙向赵云追问了一句。 “昨日军师得到消息,听闻殿下遇刺,料定必是朝中大臣所为,可天色已晚,难以派兵入城迎接殿下,今日一早便急令末将入城接殿下返回军营。军师让末将转告殿下,城中风起,殿下当避之!恳请殿下莫要于城内耽搁,即刻由末将护送出城!”立于刘辩身前,赵云抱拳躬身,言辞恳切的回了刘辩的话。 “本王已于昨日便决定出城!”朝赵云点了下头,刘辩对他说道:“只是本王尚未向陛下辞行……” “殿下决不可入宫!”刘辩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贾诩就满脸焦躁的赶忙对他说道:“昨日殿下遇刺,行事之人乃是决心要置殿下于死地。今日入宫,即便殿下防备再如何森严,彼于暗处,殿下于明处,若是贼人动手,殿下仍是防不胜防!” 听完贾诩的话,刘辩点了点头,对一旁等候的亲兵吩咐道:“告知邓先生与蔡中郎,要他们收拾细软,我等即刻随赵将军出城!” “诺!”亲兵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头天下午就已知晓刘辩将要出城的亲兵,早将细软收拾妥当,不过是盏茶光景,便有亲兵向刘辩禀报,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刘辩下令出城。 心知长安城内不可久留,刘辩也不多做耽搁,随即下达了出城的命令,在赵云等人的护送下,离开了洛阳王府。 肩胛被箭矢射穿,邓展是满心的烦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右撇子,右手若是不可自由行动,剑术便是废了多半。可偏偏那一箭射中的,又正是邓展的右侧肩胛。 刘辩安排了几名亲兵,簇拥在暂时形同废人的邓展身旁,保护着他的周全。在贾诩和蔡邕的身旁,他也布置了足够多的人手,将二人严密保护了起来。 出了洛阳王府,赵云领先开路,刘辩紧随其后,带着队伍快速朝大军所在的城门方向奔去。 即将走近城门,刘辩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洛阳王且慢走!” 听到这声大喊,刘辩赶忙回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吕布领着一支足有五六百人的骑兵正追着他们而来。 看见吕布,刘辩想到头天下午貂蝉在后园对他说的那番话,心内不免有些发虚,不仅没有勒住骏马,反倒还加快了些速度。 “殿下!”刘辩等人加快了速度,跟在后面急追的吕布心下不由纳闷了起来,又喊了一声,见刘辩好似浑然没有听到,只是一味低头朝着城门外狂奔,赶忙双腿朝马腹上狠狠一夹,纵马疾冲了上来。 吕布加快了速度,刘辩自是不肯让他追上,也催着骏马撒开四蹄狂奔。 骏马疾驰,刘辩等长期于沙场上征伐的人倒不觉着甚么,只是苦了跟在队伍中的蔡邕。 身为文官,蔡邕从未上过沙场,更没有骑马如此疯狂疾驰的经历。坐在马背上,他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任由被一名亲兵用剑鞘狠狠朝臀部拍了一下的骏马带着他疾速驰骋,一张生满了褶子的脸,早已吓的煞白。 两支人马一前一后冲出了城门,守卫城门的兵士们见吕布追着刘辩出了城,还没闹明白这又是搞的哪出,一个个惊愕的瞪圆了眼珠子,伸头朝已然冲出城去的两队人马背影望了过去。 大军驻地在离长安只有五六里的地方,刘辩在赵云等人护送下冲出长安城,城外当即便有一队足足千人的红衣骑兵向他们迎了上来。 领着这队骑兵的,乃是新投效刘辩不久的太史慈。见刘辩等人被一支五六百骑的骑兵追赶,太史慈赶忙朝身后的兵士们一招手,高声喊道:“将士们,快随本将军前去迎接殿下!” 千余名骑兵齐齐发了声喊,跟着太史慈向刘辩等人迎了上去。 见太史慈领着一队人马前来接应,护送刘辩出城的赵云将缰绳一勒,向刘辩喊道:“殿下且回军营,末将去与吕布说话!” “告诉吕将军,本王军中有要务亟须处置,请他代本王向陛下辞行!”刘辩并未驻马,他回过头,朝勒马断后的赵云喊了一声。 面朝疾驰而来的吕布等人驻马而立,待到吕布等人奔的近了,赵云才抬起一只手,向吕布等人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喊道:“吕将军且留步!” 第281章 殿下回来了 被赵云拦住去路,吕布勒住战马,圆睁环眼,向赵云问道:“将军乃是何人?因何拦住我等去路?” “末将乃是常山赵子龙!”赵云骑在马背上,双手抱拳,向吕布拱了拱,挺直胸膛对他说道:“殿下方才要末将带句话给吕将军,军中事务紧急,殿下须返回军中主事,请吕将军代为向陛下辞行!” 赵云体格魁梧,骑在马背上,身躯就犹如一尊铁塔一般。可他偏偏又生着比寻常人更为清秀的面相,若撇开他那魁梧的身躯不看,反倒会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小生。 常年征战沙场,武将是否勇武,吕布早是一眼能看出个大概。他自是不会单纯从一个人生的是否好看来评断武功,把赵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吕布心内不由也暗暗赞了声威风。 刘辩已在太史慈等人的迎接下向军营方向奔去,即便赵云让开,让吕布追上刘辩,吕布也是拿他没了奈何。何况赵云又威风凛凛驻马挡于身前,面对赵云,吕布并无数回合内便将他快速斩杀的信心,而且也没有与赵云厮杀的必要。 “陛下请洛阳王前去大殿议事,烦请赵将军向殿下通禀!”心知眼下开罪不起刘辩,吕布抱拳给赵云回了一礼,对他说道:“事出紧急,还望将军……” “吕将军!”不等吕布把话说完,赵云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吕布说道:“殿下返回军营,乃是有要事处置。方才末将已然说过,殿下恳请吕将军代为向陛下请辞!” 挡住吕布等人的去路,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刘辩已在太史慈的护送下走的远了。眼角的余光看到刘辩等人走远,赵云也不愿多与吕布纠缠,再次抱拳朝他拱了拱说道:“末将告辞!” 领着五百多名骑兵,眼巴巴的看着赵云从容兜转战马,追赶刘辩等人而去,吕布是满心郁闷,却又无计可施。 王允得知城外来了队伍迎接刘辩出城,心知刘辩是要返回洛阳,赶忙命令吕布前来追赶,却没给吕布动用武力的权利。 得到命令,吕布虽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辩越走越远。 在赵云与太史慈的护送下,刘辩返回了驻扎于城外的军营。 还没到牙门,他就看到徐庶领着一群武将正等在牙门之外。见刘辩返回,徐庶赶忙引领众人迎上。 “殿下!”到了牙门前,刘辩刚勒住战马,徐庶就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听闻殿下于城内遇刺,臣下心内很是惶恐,不得已才让子龙入城……” “驻扎于此,尚可得到城内消息,也难为你等了!”刘辩并未责怪徐庶反倒是先夸赞了一句,随后翻身跳下战马,一边与徐庶并肩朝牙门内走,一边向徐庶问道:“本王已然出城,军师以为日后该当如何?” “李傕、郭汜、牛辅等人坐拥大军,皆驻扎于长安附近!”走在刘辩身旁,徐庶面色凝重的对他说道:“王允眼下虽是允诺赦免西凉军众人,可臣下却窃以为他不过是缓兵之计,待到长安城防稳固,恐怕……” 徐庶说出这么一番话,刘辩立刻下意识的扭头朝跟在身后的贾诩看了一眼。徐庶的看法,与贾诩竟是不谋而合,可见二人都不看好王允执掌长安朝局。 正向军营内走,一条身影陡然从刘辩等人眼前闪过。 闪过的那人影低着头,走的很快,只是一倏悠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刚才过去的是……管青?”看向人影消失的地方,刘辩抬手指着那几顶挡住人影的营帐,向一旁的徐庶问道:“她为何会在此处?” “管亥兄妹皆在军中!”刘辩问起管青,徐庶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殿下不在,臣下僭越,因管青早先保殿下离开渔阳有功,因此便让她做了个将军,随同臣下领军来到长安……” “呃!”有着现代人思维的刘辩,对女人做将军,并没有太多反感,他点了点头说道:“管青武艺高强,做将军倒也使得!” 跟在刘辩身后的众人,起初还以为他会因徐庶如此安排而心生不悦,见他不仅一脸淡然,反倒还赞许的点了点头,众人皆是一脸的茫然,也多少替徐庶暗暗松了口气。 “殿下回来了!”在众人的陪同下,刘辩正朝军营内走,不晓得是谁高喊了一声,紧接着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随着这声喊,正在军营里忙活着的官兵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全都朝着牙门方向涌来,一时间,牙门处火红一片,聚集了如同潮水般的官兵。 “殿下威武!”跑到刘辩近前,一名军官高高举起手臂,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潮水般涌到牙门处的官兵们都高高的将手臂举了起来,不住的呐喊着“殿下威武!” 看着群情激奋的官兵,刘辩心内也很是感动,拉住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兵士的手,向聚拢在身前的官兵们喊道:“将士们辛苦了!” “吼吼!吼吼!”刘辩的喊声刚落,官兵们就发出了一阵雄浑的吼声,几个站在最前面的官兵上前将刘辩抬起,高高的举了起来,抬着他朝军营内走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徐庶等人见到这一幕,彼此看了看,太史慈正要上前阻止那几个抬起刘辩的兵士,赵云赶忙拉住他,向他摇了摇头。 被刘辩从城内救出,与他一同来到军营的贾诩和蔡邕,看到刘辩如此得官兵爱戴,神色中也是一片感慨。 蔡邕感慨的是,他的女儿蔡琰,竟是如此好命,能嫁给一位在军中有着绝对威望的汉室宗族。将来蔡琰要是为刘辩生个一男半女,他们蔡家从此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而贾诩感叹的,则是刘辩有着这样一支崇拜他几乎到了盲目的军队,在将来的征战中,恐怕再强悍的军队,一旦与刘辩的大军遭遇,也会如同腐朽的枯木一般,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长安城城门外的吕布,正满心郁闷的寻思着返回城内,该如何向王允回报,陡然听到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呐喊。 他赶忙回过头,朝传来喊声的方向看去。 刘辩大军距长安城足有五六里,如此远的距离,声音很难达到。可驻马立于城门外的吕布,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呐喊声。 望着刘辩大军所在的方向,吕布脸上现出一抹凝重,军营传来的喊声已然落下,他还在凝望在远方发愣,直到身旁一名军官小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朝身后跟着的骑兵们一摆手,领着队伍进城去了。 刘辩返回军营,军营内是一片沸腾,除一些正执勤的兵士无法走开,其他人都聚拢到了刘辩身旁。 被官兵们高高举起,满脸笑容的刘辩扭了下头,恰好看到在人群最外围,远远的站着一个身穿鳞片甲的将军。 那将军身量颀长,不过却不似赵云等人体格魁梧,反倒给人一种如同风中摆柳,弱不禁风的感觉。 虽说距离甚远,看不真切相貌,可刘辩却是晓得,立于人群之外远远看着他的,除管青再无别人。 待到官兵们将刘辩放下,刘辩朝兴奋尚未完全褪尽的官兵们虚按了两下手,抬脚朝管青刚才站着的地方走去。 数万名官兵见刘辩往外走,赶忙给他让开了一条通路,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目送着刘辩。 出了人群,刘辩朝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管青的身影。 “方才谁见着管将军了?”没有找到管青,刘辩扭头向身后的官兵们问了一句。 官兵们只顾围在刘辩身旁,哪里注意到管青站在外面。一个个都是满脸茫然的相互看着,数万人,竟没有一个人留意管青往哪去了。 “殿下找某何事?”刘辩正扭头四下寻找着管青,他的身旁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音。 扭头朝身旁看了一眼,刘辩看到的是管亥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要说管亥与管青,从面相上看,还真不像是亲兄妹。虽说管青身量要比寻常女子高许多,可她面容娟秀,生的很是柔婉。而管亥却完全不同,管亥浑身肌肉琼结,敦实的犹如石像一般。他的面相,生的也颇为凶恶,虽不似典韦那般让人看上一眼,都会一阵心惊胆寒,却也不像是个善类。 “管将军!”朝管亥点了下头,刘辩扭头向不远处如同红色浪潮般的官兵们看了一眼,伸手拽着管亥衣袖,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令妹何在?” “哦!”之所以把管亥拉到一旁,就是不想他们说话被官兵们听了去,可管亥却好似浑然没了解刘辩的想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粗着嗓门,对刘辩大声说道:“殿下原来是要找我家妹子,我家妹子方才还在,只是这会不晓得跑哪野去了。” “妹子!妹子!”仅仅只是说话大声倒还罢了,管亥扭头朝四下看了看,也没见到管青,他伸直脖子扯开嗓门,大声嚷了起来:“殿下找你!” 管亥这么一喊,刘辩顿时满脸尴尬。要说他与管青,倒也没有甚么特别的关系,不过生为一军之主,刚返回军营,便找寻一员女将,无论看在谁的眼里,也会觉着他一定心内揣着不可明言的目的。 “罢了,罢了!”管亥刚喊了两声,刘辩赶忙朝他直摆手,满头黑线的冲他说道:“管将军且去忙吧,本王自会寻找。” 在管亥扯着嗓门喊叫的时候,数万官兵竟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响,一双双眼睛,都是眨也不眨的望着管亥和刘辩。 止住管亥的喊叫,刘辩凭着直觉,抬脚朝他认为管青应该在的一片营帐走去。 “看甚么看?”看着刘辩走的远了,管亥才扭头朝正望着他的官兵们一瞪眼,吼了一嗓子:“该干嘛都干嘛去!看得本将军焦躁了,当心兜头一通老拳!” 管亥的剽悍,在军营中也是出了名了,被他这么一吼,许多官兵都缩了缩脖子,纷纷散了去。 刘辩找管青去了,徐庶很识趣的并没有跟上,而是对身旁的赵云、贾诩等人说道:“殿下找寻管青将军,定是有要事商议,我等且返回主帐,等候殿下。” 第282章 管青吃醋 要见管青,刘辩原本只需让亲兵去找,传她到帅帐相见便可。只是他在进军营时,见管青好似刻意在躲着他,想来亲兵即便找到她,把她带到了帐前,也是问不出个所以。 于是刘辩最终还是决定,由他自己亲自去找,私下问问管青,为何要刻意回避他。毕竟当初杀出卢县,一路上他与管青都是相互依存,彼此已经建立了很深的依赖。 走过几座营帐,刘辩正四处张望着,寻找管青的身影,他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鳞片甲的瘦高将军。 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正是管青。她手按剑柄,俏脸冷的几乎快要挂上冰霜,用一种几近冰冷的语气,向刘辩问道:“殿下找寻末将,所为何事?” 看到管青,刘辩赶忙上前两步,本想伸手去拉她,可他刚伸出手,管青却将双手背在了身后,睁圆了一双杏眼,面色中略带着些许羞怒的瞪着他,没好气的说了句:“殿下乃是末将主公,还望殿下自重!” 被管青抢白了一句,刘辩也闹了个大红脸,他很是尴尬的伸着两只手,收回来也不是,硬拉过管青的手也不是,过了好一会才嘿嘿一笑,对管青说道:“你说的这些,本王都晓得,只是不晓得你为何突然对本王如此冷淡。麾下将军与我这做主公的若是疏远,将来打仗,可是会有许多麻烦!” “殿下尽管放心!”管青冷着俏脸,把头扭向一旁,语气冰冷的对刘辩说道:“末将纵然粉身碎骨,也不会悖逆殿下!” 丢下这句话,管青也不向刘辩行礼,转过身背对着刘辩,淡淡的对他说了句:“殿下若无他事,末将尚需喂马,先行告退!” “等下!”管青抬脚刚要走,刘辩赶忙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管青刚迈出脚,手臂陡然被刘辩拽住,慌乱之中她的脚下一趔趄,身体一转竟是险些摔倒在地上。 刘辩赶忙伸手托住管青的腰,将她扶起,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很是关切的向她问了句:“怎样?没有伤着吧?” 纤腰被刘辩搂住,俩人的脸又贴的很近,管青甚至能觉察到刘辩呼出的气息喷在她颈子上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她的俏脸顿时一红,挣扎着站了起来,背对着刘辩,抿了抿嘴,好似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红着脸,快步走开了。 望着管青离去的背影,刘辩呆呆的伫立在两排营帐之间。早先在渔阳,管青与他还很是亲近,俩人甚至还在同一间屋内住过,可此番他返回军营,管青却犹如躲避瘟神似得刻意避开他,着实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妹子不晓尊卑,殿下莫要与她计较!”正望着管青离去的背影,刘辩身后突然传来了管亥的声音。 他赶忙回过头,果然看到管亥躬身抱拳立于他的身后。 “管青将军这是怎了?”看到管亥立于身后,刘辩向他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本王怎觉着她好像有些古怪。” 管亥放下抱拳的双手,直起身子,伸头向前看了看,对刘辩说道:“末将也不晓得这丫头最近怎的,自打前番城内斥候带回消息,说殿下与貂蝉姑娘做了兄妹……” “呃……”管亥话还没说完,刘辩就已是晓得管青因何与他疏远,他愣了一下,朝管亥摆了摆手,对管亥说道:“管将军不用再说,本王已是晓得了!” 说完话,刘辩也不再理会一脸茫然的管亥,朝管青离去的方向小跑了过去,两排营帐中间的空地上,只余下管亥一个人还站在那里发愣。 “管将军!”望着刘辩离去的背影,管亥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没想明白管青和刘辩都在闹什么,进城迎接刘辩才回到军营的赵云走到他身旁,很是亲昵的伸手搂住他肩膀,对他说了句:“军师命我等皆去主帐中等候殿下,只差将军,不想将军却在这里。” 扭头看了赵云一眼,管亥抬手朝刘辩刚经过的一排营帐指了指,向赵云问道:“赵将军可晓得殿下与小妹这是在闹哪样?” “殿下的事,我等臣下如何管得那许多!”搂着管亥,赵云也不跟他说太多,只是对他说了句:“军师尚在帐中等候,管将军只管随小弟前来便是!” 被赵云拖着,一边朝主帐走,管亥还一边满脸茫然的扭头向刘辩与管青刚经过的那排营帐张望,很是想要弄清楚他们究竟在闹些甚么。 从管亥那里得知管青是因他与貂蝉结为兄妹,而突然变了性情。刘辩虽是不太明白她为何如此,却觉着有必要跟她说些什么,毕竟管青如今也是带兵的将军,且不问她麾下有多少官兵,而且官兵对刘辩都很是忠诚。在刘辩看来,主公与将军之间,若是有着隔阂没有打破,将来定会成为祸患。 管青方才说过要去喂马,刘辩一路小跑,朝马厩方向追去,到了马厩近前,却没看到管青的身影。 “殿下!”两名负责养马的军士见刘辩到来,赶忙半跪在地上,给他行了个跪拜礼。 正忙着找管青,刘辩也没心思理会那两个军士,只是朝他们虚抬了一下手,继续绕着马厩寻找。 “有没有看到管青将军?”绕着马厩找了一圈,没见管青,刘辩回到那两名刚刚起身,还满心忐忑的兵士身前,向他们问道:“她说要来喂马,因何不见?” 两名兵士相互看了一眼,齐齐抱拳躬身,其中一人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管青将军方才着实来过。不过她骑了马,出营去了!” “往哪边走的?”听说管青出营去了,刘辩赶忙向那两名养马的军士追问了一句。 回话的军士抬手朝着右侧牙门方向一指,对刘辩说道:“朝那边去了!” 另一名军士显然是有眼力介多了,刘辩刚问管青朝哪去了,他立刻跑向马厩,从马厩中牵出一匹神骏的战马,走到刘辩近前。 向牵马的军士投去赞许的一瞥,刘辩点了点头,翻身上了战马,双腿朝马腹一夹,策马往牙门方向去了。 “快去禀报军师!”刚才回答刘辩问题的亲兵,伸头朝远去的刘辩张望着,对那名牵马的军士喊道:“殿下独自一人出营,若是不报,万一出了事端,你我即便是被砍了脑袋,也担不起干系!” 牵马的军士也是后怕的脊梁上冷汗直冒,赶忙答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军营内的主帐跑去。 没过多久,军营内便有一支数十人组成的骑兵,在赵云和太史慈二人的引领下冲出了牙门。 刘辩出了牙门,走没多会,抬眼朝前一看,果然看到前方有着一个红色的小点。他双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向那小点疾驰而去。 可能是听到了马蹄声,正站在草地中,看着战马吃草的管青扭头朝军营方向瞥了一眼。 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正是策马朝她疾驰的刘辩。见刘辩赶来,她俏脸腾的一下红了,赶忙走到战马旁,翻身上了马背,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催马向更远的地方奔去。 见管青又上了马,刘辩心下大急,赶忙朝她喊道“管青将军莫走,本王有话要说!” 听到刘辩的喊声,不知为何,管青心内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气。这股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就连她自己,恐怕都不晓得由何而生。 双腿朝着马腹上又是用力一夹,管青赌气似得策马向前一阵狂奔,口中还不住的娇喝着:“驾!” 见管青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刘辩只得抖着缰绳,两腿不住的夹着马腹,催促战马加紧追赶。 两匹马一前一后,连着奔了四五里。可能是感觉到已然离军营太远,担心万一出了变故,刘辩遭了不测,她担不起干系,管青勒了勒缰绳,将速度放缓了一些,却并没有勒马停下。 眼见着管青速度慢了,刘辩催着胯下骏马,飞快的奔到管青近前,一把扯住了她手中的缰绳。 这一扯用的力气很大,管青胯下那匹战马陡然受惊,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骑在马背上的管青在刘辩伸手抓她缰绳时,她下意识的松开手,想要避免二人手指相触。 这一松手,却是惹来了大麻烦。战马人立而起,待到管青再想要伸手抓住缰绳,已是晚了,只听得她惨叫了一声,仰面朝后栽了下去。 刘辩赶忙伸手拉住管青的手臂,想要帮她稳住。可没想到,管青在仰面朝后栽下去的时候,急于抓到可帮她稳住身形的物事。手臂刚被刘辩抓住,她就反手一把,五指紧紧抠住刘辩的手臂,用力一扯。 原本稳稳当当骑在马背上的刘辩,在她大力一扯之下,也失去了平衡,一翻身栽下了战马。 下落的过程中,俩人都是下意识的紧紧搂住对方,意图借此稳住身形。直到栽在软软的草地上,他们还相互紧拥着,如同滚葫芦般连续翻了好几个滚。 在草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圈,待到二人止住翻滚,恰好是变成了刘辩在上、管青在下的姿势。 被刘辩紧紧的搂在怀里,管青挣扎着扭动了两下身躯。感觉到身下管青挣扎扭动,刘辩松开手,双手按在草地上,上半身仰起一些,却并没有从她的身上下来,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娇美女将军。 看着管青,刘辩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炽热,喘息也粗重了许多。被他压在身下看得浑身都不自在,管青羞红了脸,双手轻轻朝刘辩的胸口推了推,低声嗔怒道:“殿下好不知羞,竟是如此不堪,若还不起身,我可恼了……” 第283章 望殿下自重 由于羞恼,管青面颊通红,高耸的胸口也在一起一伏,水汪汪的眸子内,蕴满了羞涩、嗔怨,更是比平日多出了几分娇美。 双手撑在地面上,刘辩的上半身稍稍仰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管青。管青那红红的脸蛋儿,皮肤就犹如一层薄薄的蝉翼,好似只要伸手轻轻一碰,都会破了;水潭般清澈的眸子,带着几分薄薄的怒意,越发使得那眸子更加清澈、透亮;可能是太过紧张,小小的嘴儿协助鼻子呼吸着,每吹出一缕气息,都带着犹如兰花般的芬芳;让刘辩一时竟是看得痴了。 被刘辩压在身下的管青,从他那渐渐迷蒙的目光和越发粗重的喘息,能感觉的到他体内此时正喷薄着高涨的**。 一根硬硬的东西顶在管青的下身,让她感到很是别扭。她扭动了两下身子,可那根如同棍子一般坚硬的物事,却随着她的扭动,越发坚硬。 “殿下!”虽是从未经过人事,可管青毕竟是个女儿家,女儿家对男女之事总要比男人开化的早些,她自是晓得那是什么,也晓得若任由刘辩胡来,那根坚硬的棍子会对她做些什么,她俏脸羞的通红,猛力朝刘辩胸口一推,将他推了开来。 压在管青身上,刘辩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急促了许多,正想俯下身子,去亲吻管青那已通红的颈子,胸口却被猛力一推,身体一侧,翻到了一旁。 被管青用力推开,刘辩陡然一惊,被**冲昏了的头脑才清明了一些,顿时对方才的举动悔恨不已。 “殿下何时也如此不堪……”推开刘辩,管青猛的站了起来,紧蹙着眉头,愤怒的冲刘辩喊道:“若是殿下日后再有此举,末将便……末将便……末将便走了!” 话说道最后,管青连着说了几个“末将便”,才羞恼的一跺小脚,甩下了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威胁,把身子背了过去,不再去看刘辩。 “本王错了!”刘辩心知方才的举动着实过分了些,他很是尴尬的咧嘴陪着笑,站起身走到管青身后,伸出双手想要去扶管青的手臂,可想到管青刚才的那句威胁,他又赶忙将手收回,小声对管青说道:“本王只是听闻管将军对本王有些误解,特来向将军解释!” “殿下乃是末将主公,甚事需向末将解释?”管青没有回头,她背对着刘辩,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羞恼的说道:“即便解释,殿下也无须把末将……把末将……压在身下……” 提及被刘辩压在身下,管青顿时想到了刚才顶在她下身的那根坚硬小棍,俏脸又是一红,把小脚一跺,身子一扭,背对刘辩娇嗔道:“不跟殿下说了!” 刘辩与管青才起身,管青还在满面娇羞的背对着刘辩,一队数十人的骑兵从远处赶了过来。 除了领先的赵云和太史慈,这队骑兵都穿着火红的衣甲,冲到距离刘辩和管青还有四五十步的地方,赵云手提缰绳,勒住战马,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众人。 “怎了?”与赵云一同追出军营寻找刘辩的太史慈勒住马,扭头看着赵云,向他问道:“殿下与管青将军就在前方,赵将军如何不走?” “殿下只是与管青将军叙旧,我等前去作甚?”看着四五十步开外的两条人影,赵云翻身跳下马背,对太史慈及跟他们一同出营的数十名骑兵说道:“我等且在此处候着,待到殿下与管青将军叙旧罢了,再上前迎接便是。” 扭头朝远处的刘辩和管青看了一眼,太史慈有些将信将疑的下了马,走到赵云身旁,对赵云说道:“赵将军可谓深知殿下心意,竟是连殿下为何出营,也看得如此通透。” “坐吧!”伸手拉了拉太史慈,赵云先席地坐在生满了碧草的野地中,望着远处刘辩和管青那小小的身影,对太史慈说道:“眼下并无战事,有你我在,即便吕布出城,想来也是奈何不得殿下。太史将军只管放心,待到殿下与管青将军叙旧罢了,自会前来寻我等。” 太史慈点了下头,在赵云身旁坐了,双手抱在脑后,仰头躺在草坪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声说道:“许久没如今日这般惬意了!” 站在管青身后,刘辩已是看到赵云等人远远停了下来。原本他还有些担心,担心与管青还没把话说开,赵云等人便来请他返回军营。 待到并未见赵云等人上前,而是在四五十步开外停了下来,刘辩不由暗暗在心内向他们挑了下大拇哥。 “管青将军!”背对刘辩的管青,羞红着脸,却并未走开,刘辩又朝她身后靠近了一些,双手轻轻扶上她的肩膀,柔声问道:“听令兄说,你是因本王与安阳公主结为兄妹,才……” 这句话恰好点到了管青心内最不愿被人触碰的角落,若是她承认回避刘辩是因为貂蝉,那便是承认刘辩已叩开了她的芳心。 纵使管青武功高强,在战场上不输于男人,可她终究还是个女儿家。羞赧之心,是女儿家与生俱来的品质,刘辩提起貂蝉,管青羞红着脸,低垂下头,喃喃的应了句:“殿下莫要胡说……” “本王没有胡说!”双手搂着管青的肩膀,刘辩将她的身子扳正,要她面朝着自己,直视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对她说道:“本王与貂蝉结为兄妹,乃是因貂蝉一心顾念大汉社稷,彼此情分,仅为兄妹而已……” 说这番话时,刘辩心里也是没有多少底气。毕竟当日他把貂蝉搂在怀中,感受着貂蝉的体温,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他也确实心旌荡漾过。 面朝着刘辩,管青微微仰起头,看着刘辩那张棱角分明,早已脱了稚气的脸,她的眼窝中竟不知不觉的漾起了泪花。 可能是觉着有些失态,管青把脸扭向一旁,随着她把头低下,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如玉般洁白的脸颊滑落。 一身戎装,本是给管青增添了几许威武,使得她浑身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可泪水却洗刷去了这股英气,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妩媚。 看到管青落泪,掩藏在刘辩心内的温柔也被勾了起来,他伸手把管青揽进怀里,让她的小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心口。 脸颊贴在刘辩胸口,管青甚至能听清刘辩心脏跳动的声音。她轻轻的蹭了蹭脸颊,像是想要把脸挪开,可不知为何,却又始终难以下定从刘辩怀中挣脱的决心。 被刘辩拥在怀中,渐渐的,管青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搂住了刘辩的腰。 当那两条玉臂搂在腰间,刘辩才彻底明白过来,经过在卢县、渔阳以及军都山发生的事情,管青对他已经有了一种不同于麾下将领应对主公该有的情感。 微微仰起头,望着天际那片如羊毛般洁白的白云,刘辩心内是一阵澎湃如潮。 来到这个时代,他遇见了许多女人,甚至还娶了三位王妃。可真正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这位身为麾下武将的管青。 当初与管青一同从军都山返回安邑,被唐姬等人簇拥着,刘辩曾无意的瞟了一眼驻马立于不远处的管青。 那时的管青,脸上带着浓重的失落,就好似一个孩子,突然被人夺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这一次返回军营,当刘辩被官兵们高高举起、奉若神明时,他看到了管青。那时离管青很远,可刘辩却分明能感觉的到,在管青的脸上,应是流露着为刘辩自豪的感动。 可当刘辩在军营中见到她时,却从她的眉宇间,看出了失落。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失落,或许管青躲避刘辩,并非只因貂蝉,只不过是她羡慕貂蝉、妒忌貂蝉,至少貂蝉还能与刘辩兄妹相称。 而她,却什么也不是! 依偎在刘辩的怀中,管青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她的身量很高,比刘辩也矮不了多少。 唐姬等人依偎在刘辩怀里,还可说是小鸟依人。而搂着管青,刘辩却只能感觉到鸵鸟依人。 可他偏偏喜欢被管青这高大的女子依偎着,他喜欢这种把她搂在怀里,将她保护起来的感觉。 “不离不弃!”双臂紧紧的搂着管青,刘辩将脑袋抵在她的头上,二人的额头轻轻的相互摩擦着,不知为何,从刘辩口中竟蹦出了这么四个字。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被他拥在怀里的管青,却是听的真真切切。管青身躯微微一颤,仰起俏脸,凝望着刘辩,小巧红润的唇儿蠕动了两下,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搂着管青,闻着她身上那股少女特有的芬芳,刘辩缓缓俯下头,想要去亲吻她那红艳艳的嘴唇。 “殿下不可!”起初管青也是一脸的痴迷,将嘴唇朝刘辩的唇凑了上来,可是俩人的唇刚碰到一起,她才从刘辩的唇上感觉到异性的柔软,却又如同触电一般,赶忙把脸扭向一旁,抬手挡住了刘辩的嘴唇,柔柔的对他说道:“殿下乃是主公……” “本王也是人,也是男人!”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太过主动的刘辩,这一次却是一改常态,双臂猛一用力,将管青又搂紧了一些,让她的酥胸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上,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管青说道:“你是本王的女人,从我们离开军都山时,你便已是本王的女人……” “不是!”刘辩话还没有落音,管青已是用力的扭动了两下身躯,从他怀中挣脱,红着脸对他说道:“殿下乃是主公,管青只是殿下帐前一武将而已,还望殿下自重!” 第284章 生死抉择 丢下一句要刘辩自重,管青快步走到战马旁,翻身上了马背,也不等刘辩,两腿朝马腹上一夹,娇喝了一声,抖了下缰绳,策马朝着军营方向去了。 管青策马向军营一阵狂奔,四五十步开外坐着的赵云伸手拉了拉躺地上的太史慈衣袖,朝刚从他们身旁疾驰而过的管青哝了哝嘴。 一骨碌爬了起来,太史慈扭头望着管青的背影,满脸茫然的向赵云问道:“怎了?管青将军如何将殿下一人丢下便走了。” “我哪晓得!”赵云撇了撇嘴,站了起来,向坐在后面草地中的骑兵们喊道:“兄弟们,迎接殿下返回军营!” 坐在草地中一直看着刘辩与管青秀恩爱的骑兵们,见管青满脸羞愤,策马疾驰而去,一个个也都是一脸茫然的望着管青的背影。 赵云喊出要迎接刘辩返回军营,骑兵们纷纷起身,在赵云与太史慈上马后,也都翻身跳上了马背。 伫立于野地中,望着管青渐行渐远的背影,刘辩脸上满是失落。 此刻的他,感觉到心内空落落的,就好似少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没做一般。可偏偏这件事,又不是他想做就能做成的。 以往唐姬等人与刘辩也曾分开过,他只是有些不舍、有些担心,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虽晓得返回军营还能看到管青,可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有人用毛绒绒的东西正挠着他的心尖,奇痒无比,却又无法抓挠。 “殿下!”正凝望着管青远去的背影,刘辩身旁传来了赵云的声音:“军师正于帅帐内等候殿下,商讨军务……” “呃!”直到赵云说话,刘辩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对赵云等人说道:“走,回军营!” 在赵云等人的陪同下,刘辩策马疾速朝军营驰去。管青的身影早已在他眼前消失,想来应是会比他们更早到达军营。 数十骑快马,在草地上飞速奔跑,扬起的马蹄砸落在地面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由于地面上生满了杂草,马蹄虽然沉重,却并未扬起太多的烟尘。一路飞奔,没用多会,众人便回到了军营。 “管青将军可有回来?”刚跳下战马,刘辩就向守卫牙门的兵士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管青将军早先已然返回!”听得刘辩发问,一名兵士赶忙抱拳躬身答了一句。 听说管青已经返回军营,刘辩放了心,快步向着军营内的主帐走去。赵云与太史慈紧跟在刘辩身后,而与他们一同出营的数十名骑兵,则纷纷牵着战马,向马厩去了。 还没走到主帐,两名守在帐外的亲兵就赶忙掀开了帐帘。领着赵云与太史慈进入帐内,刘辩看到的是满帐早已坐满了人,甚至连贾诩也在帐中坐着,只是唯独不见蔡邕。 “殿下!”刘辩刚进帅帐,众人就站了起来,齐齐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刘辩快步走到主座,转身面朝众人,双手虚按了两下,对众人说道:“众位请坐!” 待到刘辩坐下,众人才纷纷落座,一双双眼睛全都转向了刘辩。 “军师有何打算?”待到众人坐下,不等有人开口,刘辩就扭头看着坐在他左手下侧的徐庶,向他问道:“大军驻扎于长安城外,粮草运送困难,绝非长计。军师可有盘算?” “回禀殿下!”徐庶站起身,走到大帐中间,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臣下以为,长安非久留之地,当务之急,殿下应即刻前往洛阳。洛阳城虽遭董贼荼毒,城防却依旧牢固,殿下可依托洛阳,稳定河南尹、河东郡以及弘农郡三地。眼下长安局势不稳,若王允不赦免西凉军,李傕、郭汜等人随时会对长安发起进攻,我军虽说战力强横,可与整个西凉军对敌,尚且力有未逮。殿下当避开兵祸,集聚兵马待到将来,再杀回长安重振汉室朝纲!” 徐庶的话音刚落,随同刘辩一起返回军营的贾诩也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军师所言甚是。朝中君臣,如今都视殿下如虎狼,西凉军驻扎于长安附近,若要进攻长安,殿下大军首当其冲,必遭所害。罪臣窃以为,殿下当早日挥兵东进,进驻洛阳。” “贾中郎日后莫要再自称罪臣!若是中郎愿意,便留于本王帐下从事!”刘辩先是朝贾诩点了下头,吩咐了他一句日后莫要以罪臣自居,随后对徐庶说道:“军师所言,正是本王所想。” 决定了听从徐庶与贾诩的建议,刘辩站起身,向帐内众将喊道:“众将听令,即刻整备,前往洛阳!” “诺!”随着刘辩一声令下,帐内众将全都站了起来,抱拳应了一声,随后纷纷走出帅帐。 “军师,贾中郎,留步!”众人走出帅帐,徐庶与贾诩也随着众人朝外走,二人还没走到帐帘处,刘辩就赶忙唤了他们一声。 徐庶与贾诩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朝着刘辩,徐庶更是抱拳向刘辩问道:“殿下尚有吩咐?” “方才军师与贾中郎并未把话说完,此刻帐内只有我等仨人,二位有话,还请畅所欲言!”刘辩朝徐庶和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跨步走到主座,端端正正的跪坐了下去。 徐庶与贾诩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并未落座,而是走到帅帐正中,一起抱拳躬身,向刘辩深深行了一礼。 “殿下,臣下确实有话要说!”礼毕,徐庶直起身子,对刘辩说道:“想当日,殿下领军与西凉军屡屡作战,且每战必胜!后又兼并白波军,东征青州黄巾,威名早已远播天下。天下豪雄,所忌惮者,无非殿下。可眼下,殿下却是面临着生死两途,不知殿下愿选生还是选死!” 追随刘辩日久,徐庶在刘辩军中,地位早已超然。这番话,无论听在谁的耳中,都会觉得很是不顺耳。若放在贾诩,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可徐庶说出口,不仅没有半点忐忑,反倒是说的理直气壮。 刘辩紧锁着眉头,先看了看徐庶,随后又看向贾诩问道:“贾中郎可是与军师想法一致?” 刚投效刘辩,尚不清楚刘辩脾性的贾诩躬着身子,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早先臣下已然与殿下说过,朝堂之中,欲杀殿下而后快者,远多于西凉军!臣下以为,军师所言甚是!” 听了贾诩的一番话,刘辩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对徐庶和贾诩说道:“二位所言,本王已是明了。无奈本王乃是汉室宗族,若要本王眼看着汉室就此再落入贼人之手,本王如何甘心……?” “殿下曾面南为君!”刘辩的话还没说完,徐庶已是接口对他说道:“此番诛杀董卓,殿下仅凭一人之力,便促成此事。当今陛下并非汉室选定,而是董卓擅立,名不正且言不顺!见殿下前往朝堂,他本该即刻禅让,将天下让与殿下,以匡正大汉庙堂。可他却稳坐君位,甚至暗中派出刺客行刺殿下,如此不堪之行,殿下莫非以为来日天下稳固,他会留殿下一条生路?” “天下大安,便是殿下大难!”徐庶的一番话刚说完,贾诩就不失时机的接着说道:“殿下安在,当今陛下唯恐皇位不保,定会谋害殿下,届时株连者甚多!想殿下文德武备,天下归服,而当今陛下,懦弱无能,整日只可仰人鼻息,以求苟安!为大汉社稷想,殿下本应接受禅让,重坐江山!只是殿下宅心仁厚,不忍同室操戈。为今之计,唯有撤兵洛阳,长安即便危急,殿下也不可发兵援救,待到当今陛下无力回天,殿下再振臂一呼,废其帝位,天下英雄定会追随!” 说完这番话,贾诩很是忐忑的看着刘辩,他甚至有些担心刘辩会以为他故意挑唆皇室亲情,而命人将他推出去斩首。 贾诩这番话,是明摆着要刘辩将来称帝。虽说眼下帐内只有仨人,可这个话题却还很是敏感,大帐内一时竟是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紧紧拧着眉头的刘辩才将眉头舒展开来,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徐庶和贾诩说道:“多亏二位提点,若非有你二人,本王险些误了自家性命,还牵连无数将士一同殒命!” 刘辩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已同意了贾诩的提议。原本以为刘辩会有些迟疑的贾诩,顿感大出意料,他有些惊愕的看着刘辩,随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徐庶,好似想要在徐庶身上找到答案。 如此短的时间,刘辩就给了答复,显然也出乎了徐庶的意料。一直以来,刘辩致力的都是光复大汉正统,此次敢于当面提出要刘辩领军返回洛阳,也是因他看出汉室朝堂将来会对刘辩不利,只望刘辩多加小心,并未期待刘辩能全盘接受他和贾诩的提议。 二人哪里晓得,眼下在他们面前的这位,除了身躯是汉室血脉,内心里,对大汉朝廷并无忠诚。只要能活下去,能让与他亲近的人都活下去,即便是要刘辩立刻发兵攻打长安,他也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 更不要说,汉室朝廷将来可能会利用完他,便卸磨杀驴。刘辩不是那种愚忠的傻子,汉室朝廷的这场算计,盘算在他的身上,那是真的选错了人。 “军师!贾中郎!”见徐庶和贾诩脸上都带着既愕然且欣慰的复杂的表情,刘辩站起身,对他们说道:“洛阳城当须修复,工程颇为浩大,且耗费无算,二位可从四处征集愿在洛阳一带定居者,增加洛阳人口,修复城池,开荒种地,将来万一战事再起,也不会为兵源与粮草发愁!” “诺!”刘辩做出了挥军前往洛阳的决断,徐庶与贾诩赶忙应了一声,抱拳躬身再次行了一礼,退出了帅帐。 第285章 重建洛阳 洛阳城,坐落于洛水之畔。乃是古丝绸之路东方起点之一,也是中原地区唯一被列入世界四大圣地的城池。 经过董卓之乱,如今的洛阳,已是一片焦土。虽说城墙依旧高耸,向世人昭显着它昔日的威严。可城内却是一片断瓦残垣,遍处都是被大火焚烧后,留下的焦黑废墟。 洛阳的街道,并没有给刘辩留下太多印象。当日他与唐姬逃离皇宫,虽说也曾于街道上穿行,可当时一来是在夜里,二来虽说他那时表现的镇定,可心内却很是紧张,并未太多留意街道上无用的景致。 即便他留意了,恐怕此时也无法寻找到当初的印迹。 空旷的街道连半个行人都没有,整座洛阳城,已被董卓下令搬空。城内居民也悉数迁移到长安,如今的洛阳,就犹如一座鬼城,半点有人存在的迹象也没有。除了偶尔在街面上卷过的旋风,再无半点生机。 青石铺设的路面上,糊着焦黑色的炭渍,成片成片乌黑的印迹,好像在向来到洛阳的人们诉说着董卓当日对它施加的暴行。 领着大军进了洛阳,跟在后面的一批步兵飞快的向两侧跑去,很快便登上了城头。更多的官兵,则跟在刘辩的身后,继续朝着城池纵深行进。 已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的洛阳皇宫渐渐出现在刘辩的眼前,这座当日辉煌一时的皇宫,如今也成了在焦黑炭灰下呻吟的废墟。 看着经历过洗劫的洛阳,刘辩轻轻叹了一声,随后抬手朝皇宫一指,对一旁的徐庶说道:“军师,皇宫修复,无须如同往日一般奢靡,却要大气,让外人看了,不敢小觑洛阳!” “诺!”看到一片焦土的洛阳,徐庶心内也是百味杂陈,听得刘辩吩咐,骑在马背上的他,赶忙抱拳应了一声。 “我等恐怕有些日子,是要搭建帐篷住在城内了!”环顾了一圈满城的废墟,刘辩接着对徐庶说道:“日子清苦,几位王妃且莫要接到洛阳。先着人把蔡中郎送到安邑,要他父女相见。” 徐庶又应了一声,扭头向身后跟着的亲兵吩咐了一句,那亲兵得了命令,勒转战马,掉头朝队伍后面去了。 没过多会,一支百余人的队伍离开了大军,簇拥着一辆马车出了洛阳城。 回头朝离去的队伍看了一眼,刘辩心内也是感到有些无奈。原本他是想要唐姬等人先来洛阳,尔后再让蔡琰父女相认。 一路上刘辩也得到斥候传回的消息,说洛阳已成为一片焦土,连片瓦容身之地都没有。可刘辩当时却没想到,情况竟会严重到此等地步。不等蔡邕在城内歇息,便让人将他送到安邑,也是无奈之举。 “立刻传令,要各地派出守军,接管河南尹、弘农一带防务!”到了被焚毁的皇宫前,刘辩拧着眉头,望着焦黑一片的皇宫,对徐庶说道:“从主力之中,选拔五千人,筹建羽林卫!” “羽林卫?”刘辩的话音刚落,徐庶就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对他说道:“羽林卫乃是汉室禁军,殿下筹建,恐为不妥……” “如今的汉室禁军,乃是虎贲,军师何曾见过羽林卫?”扭头朝徐庶微微一笑,刘辩接着对他说道:“本王是要练出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强大骑兵!所有羽林卫,一律配备北方健马!另外军中马匹,也该好生换上一换了!” “修复洛阳,耗费颇丰。”徐庶并没有立刻应诺刘辩的提议,而是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对刘辩说道:“如此一来,恐怕……” “修建洛阳,无须多少耗费!”刘辩摆了摆手,指着前面的皇宫废墟,对徐庶说道:“我等只需修建皇宫,至于各处宅院,谁要入住,便让谁修建去!除贫民建房,我等给予一定帮衬,富人建房,一律要他们自家掏钱修造。不过军中将领及主要官员的府宅,还是要军师操劳一些。另外军师可发布文榜,昭告天下商贾,十年内凡至洛阳经商者,于河南尹、河东郡、弘农郡三地,均免收赋税!” “诺!”刘辩虽然说的并不详尽,可徐庶却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应了一声。 刘辩大军驻扎洛阳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为了吸引百姓迁移至洛阳一带,徐庶等人推出了一整套吸引人口增加的策略。 凡是进入洛阳城谋生者,由王府分配宅基,修建宅院,王府给予一定补偿。在城内开店经商者,十年内免收所有店铺税赋。另外对洛阳一带开荒垦地的百姓,也给予了很优厚的扶持,百姓种地,不仅不用缴纳赋税,王府每年还会拨发青苗款,扶持农垦。 消息传出,没用多久,各地便有许多百姓拖儿挈女赶赴洛阳。早先迁往长安,却对家乡有着很深眷恋的百姓,也纷纷打点行装,离开长安返回洛阳。 长安城内一时之间掀起了一股回洛阳的风潮,许多百姓喊出了“回到家乡”的口号,以至于刘协后来不得不下令严把城门,严禁百姓返回洛阳。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百姓化整为零,一家人分成几拨出城,沿着小路结伴踏上回洛阳的路途。 回到洛阳的百姓,大多贫困潦倒。刘辩早先以为他只需修建宫室,便不用耗费太多钱粮,可人来的多了,免不了要为百姓们筹备建房的土坯瓦块,也少不了给他们发放粮食,以求温饱。仅仅只过了十多日,徐庶便向刘辩禀报,从河东郡一带征集的粮草,已是调拨了数千大车,来到洛阳附近,甚至还有不足的势头。 重建洛阳城的工程,热火朝天的展开着。无数从各地招揽来的工匠,整日忙着修建宫室以及城内房舍。许多建筑使用的青石、瓦块也从各地运来,整座洛阳城,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施工工地,整日弥漫着厚厚的灰土。 率领大军在城内驻扎下来,刘辩每日都会亲临工地,现场观看工匠们施工。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他便穿戴好了披挂,起身钻出了营帐。刚出营帐,刘辩一眼就看到邓展正在稍远一些的空地上练着剑术。 经过一些日子的调养,邓展的伤已好了多半,为了不荒废所学,他每日清晨都会比别人早起,在军营内的空地上挥剑起舞。 看见正在舞剑的邓展,刘辩抬脚朝他走了过去。到了离邓展只有十数步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观看着邓展舞剑。 守在刘辩帐外的几名亲兵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俩人赶忙抬脚跟上,随在刘辩身后。 一套剑法舞完,邓展额头上甚至都没渗出汗珠,他收起长剑,将长剑往身后一背,朝着刘辩走了过来。 见邓展持剑走向刘辩,两名亲兵立刻手按长剑,侧身上前一步,很是警觉的望着邓展。 两名亲兵没有拔剑,他们有此动作,不过是已经习惯了只要有人持着兵器靠近刘辩,他们便会做出防范的态势。 朝那两名亲兵看了一眼,邓展手一翻,将长剑一甩,手捏着剑尖,把剑柄递向了其中一名亲兵。 那亲兵也不与邓展客套,伸手接过长剑,随后两名亲兵才撤后一步。 “邓先生龙行虎步、剑若吞虹,果真是剑术大家!”待到邓展将剑交给亲兵,刘辩微微一笑,赞了他一句。 “殿下过奖!”邓展抱拳躬身,朝刘辩深深一礼,随后对刘辩说道:“洛阳已成废墟,殿下只是发了一分昭告,四处百姓、商贾便云集洛阳,可见殿下如今名望已是如日中天!” “不过是百姓与商贾信得过本王罢了!”刘辩摆了摆手,扭头看着正在修建的洛阳皇宫,对邓展说道:“早听闻洛阳被乱军焚烧,本王只是没有想到,董贼竟会做的如此干净,城内竟是连一个百姓也无。这洛阳北接邙山,南临洛水,东有虎牢关之险,西有弘农为屏。四通八达、天堑天成,乃是绝好的定都之地,可董卓为了一己之私,竟会将一座昔日繁华喧嚣的城池焚毁至此,着实让本王心痛不已!” “青山茫茫,洛水荡荡,这大山与大河想来也是有着灵韵庇佑!”感慨了一番洛阳遭受的磨难,刘辩轻叹了一声,不等邓展说话,便接着说道:“或许是这庇佑洛阳的灵韵,也在为这座失了昔日繁华的都城而痛心,因此才会让董卓死后还被人于街市之中点天灯为乐!” “董卓已然伏诛,殿下无须过多感怀!”见刘辩脸上露出了一抹凄然,邓展开口劝慰道:“董贼已死,西凉军如今已然投效朝廷,天下大定,殿下劳苦功高……” “天下当真大定,本王便无须如此!”扭头朝邓展看了一眼,刘辩向他招了下手,对他说道:“先生陪同本王去看看宫室修建如何可好?” “殿下!”刘辩转过身,正要离去,邓展却没有跟上,而是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对刘辩说道:“追随殿下日久,殿下一言一行,无不为大汉社稷、无不为天下黎民,可谓大仁义者。某自今日起,愿入殿下麾下,纵使粉身碎骨,定然万死不辞!” “邓将军!”刘辩早有招揽邓展之心,一直没开口要求邓展投效,只是因刘辩晓得,邓展云游世间,早已闲散惯了,定不会如同其他将军一般,愿意轻易被绑缚在某股势力之中,如今邓展亲口说出愿投效麾下,刘辩哪里会有半点迟疑,赶忙改口称他为将军,上前扶着邓展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胛,对他说道:“本王得邓将军,真乃如虎添翼!本王有一打算,正想与邓将军商议,你我一同去看宫室修造,且行且说!” 第286章 挨打的少女 洛阳皇宫外墙,已然修葺完毕,红红的宫墙连成一线,彰显着无尽的贵气。站在宫门外,仰望宫墙,倒是能感觉到几分昔日的辉煌气息。 可进入皇宫,映入刘辩和邓展眼帘的,却是一派萧瑟。 路两侧的树木和花圃,早被大火烤死,只有生命力旺盛的杂草,在那场大火后,还倔强的抽出了嫩芽,如今已是一片繁茂。 为了重新栽上树木和花草,工匠们将烤死的树木全都拔了起来,许多被拔起的枯树还没有拖走,堆在墙角,焦黑一片,与宫廷应有的恢宏气度很是不搭。 “这皇宫要重新修葺,恐怕是需要很多时日!”走在皇宫内的小路上,刘辩一边看着两侧破败的景象,一边对身旁的邓展说道:“当初本王与唐姬,便是沿着这条小路,逃出皇宫的。” 走不多远,他又抬手指着前面一片焦黑的空地,对邓展说道:“本王还记得,曾杀过一个拉夜香的无辜之人,尸体便是藏在那里。” 想到当日被他杀死的运夜香仆役,刘辩心中便是一阵阵的悸痛。为了生存,为了换上一身便于逃出皇宫的衣衫,他杀死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他并非一个嗜杀的恶棍,许多日子以来,每当想起逃出洛阳的那晚,拉夜香仆役的脸,便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已经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只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淳朴的人。 从刘辩的神色中,邓展能看出些许不忍。他微微躬着身子,一边跟刘辩向前走,一边对刘辩说道:“殿下当日杀人,为的是与王妃一同出城。此人若知殿下如今已是诛杀了董卓,平定了董卓之乱,想来泉下也是瞑目了。” “人都想活着!”刘辩扭过头,朝邓展挤出了一抹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对他说道:“人都死了,这天下再无战事,与他们也没了关系。人若有灵,恐怕不晓得有多少冤魂都在九泉之下憎恨着本王。” 话说到这里,刘辩摆了摆手,对邓展说道:“不说这个,方才本王与邓将军说过,本王有一事要与将军商议。” “殿下但有驱使,臣下万死不辞!”刘辩再次提起有要事与邓展商议,邓展连忙停下脚步,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几名手按剑柄,跟在刘辩和邓展身后的亲兵,见邓展停下脚步,也都停了下来。 已经朝前走了两步的刘辩,转身看着邓展,对他说道:“战场之上,大军冲杀拼的是勇气和谋略,很多时候,大军做不到的事,便需要小股散兵为之。本王的打算,是要邓将军从羽林卫中,再抽出五百人,加以训练,日后以做突袭之用!” “殿下的意思是?”刘辩说出这番话,邓展抬起头,一脸愕然的向他问道:“将来若是再有征战,大军不便行事,便以少量兵马突袭敌军?” “不只是突袭!”刘辩微微一笑,朝邓展摆了下手,对他说道:“此种战术,有一名目,叫做特种作战。邓将军或许没有听说过,待到晚些时候,本王再与将军详谈。” “没长眼睛!”刘辩与邓展正说着话,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壮汉的喝骂,紧接着,刘辩等人听到了“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 扭头朝传来喝骂的方向看了过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被一名粗壮的大汉揪着衣领提溜了起来。 那孩子瘦瘦小小,壮汉提溜着他,就好似提着一只小鸡仔般。他整个身体都被提了起来,两只脚,连脚尖都碰不到地面。 “眼睛长屁股上了!”那壮汉显然没发现刘辩等人正看着他,一手提着那孩子的衣领,另一只手抡起巴掌,作势又要打。 壮汉一边骂着,一边抡起巴掌,又要朝那孩子脸上抽。就在他手臂刚抡圆的时候,从侧旁突然冲出了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冲到壮汉近前,大叫了一声,使足了浑身的力气,一头撞到了壮汉的腰肋上。 抡起手臂,正要抽那孩子,冷不丁的腰眼上被人撞了一下。壮汉脚下趔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被他揪着衣领提溜起来的孩子,也随着他倒了下去,小脑袋恰好磕在了壮汉的嘴唇上。 嘴唇皮肤薄,脑袋的骨骼又是异常坚硬。这一磕,把那壮汉给磕的眼泪直流,嘴唇也破了一块皮,嘴巴上瞬间糊满了鲜血。 “娘的,找死!”嘴巴被撞破,壮汉把压在他身上的孩子往边上一搡,爬起来,向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含含糊糊的骂了一句,抬脚朝那个撞了他的少女走了过去。 见那壮汉走向少女,站在刘辩身旁的邓展拧着眉头,手按剑柄,向壮汉走了过去。 刘辩并没有阻止邓展,跟在他身后的几名亲兵见邓展走向壮汉,有俩人想要跟上去,被刘辩抬手止住。 撞了那壮汉一脑袋,少女也是吓坏了,当壮汉走向她时,她惊恐的睁圆了眼睛,不住的朝后退着。 被少女撞到腰眼上,不只是摔了一跤,嘴唇还被磕破,壮汉是满头怒火。他瞪圆了眼睛,跨步走到少女身旁,抡起巴掌就要朝已被吓坏了的少女脸上抽。 他的手臂抡了起来,却并没有甩下去,因为在他即将抽出巴掌时,另一只手陡然从侧旁伸出,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阁下欺负孩子和女子,算得甚么英雄?”紧紧攥着壮汉的手腕,邓展拧着眉头,冷声对他说道:“若是阁下想打,陪某打上一场如何?” 邓展抓住壮汉手腕,险些挨了耳光的少女惊恐的瞪圆眼睛,赶忙跑到刚才被壮汉提溜起来的孩子身旁,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脸上满是恐惧的看着相向而立的壮汉和邓展。 “娘的,想找死?”手腕被抓,壮汉拧着眉头,骂了一句,朝邓展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猛的拧了下手腕,想要把邓展甩到一旁。 可他这一拧,却并没有将邓展甩开,反倒是随着“咔吧”一声脆响,惨嚎了一声,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被邓展抓住的手腕,身子一矮,就想要蹲下去。 壮汉发出了惨嚎,邓展也不再抓住他,把手一松,冷冰冰的向壮汉说了句:“不管怎样,一个大男人打孩子和女人,终究是有过错!” 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了十多个铜钱,往那壮汉面前一丢,对他低喝了一声:“拿着钱,找个医者接下骨头,滚!” 握着被邓展拧折了骨头的手腕,壮汉疼的是满头冷汗。他本不想去捡邓展丢在地上的铜钱,可身上没钱,想来医者也不会为他医手。 满眼忿恨的朝邓展望了一眼,壮汉抓起地上的铜钱,抱着手臂飞快的跑了。 “他为何打你?”只看到少女撞壮汉,却没看到壮汉为何打那孩子,邓展走到搂在一起的少女和孩子跟前,向那孩子问道:“你可是做了错事?” “嗯!”仰头看着邓展,孩子睁着大眼睛,很老实的点了点头,怯怯的对邓展说道:“他要木头,我没看到……递木头的时候撞到了他……” 说着话,孩子又朝身后的少女怀里拱了拱,怯怯的望着邓展,就好似少女的怀抱是能保护他不受侵害的港湾一般。 “你也在这里寻活计?”拧着眉头,朝正修缮的皇宫一指,邓展向那孩子问了一句。 让邓展没想到的,是少女和孩子同时点了点头。当邓展脸上露出一丝愤懑,询问那孩子是否也在皇宫干杂货后,少女赶忙一把推开被她搂在怀里的孩子,扑到邓展脚下,跪在他面前,脏兮兮的双手抓着邓展脚踝,两行眼泪瞬间顺着腮边滑落下来,在她满是灰土的脸上,流出了两条泪槽。 “先生莫要让人把我们赶走!”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着邓展的脚踝,少女膝盖向前蹭着,哭着对邓展说道:“以后我们姐弟再不惹事,要赶就把我赶走,让弟弟留在这里,也有口饭吃!我就算饿死了,也感念先生大德!” 低头看着跪在面前、满面泪痕少女,邓展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向她问道:“这里还有多少像你们一样,如此年岁便来做这种活计的?” 被邓展搀扶了起来,少女茫然的摇了摇头,睁圆了那双因刚哭过,还泪眼涟涟的眸子,凝望着邓展,却并没有说话。 当她看到邓展那张已刻上了些许风霜的脸颊,少女的心头陡然一抽,旋即又低下了头。 见少女没说话,邓展已是明白,这附近或许如他们姐弟一般的孩子并不在少数。他轻轻叹了一声,转身朝站在路上等他的刘辩等人走了过去。 刚被邓展救了的少女,见邓展没说话就走了,赶忙拉着弟弟,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几步,邓展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姐弟俩竟然跟了上来,于是朝姐弟俩摆了摆手,尽量和颜悦色的对他们说道:“回吧,莫要跟着某!” 邓展本就是剑客出身,他浑身都透着一股杀伐之气,虽然是想要表现的和颜悦色,可话一出口,还是难免带着些许杀气。 少女和被她搂在怀中的孩子,几乎在邓展回头的那一刻,同时垂下了脑袋,连正眼都不敢多看他一下。 第287章 不是寻常人 走向刘辩的路上,邓展连着驱赶了数次姐弟俩,可姐弟俩就是跟在他身后,如同小尾巴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 要走到路边,刘辩等人离邓展不过只有七八步远近,见姐弟俩还跟在身后,邓展有些急了,朝他们直摆手,对他们说道:“快走!快走!莫要再跟着某!” 姐弟俩又一次被邓展驱赶,怯怯的望着他,倒真是没敢跟上来。 “就是他!”邓展回过头,正要走向刘辩,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喊,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是他们!那两个小杂碎也是跟他一伙的!”被邓展拧折手腕的壮汉跑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没敢再上前,抬手朝那姐弟俩指着却没敢直接指向邓展,骂了一句。 跟在壮汉身后的,是数十名手持锄头、铁铲等工具的汉子。这些汉子显然是正在修复皇宫的工地干活,就被叫了过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是沾满了灰尘,一个个精赤着上身,破烂的深衣如同裙摆一般搭挂在腰际,瞪着邓展和那姐弟俩,眼珠子里犹如要喷出火焰一般。 看着那些壮汉,刘辩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他只不过拧了下眉头,跟在他身后的几名亲兵就纷纷抽出长剑,跳了出去,挡在邓展身前。 先前被邓展从那壮汉手中救下的姐弟俩,见来了好些人,吓的赶忙躲在邓展身后,伸着小脑袋,偷偷向那些凶狠的汉子张望。 壮汉手腕被拧折,回去越想越是憋屈。他与那孩子一同修着一间宫室的椽子,被那孩子用木头捣了一下,险些从高处摔下。不过是打了那孩子一巴掌,竟会平白招来一场祸事。 越想越恼,那汉子忍不下这口气,召集了一群同村的伙伴,提着工具就追了上来,想要找邓展讨个说法。 不晓得邓展厉害,这群汉子与他对峙,尚没有多少惧怕。看到路上站着几名身穿红色衣甲的兵士,他们甚至以为这几名兵士顶多只会在闹将起来之后,将双方拉开。 可是当刘辩身后的亲兵蹿出并拔剑指向他们,他们才晓得,壮汉惹着的,竟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一个个脸上不由现出了恐慌,其中甚至有两个胆小的,手中工具也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都退下!”见亲兵上前,已是镇住了那群汉子,刘辩走下小路,向几名亲兵喝了一声。 “方才一幕,本王尽收眼底!”走到几名亲兵身前,刘辩对那群提着工具,先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眼下却被亲兵吓的浑身哆嗦的汉子们说道:“些许杂事,说不得谁对谁错。邓将军出手重了些,乡亲们莫怪!” 刘辩喝退亲兵,站到这群汉子面前,汉子们尚不晓得他究竟是何人,还以为只是监督工程的官员,纵然如此,他们已是被吓的不轻。 当刘辩自称“本王”时,众汉子中有两个伶俐的,已是猜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乃是洛阳的主人洛阳王,吓的两腿一软,“噗嗵”跪在了地上,手中工具也丢到了一旁,磕头如捣蒜的对刘辩说道:“大王饶命,草民不知大王在此!” 那两个汉子一喊,剩下的汉子纵然再愚钝,也晓得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全都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给刘辩磕着头,口中不断的喊着饶命。 “乡亲们都起身吧!”刘辩朝那些汉子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今日之事,本王不怪罪你等便是!” 跪伏在地上的汉子们显然没想到洛阳王如此好说话,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人敢起身。 “殿下要你等起身,你等聋了不成?”见那群汉子不起身,一名亲兵跨步上前,朝他们狠狠喝了一句。 被亲兵喝的一惊,众汉子赶忙爬了起来,一个个佝偻着身子,连看也不敢看向刘辩。 “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刘辩扭头朝躲在邓展身后的少女和她弟弟看了一眼,随后对众汉子说道:“混饱肚子不容易!他们姐弟俩还小,如此小的年岁,便来出苦工讨口饭吃,已是难为了他们,若有得罪之处,乡亲们担待些!” 说着话,刘辩朝一旁的亲兵哝了下嘴。一名亲兵会意的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走到先前搧孩子耳光的汉子近前,拉过那汉子的手,把铜钱塞进那汉子的手里。 “邓将军先前伤了这位乡亲,本王代邓将军给乡亲们赔个不是!”见那汉子接了铜钱,刘辩才接着说道:“不过本王今日有句丑话也要说在前头,日后在洛阳城内,还有谁敢恃强凌弱、聚众械斗,莫要怪本王无情!” 后面这两句话出口,刘辩的语气已是从一片和善,陡然转为冰冷。一群汉子听了他这两句话,两腿一软,再次跪伏在地上。 微微拧着眉头,瞟了那些汉子一眼,刘辩转过身,在临走之前,给这群汉子丢下了一句:“今日之事,本王只当没有发生,莫要再有下次!” 一群汉子跪伏在地上,一个个浑身哆嗦着,哪里还敢接刘辩的话。直到刘辩等人走远,汉子们才敢抬起头来。 被吓的后脊梁冷汗直冒的汉子们刚爬起来,其中就有两个脾气火爆的想要蹿上去狠狠踹那叫他们前来的壮汉,可是二人还没动手,就被其他人给扯住。 “殿下说过,我等若是私斗,定然不饶,莫要惹事!”几个汉子拽着那两个想上前动手的汉子,劝着把二人给拖走了,小路边只余下得了一把铜钱,却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壮汉站在那里发愣。 过了许久,那壮汉才叹了一声,把铜钱往怀里一揣,追随着那群同村的汉子去了。 刘辩等人沿着小路继续朝宫廷纵深走,已然晓得刘辩和邓展身份的姐弟俩远远的坠在他们身后,跟了许久也没有离去。 “那姐弟俩好像想要跟着邓将军!”回头朝小姐弟俩看了一眼,刘辩对一旁的邓展说道:“将军不如收留他们,反正邓将军身旁,也是需要两个能照应起居的人。” 刘辩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很小,跟在后面的姐弟俩虽然离的较远,却也听了个真切。 不等邓展答话,少女已是拉着弟弟,飞快的跑上前来,跪在邓展侧旁,不住的磕着头。少女更是脆生生的对邓展说道:“婢子愿跟随将军为奴为婢,我家弟弟虽是年幼,却也能为将军喂马、刷洗铠甲,请将军可怜我们姐弟,收了我们吧!” 姐弟俩突然一跪,把邓展给闹的很是尴尬。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面朝他跪着的姐弟俩。 “你俩在洛阳并无亲眷,如何来到此处?”不等邓展表态,一旁的刘辩先是看了邓展一眼,随后向那姐弟俩问道:“你二人何方人氏?城内可有父母亲眷?” 听得刘辩发问,少女赶忙抬起头,对刘辩说道:“回殿下话,婢子与弟弟早年便没了父母,向日在洛阳附近讨食。前年婢子被一户人家掳去,做了……” 话说到这里,少女那脏兮兮的脸上现出浓浓的不安,抬起头很是忐忑的看了邓展一眼,随后朝着刘辩直磕头说道:“婢子身子不干净,不敢渴求将军宠爱,只愿随在将军身边,为将军缝缝补补、洗洗浆浆,心愿已足!” “可怜了这俩孩子!”听完少女的话,刘辩扭头朝邓展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此事乃是邓将军私事,本王不便过问。本王先行一步,邓将军自行处置便是!” 说着话,刘辩已是带着几名亲兵,朝宫廷更纵深的地方走了去。 被刘辩丢下,还站在路上的邓展,满脸为难的看着那姐弟俩,过了好一会,才朝他们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起身吧,从今往后,你二人跟着本将军便是!” 得知邓展愿收留他们,少女赶忙按着弟弟的头,一边和他一同向邓展磕头,一边对她弟弟说着:“虎子,快谢过将军。” 要说这少女,倒也伶俐。按着弟弟的脑袋给邓展磕过头,待到邓展要他们起身,她立于邓展身后,低着头轻声对邓展说道:“将军收留我姐弟二人,莲儿无以为报,今生今世愿追随将军为奴为婢!”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邓展摆了摆手,朝已经走远了的刘辩等人看了一眼,对姐弟俩说道:“你二人且出宫前往军营,就说邓展要你等在牙门处等候。” “诺!”莲儿双手交叠于身前,柔柔的应了一声,领着虎子倒退了两步,才转身朝宫门方向走去。 莲儿方才行礼时,很是端庄,待到她与虎子一同离去,邓展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拧起眉头,心内生起了一丝疑惑。 一直目送着姐弟俩走远,待到他们转过弯,身影在视线中消失,邓展才快步追上了刘辩等人。 “怎样?收下他们了?”刚到刘辩近前,邓展就听到刘辩淡淡的向他问了一句。 “嗯!”邓展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了刘辩,随后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对刘辩说道:“只是有一事,着实古怪。” “那姑娘并非寻常人家女子!”不等邓展把话说出口,刘辩脸上已是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寻常人家的孩子,见了本王,恐怕已是吓的说不出话来。可她却是应对如流、毫无破绽!若非往日乃是大贵人家女子,便是受了指使前来洛阳行事的探子,邓将军当小心留意!” 第288章 这是挑衅 重建洛阳的工程每日都在进展着,在徐庶以及众多官员的监督下,曾在大火中成为废墟的宫殿和城内建筑成片成片立起,洛阳城也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繁华。 起先的一段时间,来到洛阳经商的商贾,多是为了获得于河南尹等地免税的好处,带到洛阳的货品很是有限。随着城内人口的增加,对外来货品的需求也在增长,许多眼光长远的商贾看到了重新振兴的洛阳蕴含着无限商机,撇开其他城池,直接到洛阳经商的商贾也渐渐多了起来。 新翻建的街道上,许多店铺已然有了主家,一些店铺甚至摆上了货品开门营业,虽说这些店铺内摆放的货品不算很多,可终究是给洛阳城增添了几分生机。 尤其是城内的酒肆、馆舍,因城中人口增长,往来商贾云集,也纷纷开业。虽说洛阳城内眼下民众钱财不多,可外来商贾,却是个个财大气粗,酒肆、馆舍的生意,却是异常红火。 最先翻建完毕的,是洛阳城内军营。洛阳城的军营,并不像以往安邑军营那样,无论兵种,全驻扎于一座大营之中。 新建的羽林卫驻防地便是与大营分开,驻扎于距宫廷不远的区域,如此安排,一旦皇宫有事,羽林卫将会第一时间赶往宫内勤王。 奉刘辩之命,邓展从羽林卫中挑选了五百名最为精壮的兵士,组建了一支被刘辩命名为龙骑卫的精英队伍。他们的驻地,便在皇宫第一道院墙之内,所有训练完全封闭,没有人知晓他们整日练些什么,甚至根本没有人见过龙骑卫出现在皇宫以外的区域。 为了翻建洛阳城,几乎每日都会有成车的铜钱和粮草自河东运往洛阳。铜钱进了洛阳城,不过一两日光景,便会换成从各地运来的建筑材料。而粮草,则很快会被拨发下去,大部分派到军营,而少部则分发给回到洛阳参与重建的百姓。 洛阳城外,一片片的荒地也被开垦出来,一座座新的村落如同雨后的竹笋一般拔地而起。 皇宫后院已然修建完毕,眼下还在休整的,不过是前院的宫室和一些苗圃、花卉。 自打皇宫修建完备,刘辩已不在帐篷中居住,而是搬进了皇宫。高耸的皇宫门墙上,也挂上了书写着洛阳王府几个大字的金匾。 古往今来,各朝封王不少,可如刘辩这般,将以往皇宫作为王府的,恐怕除了他,再无第二人可想。 残存在刘辩脑海中的记忆,让他想起董卓之乱以前,洛阳皇宫内有着诸多典籍。其中很多典籍,都是先人流传下来的经典古书。可一场大火,却是将这些绝版给烧了个干净。 立于刚修建完备的后花园中,刘辩环顾着四周宫室,心内却隐隐的有种如今的洛阳王府,不过是仅仅虚有往日其表,却并无皇宫神髓的感慨。 “殿下!”正仰头望着前方的一排宫室,一名亲兵飞快的跑到刘辩身后,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胡才将军押送十五车铜钱、二十五车粮草,刚过黄河,便遭遇贼人……” 如今的刘辩亲兵,已是全并入了羽林卫之中。羽林卫平日由赵云负责教习武艺,战时却只接受刘辩一人指挥调度,平日则承担着刘辩的护卫职责。 这名亲兵,身穿大红军袍,脚踏深棕色皮靴,头盔上染成火红色的羽毛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甚至要比皇帝身边的虎贲,更显威武。 听说铜钱与粮草被劫,刘辩猛然转身,向那亲兵问道:“胡才将军如今何在?粮草与铜钱为何人所劫?” “启禀殿下,劫夺粮草、铜钱者,乃是牛辅帐下胡赤儿!”感觉到刘辩已是濒临暴怒边缘,那亲兵躬身抱拳说道:“胡赤儿领两千兵马,自弘农郡悄悄进入河南尹,于孟津一带驻扎,若非此番于胡才将军运送粮草、铜钱之时贼军趁我军半渡而击之,我军斥候尚无法发现其踪迹!” “斥候都是白吃饭的?”刘辩瞪圆了眼珠子,对那亲兵喊道:“传本王命令,负责孟津一带探查之斥候,悉数拿至洛阳斩首问罪,另派斥候前去孟津一带,勘察胡赤儿动向!” “诺!”亲兵抱拳躬身,应了一句,先是倒退两步,随后飞快的跑了。 待到亲兵离去,刘辩铁青着脸,又向身后喊了一声:“来人!” 另一名亲兵听到召唤,赶忙跑到刘辩近前,躬身应了一句。 “即刻请邓展将军前来面见本王!”拧着眉头,连看也没看那亲兵,刘辩就对他吩咐了一句:“要快!” “诺!”得了刘辩的命令,亲兵赶忙跑去向邓展传令去了。 立于后园之中,刘辩眉头紧紧的皱着。他麾下的大军,后备营如今已是接管了河南尹、弘农郡的各个城池,主力则陆续从河东赶往洛阳,进驻洛阳大营。 原本刘辩还打算这两日便让人把唐姬等人接到洛阳,可胡才被劫一事,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傕、郭汜、张济等人,尚等待着朝廷赦免,可牛辅作为董卓女婿,心内却是一门清,他不可能被朝廷赦免,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与朝廷鱼死网破。 这次胡赤儿劫夺刘辩钱粮,恐怕便是牛辅对朝廷动手的先兆。从斥候未发现胡赤儿率军经过弘农郡直达河南尹一事,刘辩也能看出,如今的军队,恐怕是接连获胜,已对敌人有了麻痹大意的心理。 整饬大军,让将士们晓得敌人依旧强大,势在必行! “殿下!”正立于后园之中,拧眉思忖着该如何对付胡赤儿,刘辩的身后传来了邓展的声音。 “挑衅!这是公然的挑衅!”听到邓展的声音,刘辩猛然转过身,对邓展说道:“你的龙骑卫已是训练数日,可有进展?” “回禀殿下!”被刘辩那句“这是挑衅”给惊的一愣,邓展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剑术修炼,并非一日可成……” “不要说剑术,就说可战不可战!”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下手,将他的话头截住,向他问道:“以五百人,可否击溃两千西凉军?” “可!”邓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躬身抱拳对刘辩说道:“龙骑卫皆为军中翘楚,区区两千西凉军,想来不是龙骑卫的对手!” “走!本王随你去看看将士们!”从邓展的回答中,刘辩听出了些许不确定的意思,他朝邓展一招手,率先向龙骑卫驻地走去。 龙骑卫驻地,建在王府最外一进的园子里。在园子中,圈起了一圈围墙,围墙内的区域占地并不宽广,在偌大的王府第一进庭院中,仅仅只算是占了个边角。 离龙骑卫军营尚有百余步,刘辩就听到军营内传来一阵阵大喝。他扭头朝身旁的邓展看了一眼,虽是没有说话,可嘴角却挂上了满意的微笑。 跟在刘辩身后,邓展微微低着头,看到刘辩脸上漾起笑容,他赶忙跟上一步,一边走一边对刘辩说道:“自殿下命臣下训练龙骑卫,臣下不敢有片刻怠慢,每日严加训练,如今龙骑卫官兵虽说剑术套路并未精进,可劈杀之能却是强横了许多!” “邓将军果然没让本王失望!”一边朝龙骑卫军营走着,刘辩一边点了点头,夸赞了邓展一句。 军营的牙门外,笔直的挺立着两名羽林卫士兵,那两名羽林卫手按剑柄,挺胸收臀,莫说寻常军队的兵士没他们站的挺拔,就连刘辩大军的主力,也不见得有卫兵能站出如此标准的军姿。 见刘辩与邓展走来,立于牙门左右两侧的两名羽林卫兵士赶忙抱拳躬身向二人行礼。 走进牙门,刘辩看到在军营的院落中,建着三排石质房屋,房屋的对面,则是一片连杂草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空地。 空地的一角,竖立着二十多只外面包裹着厚厚秸秆的木棍,离木棍不远的地方,又有着几堵厚实的木墙。 这些设施,都是当日建立龙骑卫时,刘辩亲自督导建设的。之所以选择邓展来训练这支队伍,刘辩并没考虑将他们打造成像羽林卫一样以马战为主的骑兵,而是想要把他们打造成一支擅长在各种环境蛰伏、突袭的特战队伍。 数百名身穿红色衣甲,但是头盔上却插着金色羽毛的龙骑卫,正在空地上列队练着劈杀。 每劈出一剑,持剑的官兵都会发出一声断喝,方才刘辩与邓展在路上听到的大喝声,便是官兵们训练剑术时发出的。 自从这支队伍建立,龙骑卫官兵每日的任务,就是跟随邓展练习剑术。邓展是个剑客,可他却不是个很注重招式的剑客。一直以来,他注重的就是一招制敌,因此在训练官兵时,也是以最基本的劈、砍、挑、刺为训练要点。 “殿下驾临!”跟着刘辩进入龙骑卫军营,邓展向正忙于训练的龙骑卫高喊了一声。 数百名龙骑卫听到邓展的喊声,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个个扭过头朝已经走进军营的刘辩和邓展看了过来。 官兵们看到刘辩来到军营,齐齐发出了一声欢呼,却并没有涌上前来,而是飞快的在空地上列起了整齐的队形。 队列成形,一名龙骑卫军官抽出长剑,在身前划出了个半圈,挺直腰杆、目视前方,高喊了一声:“龙骑卫全营官兵,向殿下献礼!” 这种仪式,并非汉军传统仪式,而是刘辩要求羽林卫与龙骑卫必须执行的仪式,相当于一种仪仗。 刘辩要的,就是把这两支队伍,练成既可作为仪仗又可征伐天下的纯粹精锐。 第289章 孟津渡口残阳如血 五百名龙骑卫个个挺胸收臀,站的笔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站在他们队列前的刘辩。 龙骑卫头盔上那金色的羽毛翎子,在风中微微抖动着,掀起层层叠叠的波浪,就好似一片在狂风中舞动着的浪潮,一眼望去煞为壮观。 如同龙骑卫官兵们一样,刘辩笔直的挺着身板,微微拧着眉头,向他面前的这五百名精锐高声喊道:“告诉本王,你等跟随邓将军,训练的如何?可能临阵杀敌?” “能!”刘辩的话音刚落,五百名龙骑卫脸上都现出了期待的神色,眸子中闪烁着强烈的战意,齐齐高声应了。 所有龙骑卫,都是刘辩军主力中的战士。他们每个人,都曾跟随刘辩在沙场上与敌军拼杀过,其中有不少人,甚至身上还留下了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痕。 经历过战争的战士,并不惧怕杀戮,他们早已将战争做为生存的唯一目的。无仗可打,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深的折磨。只有刀光剑影的战场,只有沐浴着血与沙的洗礼,只有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才是他们最终渴望的归宿。 “西凉军牛辅所部,在胡才将军押送铜钱与粮草时,趁我军半渡黄河而击之。”双手背在身后,刘辩在五百名龙骑卫身前来回的走动着,一边走,一边看着龙骑卫官兵,对他们高声喊道:“我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粮草与钱财也被西凉军劫去,洛阳重建势必受阻,城内外官兵百姓势必要因此而饿肚子,你等告诉本王,我军该当如何?” “抢回来!”刘辩话音刚落,龙骑卫队伍中,一名兵士便高高举起手臂,喊了一嗓子。 紧接着,所有的龙骑卫全都举起手臂,义愤填膺的呐喊着:“抢回来!” “不只是要抢回来!”刘辩停下脚步,面朝着龙骑卫官兵,对他们喊道:“我等还要将敢于劫掠我军的西凉军,给杀光杀尽!为死在他们手中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报仇!”得知西凉军敢公然挑衅,龙骑卫官兵一个个脸上都挂满了激愤,高高举起手臂,跟着刘辩呐喊了起来,并不算很大的军营内,一时战意高涨,充斥着浓烈的杀伐之气。 “邓将军!”见士气已是鼓舞的差不多了,刘辩转过身,面朝邓展,向他喊道:“本王命令,即刻整备龙骑卫,随本王追杀西凉军!” “诺!”邓展双手抱拳,应了一声,接着向龙骑卫官兵们喊道:“所有人,备马,随殿下出征!” 得了出征的命令,龙骑卫官兵齐齐发了声喊,队伍哄然而散,所有人都飞快的跑向军营内的马厩,各自牵出了战马。 龙骑卫军营,虽然占地不大,可配套设施却很是齐备。前院的空地,是他们平日练兵的地方,而后面还有一进庭院,庭院内是一排排马厩,养着的便是他们出征时的坐骑。 由于人数和马匹都不是很多,坐骑直接圈养在军营,也不会有太多不便,而且每日都会有羽林卫前来军营,帮着他们把坐骑牵到城外放牧,每匹战马都被养的膘肥体壮、毛发油亮。 龙骑卫平日训练的内容是步战战法,可战马却是如同羽林卫一般,每人一匹,而且全都是北方品种优良的高头大马。 “上马!”待到龙骑卫牵着战马从后院走出,再次列起队伍,邓展朝他们一挥手,下达了上马的命令。 随着齐齐整整“唰”的一响,五百名龙骑卫全都上了战马,一个个手提缰绳,凝视着刘辩,只等他下令出发。 “殿下,请!”待到龙骑卫官兵都上了战马,邓展微微躬着身子,抱拳请刘辩上马。 朝邓展点了下头,刘辩从一名龙骑卫兵士手中接过缰绳,也跳上了马背。 领着这支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脸的队伍,出了王府,沿着街道径直朝洛阳城西门走去。 五百多名身穿红色衣甲,头盔上却顶着金色羽毛的骑兵,在刘辩的带领下,飞快的奔出了王府。沉重的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轰轰的巨响,街道上的百姓赶忙闪到路边,目送着这支队伍从身前奔过。 刘辩领着队伍出城,守卫城门的官兵不敢阻拦,待到刘辩等人离开,军官赶忙派人向正主持洛阳建设的徐庶禀报。 得知刘辩只带领五百人就出了洛阳城,徐庶顿时大惊,赶忙命令赵云、太史慈、管青、管亥率领一万精兵,紧随出城,前去驰援刘辩。 可是待到赵云等人出城,刘辩与邓展已经领着队伍,早走的没了踪影。 “众位将军!”出了城西门,一直追了十多里,赵云勒住战马,对太史慈等人喊道:“城外空旷,殿下不晓得经由哪条道路前往黄河,某与众位将军各领两千五百人,遭遇敌军莫要恋战,找到殿下只管点起狼烟为号!” 赵云提出分头寻找,太史慈等人也都深以为然,齐齐抱起拳头,朝他拱了拱,各自领着两千五百人,分为四路,朝着西北方向追赶刘辩去了。 而此时刘辩则领着五百龙骑卫,马不停蹄的径直奔向黄河。派出的探马不断传回消息,胡赤儿抢劫了钱粮,并没有立即撤兵,而是把胡才率领的队伍逼迫到孟津渡口,意图将他们全部歼灭。 心知战事紧迫,刘辩不敢耽搁,双腿不断的夹着马腹,催马快速向着孟津渡口奔去。 对于黄河,刘辩并不陌生,他已是数次渡过黄河,与敌军交战。在虎牢关附近,这条河曾经还救过他和麾下一百余名精壮的性命。 可这一次,黄河却并没有眷顾刘辩的军队,而是给西凉军制造了袭击刘辩军补给队伍的机会。 领着队伍,策马疾驰,一直到太阳落山,刘辩等人才到达孟津渡口的外围。 勒起缰绳止住战马,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前方一片宁静,放眼望去四处乱石嶙峋,只有一条道路直通渡口。道路上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两军对峙的迹象。 “派人去前方打探,若有胡才将军的讯息,即刻向本王呈报!”凝望着前方,刘辩向身后跟着的一名龙骑卫军官吩咐了一句。 那军官得了命令,向身后一招手,立时便有一骑快马离开队伍,飞速朝着渡口奔去。 领着队伍等了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派出去探查情况的兵士策马奔了回来,到了刘辩近前,那兵士翻身跳下战马,半跪在地上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渡口并无大军迹象,只是沿途有许多我军与西凉军尸身。” “走!”听完兵士的禀报,刘辩向身后的队伍一招手,喊了声:“到前面看看!” 领着队伍走没多久,刘辩果然看到前方的地面上躺着一些或穿红色衣甲或穿黑色衣甲的尸体。 从尸体和地面上凌乱的痕迹来看,这里曾经是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搏杀。 骑马朝前走了一段,出现在刘辩等人眼前的尸体越来越多。这些尸体中,大多数都是身穿黑色衣甲的西凉军,只有少部分是穿着红色衣甲的刘辩军。 “殿下,看来我军并未吃亏!”看着遍地的死尸,邓展凑到刘辩身旁,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或许胡才将军已然获胜,追击西凉军去了。” “做好战斗准备!”邓展的话音刚落,刘辩并未接他的话头,而是抬起一只手臂,向身后的龙骑卫官兵高喊了一声。 随着刘辩一声令下,所有龙骑卫全都抽出了长剑,却并未跳下战马,而是自觉的围成了个圈,将刘辩和邓展护在中间。 龙骑卫官兵刚列好阵型,邓展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觱篥,原本空无一人的渡口,突然出现了黑压压一片西凉军。 从嶙峋乱石后钻出的西凉军,快速迂回,很快便将刘辩等人的后路抄断,无数西凉军弓箭手,张开长弓,搭上箭矢,瞄准了刘辩等人。 “持盾!”西凉军突然出现,刘辩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他抽出长剑,再次向围成一圈的龙骑卫高喊了一声。 五百人从背后卸下圆盾,竟然只发出了整齐划一的一声响。 “杀!”环顾了一圈四周,刘辩发现左侧的西凉军与他们距离甚近,勒转战马,长剑朝前一指,高喊了一声,从龙骑卫围起的圈内蹿出,率先策马朝着左侧冲去。 将刘辩等人围了起来,西凉军显然没想到刘辩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向左侧冲杀。 当刘辩率军冲出,已经快要冲到左侧西凉军阵列近前,率领这群西凉军伏击的胡赤儿才陡然反应过来,要下令让弓箭手发射箭矢。 “放箭!放箭!”胡赤儿骑在战马上,手提长枪,不断的挥舞着枪杆,高声喊叫着,让西凉军发射箭矢。 可惜他的命令下达的太晚,在他第一声“放箭”喊出口时,刘辩已率领邓展和五百名龙骑卫狠狠的撞在了左侧西凉军弓箭手的阵列中。 沉重的战马胸膛撞到西凉军弓箭手的身上,直接被撞击的弓箭手哪里承受的住如此强大的冲击力。 许多人惨叫着被撞飞了出去,也有一些没有被撞飞出去的西凉军弓箭手,则是被高高扬起的前蹄的战马踏在了马蹄之下。 冲散了西凉军弓箭手的阵列,刘辩翻身跳下战马,挥舞着长剑,兜头盖脸的劈向挡在面前的西凉军官兵。 跟着他一同冲进西凉军阵列的邓展,也紧接着跳下了战马,很快便与西凉军厮杀在一处。 龙骑卫接受的训练,本就是注重步战。刘辩与邓展都跳下了战马,龙骑卫官兵自是不会骑在马背上作战。 所有龙骑卫全都下了马背,一手持着盾牌,另一手不住的劈砍着长剑向西凉军扑了上去,左翼西凉军阵列顿时被冲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全军冲杀!”见左翼不过只是遭到了刘辩等人的一轮冲杀,就被撞开了缺口,更是有无数西凉军倒在刘辩与龙骑卫官兵的剑下,胡赤儿担心刘辩趁机杀出重围逃走,赶忙挥舞长枪,下达了全军冲杀的命令。 第290章 精锐展神威 刘辩率军冲进了左翼西凉军阵列,若是此时另外三面的西凉军弓箭手发射箭矢,被射中的,定然是人数更多,且正与刘辩等人厮杀的西凉军。 正是因此,胡赤儿才放弃了让西凉军发射箭矢的想法,下达了全军冲杀的命令。除了少量西凉骑兵簇拥在胡赤儿身边,保护着主将,包括弓箭手在内的所有西凉军步兵,全都嚎叫着扑向了刘辩和他率领的龙骑卫。 围住刘辩等人的西凉军,并不像刘辩早先得到的消息声称的那样只有两千人,而是足有三四千人。 潮水般的西凉军重步兵挥舞着短矛、盾牌,长弓兵则持着随身佩戴的长剑,怪叫着冲向了刘辩与他率领的这五百名龙骑卫。 “殿下,西凉军从身后杀上来了!”一名跟在刘辩身后的龙骑卫军官,劈翻了一个迎面扑向他的西凉军士兵,朝后看了一眼,向刘辩喊了一声。 “还有多远!”刘辩并没回头,一边劈砍着挡在身前的西凉军,一边向那军官高声问了一句。 当军官想要扭头朝后看的时候,另一名西凉军士兵瞪圆了眼珠子,持着短矛朝他猛扑了上来。 扭头向后看的军官连正眼都没看那西凉军士兵一下,待到士兵冲到他身前,他将身子一拧,避开了刺向胸口的短矛,随后抡起盾牌,朝着西凉军士兵的面门上狠狠砸了过去。 持着短矛冲向军官的西凉军士兵,一下刺了个空,脚没收住,趔趄着又向前冲了两步。 就在他刚要收住脚时,他的眼前闪过了一道银亮的弧光。紧接着,他感到颈部一疼,一蓬鲜血如同喷泉般飚射了出来。 劈翻了那名西凉军,军官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倒在脚下的尸体,随后又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向刘辩喊道:“西凉军离我等尚有三十步!” “待到十步再告诉我!”听到军官的喊声,刘辩还是没有回头,一剑刺穿了一名西凉军的心窝,抬脚朝那西凉军的小腹上猛踹了过去。 随着他手中长剑从那西凉军心窝拔出,西凉军胸口霎时喷射出温热的鲜血,飚射的他满脸满身都是。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刘辩大吼了一声,抡起长剑,跨步又朝前冲了出去。 刘辩的剑术只能算做一般,他的勇猛,却是让迎面挡着他去路的西凉军感到一阵阵的胆战心惊。刘辩每向前推进一步,对面的西凉军官兵就会朝后退上两步。 与刘辩不同的,是邓展在杀进西凉军阵列之后,并没有大呼小叫,而是默不吭声的挥舞着手中长剑,每一剑都直取西凉军官兵的要害。他每挥出一剑,都会有一名西凉军捂着飙血的咽喉倒在地上。 与刘辩邓展一同做战的龙骑卫,也是个个勇猛,随着龙骑卫官兵们劈砍长剑的动作,他们头上那金灿灿的羽毛微微颤动着,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泛着一层薄薄的血色。 许多龙骑卫头盔上金色的羽毛,都沾染了殷红的血渍,在风中微微颤抖的羽毛,就好似在书写着这一战的惨烈。 西凉军官兵,在来到中原之前,也是曾与北方胡虏常年作战的雄师,尤其是西凉铁骑,更是要比公孙瓒的燕云铁骑还要精锐许多。 邓展练出的这群龙骑卫,虽说剑术尚未精进,可劈、刺、砍、削等基本动作,却是个个娴熟,他们每劈出一剑,必定会给与之对战的西凉军造成极大的伤害。 战斗开始不过弹指间的工夫,西凉军已是倒下了一片,除了那些当场殒命的,还有许多被砍断了手脚,倒地哀嚎的伤患。与之相应的,刘辩麾下龙骑卫,则是伤亡寥寥,仅有数人负伤。 受伤的西凉军在满是鲜血和死尸的地上爬行着,意图逃离战场,可他们的速度又哪里比得上身体完好的双方将士。许多伤患不过是只爬行了数步,就被涌到近前的双方官兵踏在脚下,很快便被踩成了如同烂泥一般的尸体。 “还有十步!”跟在刘辩身后,一边劈砍着挡在面前的西凉军,那军官一边有些慌乱的又向刘辩喊了一声。 “到了五步再叫我!”刘辩依然没有回头,他已能看到前方西凉军的阵列被劈出了的口子,许多龙骑卫从口子冲了出去,旋即又掉头杀了回来。 “杀!”正劈杀着迎面上来的西凉军,刘辩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大喝,心知是从另外三面涌上来的西凉军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 “殿下,五步了!”跟在刘辩身后的军官听到喊杀声,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向刘辩高声喊道:“回头杀吧!” 直到这时,刘辩才回过头,向身后冲上来的西凉军瞥了一眼,高高举起长剑,大喊道:“将士们,为死去的同泽报仇,跟着本王杀!” 刘辩的喊声刚落,数百名龙骑卫齐齐高喊了一声“杀”,调转方向,朝着从背后冲上来的西凉军反扑了回去。 率领这队西凉军的胡赤儿骑在马背上,战场陷入胶着状态,成片成片的西凉军倒在刘辩率领的龙骑卫剑下,可他却并没有半点亲自冲锋的意思。 剽悍的龙骑卫在这一战之中,发挥了刘辩军以往在战场上从未有过的强悍战力。不仅是与他们厮杀在一处的西凉军个个心惊胆寒,就连远远躲着的胡赤儿,也是看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杀!”已不记得劈杀了多少西凉军,刘辩满身满脸糊着的都是鲜血,他抬剑朝着胡赤儿一指,向龙骑卫官兵喊道:“擒贼擒王,将那贼将给本王劈了!” 随着刘辩一声令下,龙骑卫齐齐发了声喊,朝西凉军发起了一轮新的猛扑。 龙骑卫个个人高马大,身体结实粗壮,西凉军官兵虽说也有高大壮硕的,可终究不如龙骑卫来的这般齐整。 双方撞在一处,战场上发出阵阵兵械与铠甲相撞的响声,西凉军被撞的向后趔趄着,连着倒退了数步。 当他们稳住身形,想要发起反扑时,龙骑卫手中的长剑,已是劈头盖脸朝他们砍了下来。 五百名龙骑卫,与近四千名西凉军杀在一处,不仅没有半点败象,反倒把西凉军杀的节节败退。 也难怪西凉军战力不如龙骑卫,胡赤儿此番带来的西凉军,只有不到三千人是重步兵,其余全是轻装弓箭手。 弓箭手远程发射箭矢,或许会给龙骑卫带来不小的伤亡,可近处劈砍,却无异于把脑袋送给龙骑卫积攒战功。 先前于左翼阻截刘辩等人的西凉军,几乎已被屠戮干净,少数没有被劈杀的,也借机逃出了战团,与西凉军主力汇合之后,再次扑向刘辩等人。 “杀!”一直默默挥着长剑的邓展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他一剑劈下迎面扑上来的一名西凉军军官的头颅,瞪圆了眼珠子,纵身朝着在远处观战的胡赤儿冲了上去。 被邓展砍去头颅的西凉军军官,笔直的挺立着,头颅已然掉落在地上,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给踩了个稀烂。没了头颅的腔子里,如同喷泉般飚射着鲜血,直到邓展从他身旁冲过,他的躯体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邓展乃是成名剑客,剑术自不是寻常龙骑卫和刘辩可比,他手中长剑翻飞,随着数十蓬鲜血飚射而起,他已是从西凉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径直冲向了胡赤儿。 胡赤儿虽说常年征战沙场,可何时见过如此剽悍的人物!浑身沾满了鲜血的邓展冲出重围,直扑向胡赤儿,胡赤儿顿时大惊,也不敢策马冲上前去试试邓展的武艺究竟如何,提起缰绳,猛的抖了一下,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竟是策马跑了。 主将逃走,西凉军哪里还有半点战意。也都纷纷掉头跟着胡赤儿一路玩命狂奔,如潮水般的退出战场。 “上马!追!”率领龙骑卫追了不到十步,刘辩抬起持剑的手臂,高喊了一声,率先奔向留在战场上的一骑战马。 邓展与在场的龙骑卫也都纷纷跑到战马旁,跳到马背上,跟着刘辩策马向逃走的胡赤儿追了上去。 胡赤儿领着一群一直在观战,却并未参加战斗的骑兵跑在前面,可苦了那些没有战马,只能靠着两条腿奔跑的步兵。 刘辩等人骑着战马,很快追上了奔逃的步兵,随着龙骑卫手起剑落,一个个玩命奔跑的西凉军被劈翻在剑下。 一个西凉兵提着短矛、盾牌,一边跟着溃散的同伴没命的逃跑,一边慌乱的回头向后张望。 当他看到一名龙骑卫手持长剑策马冲向他时,他赶忙侧身蹿向一旁,想要避开那龙骑卫手中的长剑。 可他的身体刚凌空跃起,另一名龙骑卫已是纵马冲了上来,结实的战马前胸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腰肋上。 随着“蓬”的一声闷响,那西凉兵发出了一声惨哼,身体凌空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脊背落在坚硬的土地上,或许是摔坏了内脏,他“噗”的一下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可厄运并没有离他远去,就在他仰着身子,喷出这口鲜血时,又一匹战马从后面冲了上来。 不知马背上的龙骑卫是有意还是无心,当战马蹿到这西凉兵近前时,高高的扬起前蹄,重重的踏在了西凉兵的胸口。 马蹄踏上西凉兵的心口,发出“咔嚓”一声骨骼劈裂的响声,待到战马从西凉兵身体上越过,那西凉兵的胸口已是硬生生的被踏出了两个深深的血坑,从血坑中,隐隐还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内脏。 一路劈砍着逃走的西凉军,眼看着胡赤儿领着一群人数不多的西凉骑兵走远,而靠着两腿逃跑的西凉兵已被劈砍的七七八八,没有多少人活着逃离战场,刘辩勒住战马,抬手止住追击敌军的邓展和龙骑卫,向众人喊道:“此番埋伏我等的,乃是少部西凉贼军,敌军断然不会甘心此败,不久之后或许牛辅主力便会来此!众军随本王寻个高处,据险死守!” 第291章 远来的骑兵 孟津一带,地势西高东低,颇为平坦,极少山丘,想要寻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峦,并不容易。 刘辩领着队伍向着西面奔去,没用多久,他便听到了黄河澎湃的浪涛声,眼前也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土坡。 土坡背靠黄河,虽说并未与黄河相接,可想要屯扎大军从毗邻黄河的一面朝上仰攻也是绝不可能。 “上坡!”看到土坡,刘辩抬手向前一指,双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催快了战马,往土坡上疾驰而去。 跟在他身后的邓展与龙骑卫,个个浑身沾满了鲜血,就连龙骑卫头盔上的金色羽毛,也都染上了一块块的血渍。 风儿吹拂着那一支支向上竖起的羽毛,沾染在上面的血渍,已不再是那么的艳红,而是成了一块块暗红色的乌斑。 这一战,虽说龙骑卫击退了八倍于他们的西凉军,可损失却也不小。五百人,几乎个个身上都带着伤,其中有二三十人受了重伤,短期内根本无法继续战斗。 不过死亡的人数并不多,待到众人上了山坡,刘辩命人点了人数,战死的龙骑卫,寥寥不足十人。 天色越来越暗,龙骑卫刚在山岗上布下岗哨,夕阳就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夜幕已经悄悄的降临了。 五百名龙骑卫,都是军中精挑细选的精英,而且当初建立这支队伍,刘辩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来能够全日侯的袭击敌军,因此官兵中并无夜盲。 “待到天明,西凉军恐怕就会前来强攻土坡!”站在土坡之上,刘辩手按剑柄,眺望着沉浸在夜幕中的远方,对身旁站着的邓展说道:“此处三面平缓,易攻难守,我军驻扎于此,能凭借的,恐怕只有居高临下这一条了。” “命令将士们,即刻开挖深沟,明日西凉军来到,定会先以弓箭射杀我军,尔后发起冲锋!”凝视着前方的夜色,刘辩接着对邓展说道:“钱粮眼下对洛阳至关重要,我等必须将之抢回!只是不晓得胡才将军把队伍带到了哪里,恐怕此时也是凶多吉少……” “先前于孟津一带发现的我军尸体并不是很多!”站在刘辩侧后一步的位置,见刘辩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邓展出声开解道:“而且并未发现胡才将军,恐怕此番斥候回报有误!我军钱粮有无被劫,尚不可定论!” “都懈怠了!”刘辩点了点头,紧紧的拧着眉头,对邓展说道:“我军连番战胜,将士们太过轻敌,若是斥候如同往日一般细致勘察,如何能让西凉军悄悄过了弘农郡,尔后进入河南尹?待到此战结束,本王要好生整饬军治,要让将士们谨记,董卓虽死,可天下尚未平定,将来的战斗恐怕要比今日更为凶险。” 邓展没有说话,如同刘辩一样,他也凝望着夜色中的远方,他很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黎明终将到来,待到太阳升起,一场新的恶战,便会降临。 刘辩率领龙骑卫驻扎于山坡之上,胡赤儿领着残兵,一路向西南逃窜,跑出近二十里,见刘辩并没有领军追上,他才下令要溃败的西凉军重整。 一场战斗下来,四千名西凉军,竟是折损过半。许多人不知逃到哪里去了,重伤患也被逃窜的西凉军丢在了战场上,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禀报将军,可收拢的我军将士,共计一千三百九十八名!”胡赤儿驻地,一名衣甲上满是血渍的西凉军跑到狼狈不堪的胡赤儿身前,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对胡赤儿说道:“未向主阵聚拢的将士,恐怕是凶多吉少……” “娘的!”坐在地上,手中正提着一只酒囊喝闷酒的胡赤儿,听得军官禀报,将酒囊往地上重重一摔,酒浆被摔的从囊口喷溅而出,他腾的站了起来,骂咧咧的说道:“洛阳王不过带了五百多人,我军四千人,竟是被打的找不到北!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你们一个个莫不是都在被生出来的时候,把胆给落在娘胎里了?他娘的,全是怂货!” “牛将军距我等尚有多远?”发了一通火,胡赤儿扭头瞪向黄昏时与刘辩厮杀的方向,朝那军官问了一句。 “回禀将军,我军已然跑的乱了,不晓得有多远!”军官半跪在地上,胡赤儿问起他们距离大军有多远,他很是忐忑的答了一句,连看也不敢去看胡赤儿。 “废物!”因被刘辩击溃,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胡赤儿抬脚朝那军官心口猛的踹了过去,怒骂了一句。 胸口被胡赤儿猛蹬了一脚,军官被蹬的连着翻滚了好几个跟头,趴在地上,却不敢吭哧半声,生怕一呻吟,又招来更猛烈的暴打。 “即刻派人,探明大军所在,向本将军通禀!”踹翻了军官,胡赤儿怒气犹自未消,朝那军官一指,对他说道:“明日午后,若是得不到大军消息,你便自家将脑袋砍下来给某!” “诺!”被踹翻在地上的军官一骨碌爬了起来,双膝着地,跪着应了一声,随后站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军官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胡赤儿咬着牙,喃喃的骂了句:“洛阳王,此番本将军定然要将你擒住,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恨!” 宁静的夜晚总是很容易过去,刘辩领着邓展与龙骑卫官兵在山坡上睡了一夜,不知不觉中,天已是蒙蒙的亮了。 经过一场厮杀,刘辩对这支新建的龙骑卫很是满意。当初他建立这支队伍,便是抱着一种让他们有着快速机动的行军能力,且拥有重步兵强悍劈砍力的想法。 没经历过实战,自是不能检验这支队伍的真正战力。经过了一场拼杀,刘辩对这支人数不多,却拥有着极高素质的队伍又多了几分信心。只要将来邓展好生训练他们,待到他们个个都成了剑术高手,他们的名字将会让整个天下的豪雄都闻之胆寒。 晨曦刺穿厚重的夜幕,渐渐的驱散了黑暗。一抹金色的光辉,照射在伫立土坡顶端的刘辩身上。 西南边的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片乌黑的战旗。距离甚远,刘辩看不到举着战旗的是多少人马的队伍,只能看见那一面面在风中猎猎翻飞的旗帜。 “西凉军来了?”见刘辩眺望着远方,半晌没有吱声,邓展走到他身后,也望向远方那支正朝着他们开来的队伍,向刘辩小声问了一句。 “还不知道!”刘辩摇了摇头,对邓展说道:“让将士们躲进深坑,若是西凉军前来,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诺!”邓展抱拳应了一声,转过身朝山坡上的龙骑卫们挥了挥手臂,向他们喊道:“将士们,殿下有令,所有人躲进深坑,无有殿下号令,不许擅自出战!” 五百名龙骑卫齐齐应了一声,纷纷跳进了夜里他们挖好的深坑,就连战马,也都被牵到了朝向黄河的那面山坡。 龙骑卫官兵们蹲在深坑里,一个个探出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西南方的地平线。 地平线的尽头,成片的乌黑战旗迎风招展,一支大军正扬起滚滚烟尘,快速朝着刘辩等人驻扎的山岗行来。 “我们的军队?”当大军行进到可以看清衣甲颜色时,刘辩满脸不敢相信的圆睁起双眼,很是纳闷的扭头看着一旁的邓展,嘴里咕哝了一句。 “殿下出城,军师定是不会放心!”邓展倒没有像刘辩表现的那么惊讶,他很是淡然的对刘辩说道:“我军前来,殿下正可率军清剿河南尹、弘农一带西凉军……” 望着越来越近的大军,刘辩并没说话,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山坡下的军队越来越近,当那支队伍到了距离山坡只有数百步远近的地方,刘辩看到领着这支队伍的,正是身穿银甲白袍的赵云。 跟在赵云身后的队伍,人数也不像刘辩早先以为的那么多,不过只有两三千名骑兵而已。之所以早先以为他们人数不少,那完全是马蹄踏在坚硬的泥土地上,扬起了漫天尘土,而造成的假象。 看着赵云领来的队伍,刘辩眉头微微皱了皱,面朝山坡下,向身后招了下手。 见刘辩招手,附近土坑里的一名龙骑卫赶忙爬了上来,抱拳躬身,立于刘辩侧后方,等待他下达命令。 “你即刻去询问赵将军,此番他们共有多少人从城内开出?”双目直视前方,刘辩向身旁立着的龙骑卫吩咐了一句:“要赵将军把队伍驻扎于坡下,他随你一同上坡回话!” 那龙骑卫兵士应了一声,转身朝山坡后拴马的地方跑去。没过多会,一骑快马便从坡后冲出,径直迎着赵云率领的那支骑兵冲了过去。 站在山坡上,刘辩眼看着那名龙骑卫冲到了赵云的队伍前,赵云率领的那两三千名骑兵,也纷纷停了下来,在坡下列起了队伍。 赵云与上前传令的龙骑卫说了几句话,向身后的骑兵喊了一嗓子什么,策马朝山坡上冲了来,那名龙骑卫也紧跟在他的身后,奔上了山坡。 “殿下!”上了山坡,离刘辩尚有十多步,赵云就翻身跳下马背,小跑到刘辩身前,抱拳躬身说道:“末将与太史将军,管亥、管青二位将军各率两千五百骑兵出城驰援殿下。末将昨日寻了半日,未见殿下,心道殿下既是出城寻找胡将军,必定沿着黄河行进,不想却真在此处撞见。” “子龙可有见到胡才?”赵云提起胡才,刘辩赶忙向他追问了一句。 第292章 上来杀某 “末将并未见到胡才将军!”刘辩问起胡才,赵云不敢隐瞒,赶忙应道:“不晓得太史将军他们可有见到……” “即刻出发!”微微拧起眉头,往身后坡下的黄河看了一眼,刘辩朝赵云和邓展招了下手,对他们说道:“即刻派出探马,探查太史将军等人所在,着重查勘胡才将军如今何在。” “诺!”赵云与邓展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两名龙骑卫兵士为刘辩和邓展牵来了战马,待到刘辩上了战马,邓展与赵云也一同跳上马背。 近五百名龙骑卫,跟着刘辩朝山坡下涌了去。 自打刘辩大军在洛阳改制,头上有羽毛的军队,只有龙骑卫和羽林卫,寻常官兵头盔上,都只是挂着大红的缨子。 赵云领来的两千五百名骑兵,都是主力中的寻常骑兵,在刘辩等人下坡之前,骑兵们便已排起了整齐的队列,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刘辩。 到了骑兵队列前,刘辩兜着马,在队列前面走了两圈,他并没有如同以往习惯的那样给官兵们训话,而是转了两圈后,朝官兵们招了下手,向他们喊了声“出发!”便策马朝着黄河岸边奔去。 马蹄阵阵、烟尘滚滚,领着一支由数千人组成的纯粹骑兵,刘辩飞快的奔向黄河岸边。 滚滚的黄河奔腾着、怒吼着,一个个滔天的巨浪高高掀起,随后又重重的砸在河床上,发出巨大的轰鸣。 策马奔腾在黄河岸边,刘辩耳中听到的,尽是黄河的咆哮,就连数千骑战马的马蹄踏在地面上的轰响,也被这大河的咆哮遮掩,几乎是细不可闻。 沿着黄河策马狂奔的刘辩,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下土坡的同时,在西北方二十余里开外的黄河上游,一支四五百人的刘辩军正被黑压压一片,足有七八千人的西凉军逼退到黄河岸边。 颈部以下的鳞片甲被撕开了一块,掉落的鳞片耷拉在胸口,鳞片甲残破的地方,横亘着一条还流淌着鲜血的伤口。伤口皮肉外翻,露出粉红色的肉芽,可胡才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连看也没看那道伤痕。 满身鲜血的胡才抬手抹了一把沾染在脸上的血渍,扭头朝堆积在黄河岸边装满了钱粮的数十辆大车看了一眼,咬着牙对身边的官兵们喊道:“将士们,洛阳城在等着我们送去钱粮,殿下在等着我们为他输送补给,西凉军要抢我们的钱!要抢我们的粮!我们给不给他们?” “不给!”胡才身边的官兵们,一个个脸上、身上都糊满了鲜血,面目狰狞的瞪着包围他们的西凉军,齐齐高喊了一声。 胡才的手上,沾染的也都是滑腻腻的粘稠血浆,刚才他抹了一把脸,不仅没有把脸上的血渍抹去,反倒是使得他脸上的血污更浓厚了一层。 逼近他们的西凉军,在一名西凉将军的引领下,慢慢的朝着胡才等人靠近。 在西凉军身后,是一片倒在地上的死尸。这些死尸,大多穿着西凉军的衣甲,只有少部分,穿着的是大红的刘辩军衣甲。 立于胡才身旁的官兵,许多人已是受了重伤,其中有一个兵士,右臂和左腿都被斩断,断口出还滴淌着血滴。可他却强撑着,用一条右腿站立起来,仅存的左手提着一把糊着血渍的朴刀,充满恨意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西凉军。 “杀!”当西凉军逼近到离胡才等人只有十多步远近,胡才端起长枪,高喊了一声,率先朝西凉军冲了上去。 数百名浑身沾满了鲜血的官兵,嚎叫着,跟在胡才的身后,如同一群嗜血的疯狼一般朝着西凉军撞了上去。 近万名西凉军,在胡才与数百名刘辩军官兵的猛扑下,竟显出了一丝慌乱,不少西凉军甚至两股战战,若不是有将军督战,他们恐怕已经掉头逃命去了。 胡才领着数百人,狠狠的与西凉军撞在了一处。那个少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的兵士,依靠仅存的右腿蹦跳着,最后一个冲到了西凉军近前。 如同潮水般的西凉军先是被撞的滞了一滞,可他们毕竟人多,很快便止住了颓势,朝前猛的扑了上来。 少了一条腿的兵士,下盘终究不稳,当西凉军反扑时,他那条独力支撑的腿扛不住力,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就在他栽倒在地的同时,一名西凉军怪叫着向他扑了上来,持着短矛,往他的心口猛的扎了下去。 独腿兵士也不闪避,任凭那西凉军将短矛扎向他的心口,他则持着朴刀,仰面朝上,将朴刀也狠狠的扎向了那西凉军。 短矛深深扎进了独腿兵士的心窝,独腿兵士手中的朴刀,也从刺了他一矛的西凉军心口扎了进去。 手持短矛,扎穿了独腿兵士心窝的西凉兵,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他至死都不敢相信,一个已经废了的人,竟然会在临死之前,还能拉着他垫背。 被扎穿了心窝的独腿兵士则在闭上眼睛之前,嘴角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直到西凉兵倒在他身旁,听到了那声人体倒地发出的闷响,他才怀着无尽的满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厮杀的战场,就犹如正在运作着的绞肉机,双方官兵一个个倒下,前面的人刚刚倒地,后面的人又紧接着跟上。 或许是经历过太多战斗,一个刘辩军兵士手中的朴刀已砍的卷了口。他挥舞着朴刀,劈向了对面的一个西凉军头顶。 朴刀的刀口太钝,劈到西凉军的头盔上,并没有把头盔劈开,而是砸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虽说刀口钝,可挥出这一刀,刘辩军兵士却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朴刀从那西凉兵头盔上弹开后,西凉兵的头顶霎时流下了暗红色的血液,两只眼睛也翻了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刚劈翻一名西凉兵,那刘辩军兵士正要收刀,一旁突然蹿出了另一名西凉兵。才蹿出的这西凉兵,怪叫着扑向手持卷口朴刀的刘辩军士兵,将他撞翻在地。 刘辩军士兵被撞倒在地,随手丢掉了卷口的朴刀,与那西凉兵相互掐着,翻滚了几圈。 他们翻滚时,身旁都是人的腿脚。黑压压的腿脚绊来绊去,正在厮杀的人们,根本没有闲暇顾及他们,只是从他们身边跳过,各顾各的与敌手厮杀。 俩人翻滚了几圈,待到止住滚动,刘辩军士兵恰好骑在那西凉兵的身上。他伸手从腰间拔出所有刘辩军都有配备的短剑,狠狠的朝着西凉军的面门扎了下去。 被他骑在身下的西凉军,见短剑扎向自己,想要扭身躲避,可身体却被固定的死死的。惊恐之下,他忙乱的抬起手臂,张开五指挡在脸上,就好似手掌能够挡住短剑一般。 可手掌毕竟是肉的,锋利的短剑“噗”的一声扎穿了西凉兵的手掌,深深的从他眼窝插了进去。 随着短剑的插入,一股暗红的血浆喷涌了出来,被短剑扎穿手掌和眼窝的西凉军踢腾了两下腿,浑身抽搐了几下,就动也不动了。 刚拔出短剑,才站起身,刘辩军士兵只觉着腰窝上一疼,另一名西凉兵怪叫着将短矛扎进了他左侧的腰眼。 锋利的短矛插穿了刘辩军士兵身上的皮甲,从他另一侧的腰肋透了出来。 被扎穿了腰肋,那刘辩军兵士猛的一拧身,大叫了一声,将挺矛刺他的西凉军甩的向侧旁一趔。 那西凉军还没稳住脚步,一柄短剑已经朝着他的咽喉扎了过来。短剑的锋芒一闪,西凉兵也算是反应迅捷,脚步刚扎稳,便赶忙扭了下颈子,堪堪的避开了刘辩军士兵扎过来的短剑。 可他却没想到,腰肋被扎穿的刘辩军士兵,完全是摆出了一副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架势。 刺出这一剑,刘辩军士兵已是拼完了浑身的力气。他的身体也随着短剑朝西凉军的胸口狠狠撞了上去。 一两百斤的汉子,撞在那西凉军的胸口,西凉军两脚一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他还没来及爬起来,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已重重的按在了他的头上,紧接着,一排坚硬的白牙,狠狠的咬上了他的咽喉。 被咬中咽喉,那西凉军只觉着咽喉一疼,紧接着便无法喘息,双腿痉挛着踢腾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咬中他咽喉的刘辩军士兵,也是拼着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完成了他军旅生涯的最终任务。 直到死,他的牙齿还深深的嵌入在西凉兵的喉咙中! 数百名刘辩军官兵一个个倒下,当遍体鳞伤的胡才又刺穿了一个西凉军军官的心口,脚步踉跄着朝后退了退的时候,他身旁最后一个士兵也倒了下去。 西凉军缓缓的朝他逼近着,可每个西凉军官兵的脸上,却都带着无尽的恐惧,望着胡才时,他们的眸子中还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满身血污的胡才,鳞片甲已成了一块块的残片,勉强挂在身上。左边脸颊,也被劈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粉红的皮肉外翻着,伤口正向外汩汩的流淌着鲜血。 “来呀!来呀!上来杀某!”西凉军逼近到离胡才还有五六步的地方,纷纷止住了脚步,胡才却一把扯下了身上的鳞片甲和残破的衣衫,光着膀子,抡着长枪,瞪圆了眼珠子,冲西凉军发出了一声声怒吼。 第293章 黄河浪卷 悲英魂 胡才身后不远,便是奔腾的黄河。黄河掀起片片浑浊的浪涛,重重的拍打在河床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手持长枪,面对着黑压压望不到头的西凉军。胡才那糊满了血渍的脸,剧烈的抽搐着。左边脸颊上,那条皮肉外翻,几乎从眼角到唇边的伤口,也随着他脸颊的抽搐,而汩汩的流淌着鲜血。 黑压压的西凉军将胡才团团围住,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上前。 “来呀!”黄河岸边,静静的停靠着数十辆大车,大车上的物资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 自从渡过黄河,胡才率领的这支队伍一直被西凉军追杀,可他们却始终守着物资,将士们用生命和鲜血护卫着重建洛阳急需的钱粮,没有让一颗粮食、一个铜钱落到西凉军手中。 可这一次,胡才知道,他再也没有能力保护身后的数十辆大车。随着他的倒下,西凉军将会掳走所有的物资。 心内一阵悲怆,两颗滚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和着胡才脸上的血渍,滑到他下巴上时,那两颗眼泪已成了通红的血泪。 “上啊!都在作甚?快上!”率领这支西凉军的武将,论武功应是不比胡才差,可不知为何,看着提枪立于四五步开外的胡才,他却没有半点勇气上前厮杀,他一边怪叫着让士兵往上冲,一边揪着一名西凉兵,把那士兵朝前猛的一推。 充满忿恨的眸子,瞪着那西凉将军,当那将军把士兵推向他时,胡才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了些许的鄙夷。 被西凉将军推出去的士兵踉跄着扑向了胡才,胡才抬枪的手往上一提,长枪如同一条毒蛇吐出的信子,向着那西凉军士兵的胸口扎了过去。 “噗!”刺出的长枪顿也没顿,猛的扎进了那西凉兵的心口,锋锐的枪尖从他的后心穿了出去,长枪的尖端还滴淌着殷红的血滴。 鲜红的血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胡才猛的抽回长枪,一股喷泉般的鲜血飚射而出。 激扬的鲜血蓬散成一片血珠,闪耀着血色的光华。 “杀!”鲜血终于刺激了被胡才镇住的西凉军,随着一声大吼,一名西凉军官手提短矛,纵身朝着胡才冲了上去。 军官这一冲,黑压压一群西凉军也随即跟上,朝着胡才扑了上去。 “杀!”手持长枪,胡才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同样发出了一声怒吼,迎着冲向他的西凉军扑了上去。 长枪翻舞,数名西凉军被胡才手中长枪扎穿、挑飞。可他终究只有一个人,而冲上来的西凉军却是越来越多。 “噗!”一支短矛从背后扎进了胡才的腰窝,胡才身子一震,随即又有十多支短矛扎进了他的身躯。 手中长枪紧紧的攥着,十多支短矛从胡才身体里拔出,一股股鲜血自短矛扎出的血窟窿中涌了出来。 长枪的一端深深扎进了脚下被鲜血浸透了的泥土,胡才双眼圆瞪,两腿一软,半跪在地上,眸子中的愤怒和不甘并没有因神采的消散而褪去,反倒是越发浓厚。 “他死了!”率领这支西凉军的将军,见胡才半跪在地上,**的上身汩汩的流淌着鲜血,一双眼睛却始终圆睁着,有心上前,却深怕胡才没死透,再次抓过一个西凉兵,把他往胡才面前一推,声音颤抖着喊道:“看看死透了没?” 被西凉将军推了一把,那西凉兵踉跄着朝前扑了出去,或许是由于害怕,一条水渍顺着他的裤管流下。 汉末人的裤子并没有裆,只是两只分离的裤筒套在腿上,平日出恭,只需掀起衣襟便可,能吓的尿了裤子,可见这西凉兵已是惧怕到了极点。 一头摔倒在胡才面前,当这西凉兵抬头去看胡才时,被他那双瞪圆了的眼珠子给吓了一跳,“娘呀”怪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想要爬起来逃走。 手持竖直插在泥土中的长枪,胡才并没有动弹。他圆睁着双眼,脸部狰狞的表情,就好似要将这西凉军给撕成碎片,可他的身躯却是连动也没动。 由于太过惧怕,那西凉兵趴在地上,双腿连着踢腾了好几下,两只手也不住的划拉着地面,却没能爬起来。他面前的胡才始终没有没有动,只是瞪着眼珠子望着他,嘴角好似挂起了一抹鄙夷的冷笑。 胡才没动,西凉兵稍稍安定了一些,他强压下心内的恐惧,浑身哆嗦着慢慢爬了起来,佝偻着身子,一条腿朝前伸出一点,另一条腿向侧面弓着,摆出了准备随时逃跑的架势。 伸出颤抖着的手,西凉兵在胡才的鼻子上探了探。手指没有半点气息喷上去的感觉,他才又向前挪了一小步,仔细的体会着手指传来的感觉。 “将军,他死了!”确定胡才已没了气息,那西凉兵才赶忙转过身,朝推他上前的西凉将军高声喊了起来:“他真的死了!” “把车推走!”得知胡才死了,西凉将军心内大喜,对胡才的惧怕也一扫而空,向身后的西凉军官兵高声喊了一嗓子。 得了将军的命令,一群西凉军立刻朝河边的大车涌了上去。就在那些西凉军用力的推着大车,想要把它们从河边推开时,一名西凉军官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将军面前。 可能是由于惊慌,那军官跑到将军面前,竟是忘记了行礼,只抬起手朝大军背后指着,结结巴巴的对将军喊道:“不……不……不好了!洛阳王……洛阳王的骑兵!” 军官这一喊,将军还没来及扭头,所有西凉军官兵都把脸转向了身后。 在他们身后,分为三个方向,三团遮天蔽日的烟尘正滚滚而来。烟尘中,隐隐能够看到一面面随风招展的乌黑大旗和马背上骑士穿着的红色战袍。 刘辩军的旗帜与西凉军一样,都是黑色为底,可他们的衣甲却是如同大汉朝廷的官兵那样一片火红。 看到三支刘辩军骑兵正朝他们疾速冲来,西凉将军心中陡然一凉,也辨别不清究竟来了多少骑兵,赶忙向河岸边正在推车的西凉军兵士们喊道:“快!快把大车推进河里,不要留给洛阳王!” 正推着大车的西凉军兵士们,听到这条命令,一个个面面相觑,看着大车上的钱粮,都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愣啥?快!”见那些西凉军兵士愣在那里没有动弹,将军瞪眼朝他们又吼了一嗓子,接着向身后的西凉军官兵喊道:“列阵!迎敌!” 这将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他们面临的却并非一支机动性寻常的步兵,而是三支以机动性和冲撞力为特长的骑兵。 由于刘辩曾命人给每个骑兵的战马配上马镫,虽说马镫是用木头制成,不像将来的铁制马镫那样牢固,可有了它,骑兵在冲撞与策马疾驰时,也是不用担心脚没落处而容易掉下战马。 “杀!”忙乱的西凉军还没整好队列,一声娇叱就传进了他们的耳朵,紧接着,无数豪壮的喊杀声响了起来。 杀声阵阵,天边的流云都好似被喊杀声给吓住而凝滞了。原本就很是慌乱的西凉军,在刘辩军骑兵的呐喊声中,一个个双腿发软,列队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没等西凉军列成阵型,最先冲到近前的管青已是挥舞着大刀,率先劈进了西凉军之中。 管青的战马冲进西凉军,她手中大刀左右劈砍,数名西凉军飚射着鲜血,倒在了地上。 被管青冲出了一个缺口,跟在她身后的刘辩军骑兵,也如潮水般撞向了这股西凉军。 两千余名重骑兵撞上了西凉军,随着阵阵撞击时发出的巨响和西凉军的惨叫,成片的西凉军被战马冲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再没能爬起来。 西凉军的厄运并没有就此截止,管青率领的骑兵刚撞上他们,太史慈和管亥也领着骑兵冲了上来,与西凉军撞在了一处。 三支骑兵,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撞了上来,与西凉军厮杀在一处。数千名西凉军霎时被冲的七零八落,许多人甚至被吓破了胆,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连滚带爬的向战场外跑。 早已发现河边有一群西凉军正把大车往河中推,管青挥舞着大刀,从西凉军之中杀过。 一个个西凉军官兵倒在了管青的大刀之下,就在她即将冲出混乱的人群,杀往河边时,率领这支队伍的西凉将军纵步蹿到了她的马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拧着柳眉,怒目瞪向那西凉将军,管青娇叱了一声,挥着大刀,策马朝那西凉将军冲了上去。 西凉将军双脚踏实地面,手持大斧挡住管青的去路,待到管青战马靠近,他大吼了一声,抡起大斧,朝着管青胯下的战马劈了过去。 大斧还没劈到管青胯下的战马,管青手中大刀一挥,硬碰硬的磕在了西凉将军的斧刃上。 西凉将军完全没想到冲向他的这清秀小将军竟是有着如此大的力气,一磕之下,手中大斧朝上一扬,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 他刚稳住脚步,还没来及重新摆起架势,一道刀光已是在他眼前闪过。 刀光划过,西凉将军只觉着双目一疼,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被切开的半片头骨,如同一只倒扣着的小碗,随着管青一刀劈过,翻滚着掉落在地上。 头顶热腾腾的脑浆还在跳动着,西凉将军的身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脑浆就如同一滩摔碎了的豆腐渣一般,涂的满地都是。 第294章 杀或不杀 奔腾的河水夹杂着泥沙,掀起滔天巨浪,向下游涌去。 立于黄河岸边,刘辩弯腰从湿漉漉的地面上捡起一颗金黄色的粟米。 粟米的颗粒很小,表皮上还沾染着血渍,捻在手中,除了在指肚上留下了一条暗红色的痕迹,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刘辩此时却觉着,捻着粟米的那两根手指是异常的沉重,就好似他手指中搓着的并非一颗小小的粟米,而是质地坚实的巨物。 胡才与运送钱粮的官兵尸体,已从战场中挑拣了出来,摆放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其中大多数尸体已是残破不堪,皮肉撕成了碎片,根本无法辨认面容。 望着奔腾的黄河,刘辩觉着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团东西,哽的难受,两行清泪早已是顺着脸颊滑落。 “殿下!”立于刘辩身后,管青轻声对他说道:“胡将军全身共计九十三处……” 管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抬起手臂,向后张开五指,止住了她的话头。他抽了抽鼻子,抬起另一只手,用衣袖抹了把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喉结滚动了几下,刘辩尝试着想要让发出的声音不带着哽咽。可他张了好几次嘴,最终却还是没有成功。 望着黄河滔天的巨浪,刘辩刚擦干的眼泪霎时又涌了下来。 赵云与管亥等人并肩立于稍远些的地方,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虽说他们看不到刘辩正望着黄河默默的落着眼泪,可他们却晓得,他们追随的洛阳王,此刻心内绝不会好过。 数百名押送钱粮的官兵,全都战死在黄河岸边。没有一个人逃走,也没有一个人向西凉军乞降。 率领这支队伍的胡才,浑身上下,共计九十三处伤口,其中十几处,都是致命伤。 他们凭着坚毅的信念,以区区数百人,与近万名西凉军厮杀。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守护着他们押送的钱粮。 望着黄河滔天的巨浪,伫立了良久,刘辩才再次抬起衣袖抹了把脸,对身后站着的管青说道:“你去告诉将士们,要他们腾出一些战马,带胡将军和战死的兄弟们回家!” 说话前,刘辩以为他能克制住悲伤、忍住眼泪。可偏偏在话落音的那一刹,滚热的泪珠又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滑落。 看到顺着刘辩脸颊滚落的泪珠,赵云等人都是愣了一愣。他们没想到,在他们心目中从来都是杀伐果决、无比坚强的刘辩,竟会在这一刻暴露出了他的脆弱。 “我的战马,给胡才将军!”喉结滚动了几下,刘辩强压着哽咽,对众人说道:“今日,本王亲自为胡将军牵马!” 黄河岸边,除了浪涛的轰鸣和战马偶尔发出的嘶鸣,再没了半点声息。每个在场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一片凝重,有些官兵甚至也抬起衣袖,抹着顺脸颊滑落的泪水。 “胡将军威武!战死的兄弟们威武!”凝视着被官兵们摆列成一片的尸体,刘辩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把长剑高举过顶,嘶哑着嗓子,呐喊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官兵,全都举起了兵刃,跟着刘辩齐声呐喊,为他们昔日的同泽践行。 “将俘虏拉上来!”立于刘辩身后,赵云拧着眉头,待到众人喊声落下,向一旁的兵士低喝了一声。 那兵士应了一句,飞快的跑向一群看押着俘虏的士兵。没过多会,一队士兵押来了黑压压一片被用麻绳捆缚着的战俘。 围歼胡才等人的西凉军,在管青、管亥和太史慈所部骑兵的冲杀下,很快便溃不成军,许多人被杀,更多的人则被生擒。 数千名俘虏在刘辩军兵士的押送下,到了离胡才等人尸身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排起了四方形的大阵。 “跪下!”待到战俘列起松散的方阵,一群刘辩军官兵一边呼喝着,一边从他们身后走过,若是有战俘跪的慢了些,便会有兵士冲上前去,朝他腿弯猛踹。 数千名战俘双手被反扣在身后,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脸上满是如丧考妣的神情,只等着刘辩杀他们为胡才等人殉葬。 “殿下,如何处置他们?”待到所有战俘全都跪下,赵云双手抱拳,向刘辩问了一句。 “杀!杀!杀!”刘辩拧着眉头,正看着那些西凉军俘虏,在场的官兵用兵器敲打起了盾牌,高声呐喊了起来。 阵阵喊杀声与兵器敲打着盾牌发出的声响震彻云霄,直把跪伏在地上的战俘吓得浑身哆嗦。 铁青着脸,凝视着这群战俘,过了许久,刘辩抬起手臂,止住了官兵们的呼喊。 每一个官兵都把视线转移到了刘辩的身上,所有人的眸子中,都闪烁着强烈的仇恨和弑杀的**。此时只要刘辩一声令下,官兵们就会一拥而上,将那几千名西凉军战俘砍成肉泥。 “洛阳需要民壮!”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数千名战俘,刘辩紧紧攥着拳头,咬着牙说道:“将他们分成小股,与民夫混编于一处。待到洛阳城重建完毕,放他们返回西凉,若是其中有人再敢踏入中原半步,定斩不饶!” 刘辩如此一说,显然是要放这些西凉军一条生路。听清他所说内容的官兵,全都是一脸的愕然,不敢相信的望着他,就连赵云、太史慈等人,也都是满脸的惊愕。 所有人都以为,刘辩此次会斩杀战俘祭奠胡才等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要放过这些战俘,只让他们去从事苦力。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刘辩军的官兵们都满脸愕然的看着刘辩,跪伏在地上的西凉军俘虏,则已是喊出了一片谢恩之声。 把脸扭向一旁,朝身边的兵士摆了摆手。 立于刘辩身旁的兵士很是无奈的应了一声,跑到那群押解着战俘的官兵近前,向那群官兵喊道:“押解俘虏,返回洛阳!” 如同蚱蜢般被拴成长串的俘虏,在官兵的押解下,缓缓的朝着洛阳方向行去。刘辩却指挥着一群官兵,将胡才等人的尸身摆在马背上。 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横在马背上,看着那些浑身是伤、已是血肉模糊的官兵尸体,刘辩紧紧攥着拳头,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如同在场的将士们一样,他恨不能将俘虏的西凉军全都砍了脑袋,祭奠战死的官兵。 可他又很清楚,他不能那样做,若是将来他想要在征伐的道路上走得更顺、更远,就不能一次屠杀数千名西凉军。 杀戮带来的或许是一时的爽快,可后续的潜在威胁,也会随之而来。将来攻城略地,敌人面临着一支传闻中只懂得杀戮的军队,必定会是死战到底,一场爽快,换来更多的牺牲,刘辩不会去做! “殿下!”胡才的尸身被两名兵士抬着摆放在了马背上,刘辩牵着缰绳,有些颓然的跟着押解俘虏的队伍,向洛阳城方向行去,当他从管青身旁走过时,眼圈红红的管青轻轻唤了他一句。 刘辩并没有回应管青,他根本没听见管青的呼唤。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重建洛阳,壮大实力,将来诛杀牛辅、平定西凉军! 战死的西凉军,被刘辩军官兵草草掩埋,而胡才等死难的将士,则都静静的趴伏在马背上。 刺眼的阳光投射在大地,照耀着这支缓缓而行的骑兵。跟随在刘辩身后的数百名龙骑卫,行进时虽是昂首挺胸,脸上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怆然,他们头上那染血的金黄色羽毛,也在风中微微颤动。 沾染在羽毛上的焦黑血渍,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折射着暗红色的光泽,更是给先前在黄河岸边发生的这场战斗,增添几分沧桑。 刘辩没有骑马,除了押解俘虏的官兵之外,万余人的骑兵,竟没有一个人跳上马背。所有人都拉着缰绳,牵着战马,慢慢的在空旷的原野上行走。庞大的队伍,竟是陷入了一片压抑的宁静之中。 “殿下,我军全歼河南尹境内西凉军!”领着队伍行进了不过十余里,一骑快马从远处奔向大军,马背上的骑士到了离刘辩尚有二三十步的地方,便跳了下来,飞快的跑到刘辩身旁,半跪在地上,高声禀报了一句。 听了斥候的禀报,刘辩缓缓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战马,默默的朝着前方走去。 刘辩默不吭声的径直走过,斥候半跪在地上,保持着抱拳低头的姿势并没有起身。 西凉军悄悄潜入河南尹地界,原先负责探查孟津一带情况的斥候因玩忽职守被抓回洛阳问斩,所有斥候都晓得,这一次他们是犯了难以原谅的过错,被问斩的斥候,不过是替所有人背了黑锅而已。 如果沿途布设的斥候都能稍稍精心一些,便不可能让西凉军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弘农郡,直入河南尹。 “殿下,军师命周仓、典韦、贾诩三位将军,进入弘农郡,正在追击牛辅所部西凉军,想来不日应能凯旋!”队伍走了没多久,又是一骑快马从远处奔来,马背上的斥候如同上一个斥候一般模样,半跪在地上,向刘辩禀报着军务。 如同上一次一样,刘辩也没有理会这个斥候,他甚至连头也没点一下,牵着马径直走了过去。 大军行过,两名斥候隔着十多里,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半跪在地上。此刻他们的心中,满满的尽是屈辱。 他们心内充满了恨意,恨的却不是不理会他们的刘辩,而是恨这些日子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太过大意,竟是犯下了难以弥补的过错。 “呀!”过了不知多久,先一步向刘辩禀报消息的那名斥候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拳头重重的砸落在地上,黄豆大的泪珠已是从眼窝中滚出,滴落在面前的黄土地上。 第295章 不破西凉誓不还 正在重建的洛阳城内,街道两侧挤满百姓,每一个人都伸直了颈子,朝街道的尽头张望。一些身高比别人矮的,看不清街道尽头的状况,踮起脚尖,把脖子伸的老长,极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挡在百姓面前的,是手持盾牌和朴刀的重步兵。每个重步兵的腰间,都扎着一条长长的白绢。洁白的白绢与大红的战袍相互辉映,更是给他们增添了几分威武。 不过所有的官兵脸上,却都写满了浓浓的悲戚。 一支队伍缓缓的从王府开出,沿着街道,朝新建的忠烈陵行进。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手捧托盘的刘辩。刘辩手中的托盘上,摆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木匣,木匣的旁边,放着的是一套崭新的鳞片甲。 搁在鳞片甲上的熟铜头盔,大红的缨子如同鲜血染就,在阳光的照射下,红的是那么的扎眼、红的是那么的鲜艳。 邓展手持出鞘的长剑,剑尖斜斜指着地面,满脸凝重的沉步而行。他每踏出一步,都好似脚上绑缚了沉重的石块,显得异常吃力。 跟在邓展身后的,是列成四排,摆出长长阵列的龙骑卫。所有龙骑卫的腰间,都与守卫路边的官兵一样,系着长长的白绢。 他们头盔上的羽毛已经更换,金灿灿的羽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耀眼的光泽,彰显着这支队伍的与众不同。 走在中间的两排龙骑卫,每人手中都像刘辩一样捧着托盘。不过他们捧着的托盘,要更大一些,每个托盘上,都摆放着两只精致的木匣和两套崭新的官兵衣甲。 外侧的两列龙骑卫,则是左手持着盾牌,将盾牌护在胸前,右手持着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迈着整齐且沉重的步伐,跟在刘辩身后,向忠烈陵行进。 龙骑卫的队列后面,是如同长龙一般的重步兵长队。腰间扎着白绢的重步兵,手中都拿着圆盾,他们并没有把圆盾护在胸前,而是提在手中,挡住小臂。另一只手握着的朴刀像走在外侧的龙骑卫官兵一般,刀尖指向地面,满脸凝重的跟着队伍行进。 刘辩领着队伍走过,街边上官兵和百姓的视线,都追随着他的背影。官兵挺拔如松,双脚就好似生根了一般,动也不会动上一下。被官兵挡在身后的百姓,却如同潮水般跟着队伍向忠烈陵跑去。 天气虽已不算十分炎热,可胡才等人的尸身却是无法保存。刘辩当日刚返回洛阳,便下令即刻修建忠烈陵,想在胡才等人尸身腐烂之前,让他们入土为安。 所谓忠烈陵,不过是选择了城内的一处生满碧树绿草的土坡,外围圈上了高高的栅栏,在坡上成片开挖出了许多墓穴而已。 忠烈陵的修建并没有费上多少时日,很快便修建完备,可胡才等人的尸身,却在那之前已开始腐烂发臭。 无奈之下,刘辩只得下令,将胡才等人逐个火化,让木匠制造许多如同骨灰盒一般的小匣,盛放胡才等人的骨灰。 刘辩与龙骑卫官兵捧着的托盘中,摆放的便是盛放着骨灰的小匣。 城内东南隅建成忠烈陵的土坡,人为的开凿出了一条青石小路。小路蜿蜿蜒蜒,自坡下一直延展到生满了草木、满目葱翠的山坡。 羽林卫的官兵,早已在赵云的率领下,于小路两侧列起了长队。 每一个羽林卫官兵,都保持着目视着前方、笔直挺立的姿势。他们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尖斜斜指向地面。阳光照射着他们手中的长剑,剑身泛着森冷的寒光,使得人们稍稍靠近一些,都会感到阵阵杀机扑面而来。 捧着摆放小匣和战甲的托盘,刘辩缓步走上山坡,从羽林卫官兵之间的小路走过。 龙骑卫的队伍跟在刘辩身后,沿着青石小路,缓缓朝山坡行去。而跟在后面的重步兵,则止住了脚步,在羽林卫队列前,化长队为方阵,所有官兵都仰脸望着正缓级而上刘辩和数百名龙骑卫。 踏在青石铺设的阶梯上,每向山坡上行进一步,刘辩的心情都会更加沉重一些。 徐庶领着赵云等人已然等在山腰,见刘辩领着队伍走了上来,除徐庶外,其余众人赶忙侧身立于青石路两侧,抱拳躬身,迎接刘辩。 “殿下,墓穴已然备妥!”徐庶迎着刘辩快步走上,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方才得到贾诩回报,牛辅所部西凉军,已在我军追击下,退出了弘农……” 双手捧着托盘,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朝着侧面的一片树林中走了过去。 树林里,挖着大大小小许多坑穴,每个坑穴前,都已立上了青石刻成的石碑。 由于工期短、刘辩催逼的紧。石碑刻的有些粗糙,不过上面的字迹,却是清晰可辨。 站在刻着“胡才将军之墓”的坑穴前,刘辩缓缓抬起头,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长嚎。 自从徐庶等人追随刘辩,从未有人见过他如此悲痛欲绝。当日刘辩率军渡过黄河,与白波军接战,胡才受了徐庶招降追随刘辩。 虽说自那以后,胡才并未立下太多功勋,可对刘辩来说,他却无疑是最早投效的武将核心中的一员。 痛失爱将,想到将来的战争中,身旁的这些将军,不知何人会在何地殒身,与他阴阳永隔,刘辩如何心内不痛? 长啸声刺破了山坡的宁静,传出很远很远。 山坡下,列着方阵的重步兵和守卫青石路的羽林卫,全都仰脸看向山坡。就连围在坡下的百姓,也都一个个伸直了脖子,想要知道刘辩为何突然发出长嚎。 整个洛阳城,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偶尔会有不晓事的孩童,向大人问上一两句他们心中的疑惑,再没有半个人说话。 “娘亲……”山坡下的人群中,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姑娘听到坡上传来刘辩的啸声,仰起小脑袋看着把她护在身前的母亲,以稚嫩的嗓音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娘亲。 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的妇人,赶忙伸手捂住小姑娘的嘴,朝小姑娘摇了摇头。小姑娘睁圆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茫然的望着她的娘亲,却是真的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 “胡将军走好!将士们走好!”待到刘辩嚎罢,立于他身后的徐庶高声喊道:“为胡将军和战死的将士们践行!” “将军走好!兄弟们走好!”徐庶的话音刚落,赵云就一把抽出长剑,率先跟着喊了起来。 紧接着,山坡上的所有人都高高举起兵刃,随着赵云发出了阵阵呐喊。 山坡下,列着整齐方阵的主力,一个个朴刀刀尖斜指着地面,仰着脖子,跟着发出了呐喊。 喊声渐传渐远,没过多会,整个洛阳城,都发出了“将军走好!兄弟们走好!”的呐喊。 龙骑卫手中捧着的木匣,一只只被摆放进刻着名姓的墓穴。其中许多墓穴中,并不一定埋下的便是墓葬的主人。 大多数死难的官兵,肢体已然破碎,许多人面容也是难以辨别,焚化他们的人所能做的,只是将他们单独焚烧,尔后分别装入木匣。 待到一名龙骑卫军官从刘辩手中接过托盘,把装着胡才骨灰的木匣和那套崭新的战甲放入胡才的墓穴,刘辩猛的抽出长剑,用长剑朝着左手手掌用力一划。 “青山处处埋忠骨,河川万里祭忠魂!”锋利的长剑划破了手掌,殷红的鲜血从紧攥的拳头里流出,滴落在胡才的墓穴前,刘辩咬着牙,高声念道:“百万雄师定中原,不破西凉誓不还!” “百万雄师定中原,不破西凉誓不还!”跟随刘辩上山的龙骑卫,全都提起了长剑,将手掌割破,紧攥着流血的拳头,齐声呐喊着。 “百万雄师定中原,不破西凉誓不还!”沿着山路列起长队的羽林卫,紧接着也如同龙骑卫一般,用长剑割破了手掌,紧攥拳头,跟着发出了雄浑的呐喊。 “百万雄师定中原,不破西凉誓不还!”这个举动,从山坡上,一直传到坡下,列起方阵的重步兵,用朴刀大力的敲打着盾牌,也跟着发出了阵阵吼声。 所有的刘辩军官兵,都在怒吼着,每个人的眼中,都如同要喷出火焰一般,充满浓厚的恨意和战意。 董卓在日,西凉军与他们原本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如今牛辅又命西凉军突袭刘辩军自河东运往洛阳的钱粮,致使胡才与数百将士死难,这场仇怨,自西凉军突袭胡才那日起,便已不再是朝廷社稷和乱臣贼子的怨恨,而是两支曾经数度交锋的大军之间的宿怨! 城内所有的官兵,都在呐喊着、怒吼着。从山坡上传到坡下,从坡下传到街面,又从街面传到了军营、传到了城墙上! 百姓们一个个满面凄惶的看着发出怒吼的刘辩军官兵,他们晓得,洛阳城虽是能够给予他们保护,可这里却很快要成为一场新战争的策源地。 刚刚得到没有多久的安宁,自今日起,便要远离洛阳,远离中原,远离所有以为天下大安的人们! “入葬!”脸颊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刘辩强忍着喉头堵塞的感觉,发出了一声满载着痛苦的吼声。 一抔抔泥土填入了埋葬胡才与死难官兵的墓穴,黄土掩埋了这些不久前还曾鲜活的人们,却在每一个刘辩军官兵的心头,又刻上了新的仇恨! 第296章 送王妃到洛阳 胡才战死,自河东运送钱粮到洛阳的职责,便落在了韩暹的肩头。 每日仍旧有源源不断的铜钱和粮草自河东运过黄河,输送到洛阳。洛阳城在强大后援的支持下,也渐渐具备了规模。虽说尚不足以与往昔相比,却也是商贾云集,多少恢复了些繁华。 翻建的洛阳王府,虽说没有往日的洛阳皇宫那么富丽堂皇,规模却也是不小。 尤其是庞大的后园,园中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碧树琼花相映成趣,在园中甚至还有着一片人工挖出的湖泊。 宽大的湖泊边,栽种着许多品种各异的树木,最为集中的,便是柳条细长的垂杨柳。 风儿掠过柳绦,一根根柳枝如同荡漾着的秋千,来回摇摆着。 站在一棵柳树下,望着眼前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湖泊,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半晌也未言语。 站在刘辩身后的,是一身戎装的管青,由于此刻她是置身于王府内院,她并没有佩戴兵刃,只是穿着那身能完美衬托出她飒爽英姿的鳞片甲。 “是军师让你来的?”面向湖泊伫立良久,刘辩悠悠的向身后的管青问道:“下葬胡将军那日,本王是否失态?” “不!”管青摇了摇头,语气很是肯定的说道:“殿下真情流露,末将等也是深受感触。据末将所知,许多官兵已是战意高昂,只等殿下下令,全线进攻西凉军!” “真希望不要再打了!”刘辩低下头,抬起双手用力的搓着面部,待到放下手后,他叹了一声,对管青说道:“自打本王起兵,已是有无数将士埋骨他乡,更多的人则失了手脚,从此成为废人。本王近日一再寻思,将士们如此用命,他们为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只如一些将士所说那般,为的只是当兵混口饱饭吃?” “不!将士们为的是追随值得追随的主公!”刘辩话音刚落,管青就接过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末将赶到时,胡才将军与所部将士,新战死不久。若是末将早一炷香赶到,或许胡将军还不会殒命于黄河岸边。若只是为了吃口饱饭,定然不会如此用命!” “当真一个活人都没有?”管青提到当日那一战,刘辩的心头陡然一抽,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向管青追问了一句当时的状况。 当日刘辩领军赶到,战斗已经结束。管青与管亥、太史慈三路夹击,西凉军不过只是支撑了两三柱香的工夫,便彻底奔溃。 由于西凉军当日尽为步兵,几乎没有敌人成功逃走,部分西凉军被当场斩杀,大半西凉军缴械投降。 可胡才所部官兵,却是一个活人都没有。管青等人找到的,不过是一具具破碎的尸体而已。 “没有!”管青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几分悲凉,对刘辩说道:“胡将军所部将士,尽皆死节。无有一人投降,也无有一个人存活下来……” 刘辩没再说话,凝望着眼前的湖泊,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机。 “启禀殿下!”正与管青立在垂柳下,望着清粼粼的湖面彼此无语,一名守卫王府后院的羽林卫飞快的跑到了近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韩暹将军又送来了钱粮,与将军一道来到洛阳的,还有数辆马车?” “马车?”听说韩暹护送了马车来到洛阳,刘辩猛然转过身,向那羽林卫问道:“马车内乘着何人?” “据说是几位王妃!”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羽林卫兵士应了刘辩一句。 听说是唐姬等人来到洛阳,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神色霎时一暗,她抱起双拳,对刘辩说道:“殿下有要务在身,末将告退!” 虽说管青极力想要表现的正常一些,可她说话时,语气中却还是透着几分苦涩。 扭头看了管青一眼,刘辩点了点头,对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管将军且去歇着吧!” “诺!”管青应了一声,躬身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朝外院走去。 目送着管青离去的背影,刘辩感觉得到,她走路时脚步略微有些踉跄,就好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刘辩曾以为他了然管青的心思,也曾试图与她接近,却被她断然拒绝。 对于讨好女人,刘辩并不是十分擅长。唐姬等人与他都有过枕席之欢,可他却始终不是很明白,这几个身边的女人,心内都在想着什么。 待到管青的背影渐渐远去,刘辩朝报讯的羽林卫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即刻准备,迎接王妃!” 报讯的羽林卫应了一声,后退两步,转身跑了。 没过多会,一队由数十人组成的羽林卫集结在刘辩身前,等待着刘辩下达迎接王妃的命令。 环顾了一圈站在身前的羽林卫,刘辩将手一挥,对他们喊道:“走!” 领着一队羽林卫,刘辩迈着大步,沿着青石铺设的路面,快步朝前院走去。 王府后院着实太过广阔,走了大概两三柱香光景,刘辩等人才来到前院。刚进前院,一名守卫王府大门的羽林卫就飞快跑了过来,立于刘辩身侧,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赵将军与太史将军已然奉军师之命出城迎接王妃,军师也早于王府外等候王妃车驾!” “知道了!”朝那羽林卫点了下头,刘辩领着跟在身后的一队羽林卫,快步走向王府正门。 洛阳王府正门,就是当初的宫门。刘辩曾经赶着夜香车,带着唐姬骗过守卫,逃到洛阳城内的街市上。 物是人非,许多日子以前,刘辩领军返回洛阳,再次来到这座宫门外,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经历了烟熏火燎,焦黑一片的大门。 经过翻修,正门处烧焦的区域已重新漆刷,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恢宏与大气。 整个王府,都是由羽林卫负责守卫,守在正门处的几名羽林卫,见刘辩领着人走了过来,赶忙抱拳躬身,立于门的两侧。 带着一些兵士站在正门外等候唐姬等人车驾的徐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赶忙回头朝府内看了过去。 见走出来的是刘辩,徐庶跨步迎上,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河南尹与弘农一带西凉军已被肃清,河东一带虽是安稳,可殿下终究相距甚远。臣下担忧王妃安危,因此特意请韩暹将军护送王妃来到洛阳……” “军师有心了!”不等徐庶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点了下头,跨步走到路边,向着韩暹进城应走的城门方向张望。 由于王妃即将进城,车驾沿途要走的街道两侧,站满了官兵,平日人来人往的街面上,此刻也是一个百姓也没有。 “不过是王妃进城,如此大张旗鼓,着实有些扰民!”向街道上望了两眼,看到满街官兵和空旷无人的街面,刘辩扭头对一旁的徐庶说道:“军师大可不必如此。” “西凉军敢于穿过弘农直插河南尹,眼下洛阳城内,往来人等也是颇为杂乱!”听了刘辩略带着几分责备的话,徐庶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对他说道:“臣下晓得殿下爱民,不愿多对百姓滋扰。可刺客却是最易暗藏于百姓之中。稍有懈怠,刺客便会趁虚而入,还是谨慎些为是!” “军师所言不差!”想到日前西凉军从斥候眼皮底下穿过弘农郡,直插河南尹一事,刘辩心内就是一阵愤懑,因得到唐姬等人来到洛阳的消息,而略显兴奋的脸上,霎时弥漫起阴云,他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倒是本王大意了!” “殿下,来了!”刘辩正与徐庶说着话,立于他身后的一名羽林卫抬手指着街道尽头,对刘辩说道:“王妃的车驾来了!” 听到那羽林卫的喊声,刘辩与徐庶都把脸转向了羽林卫指向的街道。顺着街市看去,他们果然看到赵云与太史慈并骑而行,跟在赵云、太史慈身后的,是数辆车厢乌黑、由一队羽林卫簇拥着缓缓前行的马车。 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因提及西凉军而面色铁青的刘辩,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笑意。 自从当日离开安邑前往洛阳,到如今已是过了数月,刘辩与唐姬等人分开也是有些日子。虽说在这三个女人身上,找不到管青给他带来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可与她们相处日久,毕竟还是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队伍越来越近,刘辩已能听清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的“空空”声响。木质的车轱辘碾轧在路面上,发出“疙瘩疙瘩”的响声。 “殿下!”到了王府门外,赵云和太史慈同时翻身下马,抱拳躬身,赵云对刘辩说道:“末将等迎来王妃!” 向二人点了下头,刘辩朝队伍中看了看,很是诧异的问道:“怎不见韩暹将军?” “回禀殿下!”赵云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对刘辩说道:“韩暹将军入城之后,押送着钱粮,径直前往府库交接去了!” “倒是难为了他!”刘辩点了点头,对赵云说道:“你命人去知会韩将军,要他送罢钱粮,入府面见本王。“ “诺!”赵云应了一声,扭头向身后跟着的一名羽林卫说道:“去府库传殿下命令,请韩暹将军交接完毕钱粮,即刻前来王府拜见殿下!” 那羽林卫应了一句,先是抱拳躬身后退两步,随后转过身跳上战马,策马朝着府库方向奔去。 “殿下!”得了命令的羽林卫刚离开,刘辩就听到了一个甜甜的声音。 循着声音向马车看去,刘辩看到的是唐姬从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里钻了出来,陶浣娘与蔡琰,也在唐姬出了马车之后,相继从后面的两辆马车中走出。 第297章 要做爹了 与刘辩牵着手,唐姬站在王府正门前,仰脸看着那高高的门头。 高大的正门,不久前才漆刷了大红的涂料,门板上那一颗颗门钉,也被打磨的铮亮,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遭受过一场冲天烈焰的洗礼。 仰着娇俏的脸庞,看着数人高的宫门,唐姬颇有几分感怀的轻声对刘辩说道:“当日妾身便是与殿下一同从此处离开……” “是啊!”拉着唐姬的手,刘辩也仰头看着大门,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唐姬说道:“当日你我仓惶逃离,本王也没想到,竟有一日能够重返此地,并以此为家!” 听了刘辩的这番话,唐姬脸上现出了一抹红晕,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蔡琰与陶浣娘跟在唐姬身后,对于皇宫,她们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触。蔡琰虽说过去曾在洛阳生活过,可身为大家闺秀,她几乎是没有出过宅门,更不可能来到皇宫,观瞻着帝王家的恢宏,对过去的皇宫,她自是不会有多少印象。 至于陶浣娘,出身贫寒,在刘辩带她与乡亲们离开陶家庄之前,她甚至不晓得城镇是怎么个样子。如今见了由皇宫翻建而成的洛阳王府,除了震撼,再没有别的词语可用来形容她此时内心的情感。 朝唐姬身后神态从容的蔡琰和满面惊愕的陶浣娘看了一眼,刘辩向她们招了招手,对她们说道:“府中颇有房舍,今日本王便让人为你等收拾出几处相邻的住处,日后你等相见,也不用走上太多路程。” “多谢殿下!”经过许多时日相处,如今唐姬与蔡琰、陶浣娘,彼此已然熟识,早已姐妹相称,在安邑之时,刘辩不在身边,仨人也是常聚于一处,彼此说说话儿解个闷。听得刘辩说要让她们住的近些,仨人赶忙向刘辩万福谢恩。 早先刘辩曾命人送蔡邕前去安邑,此次蔡邕也是随着蔡琰等人回到洛阳。不过王府乃是刘辩与王妃们的住处,蔡邕自是不可能进入王府居住,徐庶已是在城内为他备妥了住宅,他刚进入洛阳,便被人接走。 “殿下,臣下尚有要务,不送殿下与众位王妃入府,先行告退!”刘辩拉着唐姬,与众女子正要进府,与他一同等在府外的徐庶抱拳躬身,向刘辩和唐姬等人告了声退。 扭身向徐庶点了下头,刘辩对他说道:“城内诸事繁杂,有劳军师!” 徐庶并没有接刘辩的话,他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目送着刘辩与唐姬等人,在一群婢女和卫士的簇拥下,进入了王府。 进了王府,羽林卫官兵各自散开,在王府外院警戒,只有少部分人跟随刘辩等人进了后院。 由于刘辩早先在安邑,并未替唐姬等人安排太多婢女,跟随唐姬等人来到洛阳的,加上仆妇,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 纵然只有数十人,一大群穿着鲜亮衣衫的婢女、仆妇跟在身后,莺莺燕燕,簇拥着刘辩一个男人,倒也是羡煞旁人。 进了后园,在众人的簇拥下,刘辩一边沿着青石路缓步向前,一边指着两侧刚栽种没多久的花木,对唐姬和蔡琰、陶浣娘说道:“这些花木均为近日栽种,原先宫中草木已是悉数被大火烧尽。本王早先曾想一到洛阳,便将你等接来,可洛阳城当日着实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整座城内,连片瓦容身之处也无,只得委屈你等暂居安邑……” “妾身等晓得殿下苦衷!”刘辩话还没有说完,唐姬已是微微一笑,很是体贴的对他说道:“殿下为大汉社稷整日操劳,妾身等自可理会殿下辛苦。” 自从与唐姬等人相见,蔡琰与陶浣娘跟在刘辩和唐姬身后,始终未有说话,唐姬俨然已成了她们的代言。 与唐姬并肩走着,远远望见后园那片人工挖出的湖泊,刘辩向跟在身后的羽林卫喊道:“备办一条小舟,今日本王要与几位王妃湖面泛舟。” “且慢!”一名羽林卫刚应了一声,一向不太爱说话的陶浣娘赶忙止住他,随后轻声对刘辩说道:“殿下,王妃身怀六甲,不可受了寒气……” “身怀六甲?”听了陶浣娘的话,刘辩愣了一下,赶忙低头向唐姬的肚子上看了过去。 唐姬身穿的是一套大红的宫装,鲜红的束腰勒在纤腰上,使得她的腰肢看起来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纤细,若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她的小腹有那么一点微微隆起。 很是纳闷的把唐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通透,刘辩一脸茫然的咕哝道:“身怀六甲,为何腰肢还是如此纤细?” 说着话,他还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唐姬的小腹,很是纳闷的念叨了一句:“小腹着实有些隆起,可怀孕不是应挺着很大肚子的么?” 刘辩的手轻轻按压在小腹上,霎时把唐姬闹了个大红脸。她身躯如同触电般微微一颤,赶忙将脸扭向一旁,现出一副满面娇羞的模样,着实是人见犹怜。 “殿下离开安邑,不过仨月有余!”唐姬满面羞红的不答刘辩问题,陶浣娘却是噗嗤一笑,轻声对他说道:“哪有三个月便是挺起了大肚子的?” 经陶浣娘一提醒,刘辩才恍然醒觉,他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朝唐姬咧嘴一笑,双手扳着唐姬的肩膀,让她面朝向自己,低头看着唐姬的小腹向她问道:“何时有的身孕?方才为何不告知本王?” 刘辩这句话,显然问的是白痴至极。蔡琰与陶浣娘听了,相互看了一眼,掩着小嘴,“噗嗤”笑了出来。 跟在蔡琰与陶浣娘身后的一群婢女,虽说不敢笑出声,却也是一个个憋着笑,脸上表情异常古怪。 “殿下……”刘辩这句完全对女人生理外行的话,又给唐姬闹了个大红脸,她俏生生的翻了刘辩一个小白眼,紧紧的抿了抿嘴唇,过了好一会,才带着无限娇羞的轻声对刘辩说道:“仨月前殿下在安邑宠幸了妾身,妾身才……” “呃!”想到离开安邑那天,他让唐姬抬起双腿不要即刻起身的一幕,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突然像是发了狂似得,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一把将唐姬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冲着身后的众人喊道:“本王要做爹了!本王这一炮打的,还真是奇准无比!” “恭贺殿下!恭贺王妃!”刘辩出声大笑,虽说众人并不晓得他说的“这一炮”是何意思,一群婢女却赶忙跪在地上,跟在最后的羽林卫也都纷纷半跪下去,抱拳低头齐声向刘辩和唐姬贺道:“恭祝殿下、王妃喜得麟儿!” “都起吧!”怀中抱着唐姬,刘辩朝众人挑了挑下巴,对他们说道:“本王今日大喜,你等过会皆去领些赏赐,当做与本王同贺。” “多谢殿下恩赏!”得了刘辩赏赐,羽林卫官兵倒不觉着怎样,那些婢女则赶忙跪伏在地上,向刘辩谢了,随后才站起身。 “殿下!”被刘辩抱在怀中,唐姬俏脸通红,柔声对刘辩说道:“快将妾身放下,众人看着,颇为不雅。” “有甚不雅?”唐姬话音落后,刘辩很是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不仅没将她放下,反倒又朝上托了托,抱得更为瓷实,对她说道:“你是本王王妃,如今又怀了本王的后人,本王抱着,有何不雅?你这腹中,可是本王的血脉,要你多走一步,本王也是不舍!” 说着话,刘辩抱着唐姬,跨步朝一排宫室走了过去。被他抱在怀中的唐姬,也将双手环绕在他颈上,羞红着脸,把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前。 刘辩走向的宫室,往昔曾是皇宫内后妃居住的所在,如今被辟了出来,作为刘辩王妃的住处。 每座宫室,都由数十间房屋组成。主殿自是做为王妃住处,一旁的偏房,皆是为王妃的婢女准备。 后园中,同等规模的宫室,共有百十座,可刘辩却只得三位王妃。唐姬等人的随身婢女、仆妇人数并非很多,住在如此宽广的宫殿中,倒是有种极其空旷的感觉。 抱着唐姬,刘辩快步走进一座临近湖边的宫室。刚进宫门,他就对怀中的唐姬说道:“此处临近湖边,每日可吸纳湖水灵气,待到孩子出生,定然会灵秀非常。” “殿下……”唐姬并未接刘辩的话头,一向注重礼仪的她,当着众人的面,被刘辩抱在怀中,她已是觉着有些与礼数不符,轻声对刘辩说道:“殿下可将妾身放下说话!” “哦!对!”唐姬这一提醒,刘辩才回过神来,他已是抱着唐姬走了不近的路程,虽说唐姬生的小巧,身躯并不算很沉,可长久抱着,手臂终究还是感到有些吃力,他应了一声,将唐姬轻轻放下,搂着她的肩膀,指着屋内齐齐整整摆放的家当,对唐姬说道:“以往你我熟知的宫室,早已烧成灰烬。如今的房屋与屋内摆设,皆是后来备办,如今你便是这里的女主人。” 目光随着刘辩的手指,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唐姬先是抿了抿嘴唇,随后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感伤的对刘辩说道:“经过数年,人是物非,虽说殿下如今重归洛阳,可这宫室却再不是以往的皇宫……不晓得母后若是泉下有知,得知殿下诛杀了董卓,心内可是欣喜莫名……” “莫要再提那些!”从唐姬的神色中,刘辩看出了几分黯然,他转过身,先是抓住了唐姬的一双小手,举到胸前,随后又扭头朝一旁立着的蔡琰和陶浣娘看了一眼,对她们说道:“我等如今已回洛阳,从今往后,洛阳便是我等的家。只要我刘辩一日不死,便不会放弃洛阳,让你等流离失所、无家可回……” 刘辩说出这番话,蔡琰与陶浣娘立于一旁,向他福了一福,而唐姬则依偎在他身旁,三个女子齐声对刘辩柔柔的说道:“妾身与殿下生死相随,断不辜负殿下疼惜!” “启禀殿下!”刘辩怀中搂着唐姬,正要伸手把蔡琰和陶浣娘也揽进怀里,一名羽林卫立于门外,抱拳躬身对他说道:“韩暹将军已在外院等候!” 第298章 河东也缺粮 得知韩暹已然到了前院等候,刘辩向唐姬等人交代了几句,要她们且在后园走走看看。又命人为蔡琰与陶浣娘也收拾妥当住处,才领着随他一同进入后园的羽林卫,快速向前院走去。 以曾经的皇宫为王府,虽说气势宏伟,很有一方霸主的势头,可居住的面积却是太大了一些。领着数名羽林卫,走了好半天,刘辩才又来到前院。 刚进前院,刘辩就看见韩暹立于园内,正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到来。 “韩将军!”见了韩暹,刘辩快步迎了上去,招呼了他一声。 背对着后园入口,黄巾贼出身、从未见过皇宫的韩暹正仰头望着眼前一片高大的宫墙,心内正感慨着宫墙的宏伟,陡然听到刘辩唤他,他连忙转过身,面朝刘辩,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听闻殿下召唤末将,末将不敢有丝毫延搁,钱粮方交接妥当,便即刻赶来。” “韩将军辛苦!”刘辩点了下头,向韩暹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韩将军请随本王入大殿说话。” “诺!”韩暹赶忙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着刘辩走向正对着王府大门的大殿。 几名羽林卫也手按剑柄,紧紧跟在刘辩与韩暹的身后。 所谓的大殿,就是以往皇帝临朝的地方。进了王府正门,走过一片平整的空旷广场,再等上数百级台阶,便可到达大殿门口。 刘辩不过是洛阳王,这座大殿自是不会被用来临朝,对他来说,大殿不过是用来接待臣下和厅堂而已。 韩暹进入王府,所站的位置,恰好是台阶前的广场。跟着刘辩,众人沿着台阶一路快走,没用多会,便到达了大殿门外。 两名羽林卫跑到门口,伸手拉开殿堂大门,随后侧身立于一旁,给刘辩和韩暹让出了道路。 大殿的设计很是精细,虽说殿堂广阔,但采光却是极好。房门推开,一间足可容下数百人的大厅出现在刘辩和韩暹的眼前。 大厅的上首,摆放着一张厚厚的丝绵垫子,那张垫子前,有着一只漆刷的很是光亮的矮桌。厅内立柱前,也整齐的码放着许多丝绵絮成的坐垫,不过这些坐垫前面,却是没有矮桌,只是一张张垫子整齐的码放在地上。 进了大殿,刘辩径直走向殿内上首的矮桌,韩暹则是先将佩剑交于门口的羽林卫,随后才跟着刘辩进入殿内。待到刘辩登上殿内高台,跪坐下去之后,韩暹才抱拳躬身立于大殿正中。 “韩将军请坐!”落座之后,刘辩一手按着矮桌桌面,另一只手朝韩暹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辩刚做完手势,一名羽林卫立刻便捧来了一只丝绵垫子,摆放在韩暹身后。 帝王与王侯单独接见臣下,臣下往往都是在下首与主公相向而坐,身为刘辩麾下将领,韩暹自是不会大咧咧的在侧旁的垫子上坐下。 羽林卫摆好坐垫,韩暹又向刘辩谢了一声,这才跪坐了下去。 “韩将军押运钱粮一路辛苦!”待到韩暹坐下,刘辩开口向他问道:“眼下河东一带,尚可调拨多少钱粮?”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河东尚可提供多少钱粮,韩暹赶忙站起,抱拳说道:“河东井盐如今贩价颇高,铜钱倒是源源不绝。只是……” “只是粮草不足?”不等韩暹把话说完,刘辩就截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洛阳军民与日俱增,且洛阳一带良田荒芜,如今虽是下了新种,可尚未到收获季节,所需粮草数量依然很是庞大。本王已是想到河东会粮草不济,着实是苦了河东军民,只是也不至于几个月的粮草筹措不齐。” “末将斗胆,请殿下细听末将道来!”从刘辩的话中,韩暹听出了些许不忍和无奈,赶忙对刘辩说道:“河东一带,经由殿下早先变革,百姓富庶、民生极佳。各户人家皆有存粮,听闻殿下要往洛阳调拨粮草,几乎所有百姓都将家中存粮交出,举家宁愿去寻野菜充饥,也要为殿下撑过难关……” “野菜充饥?”听说河东百姓为了支援洛阳,将家中存粮悉数交出,仅以野菜充饥,刘辩心头猛然一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向韩暹问道:“河东莫不是存粮已然到了此等境地?本王记得,河东一带良田颇多,如今虽是送来粮草无算,可对河东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百姓如何便吃上了野菜果腹?” “并非全无存粮!”见刘辩站了起来,韩暹仰头看着他,抱拳躬身很是忐忑的说道:“百姓确是将存粮尽数交出,只是河东一带,粮草并非尽在百姓手中……” 韩暹话说到这里,就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很低下头,偷眼看着刘辩。 “你是说……”微微拧起眉头,看着韩暹,刘辩向他问道:“粮草可是大多在士族手中?” “正是!”刘辩的话音刚落,韩暹就抱拳躬身,赶忙接话说道:“百姓家中虽有存粮,却也只是足以度过一两年的饥荒。士族占有田地,家中多有粮仓,殿下运粮前往洛阳,士族并未交出多少存粮……” “哼哼!找死!”韩暹说出士族并未交出多少存粮,刘辩先是冷哼了两声,随后将拳头往桌案上一擂,向殿外喊道:“来人!” 一名羽林卫飞快的跑进殿内,立于韩暹身侧,抱拳躬身等待着刘辩下达指令。 “快去请军师前来,本王寻他有要事商议!”那羽林卫刚刚站稳,刘辩就向他吩咐了一句,随后摆了下手,示意他快去寻找徐庶。 得了命令的羽林卫兵士应了一声,先是退后两步,接着转过身飞快的跑出了大殿。 片刻之后,一骑快马从殿外奔过,径直出了王府正门。 “当日整饬河东,本王曾想对一些士族动手,因牵连过广,因此久久未决!”重新在矮桌后跪坐下来,刘辩对韩暹说道:“听闻韩将军与胡将军颇为相宜,胡将军新近战死,韩将军接过胡将军未竟之事,着实难为了。” 提起胡才,韩暹低下了头,魁梧的汉子眼圈竟也泛起了红边,一汪眼泪直在眼窝中打着转转。刘辩说的没错,他与胡才以往同为白波军,且二人关系向来很好。 镇守安邑时,韩暹与胡才两家走得也是很近,彼此家眷也多有来往。每次胡才押送钱粮返回安邑,都会邀约韩暹到城内酒肆吃上两盏水酒,谈谈沿途见闻及洛阳的改观。 胡才战死,着实是出乎了韩暹的意料。胡赤儿所部西凉军袭击韩暹,是毫无征兆,不仅弘农、河南尹一带斥候在那之前没有发现西凉军行踪,就连河东郡的斥候,也没有发现西凉军向黄河岸边迂回的迹象。 没有人会想到胡才遭受袭击,更没有人会想到胡才与他率领的官兵,竟是一个没剩,全都战死在黄河岸边。 原本胡才死后,运送钱粮的职责是委任于两名裨将。可韩暹却主动请缨,承担起运送钱粮的职责。 首次运送钱粮前往洛阳,韩暹一路上都在期盼着能与蛰伏于河南尹一带的西凉军遭遇。虽说获胜机会渺茫,可能多杀几个西凉军,为胡才与死难的将士们出口恶气,纵然是丢了性命,在韩暹看来,也是值得。 可是韩暹并不晓得,待到他领军运送钱粮,不只是进入河南尹的西凉军已被肃清,就连弘农郡的西凉军,也都在贾诩、周仓等人的连番攻打下,被驱逐出了弘农地界。 经过数次战败,牛辅所部西凉军已然全线退出洛阳王所辖封地。不仅是洛阳附近,就连周边很广泛的区域,如今也是寻不到半个西凉军的踪影。 前去向徐庶传达命令的羽林卫离去后没过多久,徐庶就风风火火的跑进了王府前院,沿着长长的阶梯径直奔向大殿。 到了大殿门外,徐庶并未直接进入殿内,而是站在门口,双手抱拳向刘辩问道:“殿下召唤臣下,不知所为何事?” “军师快请入内!”见徐庶到了门外,刘辩赶忙站起身,向徐庶招了招手,招呼他进入殿内。 立于大殿门外,徐庶抱拳躬身,向殿内的刘辩行了一礼,随后快步走进大殿,在刘辩左侧下首的丝绵垫子上坐了。 待到徐庶坐下,已然落座的刘辩微微欠着身子,向他问道:“本王听闻河东一带,百姓缴纳粮草,已是举家皆罄。士族手中却扣着粮草,不肯发往洛阳救急,军师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听着刘辩所说的话,徐庶从刘辩的神情中,已是看出他想要对士族下手。 徐庶并没有立刻回答刘辩的问题,而是紧紧拧着眉头,沉吟了好一会,才对刘辩说道:“殿下恐怕是已然决心要对士族动手……” 看着徐庶,刘辩也没有说话,不过一双眸子中闪烁着的神采,却是无形中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见刘辩不说话,徐庶垂下眼帘,又寻思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河东百姓感念殿下活命之恩,殿下但有所需,定然倾囊相助。至于河东士族,原本日子便是过的安稳,殿下不过未有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因此河东士族并不忠于殿下,着实该让他们晓得,河东乃是何人的地界。” “军师既如此认为,此事便好办了许多!”徐庶的话刚落音,刘辩脸上就漾满了笑容,先是看了一眼韩暹,接着把脸转向徐庶,向他问道:“军师以为此事着何人前去办理,方为妥当?” “此事事关重大!”徐庶一手捏着尚未生出长须的下巴,微微蹙着眉头,沉吟了好半天,才接着对刘辩说道:“虽说河东乃是殿下的地界,可河东士族却是生长于斯,颇具影响。若是轻易动之,恐怕牵连甚广。臣下倒是有一人举荐,可促成此事。” 第299章 碧湖岸边素衣飘 刘辩一只手肘搭在矮桌上,微微欠起身子,望着徐庶向他问道:“军师可是要举荐贾诩?” “正是!”徐庶跪坐着,微微躬下身子,对刘辩说道:“贾诩为人多智,日前清剿弘农一带西凉军,便是仰仗他临阵谋划。其人某些谋略,臣下也是自愧不如。处置河东士族,事端复杂,殿下与臣下坐于洛阳,难以临场决断,当须有一人身临其境,现场谋划,方为妥当。” 听了徐庶的一番话,刘辩缓缓点了点头,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向徐庶问道:“贾诩如今何在?可曾回到洛阳?” “前往弘农剿灭西凉逆贼之大军,三日前已然班师返回洛阳,算起路程,明日应当可到洛阳!”徐庶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贾诩有运筹帷幄之能,却无冲锋陷阵之力,殿下须派出两员勇将随同,方为妥当。” “军师以为何人可堪此任?”刘辩微微探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庶,向他问道:“本王意欲派遣子龙、典韦前去,军师以为如何?” “妙哉!”刘辩的话音刚落,徐庶就双手抚掌,出声赞道:“殿下果真是用人唯才,子龙勇冠三军,且心思纤细,可自小处见大局,乃是贾诩不二的副手之选。至于典韦,为人粗豪,大大咧咧,相貌也是生得丑陋、凶恶。他若出面,一些胆小士族只须稍稍加以惊吓,便会失了分寸,如此便少了许多烦扰。此二人前去,典韦可做急先锋,恶人均由他来做,而子龙与贾诩,只需收拾善后便可,想必用不多久,河东士族便会对殿下诚心归服。” “此事便如此决定!”话说到这里,刘辩站起身,朝徐庶和韩暹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韩将军且于洛阳暂住两日,待到贾诩等人回城,你再与他们一同前往安邑。今日王妃来到洛阳,若无他事,本王先回后园,陪王妃说说话儿,一应事务便交由军师处置!” “诺!”徐庶和韩暹站起身,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应了一句,目送着刘辩从他们面前走过,径直出了殿门。 刘辩走出大殿,等候在殿外的几名羽林卫赶忙跟在他身后,随他一同沿着阶梯向广场走去。 领着几名羽林卫,出了广场,沿着一条青石小路,快步走进后院。 昔日的皇宫,自不是寻常官宦家的宅子和官府可以比拟。皇宫的占地非常宽广,进了后院,刘辩走了足有两三柱香的时间,才远远看到唐姬的寝宫。 到了唐姬寝宫门外,刘辩看到两名婢女垂手正厅屋内,除了这两个婢女垂手立于厅内,偌大的正厅再无旁人。他离去之前还在这里说话的唐姬与蔡琰等人,此时已是一个不见。 见刘辩来到,两名婢女双手交叠于身前,向他福了一福。 “几位王妃呢?”抬脚迈过门槛,刘辩环顾着唐姬寝宫正厅,确定厅内再无旁人,才向那两名婢女问了一句。 “回殿下话!”一名婢女低着头,嗓音甜甜的对刘辩说道:“唐王妃怀有身孕,身子容易倦乏,此刻已然睡下,陶王妃也已回了寝宫……” “昭姬呢?”婢女只说了唐姬和陶浣娘,并未提及蔡琰,刘辩扭头看着她,有些疑惑的向她问道:“昭姬没有回她的寝宫?” “蔡王妃应在湖边!”回话的婢女语调轻柔的答了刘辩的问题,她始终低着头,连看也没敢看刘辩一眼。 听说唐姬身子倦乏,已是歇下。想到她怀有身孕,从安邑到洛阳,一路上恐怕也是受尽了颠簸,确实很是辛苦,刘辩决定不去打扰她,且让她好生歇着。 虽说因唐姬已经睡下而感到有些无趣,可得知蔡琰去了湖边,刘辩顿时有了打发下午时光的注意。 一直以来,刘辩都认为蔡琰与唐姬、陶浣娘有着很多的不同。唐姬与陶浣娘对刘辩已是盲从到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丝毫怀疑。蔡琰却是不同,虽说她从未顶撞过刘辩,可每次刘辩说话,她都会露出一脸沉思的表情。 自从在河东娶了蔡琰,刘辩与她虽是有过数次肌肤之亲,可不知为何,他总有种看不透蔡琰内心的感觉。总觉着这位妃子,并不像唐姬和陶浣娘那么容易让他看穿心思。 领着几名羽林卫离开唐姬寝宫,刘辩径直走向湖边。唐姬寝宫距离后园的湖泊并不算很远,出了寝宫前院,便能透过一排沿岸栽种的垂柳,看到那片在阳光下泛着银波的清粼粼湖面。 岸边的垂柳,呈一字型排列,风儿掠过湖面,撩起柳绦,柳条随风轻轻摇曳着,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一株株垂柳,就好似一个个正在风中翩翩起舞的婀娜舞娘,扭动着妖娆的身段。 成排的柳树挡住了刘辩的视线,站在唐姬寝宫门外,他并没有看到蔡琰的身影。 抬脚朝湖边走了去,一直走到离柳树只有十多步的地方,刘辩才看到在一排柳树的前方,隐约浮现出几个女子的身影。 立于后面的几个女子,都穿着粉红为底、带有白色小花的深衣。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素白宫装的女子。 湖边的白衣女子,一头瀑布般油亮顺滑的青丝披在肩上,风儿轻轻撩动着她的发梢和裙裾,乌发飘飘、白衣飘飘,使她看起来就犹如月宫中的嫦娥来到了凡间,浑身透着一股人世中难以寻到的清新和脱俗。 “寻叶小舟,本王今日要泛舟湖上。”回头向身后跟着羽林卫小声吩咐了一句,刘辩从柳树旁走过,径直朝着站在湖边的白衣女子走去。 几名站在柳树前的婢女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赶忙扭头看了过来。 看到刘辩,几个婢女双手交叠于身前,赶忙给刘辩行礼,不等她们开口招呼,刘辩就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几名婢女果然没敢出声,一个个躬着身子,十分恭谨的目送着刘辩向湖边站着的女子走去。 从湖面上掠过的风儿,带着浓重的湿气,扑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让人感到很是舒服。 身穿素白宫装立于湖边的正是蔡琰,她凝望着碧波粼粼的湖面,好半晌都没挪动一下身子。 “想什么呢?”站在蔡琰身后,歪头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刘辩轻声向她问了一句。 刘辩突然在一旁开口说话,蔡琰的身子猛然一抖,像是被吓的不轻。当她转过身看到站在身后是刘辩时,才吁了口气,伸手轻轻拍打着胸口,薄嗔着对刘辩说道:“殿下身为一方王侯,竟也是这般无状,突然在人身后说话,可是吓煞了妾身。” “本王哪里舍得吓你!”见蔡琰脸色都被他吓的有些发白,刘辩微微一笑,伸手搂住蔡琰纤细的柳腰,望着广博的湖面,对她说道:“湖边风大,冷飕飕的,站在此处,倒不如与本王一同去湖心泛舟,昭姬以为如何?” “只有湖光,却无山色,倒是难为殿下有此雅兴!”蔡琰并未拒绝刘辩的提议,她微微一笑,看着将她搂在怀中的刘辩,柔声对他问道:“妾身今日,便与殿下泛舟湖上,于这湖中为殿下抚琴一曲,如何?” “许久未听昭姬抚琴,不想今日却有这耳福。”刘辩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与蔡琰四目相对,很是温柔的对她说道:“本王已然命人去备办小舟,想必用不多会,便可送来。” 蔡琰先是朝刘辩微微低了下头,随后扭过脸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名婢女说道:“红儿,去将瑶琴取来。” “诺!”叫做红儿的婢女脆生生的应了一句,转身走过身后的那排垂柳,向着王府刚为蔡琰收拾出的寝宫走去。 搂着蔡琰纤细的腰肢,刘辩能感觉的到,阵阵柔嫩顺滑的感觉正从他的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 或许是心事颇多,相比于寻常女子,蔡琰要更瘦弱一些。刘辩手臂伸出,环绕过她的腰儿,手掌却恰好轻按在她肚脐之上。 按着蔡琰平坦的小腹,隔着宫装那薄薄的细纱,刘辩觉得他的手掌仿佛是按在一片温润的软玉之上。温温的丝滑,顺着手掌传入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不知不觉中,刘辩呼吸也稍稍的有些急促了起来。 感觉到将她搂在怀中的刘辩有些异常,蔡琰羞红了脸颊,轻启朱唇,唤了刘辩一声:“殿下……” 经蔡琰轻声一唤,刘辩略带着些许尴尬的朝她微微一笑,将轻按在她脐腹上的手掌稍稍挪开了一些,由按着蔡琰的小腹,改为轻握着她的蛮腰。 站在湖边等了没多一会,得了蔡琰吩咐前去取琴的红儿折了回来,在她怀中,抱着一把用大红丝绢紧紧缠裹着的瑶琴。 红儿回到湖边,刘辩与蔡琰又等了一会,那名奉令前去寻找小舟的羽林卫引领另外几名卫士,抬着一叶足以容下七八个人的小舟来到岸边。 “启禀殿下,小舟送到!”到了岸边,几名卫士把小舟推进湖中,那名奉命找舟的羽林卫则跑到刘辩身侧,抱拳躬身向他禀报了一句。 “辛苦了!”望着那叶在岸边浅水中漂浮着的小舟,刘辩向那羽林卫兵士道了声辛苦,搂着蔡琰,朝小舟走去。 先一步跳上小舟,刘辩朝还站在岸边的蔡琰伸出一只手。 看着在水中漂浮、摇摆的小舟,蔡琰神色中现出了一丝慌张。当她抬头看向刘辩,见到刘辩那张嘴角漾着淡淡笑意的脸时,她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把手递向了刘辩。 抓住蔡琰的手,刘辩轻轻一用力,将她拽上了小舟。当蔡琰跳上小舟时,舟身剧烈的晃动了几下。 第300章 泛着小舟去调情 小舟剧烈的晃动,蔡琰发出了一声惊呼,双臂紧紧环抱着刘辩的腰部,小脑袋也抵在了刘辩的胸口,整个人就如同一块膏药似的,贴在刘辩的身上,好似她只要一松手,就会落入湖中一般。 将蔡琰搂在怀里,双脚叉开踏在两边船舷内侧,待到小舟不再摇晃,刘辩才轻轻拍了拍蔡琰的后背,带着无限恋爱的柔声说道:“有本王在,莫要惊怕。” “嗯!”双臂依旧环绕在刘辩的腰上,蔡琰轻轻嗯了一声,却并未立刻与他分开。 搂着蔡琰,直到她情绪平定了下来,刘辩才对她说道:“昭姬且于舟中安坐,今日本王亲自泛舟,止有你我二人前往湖心,届时还望昭姬为本王好生抚上一曲。” 蔡琰轻轻“嗯”了一声,很是不舍的松开了环绕在刘辩腰间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舟内,仰起神色中还带着些许忐忑的脸望着刘辩。 待到刘辩与蔡琰分开,抱着瑶琴的红儿站在湖边,双手将瑶琴高高捧过头顶,递向了立于船头的刘辩。 一只脚踏在船头上,刘辩欠着身子,伸手接过红儿递上来的瑶琴,转身将瑶琴放在了小舟上,朝岸边的几名羽林卫喊道:“将楫递于本王!” 刘辩口中所说的楫其实就是船桨,只是桨叶要比后世的船桨稍大一些,杆部也要长上许多。 “启禀殿下,楫在船舷!”刘辩向岸边的羽林卫喊着要楫,一名羽林卫兵士赶忙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抬手朝左侧船舷指了指。 顺着羽林卫手指的方向,刘辩蹲在舟内,扒着船沿伸手朝左侧船舷边上摸了摸。 果然在船舷靠上一些的位置,他摸到了两把用麻绳绑缚在一起的船桨。 解开麻绳,提起船桨,刘辩将船桨架在两侧船舷上,桨叶****湖中,慢慢的划动起来。 随着桨叶的拨动,小舟拖出一圈长长的涟漪,慢慢的朝着湖心飘去。 坐在舟中,看着不紧不慢摇动船桨的刘辩,蔡琰轻声向他问道:“殿下身为皇室贵胄,如何也晓得这等船工活计?” “昭姬认为本王不该懂得划船?”一边摇着船桨,刘辩一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对蔡琰说道:“看来昭姬心中,贵贱之分也是颇为分明。” “妾身不敢!”刘辩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可蔡琰却分明从他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快,她赶忙低下头,嗫喏着说道:“妾身只是觉着,殿下身为皇室贵胄,本不应懂得船工之术。” “本王不单是懂得这船工之术,还懂得许多寻常贵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在民间却极为盛行的技艺。”一边划着船,刘辩一边对蔡琰说道:“技多不压身,若非这些在贵胄及士人眼中至低至贱的技艺,本王也是活不到今日。” 说这番话时,刘辩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已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任何人也不会以为他在说笑的凝重。 盯着刘辩面色凝重的脸看了好一会,蔡琰轻叹了一声,把头转向一旁,望着那碧波粼粼的湖面。 “昭姬有心事?”听到蔡琰的轻叹,刘辩一边摇动着船桨,一边对她说道:“若有心事,尽管告知本王便是。” “殿下如此易怒,想来是不喜妾身。既不喜妾身,又因何前来招惹。”望着碧波粼粼的湖面,话刚出口,蔡琰的眼窝中已是泛起了点点泪光,说话时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哽咽。 “此话怎讲?”蔡琰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刘辩顿时一愣,赶忙向她问道:“是何人告诉昭姬,本王不喜欢你?” “无须他人!”扭过脸看着刘辩,蔡琰的眼角已是挂上了一条泪痕,她用洁白的贝齿咬了要嘴唇,神色中透着浓浓的哀伤,对刘辩说道:“自妾身做了殿下妃子,殿下整日便是领军打仗,极少与妾身团聚。即便偶有相聚,妾身也是……” 话说到这里,蔡琰的眼泪已是止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或许是自感失态,她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滑落在脸上的泪珠。 蔡琰毫无征兆的落泪,刘辩心头也是陡然一抽,他止住了划桨的动作,将船桨放在脚边,欠起身子,伸手就想帮蔡琰抹去眼泪。 刘辩的手刚碰到蔡琰白嫩的脸颊,蔡琰就将脸扭向一旁,避开了他的手掌。 完全没想到蔡琰避开他,刘辩伸出的那只手悬停在半空,脸上现出了一丝尴尬,竟不知是该将手收回,还是该继续上前,强行帮着蔡琰擦去泪水。 或许是感到做的有些过了,蔡琰用衣袖将脸上残余的泪水抹去,轻声对刘辩说道:“妾身且为殿下抚上一曲……” 神色颇为失落的收回伸出的手,刘辩点了点头,却并未说话。 见刘辩点头,蔡琰拿起那只用丝绢紧紧包裹着的瑶琴,轻轻揭开了丝绢,取出瑶琴,将琴置放于船尾。 由于红儿只抱了瑶琴并未取来香烛,蔡琰无法在抚琴前先焚香祭拜。把瑶琴摆放平整,她双手轻轻按在琴面上,纤纤玉指很是随意的拨弄了几下琴弦。 虽说她拨弄的很是漫不经心,可她的手指就好似有魔力一般,仅是随意的调弄了两下琴弦,瑶琴竟也发出了悦耳清新的颤音。 琴弦轻颤,声音竟是异常的摄人心魄,刘辩不免下意识的向那只瑶琴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瑶琴边角好似有一块烧焦了的痕迹,心头陡然一震,赶忙向蔡琰喊道:“昭姬且慢!” 正要抚琴,突然被刘辩喊住,蔡琰很是纳闷的扭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辩。 身在小舟上,刘辩担心动作过大,可能会将小舟弄翻。他躬着身子,慢慢走到船尾,伸手轻轻抚摸着瑶琴边角那块烧焦了的痕迹,向蔡琰问道:“这面琴从何得来?” “半月前,曹刺史着人将此琴送至安邑,赠于妾身……”见刘辩问起瑶琴的来历,蔡琰扭头看着他,神色中带着几分忐忑的说道:“若是殿下不喜,妾身将此琴弃于湖中便是。” “焦尾琴,世间仅此一把!”蔡琰说着话,抱起琴就要往湖里丢,刘辩赶忙抬手将琴按住,对她说道:“早先本王在卢县,见了此琴,本欲将之带出赠送于你。可惜当日险阻重重,可否逃离尚且未知,因此本王才未将此琴带出……” “此琴乃是家父当年于火中救出琴木,着工匠制成。”抱着琴的手臂被刘辩按下,蔡琰看着琴身那片烧焦的地方,轻声对刘辩说道:“有此琴时,妾身尚在襁褓之中,只是往昔听闻家父提及,却并未见过。若非曹刺史闻知此琴来由,将其赠于妾身,妾身恐是今生都无缘得见……” “方才昭姬抚琴,本王已然听见。琴音清越,却是极品。”握住蔡琰按在琴面上的手,刘辩将下巴贴在她的肩头,无限柔情的对蔡琰说道:“昭姬明言不被本王所喜,本王着实心如刀割。昭姬才情练达,这世间女子,又有几人如昭姬一般,写得锦绣文章、奏得高雅琴律?” 听了刘辩这番话,蔡琰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低下头,一双美目中竟又蕴集起点点泪光。 “这面琴虽是有伤,可万物皆无完美!”拉着蔡琰的手,轻轻按在瑶琴被烧焦的地方,刘辩接着对她说道:“它就犹如本王对昭姬之情,虽因天下混乱,不可整日伴于昭姬左右,心内却无时不在牵挂。酒之浓处何必狂饮?情之切时安忍别离?可是当今天下群雄纷起,大汉社稷朝不保夕!江南、中原,各路豪强拥兵自重!漠北、东夷,胡虏雄兵虎视眈眈!本王身为大汉宗室,又如何能眼见这天下陷入乱?又如何看得下百姓流离失所?本王对不住昭姬,对不住几位王妃。若是天下不乱,本王有得选择,宁愿舍弃这洛阳王之位,与几位王妃归隐山林,再不问这世间纷繁争斗……” “殿下……”刘辩话说到此处,蔡琰仰起脸,泪眼婆娑的凝望着他,哽咽着说道:“妾身知错,妾身再也……” 蔡琰的话并没有说下去,因为此时,刘辩的嘴唇已是印在了她红润的唇上。 温润的唇儿被刘辩叼住,蔡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起初她的贝齿尚未完全开启,仅仅只是微微开阖,心内纠葛着该不该迎合刘辩的亲吻。 随着刘辩的舌头在她口中轻轻挑动,与她的丁香小舌一触即离。蔡琰只觉着浑身如同被火烤了般的燥热,呼吸渐渐粗重,一双玉臂紧紧的环在刘辩的腰上,阻隔着刘辩舌尖侵袭的贝齿也打了开来,香甜柔滑的丁香小舌,随即主动迎上了刘辩伸进她口中的舌头,与之相互纠缠、搅动。 紧紧的搂着蔡琰,与她亲吻着,刘辩的一只手也很不老实的在她那单薄瘦削的身子上慢慢游移。随着二人渐渐剧烈的动作,小舟轻轻摇晃。船舷边上,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散去,很快便在碧波粼粼的湖面中消散。 檀口中含着刘辩那条富有侵略性的舌头,一只挺翘的胸脯被刘辩撩起她裙裾伸进宫装内的手轻柔的握住。蔡琰她只觉着浑身一阵酥麻,大脑也陷入了混沌之中,全身的骨头就好似要被融化了一般,丝毫提不起半点气力。 将蔡琰慢慢的放倒在小舟中,刘辩翻了个身,打算跨坐到她那柔若无骨的娇躯上。 或许是**催生,使得他有些过于激动。翻身时,他的动作稍显大了些,整个人都靠在了左侧的船舷上。 小舟的承载力本就有限,被刘辩猛然一靠,舟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竟高高向着一侧倾斜过去。 第301章 春宵易度 船身向着左侧倾斜,蔡琰已被刘辩放在舟内平躺,在船身陡然倾斜那一刹,她感到身体猛然一翻,一颗芳心旋即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由的惊呼了一声。 刘辩赶忙翻了个滚,滚向小舟正中,经他一压,翘起的船舷才落了下去。小舟在湖中心剧烈的晃荡了几下,漾起无数圈涟漪,过了好一会才总算是稳了下来。 经这一吓,刘辩与蔡琰心内升腾的**就犹如一团才燃烧起来、便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的火苗一般,熄灭了下去。 碧波之上,小舟荡漾,一群群鱼儿,在湖水中悠闲的结群游弋。因险些弄翻了小舟,刘辩再不敢乱来,要比先前老实了许多。 他手扶着船舷,扭头看向湖面。湖面很宽,随着风儿的吹拂,波光粼粼的湖面漾起了一层层的细波。 蔡琰端坐于船尾,她的面前摆放着那只溅上了些许水渍的焦尾琴。随着她纤纤玉指的拨弄,一曲悠扬的旋律在湖中飘散开来。 那琴音好似高山仰止,又好似泉水淙淙。手扶着船舷,听着蔡琰抚弄起的琴律,刘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着略显潮湿的空气。 风儿从船舷边掠过,在空旷的湖面上,卷起阵阵“呼呼”的轻响。风声和着琴音,倒是给本就优美的琴律多添了几分生动。 低头专注的抚弄着瑶琴,方才被刘辩亲吻时的意乱情迷,此刻已然消散退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派专注和凝重。 小舟荡漾,湖波粼粼。太阳渐渐西斜,一抹残霞映照在湖面,给那泛着细波的湖水,映上了一片橘色。 轻摇着船桨,刘辩划起小船,载着蔡琰朝岸边靠了过去。蔡琰也收起了瑶琴,仔细的用丝绢将瑶琴包好,就如同抱着稀世的珍宝一般,片刻也不愿松手。 上了河岸,或许是又想到在船上刘辩轻薄的举止,蔡琰脸颊通红,朝刘辩福了一福,道了声退,迈着小碎步,领着几名婢女向她的寝宫去了。 看着蔡琰的背影,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跨步跟在她和几名婢女身后,随着蔡琰等人,向她寝宫走去。 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蔡琰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刘辩走在她们后面,她赶忙停下脚步,立于一侧。 跟在蔡琰身后的几名婢女见她停下,也都躬着身子,退到两侧站着。 从婢女之间走过,到了蔡琰身旁,刘辩朝她摆了下手,对她说道:“今晚本王便在昭姬这里住下。” 听说刘辩晚间要住在她的寝宫,蔡琰先是一愣,随后微微躬身,轻声应了句:“诺!” 蔡琰的寝宫,与唐姬的住处相隔不远,从唐姬寝宫门外走过,没过多会,便来到了一座与唐姬寝宫规模相差无几的宫室。 与蔡琰一同进了寝宫,刚到正厅,刘辩就看见厅内的墙壁上挂了许多字画。这些字画,笔迹纤柔,透着无尽的柔婉,只消一眼,便可看出它们尽是出于女子之手。 双手背在身后,绕着正厅走了一圈,仰脸看着墙面上的字画,刘辩向垂手立于一旁的蔡琰问道:“这些字画,可是都出自昭姬之手?” “正是妾身所作!”立于一旁,蔡琰语气轻柔的应道:“随心而为,有碍观瞻……” “琴棋书画,昭姬可谓是样样精通。”双手背在身后,刘辩转过脸面朝着蔡琰,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她说道:“如此才情卓绝的女子,竟为本王所得,本王如何不全心相顾?” 刘辩说这番话,无疑是又提起了在小舟上蔡琰说并非被他真心喜欢的事。听了他的这番话,蔡琰俏脸一红,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为本王与昭姬备办饭食。”盯着满面娇羞低下头去的蔡琰看了好一会,刘辩朝一旁立着的婢女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句。 一名婢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正厅,为刘辩和蔡琰备办饭食去了。 由于洛阳一带粮草皆为河东供给,平日军民配给便不是十分丰富,身为洛阳王,刘辩自是要以身作则,寻常吃的也很是简单随意,王府伙房为他和蔡琰备办的晚餐并不算很是丰盛。 简单吃过晚餐,刘辩与蔡琰在两名婢女的陪同下,进入了卧房。 卧房内的烛台上,点着几支白烛。白烛散放出的微弱光芒,铺洒在屋内,给整间屋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昏黄。 八根通红的立柱,支撑着卧房的房顶。宫室刚修建完成没有几日,漆刷在立柱上的大红漆皮油光铮亮,在烛光的映射下,反射着银样的光泽。 一面由珍珠串成的珠帘,垂挂在屋内,串成珠帘的珍珠,每一颗都是上好的佳品,折射出的光泽,也透着圆润、柔滑。 珠帘很是细密,不过透过珠帘,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平平展展铺在其后的铺盖。明黄的缎面,在珠帘宝光的折射下,也反衬着闪亮的光泽,给整间卧房都增添了不少贵气。 跟在刘辩和蔡琰身后的一名婢女,走到珠帘一侧,用火折将摆放在离珠帘不远的熏香点着。 丝丝缕缕袅袅青烟,飘散在屋内,很快刘辩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芬芳。 待到那婢女点燃了熏香,她又折回蔡琰身后,与立于刘辩身后的另一名婢女一同上前,帮着刘辩和蔡琰解起了衣带。 婢女刚为二人解下衣带,还没来及替他们将外衣除去,刘辩就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见刘辩摆手,两名婢女微微躬着身子,倒退着离开了内室。 素白宫装衣带解开,宽大的衣领向两侧敞开着,露出颈部嫩白的肌肤。蔡琰双手环抱着坏,脸颊通红,将头垂在胸口,连看也不敢多看刘辩一眼。 敞着衣襟,刘辩走到蔡琰身前,伸出手轻柔的托起她的下巴,让她将脸仰了起来。 蔡琰身子很是单薄,可脸蛋却并不是十分骨感。或许是由于太过娇羞,她的脸颊儿红扑扑的,更是使她看起来要比寻常多了几分羞怯的美。 下巴被刘辩托起,蔡琰微微将头侧向一旁,不敢与刘辩那燃烧着欲火的目光相接。 本想要避开刘辩的目光,蔡琰却不晓得,如此一来,反倒是让刘辩更加难以自抑。 微微侧着脑袋,刘辩将嘴唇朝蔡琰的红唇上靠了过去。 唇儿被刘辩轻轻触碰了一下,蔡琰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浑身轻轻颤了一颤。还没等她从嘴唇被侵袭中回过神来,一双手已环绕过她的腰部,轻轻的按在了她的两瓣臀儿上。 两瓣臀儿被刘辩握住,蔡琰的娇躯又是微微一颤,不由的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呼。 这声轻呼刚出口,一条舌头就犹如狡猾的泥鳅一般趁势钻入了她的檀口之中,调弄着她的丁香小舌。 被刘辩亲吻的浑身骨头都好似要酥了一般,蔡琰的身躯软软瘫了下去。她的娇躯刚刚瘫软,刘辩就一把抄起了她的双腿,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垂挂珠帘的铺盖走了过去。 立于卧房门外的两名婢女,保持着她们已经习惯了的垂头叠手姿势,就如同两尊美艳的雕像一般,动也不动一下。 没过多会,其中一名婢女的眼睑稍稍跳动了两下,她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粗重的呻吟。 呻吟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她与一旁的另一名婢女,都清晰的听到蔡琰发出了似欢快又似痛苦的叫声。 那叫声声声旖旎,直听得两名婢女两腿酸软,面颊绯红。 白烛摇曳,跳动的火苗给卧房带来了几分朦胧的光亮。垂挂着的珠帘后,两团白生生的躯体紧紧的纠缠在一处。 清雅的熏香飘起丝丝青烟,更是使得正纠缠交叠的二人**贲张难以自抑。 过了不知多久,蔡琰那旖旎的呻吟渐渐消退了下去。对她施加了一番猛烈冲撞的刘辩,也伏在了她的娇躯上,如同一具空空的躯壳一般,连动也不动一下。 嫩藕般白皙的双臂,紧紧的搂抱着刘辩的脊背,感受着被他深入的饱胀,蔡琰闭着眼睛,两行清泪已是顺着眼角滑落。 再一次看到蔡琰落泪,消耗了很多体力,已经接近虚脱的刘辩伸手帮她轻轻擦去了泪水,很是温柔的向她问道:“怎了?被本王弄疼了?” 紧紧的抿着嘴唇,蔡琰用力的摇了摇头。 双手按着她身旁明黄色的褥子,刘辩上半身稍稍欠起一些,凝视着蔡琰,又向她追问了一句:“那你可是觉着,本王不该如此对你?” 说着话,刘辩就要从蔡琰身上离开,感觉到他的动作,蔡琰手臂上赶忙用力,将他搂住,一对饱满的酥胸紧紧的贴在刘辩胸口,张开那双还泛着泪光的眼睛,凝视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误解妾身了,妾身落泪,只是太久未见殿下,心中思念。如今又得殿下恩宠,百感交集,因此失状……” 蔡琰的话,说的很是凄婉,从她的话语中,刘辩听出了无尽的哀怨。趴伏在他身上的刘辩,也不由的心生愧意,有种确实是冷落了她的感觉。 整整一夜,刘辩都将蔡琰拥在怀中,感受着她那如同温玉般的软香。这一夜,蔡琰的卧房内,不时的会传出她那似欢快也如同难过的呻吟。呻吟声犹如她弹奏的琴律一般悦耳,更是多了几分诱惑和旖旎。面对如此诱惑,血气方刚正值当年的刘辩,自是难以抵御。 **易度,韶华飞逝。夜晚悄悄过去,又一个黎明降临了世间。 刘辩与蔡琰相拥着,睡的正熟,一名蔡琰的婢女立于卧房外,向屋内说道:“殿下,军师命人前来寻找殿下,说是有要事禀报!” 第302章 长安急报 离开蔡琰寝宫赶往前院的路上,刘辩还觉着大脑一片混沌,两腿也有些发飘,眼前的景物都好像在不停的晃荡着,胸口也泛着一阵阵的恶心。 身为大汉宗室,刘辩过的也算是挺憋屈。虽说他娶了三位王妃,可偏偏长期在外,与几位王妃也是极难相见。也正是因此,每当到了与唐姬等人团聚之日,第一天晚上,他必定会与其中一位一直折腾到双腿发软、两眼发黑,实在是无力挺耸,才会作罢。 与蔡琰缠绵了一夜,刘辩此时体力正亏,却得到徐庶有要事呈报的通禀,心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赶忙披衣起身,赶往前院。 在几名羽林卫的陪同下,刘辩刚进前院,就看到了赵云、太史慈等将军在徐庶的带领下,于广场之上等候。 见刘辩出来,徐庶赶忙迎上,抱拳躬身先是向他行了一礼,随后说道:“王允意图惩办西凉军,原本不欲反抗朝廷的李傕、郭汜闻之大怒,已率大军进攻长安,如今长安是一派混乱,陛下派出信使,请殿下即刻发兵援救。” “进殿再说!”听完了徐庶的呈报,刘辩朝他摆了下手,跨步向着前往大殿的阶梯走去。 待到刘辩领着几名羽林卫先上了阶梯,徐庶与众将军也紧随其后,沿着阶梯向大殿跑去。 进了大殿,待到众人依序坐下,刘辩才一手按着面前的桌案,微微欠起身,向左侧下首坐着的徐庶问道:“军师方才说陛下派来信使,不知所差何人?” “启禀殿下!”端坐在坐垫上,徐庶抱着拳欠了欠身,对刘辩说道:“李傕、郭汜兵精马壮,且外围又有牛辅帮衬,徐荣奉王允之命与牛辅作战,屡战屡败,如今牛辅大军也是渐渐逼近长安。长安眼下已是如同俎上之肉,吕布麾下高顺将军经过一场厮杀,方才闯得出来,如今正在府外等候。” “请高顺将军入内说话!”虽说以前被高顺追杀过,可对高顺刘辩始终是颇有好感,听说来的是他,刘辩抬头朝殿外喊了一声。 随着刘辩一声令下,殿外接着便传来了“请高顺将军入内拜见”的喊声。 殿外的喊声落下后不久,一名身穿鳞片甲、满身满脸血渍尚未来及擦拭的武将出现在殿外。 那武将在殿外交出了佩剑,随后走进殿内,到了离刘辩尚有十多步的地方,双手交叠于额前,“噗嗵”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喊道:“末将高顺,叩拜洛阳王。” “高将军请起来说话。当初我为弘农王,高将军是追杀甚急。”朝浑身糊满血渍、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恶战的高顺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他说道:“如今本王做了洛阳王,高将军方见,便行如此大礼,本王何敢消受?” 当初刘辩逃离洛阳,高顺确实是一路追杀。就连刘辩攻破虎牢关,进了关内之后,他也还在带兵穷追不舍。 若是别人,听闻刘辩提及此事,恐怕已是将罪责推到董卓身上,力求为自家辩解。可高顺为人正派,却是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高顺跪伏在地上,额头上已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并没敢起身。他是得了刘协的旨意,前来洛阳向刘辩请求发兵支援,刘辩若是因被他追杀过而不愿发兵,在高顺看来,这绝对是因他以往追杀刘辩而造成的恶果。 见高顺跪伏在地上没有说话,刘辩再次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高将军有事只管起身说话,本王并非小肚鸡肠、记挂前仇之人。” 得了刘辩这句话,高顺才敢直起身子。可他却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仰望着刘辩说道:“殿下仁德,天下皆知。当日追杀殿下,末将不敢推诿。如今长安被围,陛下与朝中众臣皆有累卵之危。吕将军整日镇守城头,可贼军势大,随时皆有破城之虞。若殿下肯发兵援救,末将愿献上这颗人头,以谢殿下!” “人头?”高顺话说的是斩钉截铁,刘辩丝毫不怀疑他的诚意,可在高顺话音落下后,刘辩还是对他说道:“高将军的人头,还是留在项上吧。留着这颗人头,将军日后还可建功立业,以将军之能,定会博得封妻荫子、名扬天下!至于援救长安一事,待本王与众将商议妥当,再与高将军细细谋划。” 刘辩并没说援救还是不援救长安,跪在大殿正中,高顺也晓得,想要刘辩当即允诺,绝不可能。 仰望着刘辩,高顺很是有些不情愿的抱拳举过头顶,对他说道:“恳请殿下早做决断,末将告退!” “送高将军前去沐浴更衣!”高顺起身后,刘辩向守在大殿门口的羽林卫吩咐了一句。 一名羽林卫应了一声,向高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高将军,请!” 双手抱拳,向后退了几步,高顺才转过身,迈着大步走出了大殿。 待到高顺离开大殿,刘辩向一旁的徐庶问道:“陛下命高顺前来求援,军师以为本王该当如何?” “殿下莫非不知自家处境?”刘辩的话音才落,徐庶就抱拳对他说道:“在陛下眼中,殿下是非拔不可的芒刺。可眼下西凉军尚于长安附近徘徊,陛下无力铲除,殿下便成了这大汉社稷的屏障。” “军师的意思是……不救?”刘辩微微歪着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徐庶,神色中带着几分纠葛的说道:“若是不救,恐怕……” “当今天下,拥兵自重者颇多!”刘辩话没说完,徐庶已是晓得了他想说些什么,接话说道:“若殿下不去援救长安,日后定然遭到一些居心叵测的群雄攻伐。长安自是要救,只不过却不能救的那般彻底,李傕、郭汜进入长安,乃是对殿下有百利而无一害!” 听了徐庶的一番话,刘辩环顾着大殿内的众人,向将军们问道:“军师已是有了决断,众位将军以为如何?” 赵云、太史慈平日为人谨慎,虽说对刘辩一片忠心,在这种问题上,却是不会轻易表态。 周仓、典韦眼下尚与贾诩领军在外,二人对刘辩是忠贞不移,对大汉朝廷却是并无好感,若他们在此,恐怕此刻已是站出来表示支持徐庶。 殿内沉寂了片刻,坐在右侧稍偏下首的管亥见众人都不说话,“嗨”了一声,站了起来,对刘辩说道:“军师计策虽好,可也忒是娘气了一些。甚么要救不救?殿下不若拨于末将三两万人,末将领着他们,先去把那西凉军的鸟人驱散,尔后攻下长安,殿下做了这天下之主,岂不美哉?” “管将军!”管亥话刚说完,徐庶就瞪了他一眼,对他低吼道:“汉室朝堂,已立数百年,普天之下莫非汉室之土,偌大江山岂可如管将军所言一般儿戏?还不快快坐下!” 前些日子,刘辩身在长安,管亥等人皆归徐庶统辖。徐庶治军颇为严谨,对下属将军也是有着足够的驾驭能力。虽说做惯了黄巾贼,可对徐庶,管亥却还是有着几分忌惮。 被徐庶如此一喝,管亥缩了缩脖子,嘴里咕哝着:“这天下本就是殿下的,殿下要取回来,又有哪个鸟人敢说甚么……” 管亥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庶又朝他瞪了一眼,管亥这才撇了撇嘴,重新落座。 待到管亥坐下,刘辩看着右侧上首的赵云,向赵云问道:“子龙以为军师之计如何?” 徐庶的提议,乃是要刘辩明扶暗抽,说的直白些,便是要借着援救长安为名,抽刘协的梯子,而且还要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让天下人不能说刘辩对汉室不忠。 这个提议赵云本不欲参与讨论,可刘辩主动向他问起,他也不好不答,于是站了起来,抱拳对刘辩说道:“军师所言甚是,管亥将军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看吧,某就说攻破长安,让殿下做这皇帝!”赵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刚被徐庶训斥了一顿的管亥就接过话头说道:“既然赵将军也认为某说的没错,殿下便给某两三万人,某定给殿下夺回长安!” 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的赵云,扭头很是郁闷的看了管亥一眼,待到管亥把话说完,他才接着说道:“可是眼下群雄虎视眈眈,只等汉室自乱,便可从中渔利。殿下若进攻长安,汉室朝堂纷乱必起,因此眼下我军尚不可攻破长安。只可暗中将长安送于西凉军只手,若想既不救援长安将李傕、郭汜驱走,又不被群雄寻得由头群起而攻之,恐怕只有一途。” 话说到这里,赵云止住了话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徐庶。 “子龙但说无妨。”见赵云看向他,徐庶对赵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跟他说道:“子龙平日精细,想必心内也是有了盘算。” “牛辅!”徐庶要他将话说下去,赵云这才接着说道:“围攻长安的,乃是李傕、郭汜,虽说二人与牛辅同为西凉军,却并非一支。牛辅早先曾派胡赤儿偷袭我军,我军进攻牛辅,一来可报胡才将军之仇,二来可向天下宣告,此举乃是围魏救赵,意图引李傕、郭汜来救牛辅,以此解长安之围!至于计成不成,那便只能尽人事而知天命!” 赵云一边说话,坐在他对面的徐庶一边不住的点着头。待到赵云将话说完,徐庶才站起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子龙所言,与臣下所想几无二致。我等皆知,进攻牛辅,李傕、郭汜多半不会援救。长安被围,城内粮草、兵员定是消耗甚巨。城破不过旬月之间,殿下若留于洛阳,长安定会再派人前来催促殿下发兵,如此反为不美!” 第303章 满城皆是请愿声 “本王率军亲征!”听完徐庶的一番话,刘辩站起身,对徐庶说道:“河东士族一事,军师可妥为安置,今次本王便率领太史慈、管亥、管青众将领军三万,援救长安。本王不在之日,洛阳城内一应事务均由军师处置。” “诺!”刘辩做出最终决议,徐庶与众将领同时起身,齐齐抱拳应了一句。 大殿内刘辩等人商议妥当发兵计略,先前出了大殿,在一名羽林卫引领下前去沐浴更衣的高顺此时却是满心不安。 刘辩曾为大汉皇帝,若非董卓篡权,刘协也不可能登基为帝。若说正统,这大汉皇帝的宝座,恐怕刘辩坐着要比刘协来得更有说服力。 诛杀董卓之后,刘协曾有意禅位于刘辩,却被刘辩当场拒绝,刘辩不欲重登帝位的决心已是天下之人尽皆知晓。可大汉朝廷却并未因此而放松虽刘辩的警惕,当初刘辩离开长安,王允甚至还派吕布前去追截。 高顺当日并未随吕布一同出城,可当他听闻吕布拦截刘辩,却被刘辩走脱之时,他也是猜想得到,汉室朝廷对刘辩对刘辩的忌惮已是趋于病态,若是刘辩真被强留于长安,时日久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与刘辩曾经数度交手,高顺自是晓得刘辩的厉害。以他的判断能力,已是可看出刘协与王允欲除刘辩而后快,精明如刘辩,绝不可能蠢到毫无察觉。 想到大汉朝廷用人可先、诛人可后,高顺心内就一阵阵发寒,也是对刘辩会发兵援救长安,少了几分期待。 大概猜到了刘辩的抉择,高顺心内坦然了许多。跟着引领他的羽林卫,沐浴之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甲,返回临时为他安置的下处,只等刘辩派人前来告知他拒绝发兵的消息。 回到下处,高顺走到窗边,抽出腰间长剑,迎着从窗口透入的阳光,仔细端详着那柄锋锐的宝剑。 他心内已是有了决断,使命无法完成,他也无颜返回洛阳复命。待到刘辩使者来到,宣告了拒绝发兵的回复,他便当场自戕,以谢朝廷。 就在高顺站在窗边,端详着长剑上那如同水波般的纹路时,屋外传来了一名羽林卫的喊声:“洛阳王殿下到!” 听见“洛阳王殿下到”这几个字,高顺赶忙将长剑插入鞘中,放于一旁,正要返身出门迎接,却看到刘辩已是领着两名羽林卫进了屋内。 “殿下驾临,末将有失远迎,实乃死罪!”看见刘辩进入屋内,高顺愣了一下,随即拜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向刘辩告了声罪。 “高将军请起!”进屋时,刘辩已是看到高顺收剑入鞘的动作,他朝高顺虚抬了一下手,走到那柄放着长剑的矮桌前,弯腰拿起桌上的长剑,将剑抽出了一些,看着银亮的剑身,对高顺说道:“高将军莫非要自戕不成?” 被刘辩一句话道破心思,经过无数场杀伐的高顺,也是不由的浑身哆嗦了一下,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末将不敢!” “都说高将军为人耿直!若是将军直言欲要自戕,本王心内倒是还有几分欣然。”还剑入鞘,刘辩把长剑重新放回矮桌,在矮桌后坐下,对高顺说道:“将军所答,着实让本王心寒不已。高将军恐是担忧本王不愿出兵援救长安,无颜回长安复命,因此有心自戕……” 再次被刘辩将心事说破,高顺没敢言语,恐怕话说的多了,反倒破绽露的更多,只是跪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上一下。 “原先本王还以为众人所言不差!”一只手搭在矮桌上,几根手指头如同弹琴一般飞快的轻敲着桌面,刘辩语气冰冷的对高顺说道:“可如今,本王却是再不认同众人如此说法,将军不够厚道!至少对本王,不够厚道!当初本王离开长安,王允派出吕布追截本王,若非天可怜见,如今长安被围,恐怕陛下也是寻不到个可求救之人!彼无义于先,本王即便拒绝发兵,天下之人也是无话可说!” 话说到这里,刘辩的语气已是越发冷厉,他那双如刀的目光死死的逼视着高顺,接着对高顺说道:“高将军可有想过,本王拒绝发兵援救长安,天下人无话可说。但将军若在洛阳城中自戕,却是会为本王招来不义之名,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本王?” 说到“耻笑”二字,刘辩猛然拍了下桌子,那“啪”的一声脆响,把高顺给惊的浑身激灵了一下。 “今日本王来此,是要告知将军。”高顺伏在地上,已是被刘辩给说的羞愧难当,刘辩却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快到门边,他才背朝着高顺说道:“本王乃是汉室宗族,与当今陛下同脉相生,陛下有难,本王怎会袖手旁观?明日一早,本王即亲率大军赶赴长安,以解长安之围!” 丢下这句话,刘辩不再理会高顺,抬脚走出了房间。 跪伏在屋内,高顺听得刘辩领着羽林卫走了出去,脑海中翻腾着刘辩方才所说的话,心内一阵翻搅,眼窝里竟是涌出了热泪,痛嚎出声:“殿下,末将有罪,恳请殿下降罪!” 已经出了房间的刘辩,听到高顺在屋内痛嚎,心中也是有些不忍。他刚才那番话虽是说的义正言辞,可真实意图,却并不是想要解救长安。 轻轻叹了一声,刘辩扭头向守在屋外的两名羽林卫说道:“待到晌午为高将军备办些肉食,要他吃的饱了,有力气杀回长安复命!” “诺!”两名羽林卫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又朝高顺下处门口看了一眼,刘辩才带着随他一同前来的羽林卫,向后园走去。 刘辩与徐庶等人商议,要出兵攻打西凉军、援救长安。不知是谁将消息走漏了出去,洛阳城内军民得知大军即将开拔,讨伐西凉军,满城军民奔走相告,许多人甚至发出了请洛阳王彻底歼灭西凉军,为忠烈陵埋葬着的英魂洗雪怨仇的呼声。 如今洛阳城内的许多百姓,都是当初因西凉军要迁移都城,而被迫背井离乡,在刘辩做了洛阳王之后,才重新返回故土的。百姓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迁移的路上遭受过西凉军的欺凌,每家每户都有亲人死在迁移的路上,对西凉军早已是恨入骨髓。有人率先喊出剿灭西凉军、为黄河岸边死难将士报仇的口号,顿时得到了更多人的响应,一时之间,洛阳城内的街道上,竟是聚满了人群。 人们聚集在大街上,如同潮水般向着洛阳王府涌去,一边沿着街道行走,百姓们还一边高声喊着剿灭西凉军、祭奠英魂的口号。 数十万男女老幼齐声高喊,气势自是非比寻常。喊声如同阵阵滚雷,震彻云霄,整个洛阳城都好似在喊声中颤抖了起来。 领着几名羽林卫,还没走到后园的刘辩,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喊声,止住了脚步,向身后的一名羽林卫说道:“你去看看,看外面因何如此吵闹,即刻向本王回报!” “诺!”那名羽林卫抱拳躬身,应了一句,便飞快的朝着王府正门跑了过去。 由于街道上聚满了百姓,守卫正门的羽林卫早将大门紧紧关闭。得了刘辩命令出外查看的那名羽林卫跑到门口,向守门的几个人喊道:“奉殿下之命出外查看,快快打开正门!” 守门的几名羽林卫得知是刘辩的命令,不敢怠慢,赶忙打开了正门,放那名羽林卫出外。 正门刚刚打开,奉了刘辩命令出外查看的羽林卫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城中百姓。 所有百姓无分男女老幼全都高高举着拳头,一边发出“剿灭西凉军,为英灵报仇”的呼声,一边站在王府对面的街道上,望着出现在门口的这名羽林卫士兵。 或许是对王府有着天生的忌惮,也或许是出于对刘辩的崇敬,百姓们虽是发出了一声声呐喊,却并没有人涌向王府。 “关门!”看到外面满街黑压压的百姓,那羽林卫士兵心内早是一片慌乱,他赶忙掉头跑进府内,向守门的几个人喊了一声,飞快的跑向正等待着他复命的刘辩。 “启禀殿下!”到了刘辩身前,前去门外探查的羽林卫抱拳躬身,神色中带着几分慌乱的对刘辩说道:“府外街道上满是百姓,百姓们喊着要剿灭西凉军,为战死在黄河岸边的将士们报仇,正向殿下请愿。” 得知府外有百姓聚集请愿,刘辩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神色便坦然了下来。 这场请愿,恐怕是有人在背后主使,才会产生如此劲爆的效果。 “走!出去看看!”心内盘算了一番,刘辩朝身后的几名羽林卫一招手,向他们吩咐了一句,抬脚走向王府正门。 几名羽林卫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多数人跟着刘辩一同走向王府正门,只有一名兵士,双手抱拳,躬身目送着刘辩等人走远,才掉头朝龙骑卫的驻地跑去。 刘辩回头看了那名往龙骑卫驻地跑的羽林卫兵士,并未将他叫住。王府外面聚集着太多百姓,百姓虽是没有恶意,可难免其中不会混进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将龙骑卫调来,也是以备万一的上佳之选。 “打开大门!”到了正门内侧,刘辩向那几个抱拳躬身立于门两侧的守门羽林卫吩咐了一句。 几人得了命令,赶忙应了一声,齐齐跑到门后拉开门闩,将正门打了开来。 “洛阳王殿下来了!”正门刚刚打开,已是有眼尖的百姓看到了刘辩,在人群中高声喊了一嗓子。 听说洛阳王出来了,原本就情绪高涨的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许多人甚至相互推挤着,想朝王府再靠近一些。 第304章 相貌奇丑的少年 领着几名羽林卫,刘辩双手叉腰,笔直的站在王府正门,环顾着聚集在门外的百姓洪流。 见刘辩出了王府,黑压压的百姓立刻朝着王府正门涌了过来。当人潮涌动时,其中有些人心底隐隐的感觉到事情好像不太对,站在前面极力的想要顶住后面涌上来的人群。 可这些能感觉到事有蹊跷的人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百姓则在几声“恳请洛阳王发兵剿灭西凉军”的喊声中,潮水般的前涌。 想要挡住后面人群的少数人,势单力薄,很快便被冲散,只能站在人潮中,眼睁睁的看着人群朝着王府正门涌过去。 就在百姓涌向刘辩的同时,刘辩身后突然跑出数百名身穿红色战袍、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官兵。 这些官兵跑出正门,丝毫没有半点耽搁的冲到刘辩身前,环绕起一个半圈,将刘辩护在身后。 跑出正门的官兵,全都手按腰间佩剑,冷冷的瞪着正朝刘辩涌过来的百姓洪流。 城内百姓虽是被人挑唆,群情很是激动,可数百名全副武装、手按剑柄的官兵挡在面前,他们却是不敢再朝前多跨出一步。人群骚动了片刻,便安稳了下来。 领着龙骑卫前来保护刘辩的邓展,走到刘辩左侧后方,与所有龙骑卫官兵一样手按剑柄,环顾着围在王府外面的百姓,脸上是半点表情也无,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只要有人意图靠近刘辩,他那柄剑就会立刻出鞘将人斩杀。 百姓渐渐止住了骚动,一个个抬眼望着站在王府门外的刘辩,刚才喊叫着要向刘辩请愿的声音,此刻也已是消弭不见。 “乡亲们因何聚集?”笔直的挺着腰杆,刘辩环顾着已经涌到离他很近的百姓人群,高声向人群喊道:“乡亲们若是有事要说,只管说于本王知晓!但凡本王可为乡亲们做到,定然竭尽全力!” “殿下!”刘辩的话音才落,从人群中就挤出了一个人,抱拳躬身向刘辩深深一揖,随后问道:“听闻殿下要发兵剿灭西凉军,不知可有此事?” 走出人群的,是一个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的少年。这青年穿着一身土青色深衣,深衣左侧的衣袖肘部还补了块四四方方的补丁。 他的衣服浆洗的很是干净,给人一种看起来很是清爽的感觉。不过这少年面相生的却不是很好,他的脸颊并不像正常人那样左右对称,而是右侧稍稍隆起,左侧偏偏向下凹陷了一块。 给人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他的那只鼻子。朝天鼻刘辩也是见过不少,不过大多都只是鼻孔朝前,可这少年的鼻孔,却是呈四十五度角,朝上方生长,很是让刘辩怀疑一旦下雨,他那鼻子里是不是会储进许多雨水。 看着抱拳躬身走出人群的青年,刘辩对他说道:“剿灭西凉军,乃是本王与众位将军于堂上商议之事,不知阁下如何晓得?” “如此好事,殿下因何担心乡亲们晓得?”刘辩的话音才落,那青年就直起腰,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的向他问道:“乡亲们受那西凉军之苦,过于猛兽,殿下出师讨逆,乃是替天行道,乡亲们只会鼎力相助,殿下又如何不愿让乡亲们了解内情?” 少年年岁虽说不大,可连续发问,却是让刘辩也是一时语塞。刘辩愣了一愣,又将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朗声说道:“本王今日便不再追究乡亲们从何得知大军即将讨伐西凉军!乡亲们所闻消息,并无虚假,明日一早,本王便会亲率大军,前往长安,攻打西凉余孽,以解长安围城。” “洛阳王威武!大军威武!”从刘辩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人群中传出了一声呐喊,紧接着无论男女老幼,所有人全都举起了手臂,高声呼喊了起来。 待到百姓们喊了一会,刘辩朝他们虚按了两下手,接着对他们喊道:“乡亲们,洛阳城曾遭西凉军洗劫,如今虽是百废待兴,城中所用粮草、钱财尚需河东供给。乡亲们请各安其职,种田的好生种田,经商的只管货值,你等用心经营,把这洛阳给本王兴建起来,便是对本王、对大军最好的支持!” “乡亲们散了吧!”刘辩的话说完之后,站在他身后的邓展上前一步,朝聚拢在洛阳王府外的百姓们抱拳拱了拱说道:“殿下要与众将军商议讨伐西凉军之事,乡亲们留此无益。若要支持殿下、支持大军,乡亲们便如殿下所说,各安其职,大军对乡亲们,定会无限感激!” 说着话,邓展抱拳朝百姓们深深一躬。围在王府门外的百姓这才一边相互议论着什么,一边向各条街道散去。 “方才那少年呢?”待到百姓尽数散去,刘辩向四处看了看,没见着那相貌奇丑的少年,扭头向立于侧后方的邓展问道:“邓将军可有看到那少年?” “一介狂生而已,且相貌奇丑。”邓展摇了摇头,有些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对刘辩说道:“殿下因何问他?” “此人年岁尚幼,却言语不凡,假以时日定是大才。”看着街道上渐渐散去的百姓,刘辩对一旁的邓展说道:“邓将军与龙骑卫将士皆已看到此人,此人相貌奇特,想必在人群中也是能一眼将他认出。本王便将寻找此人之责,托付于将军,切不可让他从洛阳走脱了!定要将他请来,与本王相见。延请之时,若此人傲慢不羁,将军也莫要着恼,只管知会本王,本王自去延请便是!” “殿下……”听了刘辩的一番话,邓展着实是想不明白,刘辩为何会对一个相貌奇丑的少年有如此浓厚的兴趣,他刚要开口说话,刘辩却已是领着几名随身的羽林卫,转身进府去了。 直到刘辩的背影远去,邓展才向还围在正门外的龙骑卫官兵们摆了下手,对他们喊道:“殿下的话,你等可都听清了?” “听清了!”所有龙骑卫都仰起脸,望着站在正门前的邓展,高声应了一句。 “众位便随本将军去寻那位小先生!记住了,一定要以礼相待,切不可呼喝扭送!”环顾着面前的龙骑卫,邓展再次摆了下手,对他们喊道:“五人一队,在城中寻找,去吧!” “诺!”得了命令,龙骑卫官兵全都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五人一队,很快便散向了城内的各条街道。 进了内园,刘辩的脸色一片铁青。决定进攻西凉军的谋划,是他与徐庶及众将领在正殿商议,并无外人,没想到一天没过,消息便已是满城风雨,而且城内还有人鼓动百姓请愿。 由此看来,洛阳城恐怕并不安稳。那些鼓动百姓的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一定是想要在刘辩与西凉军相互征伐中谋得好处,才会如此急不可耐的敦促刘辩率军清剿西凉军。 “启禀殿下,管亥将军求见!”正往内园纵深走,一名羽林卫飞快的从后面跑了上来,到了刘辩近前,那羽林卫抱拳躬身向他禀报道:“听闻管亥将军所言,他是犯了大错,特意向殿下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听完那羽林卫的话,刘辩转过身,朝他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去请管亥将军前来相见!” “诺!”羽林卫应了一声,退后两步,转身飞快的朝外院跑去。 双手背在身后,立于后园的青石路上,刘辩足足等了快一炷香的光景,才看到**着上身,身上绑缚着一道道荆条的管亥,在那名羽林卫的引领下,沿着青石路快步他这边跑来。 看见管亥身上绑缚的荆条,刘辩瞬间想明白了是何人将大军要进攻西凉军的消息散播出去。 到了刘辩近前,管亥“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末将得知殿下要进攻西凉军,心内欢喜,便说于亲随知晓。不想却传得满城风雨,特来负荆请罪,殿下若是还对末将着恼,请砍了末将这颗脑袋……” “我当何事!”待到管亥把话说完,刘辩上前扶着他,将他扶了起来,微微一笑对他说道:“管将军可是无心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既已负荆请罪,本王又如何会砍了将军脑袋?” 得知百姓在城中聚集请愿,心知出了大事的管亥,听到刘辩说他是无心中帮了刘辩一个大忙,脸上顿时现出一片迷茫。 “快替管将军解下荆条!”见管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刘辩也没对管亥解释,只是向一旁的几名羽林卫吩咐了一句。 其中两名羽林卫赶忙上前,帮着管亥将荆条解开。 待到荆条除去,管亥揉着被划出一条条细小血痕的手臂,很是有些忐忑的向刘辩问道:“殿下当真不怪罪末将?” “不怪罪!”刘辩嘴角挂着笑容,轻轻拍了拍管亥肌肉琼结的手臂,对他说道:“只是将来本王与将军们有所决断,管将军可不敢再于人面前乱说!有些事情,若是传扬开来,大军恐会遭来灭顶之灾!” “末将不敢!”刘辩口中说着不怪罪,可语气中,却是带着一些责怪的意思,心知此事做的差了,已是满心愧疚的管亥抱拳躬身,竟是现出了少有的谦恭模样,对刘辩说道:“若是末将日后再口无遮拦,殿下只管取了末将的脑袋,末将绝无半句怨言!” 第305章 翩翩歌舞为君侯 打发走了管亥,回到唐姬等人的寝宫附近,刘辩立于青石路面上,看着附近的几座宫室,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脚朝着唐姬的寝宫走去。 唐姬已是有了身孕,她刚回到洛阳之时,刘辩就打算去陪她好生说说话儿,没想到他只是接到呈报,出外与徐庶等人商议了些事情,唐姬便歇下了。 想起再过一天,便要领军前往长安与西凉军作战,刘辩决定还是去陪陪唐姬,至少让她晓得,她怀了身孕,刘辩是打心眼里高兴。 进了唐姬寝宫正门,才进庭院,还没来到前厅,刘辩就看到唐姬正坐在迎门的矮桌后,伏在桌案上写着甚么。 “殿下!”两名在园中为花木浇水的婢女见刘辩走了进来,赶忙转身面朝着他,向他福了一福,甜甜的招呼了一声。 向那两名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做声,刘辩径直走进正厅,朝着低头专注写字的唐姬走了过去。 厅内的几名婢女见刘辩走了进来,也赶忙向他万福,还没等这几个婢女说话,刘辩又是朝他们摆了摆手,止住了她们的话头。 几名婢女见刘辩摆手,赶忙闭上了嘴,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躬着身子,立于她们原先站着的地方。 到了唐姬身前,刘辩弯下腰,歪头看着她书写的内容。 铺在矮桌上的,是一方洁白的白绢,唐姬写的,是正宗的小篆。她的字迹很是娟秀,让人看着,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由于有着原先刘辩的记忆残余,刘辩是认得几乎所有的小篆字,不过他写起来,却总是写不出记忆中应有的那种柔顺的感觉,而是给人一种枝枝杈杈很是难看,却透着几分霸气的感觉。 俯身看着唐姬书写的内容,刘辩微微拧起眉头,轻声向她问道:“可是想唐太守了?” 正专注的写着字,身旁突然传来刘辩的声音,唐姬吃了一惊,如同屁股底下垫了个弹簧一般弹了起来,很是惶恐的敛了敛裙裾,向刘辩福了福说道:“妾身不知殿下驾临……” “好了!别说了!”不等唐姬把话说完,刘辩就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如今天下动荡,令尊于江南为官,你心中有所挂念,也是应当。你可于书信中告知令尊,就说本王邀他举家前来洛阳……” “家父定是不肯!”刘辩话尚未说完,唐姬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忧愁,对他说道:“纵使殿下派人前去迎接,恐怕……” “那就在书信中告诉他,本王邀他前来,共商讨伐西凉逆贼之举。”从唐姬的神色中,刘辩看出了浓浓的担忧,他弯下腰,拿起桌案上写满字迹的白绢,仔细看了一遍,对她说道:“先将他诳入洛阳,至于你家中亲眷,本王自会着人前去迎接。” “多谢殿下!”听说刘辩要先将唐瑁骗入洛阳,尔后再将他举家迁移,唐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双腿一屈,跪拜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殿下仁德,妾身万死难报其一!” “你怀有身孕,怎可陡然跪地,快快起身!”唐姬跪拜在地上,刘辩赶忙将她扶起,很是柔情的对她说道:“你我乃是夫妻,你的家人便是本王的家人,本王要将家人接入洛阳,莫非你我还需如此生分?” “妾身知错!”两只白嫩的小手被刘辩轻轻捏着,唐姬羞红了俏脸,将头偏向一旁,对刘辩说道:“妾身日后,再不会如此。” “这才乖!”伸手将唐姬搂进怀中,让她的小脑袋依偎在胸前,刘辩语调很是轻柔的对她说道:“许多日子以来,本王忙于征伐,着实是忽略了你。就连你已是有了身孕,本王竟也不晓得。待到过些日子,本王闲暇了,定然要去安邑,把城内那些官员、将军全都抓起来狠狠揍他们一顿屁股。本王的王妃有了身孕,他们竟敢不告诉本王!” “别!”刘辩说要去安邑把当地官员和城内的将军都给抓起来打一通屁股,唐姬虽是心知他说的乃是戏言,还是赶忙仰起脸望着他,很是羞涩的说道:“妾身怀有身孕,又如何会让别个男人知晓……殿下不知,也怨不得安邑的官员与将军们……” “倒是本王疏忽了!”把唐姬搂在怀中,刘辩将脸颊轻轻朝她的发丝上蹭了蹭,轻声对她说道:“即将做母亲了,你可要好生保重身子,莫要太过劳累。不过也别总是坐着、躺着,外面空气清新,多在外面走动走动,对腹中胎儿也是有些裨益!” “妾身了然!”依偎在刘辩怀中,唐姬轻启朱唇,柔柔的对刘辩说道:“许多日子,妾身都未曾为殿下歌舞,今日不知殿下可想……” “如此甚好!”双手扳着唐姬的香肩,将她稍稍推前了一些,刘辩凝视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很是温柔的对她说道:“腹中有着胎儿,本王欣赏歌舞倒在其次,你要允诺本王,莫要有太大动作,千万不可动了胎气。” “嗯!”唐姬低着头,贝齿轻轻咬着嘴唇,柔柔的应了一声。 放开扶着唐姬香肩的双手,刘辩朝一旁垂手站立的婢女招了下手,待到那婢女踏着小碎步来到近前,他向那婢女问道:“你等谁会抚琴?” “婢子会一些!”刘辩垂问,那婢女赶忙答了一句,从刘辩向她招手,一直到她回答刘辩的话,她始终没敢抬起头看上刘辩一眼。 “那便由你为王妃伴乐!”刘辩朝那婢女摆了摆手,随后转过身,面朝着唐姬,对她说道:“本王原打算要昭姬前来抚琴,可今日却只是想来陪伴于你……” “妾身了然!”双手交叠于身前,唐姬朝刘辩微微一福,应了一声,立于一侧,与他一同等着那婢女将琴取来。 唐姬的寝宫,虽不似蔡琰寝宫那般书香气十足,却也不会少了琴棋之类高雅之物,婢女仅仅只是离去片刻,便抱了一只瑶琴回来。 抱着瑶琴,立于厅内,那婢女向刘辩和唐姬福了一福,走到正厅边角的另一张矮桌边,把包裹着丝绢的瑶琴放下,轻轻揭开了丝绢。 待到解开丝绢,那婢女抬起头看向刘辩,刘辩也朝她点了下头。 见刘辩点头,婢女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随着她的拨弄,一曲悠扬的旋律霎时在屋内飘散开来。 婢女弹琴的技艺,自是与蔡琰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听来倒也是有着那么几分意思。 细细的聆听了片刻,刘辩缓缓点了点头,在主厅上首的矮桌后跪坐了下去。 立于主厅正中的唐姬,朝刘辩福了一福,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微微仰着下巴,一双美目看向指尖,左腿也朝前伸了一些,脚尖点地,摆出了起舞的姿势。 虽说唐姬有了身孕,可小腹却并未高高隆起,她的身段依然妖娆。与刘辩当初带她逃离洛阳时相比,此刻的她,更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或许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唐姬的酥胸又比早先刘辩离开她时更为挺耸了一些,紧紧缠裹着胸部的束胸,并没能束缚住她那双饱满的丘儿。 薄薄的宫装纱裙下,一双挺翘的小丘,在宫装前顶起两团圆润的坟起。仅可一握的蛮腰,尚未拧动,便已是透出一股馥郁的妖娆,任谁也是看不出,就在那纤细的腰肢中,竟是正孕育着另一个生命。 宫装的裙摆很大,看不到唐姬的臀儿,可越是若隐若现的景色,越是会勾起人的联翩浮想。 看着摆出起舞姿势的唐姬,刘辩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日李儒送上毒酒,唐姬不顾李儒要挟,为他翩翩起舞的场景,心内顿时涌起一阵感动。 当初不顾被抓住的危险,而带着唐姬离开洛阳,也正是因她一场歌舞,触动了刘辩那根不太容易被感动的神经。 立于厅内的唐姬缓缓扭动着腰肢,大红的宫装,就犹如一团血色的红霞,翻飞飘舞。成熟的丰韵,使她的舞姿要比当年更加优美,伴随着翩翩舞动的身姿,唐姬轻启朱唇,一首如同夜莺鸣唱般婉转、清丽的曲儿,自她那红润的唇中飘出。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这一次,从唐姬口中唱出的,并非以往她爱唱的乐府格律,而是一曲离骚体的长诗。 唐姬刚唱出第一句,刘辩就坐直了身子,微微拧起眉头,细细的聆听着她所唱的每一句诗歌。 待到唐姬唱了一半,刘辩已是听出,这首诗唱的正是自当年董卓乱政,到群雄讨董的故事。 诗句简单明了,以通俗的语言,描述了三四年来发生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刻画的那么淋漓尽致,使人有一种如同身临其境的感觉。 听着唐姬的吟唱,看着那曼妙的舞姿,刘辩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这许多日子以来,他从逃离洛阳,到建立起势力,尔后分封为王的经历。 当初在洛阳,他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保护唐姬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他已成功的诛杀了董卓,且被封为洛阳王,占据了富庶的洛水流域。 可天下并未真的平定,各路豪强依旧拥兵自重。他杀了董卓,汉室朝廷也绝不会认为他对朝廷有功,因为除了刘协,汉室只余下他有着正统的皇家血脉。最是无情帝王家,徐庶等人说的没错,刘协要稳固皇位,待到天下打定,必然是第一个会对他这位血脉相同的兄长下手。 至于那位一直叫嚣着是中山靖王之后的刘玄德,不仅刘辩始终没把他当成汉室宗族来看,恐怕刘协也没将他当成真正有威胁的宗族一员。莫说他那身份只是自家杜撰,即便他真的是中山靖王之后,如今已是过了十多代人,也是与汉室宗族早没了半点血缘亲情。 第306章 少年凤雏 罗裙翻飞,红衣飘飘,唐姬以她那优美的歌喉,吟唱着一首长长的叙事诗。这首长诗叙述了自董卓篡权,一直到刘辩进入长安,与王允等人共同设计,诛杀董卓之间发生的所有大事。 听着唐姬吟唱的长诗,刘辩的思绪在诗歌的引领下,盘旋于他这两年的经历之中,直到琴音渐止,唐姬收起舞步,他还没有完全回过味来。 “殿下……”见刘辩低头沉吟,半晌不言,唐姬稍稍向他靠近了一些,歪着小脑袋,轻柔的唤了他一声:“可是妾身歌舞不好?” 经唐姬一唤,刘辩陡然一惊,赶忙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卿歌舞双绝,世间难觅,本王岂会以为不好?” “本王只是寻思,方才你吟唱的那首长诗,叙述了这两年所有的事情,且文辞优美,语言简练,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仰脸看着立于面前的唐姬,刘辩向她问道:“不知此诗出自何人之手?” “此诗乃是出自昭姬之手!”唐姬微微欠了欠身,向刘辩福了一福,对他说道:“当日于安邑,昭姬做出此诗,拿于妾身共赏,妾身以为文辞优美,若是唱于殿下听,殿下定会欢喜……” 立于刘辩身前,唐姬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失落,语气中也透着一丝感伤,对刘辩说道:“妾身却未想到,此诗虽是优美,却夹杂着浓郁的悲愤之气,引殿下回想起往日不快,妾身知错……” “并非如此!”唐姬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仰脸朝她淡淡一笑,对她说道:“本王也觉着此诗优美,尤其是出自卿口,更让本王身临其境,犹如再次置身于那纷繁征伐之中……悲愤之气确是浓厚了一些,可董卓篡权,这天下之人,又有几人不在悲愤之中。卿可告知昭姬,此诗便取名《悲愤诗》……” “启禀殿下,邓将军于前院等候!”正与唐姬说着话,门外传来一名羽林卫的声音:“听闻邓将军说是寻着了那丑陋少年!” 听到羽林卫所说的话,刘辩很是歉疚的朝唐姬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本欲陪你多说说话儿,无奈俗务缠身……” “无妨!”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歉意,唐姬甜甜一笑,对他说道:“殿下乃是为大汉社稷、为黎民百姓操劳,妾身只是一区区女子,与这天下、百姓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殿下莫要太过挂怀!” 口中虽是说着无妨,可刘辩却能从唐姬略显失落的神色中看出,他要离去,唐姬心内是十分不舍。 怀着歉疚,刘辩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唐姬也紧随在他的身后,一直把他送到了寝宫正门。 “今晚好生歇息,莫要晚睡!”出了唐姬的寝宫,刘辩转过身,扶着唐姬的两臂,将脑门抵在她的额头上,先是带着无限柔情的向她吩咐了一句,随后压低了声音,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耳垂上,对她说道:“若是本王此刻罢兵,能与卿等安然度过此生,本王宁愿与卿等隐匿山林,再不过问世事!可是本王晓得,如今之势已成骑虎……” 说到这里,刘辩挪开了抵在唐姬额头上的脑门,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身离去。 凝望着刘辩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始终在唐姬的耳边萦绕,不知不觉中,唐姬的眼窝已是一片湿润,莹莹泪光在眼眶中直打转转。 追随刘辩离开洛阳,唐姬见证了刘辩的成长,也深深懂得他心中的无奈。刘辩的那番话,即便不说,她也是深有体会。可这番话从刘辩的口中说出,给唐姬带来的,却是难以言明的心酸滋味。 谁言枭雄心似海,杀伐争霸尽无奈。若有一日归山林,只恐灾殃自天来! 刚进前院,刘辩就看到领着几名龙骑卫正立于广场之上等待着他的邓展。 “怎样?”到了邓展近前,不等邓展说话,刘辩已是先向他问道:“可有查明那少年姓甚名谁,有无将他请至府中?”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那丑陋少年,邓展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末将等人前去寻找,得知那少年就住在城内馆舍,末将已然打听过他的来历,馆舍主人告知末将,他姓庞名统,字士元,乃是荆州襄阳人。此番来到洛阳,只因他正游历天下,观看这大江南北风土人情!” “庞统?”邓展的话音刚落,刘辩就愣了一愣脱口念出了那丑陋少年的名号,未到这个时代之前,他虽不敢说是熟读三国,对一些大事和重要人物,也是略知一二。 庞统少年时,便已得名凤雏,与在南阳隐居、号为卧龙的诸葛亮齐名。此人才智不在徐庶之下,虽说如今尚且年少,可假以时日,定会名扬天下。 “在哪家馆舍?可要本王亲自前去延请?”听说要寻找的丑陋少年乃是庞统,刘辩当即便下定决心,必须将此人留在洛阳,赶忙朝邓展挥了下手,对邓展说道:“若他不愿前来面见本王,还请邓将军即刻引领本王前去见他。” “区区一个少年狂生,殿下竟如此器重!”刘辩已是抬脚要朝王府正门走,邓展却并没有挪步,而是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末将与龙骑卫众兄弟前去,他已是惊骇不已,早随末将等来到府中,此刻正于偏殿等候。” “胡闹!”得知庞统被安置在偏殿等候,刘辩瞪了邓展一眼,对他说道:“邓将军可知这少年有经天纬地之才,以其才智,将来定会成为我军一大助力,如何可将其安置于偏殿?邓将军可前去偏殿将其请出,本王在正殿等候!” 说这番话时,刘辩脸上表情很是凝重,丝毫看不出半点做作。看出庞统在刘辩心内有着极高地位,邓展也不敢再多言语,抱拳应了一声,领着几名龙骑卫,快步朝偏殿跑去。 待到邓展等人离去,刘辩在几名羽林卫的簇拥下,登上阶梯背向正殿大门望着阶梯之下,等待着邓展将庞统领来。 没过多会,邓展与几名龙骑卫簇拥着神色间带着些许慌乱的庞统,出现在刘辩的视野中。 见庞统被邓展等人领来,立于大殿门外的刘辩赶忙跑下阶梯迎了上去。跟在刘辩身后的几名羽林卫,虽是没闹明白这位洛阳王为何如同跑马灯似得上下来回跑,却也不敢不跟上去,一个个手按剑柄,跟在刘辩身后,也跑下了阶梯。 “庞先生!”庞统刚登上几级阶梯,正向上走,已然迎了下来的刘辩就带着满脸笑意,立于他身前,抱拳朝他深深一揖,对他说道:“今日于府外同先生相见,本王正欲待百姓散去,再同先生好生详谈,不想先生却已是离去。本王原打算亲自前去延请先生,无奈不晓得先生落脚何处,只得请邓将军率人于城中寻找。若邓将军与将士们有所冲撞,还望先生莫怪!” 庞统虽是举世闻名的名士,可那都是数年以后的事情,如今的他,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辩才极好的黄口少年而已。 如今的庞统不仅年岁尚轻难得受世人瞩目,他的面相也是生的十分丑陋,两边脸颊一凹一凸很不对称不说,一只鼻子还朝天生长着,让人只要看了他一眼,就绝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自从游历大江南北,庞统虽是整日读书、访友,以拓展视野,却始终因这副对不住观众的尊容而招人白眼。就连乡野间的平民,素日里见到他,也是一脸的嫌恶,更不要说身份尊荣的士人和官员。 之所以在王府外代百姓向刘辩发问,庞统当时也不过是出于少年心性,想要责难一番这位身份显赫的洛阳王。 向刘辩发问之后,庞统也是觉着事情做的有些不妥,趁着百姓尚未散去,他赶忙钻入人群,趁乱逃离,躲回了馆舍。 被邓展等人寻着之时,庞统原以为是大难将至,不想却是刘辩要与他相见。原本他还打算见到刘辩,就叩头谢罪,以求保身。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辩刚一见他,便亲自降阶而迎,甚至还率先开口向他表达歉意。 看惯了白眼的庞统,何时受过如此厚待?刘辩的话音刚落,他就抱着拳,深深躬着身子,向刘辩行了一个大礼,话语中带着无尽惶恐的对刘辩说道:“草民早先冲撞殿下,殿下却以礼相待,草民着实惶恐。恳请殿下,责罚草民……” “甚么草民殿下!”不等庞统把话说完,刘辩就伸手拉着他的手腕,对他说道:“先生大才,本王心中已是了然。今日你我也不必前往大殿,走那繁缛琐节,先生陪本王至后园凉亭,斟上几觞水酒,如同好友一般,畅谈一番天下大局,如何?” 后园乃是刘辩与各位王妃的住处,平日里就是连徐庶都未曾进过,庞统虽是没有来过王府,却也晓得这是刘辩给了他无上的尊荣。且刘辩见他,又是降阶而迎,虽是年少轻狂,可庞统又如何不会感激莫名? “草民不敢!”刘辩拉着庞统,正要走下阶梯前往后园,庞统却躬着身子,很是惶恐的说道:“殿下如此礼遇草民,草民已是万死莫赎,如何还敢前往王府后园,进入殿下内宅!” “内宅远呢!”见庞统不愿挪步,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先生只与本王至后园亭中一叙,今日你我乃是朋友相见,无须理会过多小节!先生,请!” 说着话,刘辩松开拉着庞统的手,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刘辩如此,庞统也很是为难,他朝一旁的邓展和数名龙骑卫、羽林卫看了一眼,投去求助的一瞥,期盼着邓展等人会开口劝阻刘辩。 可当他见到邓展等人均是一脸的漠然,好似对此事见怪不怪,企盼有人开口劝阻刘辩的想法,才彻底的被他收了起来。 无奈之下,庞统只得有些惶恐的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既是殿下有令,草民不敢不从!” 第307章 酒后吐真言 王府后院,沿着青石路面走不多远,侧旁有条石板小路,小路的两边栽种着许多花木,映衬的整条小路都是绿意葱翠,人走在上面,会觉着顿感清新爽目。 顺着石板小路一直往前走,走不多远,就会看见一片碧绿葱翠的竹林。 竹林占地并不是很多,纵横宽窄不过二三十步。在林子对面,有着一处人工开出的假山,一眼清泉从假山上汩汩流出,下坠时划出一道笔直的银亮垂线,落在假山的山脚,如同一条微型的瀑布,激起一片水珠。泉水汇聚在山脚,在一个人工挖出的凹坑中形成了一汪小潭。 几尾放养的鲤鱼,在水潭中来回游弋,不时的还会有一两条淘气的鱼儿,从水中跃起,掀起一片浪花,跃出水面的鱼儿落回水中,纺锥形的身躯砸在清粼粼的水面上,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蓬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光华的水珠,随即便被激荡开来。 一座红柱青瓦的亭子,建在假山与竹林之间,或许是充分吸收了竹林与假山的灵韵,这座亭子坐落于二者之间,竟也是无形中被渲染上了几分灵秀。 双手背在身后,立于亭内护栏边,刘辩望着那座流淌着清泉的假山,对身后站着的庞统说道:“先生游历世间,不知对这中原之势,可有见解?” 眼下的庞统,毕竟年岁尚轻,虽说也曾经历和见闻了许多事情,面对刘辩这位皇室贵胄,心内终究还是有些惶恐。 听得刘辩向他询问对中原形势的见解,庞统赶忙抱拳躬身,诚惶诚恐的应道:“统年岁尚幼,所知不过由书卷、友人所授,对中原之势……” “先生莫非认为本王与世人相同,因先生年幼,而不敢重用?”不等庞统把话说完,刘辩就转过身,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本王既请先生前来,便是认同先生之才,莫非先生看不上本王,不屑与本王共谋天下?” “殿下言重,统万分惶恐!”刘辩的这番话,透着几分不满的意味,庞统听了,顿时大惊,若是寻常人,恐怕此刻已然是跪伏在地上浑身打颤,可庞统虽说年幼,毕竟是饱读诗书,且经历过一些大场面,也曾与许多名士畅谈过天下之势,他并没有跪在地上,而是抱着拳,深深躬下身子,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忐忑,对刘辩说道:“草民只是……” “先生莫要再‘草民草民’的自称!”又不等庞统将话说完,刘辩再次打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本王敬重先生,还望先生莫要疏远本王才是!” “诺!”经刘辩一吓,庞统只觉着后脊梁上冷汗直冒,若是他再年长几岁,遇见这种阵仗,定是可泰然处之,可眼下他毕竟年岁尚轻,虽说有些见闻,可心理承受能力却不是很强。 刘辩与庞统相向而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就在庞统被刘辩看的浑身都不自在时,两名羽林卫抬着一张矮桌走上了亭子,跟在这两名羽林卫身后的,是四名手捧托盘的婢女。 捧着托盘进入厅内的婢女个个生的是如花似玉,虽说其妖娆、娟秀无法与唐姬等人媲美,却也是民间极难寻到的美人儿。 婢女们身上喷洒着不知名的香粉,一个个浑身香气四溢,却并不让人觉着脂粉气息太浓而显得庸俗,反倒是给她们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素雅。上了亭内,婢女们跪坐在矮桌便摆放着酒水、饭食,随着她们一举手一投足,一股股幽香直向庞统袭来。 香气袭人,庞统那颗年少的心扑腾个不停,左右不对称的丑脸也不由的潮红一片,可他却是始终连头也没敢抬上一下,更不要说放胆去偷看那几名婢女。 一向自诩饱读诗书与名士为友,庞统自是不会僭越礼教。他内心深处很是清楚,虽说来到亭内送上酒食的都是婢女,可这些婢女却也是洛阳王身边的人,无论出于身份还是礼节,他都决不能朝这些婢女看上一眼。 待到四名婢女将酒菜摆放妥当,躬身倒退着出了亭子,刘辩向庞统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先生请坐!” “殿下先请!”庞统并没有立刻落座,而是躬着身子,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辩点了下头,撩起衣襟,在矮桌上首坐了下来。待到他落座,庞统才诚惶诚恐的坐了。 酒水是装在一只小木桶中,木桶里放着一把长柄酒勺,刘辩捏着酒勺的长杆,轻轻搅动着桶内的酒水,过了片刻,才舀起一勺酒,兑到庞统面前的酒樽中。 刘辩亲自斟酒,庞统如何敢受?他赶忙立起身,深深躬下腰,抱拳站在一旁。 “先生只管坐下,无须拘泥!只摆一张桌,并非本王府中穷到连桌子都备办不起,实乃本王特意吩咐,如此方可与先生更加亲近!”刘辩一边亲手为庞统与他自己斟酒,一边朝庞统摆了摆手,视线一直停留在盛着清冽酒浆的樽上,对庞统说道:“本王已然说过,今日你我便如同朋友般对酌,好好畅谈天下大事。先生若是如此拘谨,还如何畅谈?” “统知错!”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庞统应了一声,待到刘辩将酒勺放回桶内,他才告了声罪,重新落座。 “先生,请!”庞统刚刚落座,刘辩就端起酒樽,将酒樽平平举起朝他虚推了一下。 坐在刘辩对面的庞统,也赶忙端起酒樽,低下头把酒樽举过头顶,待到刘辩收回酒樽凑在唇上,他才一仰脖子,将樽内的酒给喝了个精光。 连续三樽,刘辩都没再提及要庞统分析中原形式,待到斟满第四樽,庞统的脸颊现出一片潮红,已是有了几分醉意,他才一手按着桌面,微微欠起身子,向庞统问道:“本王欲问先生的,还是方才那句话,先生对如今中原之势,可有见解?” 庞统终究年少,酒力不胜,三樽酒下肚,先前的谨小慎微早已是被他丢到了不知哪个旮旯。 听得刘辩发问,庞统站了起来,先是走到亭边,看着那片葱翠的竹林,随后猛然转过身,对刘辩说道:“殿下诛杀了董卓,可是以为只需再平定西凉军,天下便可大安?” 带有醉意红着脸颊,庞统那原本就很是难看的脸给人的感觉更加诡异,说话时也是有些摇头晃脑。庞统站立于亭内,双脚偶尔会不自觉前蹭或后退,看起来有些踉跄,刘辩心知酒起了作用,已是让庞统放松了警惕,打开了话匣。 “莫非先生以为,本王若是剿灭了西凉军,这天下尚且有人敢对汉室不尊?”虽说心内如同一块明镜似得,晓得乱世已起,各路豪雄拥兵自重,汉室已然是朝纲不振,无法重整大统,可刘辩却还是装出一副不懂的模样,向庞统问道:“莫非除了董卓和西凉军,这天下间,尚有他人觊觎朝堂?” 庞统毕竟年轻,虽是颇有见解,可经验终究不足,被刘辩如此一激,胸中那股才士特有的狂放顿时被激发了出来,他将手臂一挥,在身前抡出个半圆,转过身面朝着刘辩,舌头还有些打结的说道:“汉室朝堂,朝纲已坏,殿下文成武德,天下皆知,当今陛下却是懦弱怕事,难堪大任,且对殿下常有不轨之图!以殿下精明,如何不知?怕是殿下早有称帝之心,只是眼下群雄纷起,殿下深恐一旦称帝,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才久按未决!” “狂生放肆!”庞统才说出这么一番话,跟着刘辩来到凉亭,一直立于亭外的邓展跨步走上亭子,一手按着剑柄,厉声向庞统喝了一句:“当着殿下,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之言,狂生可是不知死字如何书写?” 被邓展喝了一声,庞统愣了一下,酒劲顿时醒了一半,叫下也不踉跄了,脸上的潮红也退了许多,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统酒后失言,万望殿下莫怪!” “先生所言,本王着实不知如何应对!”朝邓展摆了摆手,待到邓展又下了凉亭,刘辩这才接着对庞统说道:“此事本王不欲再提,先生也莫要再说。先生只管与本王说说,此番本王讨伐西凉军,可有胜算?” “殿下讨伐西凉军,恐不会直接杀往长安!”先是朝走下凉亭的邓展看了一眼,见邓展手按剑柄,没有看向他,庞统才带着几分忐忑的对刘辩说道:“统若所猜不差,殿下所欲清剿者,乃是牛辅一军!” 庞统连续两番话都说到了正点上,刘辩看着他的眼神,不由的也多上了几分钦佩。 论年岁,如今的庞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大孩子,却能有着如此见解,再假以时日,在战场上多经些历练,将来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刘辩只是凝视着庞统,并未说话,庞统却接着对刘辩问道:“不知殿下欲要率领多少兵马,前去讨伐牛辅?” “本王打算亲率三万兵马!”庞统问起,刘辩也不隐瞒,据实对他说道:“其中两万精锐步兵,一万铁骑……” “两万步兵,一万铁骑,不知殿下麾下将士可否以一当五?甚或以一当十?”刘辩的话尚未说完,庞统就接过他的话头,追问了一句。 被庞统如此一问,刘辩愣了一下,微微拧起了眉头,却并未说话。 当初董卓进入洛阳,所率兵马人数并不是很多,可如今经过两年征战,西凉军人数早已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围攻长安的郭汜、李傕,麾下兵马已过十数万,牛辅身为董卓女婿,手中兵马数量自是不会太少。仅刘辩得到的斥候回报,如今牛辅所部,便有十万余人,徐庶所言以一当五,并非危言耸听。 “若是列阵对战,如此悬殊人数,恐怕不敌!”沉吟了片刻,刘辩缓缓摇了摇头,对庞统说道:“可是眼下本王占据河东、弘农、河南一带,城池颇多,分兵驻守所须兵马已是不少。这洛阳城,如今正在重建,城中也是少不得人马驻扎……” “列阵对战不敌,殿下何不奇兵制胜?”刘辩正说着难处,庞统咧嘴一笑,对他说道:“牛辅大军人数虽多,却也是要让将士们填饱肚子。早先他派出胡赤儿劫夺殿下粮草,便是冒着惹起殿下雷霆之怒之危,铤而走险。可见牛辅大军如今已是粮草不济,正是殿下与之展开决战之时!” “哦?”庞统如此一说,刘辩手扶桌案,欠起身对他说道:“想必先生已有攻破西凉军之计,本王愿闻其详!” 第308章 本色不减陶浣娘 立于刘辩面前,庞统抱着拳,先是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快步走到临近假山那侧的亭子栏杆旁,抬起手朝外面的假山一指,回头看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不知看着这座假山与水潭,殿下有何感想?” “只不过是假山和水潭而已!”先是扭头看着站在栏杆边的庞统,随后刘辩又看了一眼亭外的假山,很是纳闷的应了一句。 “殿下看到的只是假山与水潭!”刘辩应答过后,庞统收回指着假山的手臂,再次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他说道:“可在统眼中,这假山与潭水,便犹如无限江山一般,大山广阔、碧水粼粼,世间哪个英雄不欲得之而后快。如今殿下有着各路豪强无有的优势,只要殿下想取,随时可以将之取在手中,任由殿下把玩!” “哦?”庞统这句话,说的不可谓不张狂,若是这句话出自别人之口,刘辩或许还会觉着他太过狂妄,可偏偏这句话,是出自庞统之口,刘辩就不得不多加几分留意。 “为天下之主者,必以人为先!”让刘辩惊愕不已的,是庞统并未说他可助刘辩得到天下,而是对刘辩说道:“如今兖州曹孟德、冀州袁本初,乃至小小平原令刘备,都在招揽人才,意图壮大势力。此三者不日之后,定会成为与殿下角逐之强力。另外江南一带,有长江为凭恃,山清水秀、人才济济,又为鱼米之地,任凭何人得之,皆可划江而治!殿下待统有知遇之恩,统不敢欺瞒殿下,若要于这万里江山之中纵横捭阖,殿下可借助大汉朝堂之名,广招人才、发展军力,对朝廷却是要听宣不听调,以保实力,将来方可在群雄逐鹿之时,稳固一方霸业!” “先生一番言语,听来颇似大逆不道,可细细想来,却正是本王如今所要面临之困境!”听完了庞统的一番话,刘辩紧紧拧着眉头,向庞统问道:“方才先生所言,本王此番出兵长安,要以奇兵制胜,不知先生有何谋划?” “殿下!”刘辩问起出兵进攻西凉军一事,庞统正色对他说道:“若是殿下要保得身家性命!长安决不可救!” “为何?”庞统的说法,正是印证了徐庶与贾诩的看法,刘辩心内不由的一片愕然,几位当世闻名的谋臣,异口同声的说不可援救长安,看来他刘辩想要活下去,还真不能让刘协过的太过顺心。 “当今陛下最为惧怕者并非西凉军!”面向着满脸愕然的刘辩,庞统接着对他说道:“他所忌惮者唯殿下一人而已!在陛下心中,西凉军即便占据了长安,他这皇帝之位依然保得,可殿下一旦率军进驻长安,这天下之主,恐怕便是要换了人来做……” 话说到这里,庞统止住话头,看着一脸沉思的刘辩,对他说道:“此番殿下率军援救长安,只领三万人,看似冒险,细想之下,却是殿下绝处逢生之唯一途径!” 仰脸看着站在亭内侃侃而谈的庞统,刘辩眉头紧锁,不住的点着头。 “统方才已然言明!”见刘辩拧起眉头若有所思,庞统又接着说道:“牛辅大军人数众多,却是苦无粮草。殿下明日出兵,可佯作奔袭围长安城之西凉军,牛辅定然松懈。另外殿下再派出探马,查明牛辅存放粮草之处,只需给他点上一把火,将粮草焚尽,此战定可功成!” “先生之计,果然甚妙!”庞统刚说出破牛辅大军的计策,刘辩就赞了一声,不过旋即他脸上又现出一片茫然,向庞统问道:“如此一来,我军用不多日,便可攻破牛辅。长安城内官兵晓得我军获胜,死命抗敌,那长安城又如何会被李傕、郭汜攻破?” “殿下尽管放心!”刘辩的问题刚刚出口,庞统就很有底气的对他说道:“殿下虽是诛杀了董卓,城内董卓余党也大多为王允擒杀。可王允却不晓得,他如此一来,确是震撼了众人,可也让曾归附董卓后又投效朝廷者人人自危。人于危难之中,只求自保,如何还会有忠于朝廷之念?那长安成纵使固若金汤,不出旬月,定被李傕、郭汜攻破!” 听完庞统的一番话,刘辩端坐于矮桌旁,伸手拿起桌案上的酒樽,将酒樽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凉丝丝的甘冽酒浆,随后放下酒樽,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庞统,朝他深深一揖说道:“先生既已来到长安,且有如此谋划。两军尚未交战,已是了然成败,本王心内佩服万分。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先生留于洛阳,以助本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完全没想到刘辩会躬身向他行礼,庞统愣了一愣,赶忙抱起拳,将身子躬的更低,很是惶恐的对他说道:“殿下不以统面相丑陋而嫌粗鄙,愿收统于麾下,统万分惶恐,如何不肯!” “自今日起,先生便是本王麾下军师!”得了庞统允诺,刘辩赶忙上前,牵起他的双手,对他说道:“眼下本王麾下,除军师便是将军,只有职务高低,并无称谓之别。待到将来,本王江山稳固,再依先生功勋,册封官职。” 双手被刘辩牵着,才十四五岁的庞统,已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很不对称的脸颊也剧烈的抽搐着,语调中带着几分哽咽的对刘辩说道:“统得殿下赏识,自今日起,定当粉身碎骨,为殿下南征北讨,绝不辱命!” “好!好!好!”庞统刚做了表态,刘辩就抬起手,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连说了数声好,接着对他说道:“明日本王领军出征,贾诩要去河东,徐庶要留在洛阳统筹大局,庞军师便随本王前往长安,取那牛辅人头,如何?” “谨遵殿下调遣!”听说刘辩要带着他去打仗,庞统更是激动万分,赶忙抱拳躬身,又向刘辩深深一揖,应了一句。 得了庞统,刘辩对此次讨伐西凉军更是多了几分信心。 亲自送庞统出了后园,刘辩让邓展代他为庞统安置府宅。待到庞统等人离去,他才领着几名羽林卫,转身朝寝宫方向走去。 沿着青石路面,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光景,刘辩远远的看到路上立着几个女子。 双手捧着一只托盘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青色深衣的女子,立于那女子身后的,则是几名穿着粉底白花婢女衣衫的女子。 虽说距离甚远,还看不清前方众人面貌,刘辩却是能猜到,捧着托盘等在路上的,应是陶浣娘再无旁人。 距离越来越近,陶浣娘的面容也是越来越清晰。陶浣娘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摆着金灿灿的一套衣甲和发冠,与早先刘辩在卢县丢掉的那套如出一辙。 看清站在前面的是陶浣娘,刘辩快步迎了上去,跟在他身后的几名羽林卫则在走到离陶浣娘还有五六步开外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浣娘,因何在此?”到了陶浣娘身前,刘辩先是看了一眼她捧在手中的衣甲和发冠,随后向她问道:“莫不是你又为本王亲手制成了衣甲?” “殿下早先那套衣甲,已然丢失于卢县!”双手捧着托盘,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陶浣娘屈起一条腿,半蹲下身子,柔声对刘辩说道:“于安邑之时,妾身便已亲手制作这件铠甲,如今殿下要率军亲征,正好合用!” 伸手接过托盘,将托盘递于走上前来的一名羽林卫,刘辩上前一步,拉住陶浣娘那双明显要比唐姬和蔡琰手掌粗糙了许多的手,很是心疼的抚摸着,对她说道:“些许小事,浣娘何必亲手去做……” “浣娘不及昭姬灵秀,不及唐妃贤淑!”垂手低头,立于刘辩身前,陶浣娘脸上带着几分愧疚的对刘辩说道:“不仅如此,仅论相貌,浣娘也是不及二位王妃生的娟秀。不敢奢望殿下恩宠,可身为殿下妻室,若连衣甲发冠也不为殿下备办,妾身如何还有面目存于这王府之中……” “浣娘多虑了!”陶浣娘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幽怨,听了她的话,刘辩不禁感到心内一阵阵的酸楚,拉住着她的手,很是有些愧疚的对她说道:“本王着实太忙,平日里对你等照料便是不足,浣娘不说,本王也是感到有些惶恐!” 自从嫁给了刘辩,陶浣娘心中始终有个结,那就是她的出身低贱,却攀上了高枝,做了洛阳王的妃子。平日里,与唐姬、蔡琰相聚,她也总是穿着一身平民的深衣,以示身份低贱不敢忘本。 听了刘辩带有浓重歉疚的话,陶浣娘顿感心内一阵惊惶,神色慌乱的对他说道:“殿下莫要如此,妾身错了……” “陪本王说说话吧!”见陶浣娘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刘辩晓得,她到如今还没有从出身卑微的自卑中解脱出来,于是伸手搂住了她的香肩,与她一边沿着青石路向前走,一边岔开话题向她问道:“陶虎如今可好?” “家兄如今在安邑,已提为裨将!”刘辩问起陶虎,陶浣娘脸上那抹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自豪的神色,很是有些骄傲的对刘辩说道:“早先军师要提家兄为裨将,家兄不肯,说是未立寸功,不敢擅领。他这裨将,可是积累军功做的……” 第309章 点将出征 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抹鱼肚色的亮光,大地还没有从黑暗中完全苏醒,正在重建中的洛阳城,依旧沉浸在一片黎明降临之前的宁静中。 一队骑兵出了王府正门,飞快的奔向城内军营。骑马走在这队骑兵前面的,正是刚从陶浣娘寝宫离开不久的刘辩。 身穿陶浣娘刚为他制成的金色衣甲,发髻上罩着那顶金灿灿的发冠,虽说夜间刘辩也没少在陶浣娘如同软玉般的娇躯上折腾,在衣甲的映衬下,他却并不显得萎靡,反倒是精气神儿十足。 跟在刘辩身后的,是邓展和一队随行护卫的龙骑卫。队伍中的众人,都是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尤其是龙骑卫头盔上那长长的金色羽毛,随着战马的走动微微发着颤,更是容易让人有种他们比寻常兵士更加高贵的感觉。唯独策马走在邓展身旁的那个身穿靑布深衣的人,夹杂在这支衣甲鲜亮的队伍中,显得与队伍的格调很是不搭。 他不是别人,正是头天才投效刘辩的庞统。天尚未亮,邓展便去庞统的宅中将之唤醒,引领他到王府外等候,与刘辩一同前往军营点将。匆忙之间,庞统来不及更换新衣,只得套上了他那件还打着补丁的深衣,跟在龙骑卫的队伍中,这套衣衫使他显得很是寒酸。 领着庞统、邓展和一队龙骑卫,沿着城内街道一路策马疾走,没过多会,刘辩就看到了刚建成没有多久的大军主营。 主营内,驻扎的乃是大军主力,守城官兵驻扎的营地,与这座营房相距甚远,当初刘辩之所以如此安排,就是为了便于军队调拨、攻防有度。 守在牙门外的一队兵士,见刘辩领着邓展来到,赶忙抱拳躬身,向他见礼。 刘辩也不勒马,骑着战马就进入了军营。 刚进军营,才走没有多远,刘辩就看到校场上已是列起了整齐的方阵,在方阵的外围,也有许多官兵穿戴整齐了衣甲,正列着队等候在那里。 “驾!”看到校场上已经排好了阵列的官兵,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朝着校场奔去。 刚上校场,迎面就跑来了两名兵士。 这两名兵士到了刘辩近前,其中一人帮着刘辩扯住辔头,另外一人则扶着刘辩下了马背。 待到刘辩跳下战马,跟在他身后的邓展、庞统与那队龙骑卫也下了马,随他一同朝着校场上的点将台走去。 还没走上点将台,早已在台下等候的将军们就都迎了上来,纷纷朝刘辩躬身抱拳行礼。 抱拳向将军们回了一礼,刘辩对与将军们一同迎上来的徐庶说道:“洛阳城内尚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置,本王不在的日子,便要劳烦军师了!” “殿下只管放心,臣下定不辱使命!”先是抱着拳应了刘辩一句,随后徐庶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将士们正在等待殿下下令出征,臣下预祝殿下奏凯而归!” 朝徐庶点了下头,刘辩跨步向高台上走去。当跟在刘辩身后的庞统也要上高台时,徐庶愣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庞统,脸上带着些许惊疑的向他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庞统庞士元?” “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被徐庶拦住,庞统一脸诧异的将徐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他的印象中并不认识徐庶这号人物,于是向徐庶问道:“阁下如何认得在下?” 徐庶早先游历天下,曾听闻有个奇丑少年于天下间行走游学,而且凡是曾向徐庶提及这位少年的名士,尽是有口皆碑的一面倒称赞。那时徐庶便默默的记下了庞统的名姓和众人描述中他的相貌特征。徐庶能够认出庞统,不消说,定是因庞统那张特点鲜明的脸。 可徐庶终究是刘辩帐前第一谋士,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直言认出庞统乃是因他那张脸长的实在是骨骼清奇。 “在下姓徐名庶字元直!”得知面前的奇丑少年正是庞统,徐庶脸上的神色顿时是惊愕与欣喜交替闪现,赶忙抱拳躬身向庞统行了一礼说道:“久闻庞兄才名远播,只是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却在这军营之中相逢。” “徐兄大名如雷贯耳,早闻徐兄于殿下帐前行事!”徐庶报了家门,庞统赶忙抱拳躬身向他回了一礼,对他说道:“今日得以相见,乃是在下三生之幸!” “庞兄过谦!”徐庶直起身,脸上漾满笑容,向庞统问道:“不知庞兄因何随殿下一同来到军营?” “徐兄有所不知!”放下抱起的拳头,庞统对徐庶说道:“昨日在下不晓天高地厚,于王府之外顶撞了殿下,心内很是惶恐,却不想殿下竟请邓将军把在下领入府中,以礼相待!在下虽是年少轻狂,却也晓得知恩图报,如今已是投至殿下帐前……” “甚好!甚好!”得知庞统投效了刘辩,徐庶赶忙拉住庞统的手,一边轻抚着他的手背,一边对他说道:“殿下仁德,可得庞兄,乃是如虎添翼。敢问此番庞兄可是要随殿下出征?” 双手被徐庶牵着,庞统微微笑了笑,对徐庶说道:“在下正是要随殿下一同出征,能为殿下效力,可与徐兄共事乃是在下今生之幸!” 庞统的脸左右很不对称,他这一笑,竟是没有半点亲善的感觉,反倒给他那张丑出了个性的脸多添了几分狰狞。 可徐庶却浑然不在意庞统的笑容,满脸笑容牵着他的手,神色中透着几分坦然,好似一直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一般,不住的朝庞统点着头。 已经上了点将台的刘辩,见徐庶和庞统立于台下只顾说话,也没有出声催促他们,只是站在台上低头看着初次见面就如同老友一般的二人。 牵着庞统的手,徐庶连着点了好些次头,才松开了手向庞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庞兄请!” “徐兄先请!”庞统初来乍到,自是不会抢了徐庶的风头,徐庶刚提出请他先上点将台,他立刻便侧身站在一旁,很是谦恭的向徐庶也做了个请手势。 心知庞统不会先一步上台,徐庶也不与他太过客套,踩着台边阶梯,上到了台上,立于刘辩身后。 待到庞统与众将军也纷纷登上点将台,一字排开,刘辩这才一手按着佩剑,环顾着校场上列起方阵,好半天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的数万官兵。 “将士们,有些日子没打仗,可是等的焦躁了?”先是环顾了一圈官兵,刘辩接着便向他们喊道:“想不想打仗?” “想!”刘辩的喊声刚落,数万官兵就全都举起兵刃,高声呐喊了起来。 “告诉本王,为何想打仗?想和谁打仗?”官兵们的表现,显然让刘辩很是满意,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再次向官兵们高喊着问了一句。 “为胡将军、为黄河岸边战死的兄弟们!”这一次,官兵们并没有立刻回应刘辩,而是有一名裨将手按剑柄、挺直胸膛高声喊道:“为了被西凉军欺凌的父老乡亲们,我们要和西凉军打仗!” “和西凉军打仗!”裨将的喊声刚落,数万名官兵就齐齐呐喊了起来。 官兵们的呐喊很是齐整,声音也是底气十足,强大的声波冲出军营,一直飘上了城内街道上的民宅。 街边的民宅中,许多尚且睡意朦胧的百姓,都被这呐喊声从睡梦中惊醒,一个个披衣下床,打开房门伸着脑袋朝军营方向张望。 “怎了这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汉眯瞅着眼,一边朝军营方向看,一边扯着嗓门向比他早开门的邻居问了一声。 “好像是洛阳王要领军出征了!”那邻居也是刚刚打开房门,还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颇显搪塞的回了那老汉一句。 “老婆子,快出来看!”邻居答的很是没有底气,老汉却当了真,赶忙扭头朝屋里喊道:“洛阳王要领军出征了,儿子闺女的仇,这下算是有人替咱报了!” 老汉的话音还没落下,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婆婆已是飞快的跑到了门边,双手紧紧的扒着门框,头还没伸出屋外,婆婆的两行老泪已是夺眶而出。 “你这婆子,哭个甚么!”见老伴哭了,老汉朝她肩胛上拍了一巴掌,没好气的骂了句:“洛阳王是要去杀西凉军,给咱儿子闺女报仇,这是好事……” 原本老汉是想责骂他家婆子,可话还没有说完,他自己竟也是哽咽了起来。也难怪这老两口情难自抑,当初若不是西凉军强行迁移百姓,他们一家如今也是安稳的过着日子。可命运偏偏捉弄了他们,董卓迁都,洛阳的百姓都跟着遭殃,老两口的一对儿女,皆是死于迁都的路上。 军营内传出的喊声此起彼伏、震彻云霄,城内起身等待给大军送行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不过小半柱香的工夫,几乎城内的所有百姓全都起了,许多人甚至还走出家门,站在街道上,翘首望着军营方向。 军营内的呐喊声渐渐低了下去,待到喊声完全止下,没过多会,一队骑兵从军营内冲了出来。 这队骑兵冲出军营,一边策马沿着街道疾走,一边高声喊道:“大军出城,闲杂人等即刻回避!” 待到骑兵冲到近前,已经跑上街道的百姓纷纷跳回了自家门口。很快,街道上就空空荡荡,连一个行人也无。骑兵冲过的街道上,各家各户都是敞开着大门,百姓虽说没再跑到街面上,却一个个都站在门口,伸头朝着军营方向张望。 许多远离骑兵经过街道的百姓,则纷纷走出了家门,簇拥着来到了临近那几条街道的路口,伸着头,只等观看大军出城。不过一会工夫,与开道骑兵刚刚经过的几条街道毗邻的路口,便都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每个等待观看大军开拔的百姓,眸子中都闪烁着期冀和希望。 西凉军对洛阳城的祸害,是城内百姓永远也难以忘怀的。所有人都对西凉军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刘辩大军出征,能将西凉军杀个片甲不留。 清道的骑兵已经走过了好一会,军营方向才出现了一支黑压压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的大军。 大军从军营中缓缓开出,全副武装的官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方才开道骑兵走过的道路,向着城门进发。 第310章 用鲜血洗刷冤仇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黑压压一片骑兵。 如同红色潮水般的骑兵身后背着圆盾、手中提着朴刀,列起整齐的队形,沿着街道缓辔而行。 策马走在骑兵队列最前面的,是披着一身金色衣甲,头戴黄金冠的刘辩。 初升的朝阳向大地投射着柔和的金光,洛阳这座坐落于洛水之畔的古城,也被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外衣。 阳光照射在刘辩身上,金色的铠甲鳞片和发冠,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与他相距甚近的人几乎快要被那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浑身发出灿灿金光,更是给这位年轻的汉室贵胄,增添了几许别样的高贵。 策马走在刘辩左侧的,是一名穿着打补丁深衣的少年和一位手提大刀,一身大红衣甲的女将军。 那少年相貌奇丑,许多曾经聚集到王府正门外的百姓,甚至还能记得,他曾当着众人质问过刘辩。 洛阳军队列中,所有官兵都是衣甲鲜亮,唯独一身青色深衣的庞统,穿的很是寒酸,让人觉着他就好似混进一支威武雄师中的花子。 尤其是他那件深衣左衣袖靠手肘的部位,很是扎眼的打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补丁,更是让他原本就丑陋的模样,又多了几分寒酸。 跟在那少年身后的女将军,面如馥玉,体态婀娜。骑在战马上,圆滚滚的臀儿紧贴马鞍,在鞍鞯的挤压下,更是显得圆润饱满。 这女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此次要与刘辩一同出征的管青。管青的衣甲与其他将军的有所不同,由于女人体态的缘故,她的衣甲束腰很紧,紧勒的腰部,显得只有一握儿那么宽窄。相比于腰部,铠甲的上身却是宽松了许多。可纵然如此,沉重的铠甲鳞片却也没能遮掩住她那婀娜的体态,尤其是那双饱满的峰儿,甚至将前胸铠甲高高顶起,给人一种铠甲即将喷薄欲裂的错觉。 策马走在刘辩右侧前方的是背后插着双戟、披着紧身鳞片甲的太史慈。跟在太史慈身后的,则是如同管青一样手提大刀、一脸凶相的管亥。 管亥生着满脸的毛胡子,脸膛也是如同锅底一般乌黑,铜铃似得眼睛不用刻意瞪圆,都给人一种近乎野蛮的威压感。 所有骑兵全都骑着从北方购置的高头大马,自打安邑钱粮充足,徐庶就一直遵从刘辩的指示,从北方购置战马,淘汰原先的矮小马种。 所有矮马,都已被配给到后勤,用来运送粮草,如今骑兵胯下的战马,已尽数换成了高大的北方马种。高大的战马配上马背上衣甲鲜亮的骑兵,使得这支已冲锋陷阵为主、旁敲打援的骑兵,给人一种与以往汉军骑兵完全不同的强烈感觉。相对于过去的汉军骑兵,刘辩率领的这支骑兵队伍显得更加威武、更加精悍。 跟在一万名重骑兵身后的,是列着整齐长队,连同迈出的步伐都完全一致的步兵。 前面的步兵,都是身后背着圆盾,双手持着又长又重的陌刀;后面的则将圆盾持在左手,右手提着朴刀;被这两支手持森寒大刀的骑兵夹在中间的,是数千名腰挎长剑,手中提着机弩的强弩兵。 骑兵行走,战马的马蹄还是很难保持一致,顶多只能让马头与马头连成一线。而步兵行军,则完全不是那样。 每一个步兵迈出的步伐,都与他身旁的同伴保持着完全的一致。他们行进时不仅抬起的脚相同,就连跨出的步幅,也是丝毫不差。 两万名步兵的脚板踏在青石铺就的街面上,发出的声音竟是只有一个。 领着大军,缓缓的行进在街道上,夹道相送的百姓,在刘辩战马走到近前时,纷纷跪伏在地上,许多百姓甚至口中还发出了“洛阳王威武”的喊声。 骑马从街道上走过,刘辩扭头看着两侧黑压压跪伏着的百姓,心内是一阵百感交集。 当初西凉军离开洛阳,给百姓们带来了无尽的灾难,西凉军强行拆毁了他们的家园,又对那些不愿配合迁徙到长安人们,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刘辩受封洛阳王,仅仅只是发出了一份诏书,当初因不愿迁往长安,而蒙受了灭顶之灾的百姓却在那时纷纷涌上了返回洛阳的道路。 眼见洛阳从满目疮痍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刘辩见证了百姓的迁徙。起初来到洛阳的百姓,还都是成群结队,并不算十分狼狈。可到了后来,返回故土的百姓则是以家为单位,回到洛阳时早已是满心疲惫。 故土难离,拆毁百姓家园的凶徒,自是会被百姓记恨。这份仇怨,并不是轻易可以消弭。在西凉军当初拆毁百姓家园的时刻,洛阳的百姓与他们就已是结下了岁月也难以抹灭的仇恨。 “殿下!”刘辩正领着队伍前进,路边突然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喊声。 听到那老者的喊声,刘辩勒住马,扭头向路边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汉正笔直的跪在路边,脸上挂着泪痕,向他高声喊着:“殿下一定要为小民们做主,杀光西凉军那些天杀的!” 在老者身旁,还跪着一群百姓,其中最为扎眼的,是一个因伤心过度而哭倒昏厥的婆婆。 随着老者发出这声喊,跪伏在街道两侧的百姓们顿时哀声一片,杂乱的吵闹着,许多人口中发出了恳求刘辩杀光西凉军,为他们洗刷冤仇的呼声。 刘辩并没有下马,他只是环顾着哭声震天的百姓,过了好一会,才抬起一只手臂。 随着刘辩抬起手臂,两侧百姓的哭嚎声渐渐小了下去,到了最后,除偶尔能听到几声轻轻的啜泣,再没了其他声响。 “乡亲们!”待到百姓们静了下来,刘辩高声对他们喊道:“本王今日出征,为的便是要诛杀西凉军,为乡亲们洗雪冤仇!为因西凉军偷袭,而战死于黄河岸边的胡将军和数百将士复仇!” 喊到“复仇”二字,刘辩脸颊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眼睛也微微眯了一眯,从他微微眯起的眼线中,依稀可见闪过了一抹凌厉的杀气。 “本王今日在此承诺,此次出征,若是不斩西凉军贼酋,誓不返回洛阳!”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刘辩将剑锋横在左手手心,顺手一带,在手心中划出一道血痕,他紧紧攥着那只流血的拳头,将它高高举起,向跪伏在路两侧的百姓们喊道:“让我们的鲜血,染红黄河的浪涛!让我们的长刀,直插贼军的咽喉!杀!” “杀!杀!杀!杀!”随着刘辩一声怒吼,三万名随同出征的官兵,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刃,齐齐呐喊了起来。 跪伏与两侧街边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也都纷纷站了起来,高高举起手臂,跟着官兵们呐喊着。 满城的喊杀声,震颤的整个洛阳城都在发抖。坚实的洛阳城墙,也好似被这阵阵喊杀吓破了胆气,竟是要比平日显得萎靡了许多。 在百姓的夹道相送下,队伍缓缓的朝着城门口推进。直到最后一名步兵走出洛阳城,送行的百姓也跟着涌出了城门,簇拥在城门外,远远的朝着刘辩率领的大军挥手。 出了城门,刘辩始终没有回头。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有着无数双满怀着期待的眼睛,正凝视着向西推进的大军,渴盼着大军带回彻底剿灭西凉军的捷报。 刘辩在城内起誓,只是提到要斩杀西凉军贼酋,他口中的这个贼酋便是董卓的女婿牛辅。可李傕、郭汜二人,此次却并不在他要征讨的目标之内。 出了洛阳,队伍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一路上,刘辩看到不少村落已是有了人烟,在足够钱粮的扶持下,这些村落外的田地,都已栽种上了庄稼。 离收获的季节尚远,青绿的谷苗儿在风的吹拂下,如同一片片绿色的碧涛,朝着一个方向舞动,给田园间的风景,又增添了几分将会迎来丰收的喜庆。 “传令大军,任何人不得踏入农田,违令者斩!”领着队伍走在离农田稍远些的大道上,刘辩向身后喊了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骑兵就调转马头,飞快的朝着队尾奔去,一边策马飞奔,那骑兵一边高声呼喊着:“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农田,违令者,斩!” 由于刘辩下了严令,官兵们行路时,又多了几分谨慎,在各部军官的指挥下,整队人马都向着远离农田的地方挪了许多。 每当刘辩大军从有村子的地方经过,村内的百姓们得了消息,总会跑出来远远跪伏在地上,恭送着这支即将开赴战场的雄师。 不只是洛阳城内的百姓受过西凉军的迫害,曾经于城外开垦农田,赖以糊口的百姓,也都深受过西凉军的荼毒。 整个洛阳,都充斥着对西凉军的痛恨,期待着刘辩此战,能为曾经遭受过西凉军迫害的洛阳,寻回公道。 “报!”大军正向前推进,自前方冲来一匹快马,马背上的斥候到了离刘辩尚有数步的地方,翻身跳下战马,飞快的跑到刘辩身前,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牛辅日前诛杀董越,尽收其部,早先曾屯扎于陕县,因殿下得了弘农,其惧与殿下为敌,已是率军退至郑县一带。李傕、郭汜所部,也于日前奉牛辅之命进击长安,王允派出徐荣、胡轸率军迎击,徐荣战死、胡轸降敌,战况不容乐观!” “本王刚刚出兵,他们便已是闹得如同一锅稀粥!”听完斥候禀报,刘辩扭头看着一旁的庞统,向他问道“牛辅撤离陕县,恐是并非惧怕本王,而是要压缩战线,静待李傕、郭汜攻破长安,尔后与本王决一死战!” “殿下所言不差!”骑在马背上,眺望着西方,庞统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牛辅收拢兵马,于郑县一带驻扎。一旦长安沦陷,他退可往长安,进可入弘农,而殿下奉旨援救长安,却只有进攻一途,牛辅这算计,着实是算得精细!” “庞军师以为我军该当如何?”朝那名报讯的斥候摆了摆手,刘辩看着庞统,向他问道:“如此一来,牛辅大军粮草恐是尽皆屯于离长安甚近之所在,我军欲放火烧粮,恐怕难以成事!” 第311章 亲手打造的短剑 “郑县乃是小县!”策马走在与刘辩相差只有一个马头的地方,庞统对刘辩说道:“昔日臣下曾于彼处游历,彼处地势南高北低,我大军可自南进入郑县,占据高地,与牛辅遥相对峙!” “如此一来,岂不是要耗费颇多时日?”一边策马缓缓前行,刘辩一边向庞统问道:“大军粮草恐怕消耗颇多。” “长安城外,李傕、郭汜拥兵十数万,牛辅麾下也有十余万众!”跟着刘辩缓辔前行,庞统对他说道:“我军仅有三万人,郑县一带水草丰茂,战马无须另行配给草料。西凉军人马众多,若两军彼此对峙,先承受不起的,并非我军。” “我军前往郑县,消息定会传入长安,长安守军听闻有援军开赴,必是拼死鏖战!”眺望着前方,庞统很是有信心的对刘辩说道:“牛辅得知我军到达郑县,必定食不安寝,对我军发起进攻,不过只是时日而已。一旦重挫牛辅,彼自会露出破绽,届时殿下派出精兵,奔袭敌军存粮之处,此战可定!” “便依军师所言!”刘辩仰头看了看即将西下的落日,朝身后招了下手,对身后的大军喊道:“将士们再快一些,待到天黑,我等便可到达弘农地界!” 太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残阳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映照的如同泼洒了鲜血一般艳红。 艳红的残霞渐渐暗淡下去,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他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向身旁的庞统问道:“此处地势开阔,可否驻扎?” “我军尚在弘农地界,殿下何须如此谨慎。”庞统微微一笑,扭头看向刘辩说道:“若是于两军阵前,选择开阔地界驻扎,绝非明智,可如今我军前方并无敌军,此处驻扎,倒是可让将士们夜间睡的安稳一些。“ 得了庞统这句话,刘辩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扭头对身后不远跟着的一名兵士喊道:“通告全军,今晚便于此处驻扎!” “诺!”那骑兵抱拳应了一声,兜转战马,一边朝队尾疾走,一边高声喊着:“殿下有令,全军驻扎!” 随着驻扎命令的传达,列着整齐队形的大军渐渐散了开来,许多官兵借着落日的余晖,扎起了营帐,还有一些官兵则寻来木柴,在军营内建起了煮饭的锅灶。 一排排营帐搭建了起来,一团团篝火也随之熊熊燃烧。官兵们在搭建的锅灶上,架起了大锅,烹煮起战饭。 袅袅的炊烟,犹如一条条青蓝色的游龙,扭动着蜿蜒的身躯,腾空而起,消散在临近晚间的风中。 下了战马,刘辩双手背在身后,仰望着还残留一丝晚霞的天空。 即将消散的晚霞,透着一抹暗红的色泽,就如同战场上战士被劈开胸口时飚射出的鲜血,红的是那么的艳丽,暗的是那么的沉抑。 晚霞渐渐消退,眼见最后一丝红霞也即将消逝于天际,刘辩低下头,却无意中看到离他二三十步的地方,一个人影正蹲在草丛中,好像正在寻找着什么。 看到草丛中有个人影,刘辩快步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若非到了人的近前,根本不可能看清容貌。 蹲在草丛中的人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或许是太过专注寻找,那人并没有听到刘辩走近时发出的脚步声。 “你在找什么?”到了近前,刘辩低头看着蹲在草丛中的人,向他问了一句。 陡然听到身旁有人说话,那人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腾的一下弹了起来。 直到她蹿了起来,刘辩这才看清,蹲在地上摸索的不是别个,正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回避他的管青。 “殿下……”吃了一惊,还有些惊惶未定的管青,见站在面前的是刘辩,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不知为何,脸颊突然现出一片红润,神色中带着几分慌乱的说道:“没……末将没有寻找什么。” “妹子!”管青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嗓门粗犷的呼唤,身披戎装,手按剑柄的管亥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或许是他没看清站在管青身边的正是刘辩,他一边走,还一边对管青说着:“你为殿下打造的短剑忘在了为兄这里……” 一边说着话,管亥一边朝管青这边走,当他走到一定距离时,发现刘辩也站在管青身旁,赶忙闭上了嘴,眨巴着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惊愕的竟是忘记与刘辩见礼。 早已羞红了脸颊的管青狠狠的白了管亥一眼,很是气恼的说道:“那柄短剑是我打来自家用的,谁说要送于殿下了……” “什么短剑?拿来本王看看!”不等管青将话说完,刘辩就朝管亥伸出了手,向他讨要着方才提到的短剑。 满脸无奈的朝管青看了一眼,管亥嘴里咕哝着:“妹子,这可不能怨哥哥,殿下要,哥哥可不敢不给……” 管亥正说着话,管青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或许是平日对这妹子娇宠惯了,管亥竟是特别怕她瞪眼,见她一脸羞恼的立于一旁,管亥缩了缩颈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剑,递到了刘辩面前。 接过管亥递来的短剑,刘辩先是仔细端详着短剑的剑鞘。剑鞘是用上好的檀木打磨而成,鞘身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翔龙。 短剑的手柄也是以檀木打制而成,与剑鞘不同的,是手柄两侧,刻着的并非整条翔龙,而是只分别刻着两只形态诡异的龙头。 虽说天色已暗,剑柄和剑鞘上的图纹看得不太真切,可只是这简单的一瞥,就让刘辩暗暗心惊,制作这柄短剑的人,心细手巧,竟是能雕刻出如此精绝的图案。从翔龙图案的精细,能看出雕刻它们的人,必定是用了很大的心力。 慢慢的将短剑从剑鞘中抽出,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是通体黝黑,且表面有着磨砂感的剑身。 这柄剑虽不像寻常短剑那样只要有光线照射在剑身,就能折射出耀眼的光华。可刘辩却晓得,与寻常短剑相比,这柄剑才是真正的绝品。 剑身打磨出磨砂感,能够将照射在其上的光线吸收,夜间使用,也不会因为划出剑光,而暴露行踪。 尤其是这黝黑的色泽,或许寻常人会以为它是铁质不好,其间掺有大量杂质才会如此。可刘辩却是晓得,它之所以黝黑,是因为在锻造过程中,掺入了高品质的乌砂。 乌砂可以增强剑身的韧度,掺有乌砂的短剑,无论是硬度还是开锋后的锋利度,都要比寻常兵刃更强。 “好剑!”看着手中的短剑,刘辩不由的赞了一声,待到他依依不舍的将剑身插入剑鞘,才抬起头看着一旁早已羞的满面通红的管青,向她问道:“这柄剑,真是要送给本王?” “殿下喜欢,只管拿去便是!”管青并没有直接回答刘辩的话,她羞红着脸,把身子转了过去,背朝着刘辩。这一举动,虽说是管青想要掩饰内心的慌乱,可恰恰是将她的女儿家心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管亥虽说为人粗豪,却也是能看出妹子的心思。见管青如此模样,他赶忙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对刘辩说道:“殿下且与妹子聊着,末将尚有些事情需要打理,告退!” 朝管亥点了点头,待到管亥走远,刘辩才跨步来到管青身后,一手拿着那柄长剑,另一只手搭在管青肩头,将她的身子扳转了过来。 “这柄剑是你亲手打造的?”看着低头站在面前的管青,刘辩将手中短剑放在她眼前,向她轻声问了一句。 “嗯!”脑袋低低的垂着,管青点了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几条龙也是你刻上去的?”将短剑翻转了一下,刘辩低头看着剑鞘上雕刻的几条龙,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雕的真好!” 管青没有说话,她紧紧的抿着嘴唇,垂下头,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站在她身前的刘辩。 将短剑系到腰间,刘辩伸出双手,扶着管青的香肩,轻声对她说道:“我不晓得究竟是怎么了,可每当你刻意要回避我时,我心内都会有种难以言明的难受。就好像有件十分珍贵、我丢不起的东西,正慢慢的从我指隙中溜走……” 听了刘辩这番话,管青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睑也不自觉的跳动了两下,可她却并没有抬起头,依然保持着将脑袋垂在胸口的姿势。 出身黄巾,如同男儿般厮杀疆场,管青在战场上也是异常威猛。曾于黄河岸边斩杀过西凉将军的她,此刻在刘辩的面前,竟娇羞的如同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 她的脸颊潮红一片,羞涩的就如同只要有个人多看上她一眼,她都会寻个地洞钻进去。这副小女儿状,着实与她身上穿着的鳞片甲很是不搭,可看在刘辩眼中,却是觉着她更添了几分妩媚。 “以后莫要再刻意躲着我!”管青羞红了脸没有说话,刘辩扶着她的香肩,轻声对她说道:“我有些时候也是想要找你说说话儿,毕竟人的生命中不只是有着行军打仗……” “殿下将做父亲……”刘辩的话还没说完,管青就仰起脸,脸上那抹潮红也退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幽怨,她将刘辩的话头打断,对他说道:“末将尚未来及恭贺殿下!” 不等刘辩答话,管青又抱拳向刘辩躬身行了一礼,对他说道:“短剑殿下可留作防身之用,末将腹中有些饥饿,欲去吃些饭食,先行告退!” 第312章 大口喝酒 看着管青转身离去的背影,刘辩心内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这种失落是源自心底的情愫,刘辩很想将它压下去,可他越是想抑制住失落感的膨胀,感觉却越是来的更加强烈。 待到管青走进一片燃烧着篝火的官兵之中,刘辩低头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短剑,心内莫名的感到他好像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就好似整个人陡然被抽空了一般。 阵阵粟米饭的香味在军营中弥漫开来,许多腹中饥饿的官兵已是迫不及待的端着饭碗,等着品尝那香甜的粟米饭。 在刘辩看来,战饭其实并不好吃,一般来说很少有肉,有的不过就是一些粗粮饭食和少量的青菜。 官兵们却好似浑然不在意这些,有肉时他们是大块吃肉,没肉时他们也是能安稳的下来,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们就绝无半点怨言。 “殿下,开饭了!”站在方才与管青说话的地方,刘辩手按短剑正望着管青离去的方向,太史慈走到他身旁,抱拳招呼了他一声。 “嗯!”扭头看了太史慈一眼,刘辩点头应了一声,抬脚朝着官兵们已然为他搭建好的帅帐走去。 前往帅帐的路上,刘辩每走过一处锅灶,都会看看锅内的饭食。饭菜倒也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差,除了黄橙橙的粟米饭和一些水煮青菜,每处锅灶旁,还都摆放着熬出来的肉粥。 热腾腾的肉粥喷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仅仅闻上一闻便会让人很有食欲。可刘辩却很清楚,这种肉粥,闻起来确实很香,可吃起来口感却是一般,毕竟调料只有食盐而已。虽说不是太好吃,肉糜也不是很多,可有了它,却还是能让官兵们沾染上一些荤腥。 刘辩向来注重官兵的饮食,尤其是肉食,他更是下过严令,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官兵们少了荤腥。用他的话来说,官兵是要沙场上猎食的狼群,从来没有听说过狼只吃菜叶便能填饱肚子的道理,狼需要吃肉,比狼更加凶猛的将士自然也是需要吃肉。 正是由于刘辩有着这种理念,即便洛阳急缺粮草,官兵们每日吃饭,还是都会有肉食开荤。与当世的任何一支军队相比,刘辩麾下的军队,无疑是伙食最好的。 领着太史慈,一直走到主帅营帐,太史慈刚要向刘辩告退,刘辩就将他叫住:“太史将军,命人去取两坛酒来,本王想与你一同吃上两盏。” 听说刘辩要喝酒,太史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一名兵士招了招手,待到那兵士跑到近前,太史慈才小声对那兵士说道:“去取两坛酒到殿下帐内。” “诺!”得了太史慈的吩咐,那兵士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去为刘辩和太史慈取酒去了。 之所以太史慈和兵士听闻刘辩要饮酒,都会先愣上一愣,那是因为军中储备酒水,乃是为了凯旋庆功,行军之时极少有主帅将领饮酒。刘辩如此,也算是坏了一些规矩。 帅帐内已然点上了白烛,由于帐篷并不算很大,两支烛台上燃烧着的十多支白烛,将帐内映照的是一片雪亮。 进了帅帐,刘辩径直走到矮桌后,刚坐下便朝已经跟进帐内却站在一旁的太史慈招了招手,对太史慈说道:“行军路上,本王帐内与将军们营帐应是区别不大,皆是只有一张小桌。今日你我二人,也莫要分桌,便在这一张桌上饮酒如何?” “末将不敢!”汉末时期,士人吃饭,皆是分桌而食,像刘辩这样出身大汉宗室的人,几乎是没可能与寻常士人同桌而食,他能提出要与太史慈同桌饮酒,在太史慈看来,是莫大的荣耀,太史慈自是不敢僭越,赶忙躬身抱拳,谦辞了一句。 “太史将军只管坐下!”刘辩轻轻朝桌案上拍了两下,对太史慈说道:“帐中并无别个,本王今日只是要与将军如同话家常般闲谈而已。” “诺!”刘辩如此说了,太史慈也不好再做推辞,他抱拳躬身应了一句,才很是谦谨的在刘辩对面坐了。 太史慈才坐下,去取酒的兵士便送来了两坛酒,与那兵士一同进入帐内的,还有另一名手中捧着盛满肉食陶瓮的兵士。 待到两名兵士把酒和肉食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刘辩伸手取过一坛酒,拍开封泥递给太史慈,对他说道:“你我二人也莫用酒樽,只管对着酒坛,大口喝酒,如何?” “殿下吩咐,末将不敢不遵!”站起身,双手接过刘辩递来的酒坛,太史慈躬身应了一句,这才重新坐下。 将桌上另一坛酒抱在怀中,刘辩排开封泥,举起酒坛,对太史慈说道:“太史将军,本王敬你!” 刘辩向太史慈敬酒,太史慈如何敢受?他赶忙跪直身子,将酒坛举起,低着头对刘辩说道:“末将不敢受殿下敬酒,末将敬殿下。” “你我谁敬谁皆不重要。”刘辩微微一笑,向太史慈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后将酒坛凑到唇边,“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大口。 刘辩大口饮酒,酒坛内的酒水竟是一滴也没洒出来。看着他饮酒时一动一动的喉结,纵使是习惯了大口喝酒的太史慈,也是两眼瞪的溜圆,惊的直吞唾沫。 一口气灌下去小半坛酒,脸颊红红的刘辩把酒坛往矮桌上一放,对太史慈说道:“太史将军,请!” “诺!”双手抱着酒坛,太史慈看着坛口,又吞咽了两口唾沫,这才捧起酒坛,大口大口的饮了起来。 “吃肉!”待到太史慈也将酒坛放下,刘辩伸手从盛满肉食的瓮中撕下一块肉,递到了他的面前。 双手接过刘辩递来的肉食,太史慈又谢了一声,狠狠的朝肉上咬了一口,倒是不再像先前那般拘谨了。 “太史将军可知本王此番为何要你率领骑兵?”又撕下一块肉,狠狠咬了一口,待到把肉咽下,刘辩这才向太史慈问了一句好似无关紧要的话。 “末将不知!”虽说刘辩说话时,语气很是平淡,并不能听出任何不寻常的意味,太史慈却是晓得,既然刘辩说出这样的话来,后面定是有更为紧要的话说,否则也不会将他唤入主帅营帐,与他单独喝酒,于是微微躬着身子答了一句。 “长安一带,西凉军共计二十余万!”果然,太史慈在说出不知刘辩深意之后,刘辩接着说道:“此番作战,步兵只是屏障,真正起到决胜作用的,只有骑兵!管亥为人粗豪,虽是有勇,谋略不足。管青又是女儿家,武勇不及将军。本王出兵前,思来想去,这骑兵统帅,只有太史将军做得。” 话说到这里,刘辩再次举起酒坛,嘴角漾起一抹笑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史慈,向他问道:“将军背负着整场战役的成败,可当得本王敬酒?” “谢殿下!”这一次,太史慈没再推辞,从刘辩的话中,他已是晓得此战背负的责任重大,于是端起一旁的酒坛“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一大口。 直到太史慈放下酒坛,刘辩才将酒坛凑到嘴边,也大口大口的喝着。 再次喝了一大口酒,刘辩长长的呼出了一股带着浓重酒味的气息,略有些醉意的对太史慈说道:“将军引领骑兵,此番可谓是凶险重重。还望将军珍重,待到凯旋之日,本王再为将军庆功!” 刘辩如此一说,太史慈赶忙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长身跪在刘辩面前,对他说道:“殿下待末将老母如同至亲,母亲曾无数次交代末将,此生即便粉身碎骨,也定要报答殿下恩情。莫说前途凶险,就算明知刀山火海,只要能赢得此战,末将百死而无怨言!” 太史慈一番话,把刘辩说的也有些动容。他赶忙站了起来,走到太史慈身前,伸手托着太史慈的小臂,将他扶了起来,对他说道:“太史将军乃是本王股肱,本王如何舍得要你深入险境,只是此番与西凉军决战,敌强我弱,将军当多用些心计才是!” “末将谨记!”两只小臂被刘辩扶着,太史慈凝望着刘辩那双蕴含着信任和期待的眸子,语气很是果决的对刘辩说道:“殿下放心,但凡殿下有令,末将定当全力完成!” “好!”刘辩朝太史慈大臂上拍了拍,先是赞了一声,随后拉着他,回到矮桌边,对他说道:“你我继续吃酒!” 一人一坛酒,待到酒喝了个精光,刘辩与太史慈都有了六七分醉意。待到太史慈道别离开帅帐,刘辩躺在铺盖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安稳。 军中酒水,要比寻常酒肆中的酒更为浓烈一些,且刘辩饮酒时,喝的又是太猛。酒喝的爽快,可喝完之后,胸腔内却像是沸腾着开水一般,上下来回搅动个不停。 躺在铺盖上,闭上眼睛,刘辩只觉着整个人好似都在旋转,当他睁开眼睛,他又会看到帐篷的顶端,都好像在不住的打着旋旋。 口中一阵干渴,刘辩深深的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当他将这口气息呼出时,他似乎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从口中喷出。 躺在铺盖上着实难受,刘辩坐起身,低着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随后双手按在铺盖上,撑着站了起来。 帐内的白烛还在燃烧着,跳动的烛火,在刘辩的眼中,此刻也是在来回旋转着。 踉跄着走到帐外,刘辩扭头朝立于帐帘外的两名兵士看了看,抬手指着其中一名兵士,大着舌头对他说道:“本王有些醉了,你在前面引路,带本王去管青将军营帐。” 眼下天色已晚,军营中的官兵大多已经睡下,管青此时定然也已是歇下。得了刘辩吩咐,那名兵士并没敢立刻为刘辩带路前往管青营帐。他有些愕然的朝一旁的另一名兵士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这目光却是那么的无奈,另一个士兵即便是有心想帮他,又怎敢阻止身为洛阳王的刘辩。 “愣个甚么?”见那士兵没有动身,刘辩有些不快的皱起了眉头,朝他哝了哝嘴,对他说道:“快为本王带路!” 第313章 酒后吐真言 喝了许多酒,又经晚风一吹,刘辩只觉着酒劲一阵上涌,打了个酒嗝,踉踉跄跄的跟在引路兵士身后,朝着管青的营帐走去。 在前面给他带路的兵士每走一步,都会回头看上一眼。有好几次见刘辩歪歪倒倒的要躺在路上,那兵士都是赶忙上前,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每次兵士上前搀起刘辩,刘辩都会朝他甩一下手,将他给拨到一旁,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歪歪倒倒的跟在后面向管青的营帐走。 起先刘辩还能踉跄着跟在兵士身后,可过了一会,晚风侵袭,酒劲完全顶了上来,他的大脑已是一片混沌,眼前的景物也是左右摇晃着。 “蓬!”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刘辩终于还是没能扛过酒劲的侵袭,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走在前面的兵士听到响声,赶忙回头看了一眼,见刘辩倒在地上,他立刻便转身跑到跟前拉着刘辩的手臂,想要将他扶起。 可这一次,刘辩的身躯却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软,那兵士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再把他扶起来,最后只得转过身将他的双臂搭在肩上,把他背了起来。 被兵士背在身上,刘辩意识中还残存着一丝清明,他抬手朝着前面指了指,含含糊糊的对那兵士说道:“去……管青……将军那里!” 寻常人与朋友喝酒,若是喝到这种意识朦胧的份上,送醉酒人回家的朋友,都会连哄带骗,将他诓骗回家。 可背着刘辩的兵士却不敢这么做,若是他擅自将刘辩背回帅帐,待到刘辩酒醒,想到这茬,他一准要背上个蒙蔽王侯的罪名。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背着刘辩的兵士决不敢轻易冒险。刘辩含含糊糊的说出要去管青那里,虽是心知去了可能会惹祸,兵士还是硬着头皮,背着他朝管青的营帐走了过去。 管青营帐内的火烛早已熄灭,背着刘辩,刚要靠近管青营帐,那兵士就听到了一声断喝:“谁!” 随着这声断喝,两名手提朴刀的士兵迎着背起刘辩的兵士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开口问道:“夜色深沉,因何来此?” “殿下醉了,非要来找管青将军!”背着刘辩的兵士扭头看了一眼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已经像是睡了过去的刘辩,对迎上来的两名兵士说道:“烦请两位大哥,向管青将军通禀一声。” 管青的营帐内,火烛虽是已经熄灭,可她并没有睡着。此时的她,正躺在铺盖上,圆睁着美目,脑海中不断的翻腾着饭前刘辩对她说的那些话儿。 就在她缓缓闭上双目,想要睡觉时,却听到外面守帐的兵士发出了一声断喝。 紧接着,她隐约听到了一句“殿下醉了”。 不知为何,管青听到这句并不算十分真切的话,心儿陡然一提,赶忙坐了起来,不等守帐兵士通禀,她已是掀开帐帘,快步走出了营帐。 “殿下怎了?”出了营帐,两名守帐兵士刚向她行了礼,还没来及说话,管青就很是焦急的走到背着刘辩的兵士身前,向他问了一句。 那兵士背着刘辩,无法向管青见礼,待到管青向他发问,他才嗫喏着说道:“殿下今日与太史将军于帐内吃酒,一人只吃了一坛,不知为何,却是醉了……” “为何不伺候殿下好生歇着?”看了看被兵士背在身后、已是不省人事的刘辩,管青拧着眉头,没好气的向那兵士问道:“既知殿下醉了,还背着他四处乱走?若是……” “去管青……将军那里!”管青的话还没有说完,伏在兵士背上的刘辩,就强撑着抬起头,一片朦胧的眼睛微微现起一丝缝隙,含含糊糊的念叨了一句,随后又像是睡着了一般耷拉下了脑袋。 “殿下醉了,只是吵嚷着要来将军这里。”背着刘辩,兵士苦着脸对管青说道:“实在没得办法,只得将殿下送来……” “点上火烛,扶殿下进帐!”看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刘辩,管青微微蹙起眉头,向两名守帐兵士吩咐了一句。 两名兵士应了一声,其中一人赶忙跑进帐内,将火烛点上,另一人则从背着刘辩的兵士身上将刘辩扶下,与那兵士一左一右,架着刘辩朝管青的帐内走去。 火烛点燃,帐内一片通明。几名兵士将刘辩扶进帐内,让他躺在管青的铺盖上,这才退了出去。 刚躺到铺盖上,刘辩就翻身侧了起来,一只手肘撑着铺盖,不住的干呕,像是想要呕吐。 见刘辩不住干呕,管青赶忙将她洗漱用的盆子拿了出来,让刘辩面朝着盆子,一手托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轻轻的捋着他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的说道:“怎喝成这个样子?酒量低浅,就莫要喝上那许多……” 刘辩干呕了几声,却并没有吐出来,他一仰身躺在铺盖上,朝着虚空挥了下手,嘴里咕哝着说道:“本王没醉,本王醉了也不会……吐……” “唉!”看着躺在铺盖上闭起眼睛,看起来好似很难受的刘辩,管青很是心疼的叹了一声,从一旁拉过睡觉时盖在身上的麻布,帮刘辩盖着肚子,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睛,很是心疼的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带着刚毅的脸颊。 帮着刘辩盖好肚子,管青见他嘴唇干的都起了皮子,想要帮他倒一杯水,喂他喝了解解渴。 可她刚刚站起,还闭着眼睛的刘辩就猛然翻了个身,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嘴里咕哝着说道:“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 听到刘辩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管青身躯微微一震,扭头看着紧紧抱着他小腿的刘辩。 抱住她的小腿,刘辩兀自闭着眼睛,嘴里不住的咕哝着:“不要走……” 刘辩那一声声“不要走”,直听得管青芳心一阵阵扑腾乱跳,顿时感到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蹲下身,双手扶着刘辩的两肩,柔声对闭着眼睛的刘辩说道:“殿下,好生睡着,末将不走。末将只是要为你倒些水……” 可能是听到了管青的声音,让刘辩心内安稳了一些,他果然放开了抱着她小腿的双臂,乖乖的躺在了铺盖上。 扶着刘辩让他躺好,管青帮他捋了捋垂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目光中带着无限深情的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走向矮桌。 矮桌上摆放着一只陶罐,陶罐里盛着一些清水。管青在一只陶土制成的杯子中倒了些水,又回到刘辩身旁。 刘辩确实是醉的厉害,离开营帐后又吹了风,此时已是处于人事不知的状态。 手中端着水杯,到了铺盖旁,管青坐在铺盖上,伸手搂住了刘辩的颈子,将他扶了起来。 她在睡前已是卸了铠甲,此时身上穿着的乃是一套丝绵的深衣。丝质深衣质地很是柔软,被管青扶起,头依在她大腿上,刘辩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她大腿传来的温热柔滑。 闭着眼睛,贪婪的将脸挨在管青的大腿上蹭了几蹭,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就好似嗅着芬芳的栀子花般,脸上现出了浓浓的陶醉。 看到刘辩这副模样,虽知他是醉了,管青却还是瞬间羞红了脸。 有心将依偎在大腿上的这位登徒浪子丢到一旁不去管他,可管青那颗并不算冰冷的心却是无法狠得下来。 想到刘辩此时应是因酒醉而难受的紧,她那颗外表坚强而内里纤柔的心,瞬间便已软化。 轻轻的叹了一声,管青一手托着刘辩的颈子,另一只手拿着那只装着清水的陶杯,凑在了刘辩的唇上,无限温柔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喝些水把!” 这句话出口,管青的俏脸越发红了一些。自打记事以来,她极少以如此温柔的语气与人说话,仅有的几次,也是在和怀中这位醉得不省人事的洛阳王说话。 水杯凑在刘辩的唇上,或许是确实渴了,刘辩贪婪的吸啜着冰凉的清水,很快便将杯中的水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将杯子放在一旁的地上,看着刘辩那张英俊中带着刚毅的脸,管青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可纤柔的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脸蛋,就犹如触电一般又收了回去。 “管青……我……不能没有你!”就在管青想要触摸却没敢摸上刘辩脸颊的同时,躺在她的大腿上,刘辩闭着眼睛,喃喃的嘀咕了一句:“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说完这句话,刘辩终于沉沉的睡了去,没过多会,管青已是听到他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扶着刘辩,让他在铺盖上躺好。管青再次帮他盖好了肚子,看着他的脸颊,终于还是伸出手,目光中带着无尽柔情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眼窝中蕴满了泪花,柔柔的对沉睡中的刘辩说道:“我怎会舍得离开你?在我心中,始终只有你一个男人。可是……” 话说到这里,管青再也说不下去了,一颗在烛光映照下闪烁着光辉的泪珠,滴落在刘辩的脸上。 当泪珠滴落到刘辩脸上时,已经沉睡的刘辩,眼睑剧烈的跳动了两下,却并没有醒来。 先是用衣袖帮刘辩拭去落在他脸上的眼泪,随后又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泪水,管青站起身,依依不舍的低头看了刘辩一眼,抬脚走出了帐外。 站在帐外,凉凉的风儿吹拂在管青的脸上,撩起了她鬓角的发丝,使她那窈窕的身影显得有几分苍凉。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将刚才在帐内因刘辩那些话而挑起的内心萌动压制下去。 可她的努力只是徒劳,深深吸进肺内的凉风,并没有把她脑海中的迷乱驱散,反而是让她感到更加迷茫,不知将来该如何与刘辩相见。 第314章 究竟做没做过坏事 初升的朝阳为大地带来了第一抹晨曦,金色的阳光刺穿了渐渐淡薄的夜幕,驱散了宁静的夜晚,带来了新的一天。 军营内,官兵们已是开始收拾起营帐,许多兵士正烹煮着早饭。阵阵饭香飘进了刘辩的帅帐,躺在铺盖上的刘辩,慢慢的坐了起来,闭着眼睛用力的摇了摇头。 头天晚上,他喝了太多的酒。意识朦胧中,他印象里好像有着到了管青营帐的经历,可那经历在他的记忆中却是十分飘渺,似真实、又似虚幻,他甚至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到的帅帐,更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去过管青的营帐。 睁开眼睛,朝帐内环顾了一圈,见他睡着的正是自己的帅帐,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朝着挂铠甲的木架走了过去。 守在帐外的兵士听到帐内传出了动静,其中一人赶忙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将士们正在生火造饭,敢问殿下要吃稀粥还是吃粟米饭?” “来碗稀粥吧!”由于喝了太多酒,刘辩并没有什么胃口,他朝那兵士摆了摆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待到那兵士转身要出帅帐,刘辩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又向他喊了一声:“等下!” 听到刘辩唤他,兵士转过身,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等待着刘辩下令。 “本王昨日饮多了酒,可曾去过别处?”从架子上取下铠甲,刘辩一边穿着,一边向那兵士问了一句。 当他问起有没有去过别处时,兵士脸上现出一丝为难,抬眼偷看了一下刘辩,才低着头说道:“回禀殿下,昨晚殿下曾去过管青将军帐中!” “嗯?”从兵士口中得知他果真去过管青帐中,刘辩扭过脸,很是疑惑的向那兵士问道:“本王在那里,可曾做出甚么荒唐事?” 这句话问出口,刘辩顿时又有些后悔。即便他真的做出荒唐事,管青身为将军,也是不可能让别个知道营帐内发生的一切。 哪知他的问题刚问出口,那兵士就接口应道:“昨晚正是小人送殿下前往管青将军帐中,殿下于将军帐内熟睡,将军则独自立于帐外,不知为何怅然泪下。后来还是庞军师得知殿下未在主帐,才命人将殿下抬了回来……” “呃!”从兵士的话中,刘辩听出他昨晚是没来及做出甚么荒唐事,否则管青也不可能有闲暇立于帐外怅然泪下。 想到管青站在帐外流泪,刘辩陡然一惊,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想要回忆起他在管青帐内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究竟有没有什么地方刺伤了这位在战场上能如男人一般与敌厮杀的女将。 可是在管青帐中之时,他是处于沉醉状态,意识早已完全朦胧。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是想不起那时究竟做过什么。努力的回想,反倒是让他大脑一阵阵的疼痛。 见刘辩再无吩咐,进入帐内的兵士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待到兵士退出帅帐,刘辩微微蹙着眉头,将衣甲穿戴整齐,跨步走出了帅帐。 他心内已是做好了盘算,既然想不起头天晚上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那便去亲口向管青询问。只要问清她为何立于帐外垂泪,一切便可明了。 刘辩刚出帅帐,为他盛了一碗粟米粥的兵士就端着饭碗朝帅帐走了过来。 见刘辩要走,那兵士抬头看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粥已经盛来了……” “你吃吧!”朝那兵士摆了摆手,刘辩丢下一句话,连停也没停,快步朝着管青所部驻扎的地方走了过去。 手中端着碗,那兵士微微张着嘴巴,满脸愕然的望着刘辩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把盛满了稀粥的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走向管青所部驻地的路上,刘辩看到无数兵士正在收拾着营帐,大多数营帐已收了起来,帐篷被官兵们装上了运送辎重的马车,不过还有少部分营帐并未收起,正有一群群的官兵在那些营帐四周忙活。 一路上,看见刘辩的官兵都会向他躬身抱拳行礼,刘辩也没闲暇给官兵们回礼,只是双手抱着拳,一边很随意的拱着,一边朝前快步行走。 离管青所部驻地尚有一些距离,刘辩看到驻地上的营帐已是收拾的干干净净,身后其他将军驻地的营帐还有一些没有收起,可管青所部官兵,却是不仅收好营帐,就连早饭也已是吃过。 吃罢早饭,正忙着熄灭锅灶的官兵们,见刘辩只身一人来到,赶忙立于他们原先所处的位置,抱拳躬身,向刘辩行礼。 朝那些官兵简单的拱了拱手,刘辩走到了一个军官近前,向他问道:“可有见到管青将军?” “将军天色未明,便让将士们起身,收拾起营帐、埋锅造饭。”军官先是十分郑重的又给刘辩行了一礼,才扭头朝四下看了看,对刘辩说道:“方才还在此处看见将军,这会却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启禀殿下,将军方才到西北边去了!”那军官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个士兵就抬手指着西北面,对刘辩说道:“小人方才收拾锅灶,恰巧看到将军朝西北边走去。” 朝那士兵点了下头,刘辩转过身快步向西北边走去。 头天晚上刘辩曾来到管青帐中的事,因庞统严令不许外传,管青帐下官兵虽说离事发地点很近,却也是没有得到丝毫风声。 见刘辩风风火火的朝着西北面走,一大群官兵都是面面相觑,不晓得这位洛阳王为何一早便来寻他们家将军。 朝着西北边走了大约五六十步,刘辩果然看到管青正站在一片空地上,眺望着远方。 循着管青应该看向的角度朝前看去,刘辩发现前方的风景并无特殊,一时也不晓得她究竟在看些什么。 看见管青,刘辩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几乎是小跑着朝管青奔了过去。 或许是太专注于想着什么,刘辩快速的奔走,脚步声自是不会太小。可管青却好似浑然未觉,根本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的样子,依然呆呆的眺望着远方那片并不算很美的风景。 走到管青身后,刘辩本想唤她一声,可到了近前,他却改了主意。 走到离管青只有五六步的地方,刘辩见她并没有警觉的转过身,心下狐疑,于是便放慢了脚步,朝着侧旁绕开了一些,往前走了几步,伸头看向管青的脸庞。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顿时把刘辩给吓了一跳。 背朝他站立着的管青,并不是在眺望远方,而是一个人躲在这罕有人至的地方默默的垂泪。 两行清泪顺着她洁白如玉的脸庞滑落,汇聚到下巴上,在下巴尖儿凝成一颗晶莹的泪珠。 泪水如同永不干涸的溪流一般,从她的眼窝中滚落,顺着泪痕不停的凝聚到下巴上。 下巴上的泪滴一颗颗的掉落在她的衣甲上,那身给她增添了无尽飒爽英姿的铠甲前胸,竟是沾染上了一大片水渍。 “怎了?”看到管青眺望着远方不住落泪,刘辩心内陡然一凉,担心是头天晚上因为醉酒,对她做出了甚么不该做的事情,赶忙跨步上前,双手扶住管青的手臂,一脸关切的向她问道:“一大早,为何独自立于此处落泪。” 正想着头天晚上刘辩对她说的那些话儿,管青心内是如同潮水般不住的澎湃涌动,思绪正飘在天际,双臂陡然被人一抓,她大吃了一惊,连忙甩脱抓着她手臂的那双手朝后急退两步,下意识的伸手抓向腰间长剑。 手刚按在剑柄上,管青便看清了刚才抓住她手臂的不是别人,正是让她思潮翻涌的刘辩,俏脸霎时一片通红,赶忙抬起手臂,去擦拭脸上的泪痕。 “殿下如何一大早便只身来到此处?”擦干了眼泪,管青扭头朝两侧看了看,没见刘辩身后跟有兵士,才有些嗔怪的对他说道:“若是有贼人趁机偷袭殿下,无有兵士保护,殿下岂非……” “莫要说我!”管青的话音未落,刘辩就跨步朝她走近了一些,拧着眉头,向她问道:“方才听闻兵士说道,本王昨晚到过将军营帐,不晓得可有做出甚么荒唐事来?” 管青之所以一大早便立于此处,就是因为头天晚上刘辩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儿,让她芳心难以自平,想要来到这里平复一下心情。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才来了没多会,尚没来及让心情平复下去,刘辩就脚跟脚的撵了过来。 “殿下昨日喝的多了!”被刘辩一句话问的满面羞红,管青低下头,轻声对他说道:“末将感伤,只是感伤殿下于行军途中竟会做出酗酒之事。如此不堪之举,定会有辱殿下威名。想到痛心之处,末将着实难以自抑,方才躲到此处正是暗自为殿下不值……” 管青这番话,显然是在避重就轻。立于她的面前,刘辩目光中带着几分狐疑的看着她,又追问了一句:“本王昨晚当真未作出甚么荒唐事来?” “没有!”管青抱拳躬身,语气很是果决的应了一句,随后对刘辩说道:“天色已然大亮,末将须返回军营集结将士,恳请殿下也早些返回中军,莫要耽搁了大军行程。末将告退!” 说完话,管青也不给刘辩说话的机会,先是抱拳躬身朝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大踏步往军营方向去了。 站在原处,望着管青的背影,刘辩正在发愣,从中军所在的地方奔来了两骑快马。 这两骑快马到了离刘辩只有十数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两名骑兵翻身跳下马背,飞快的跑到刘辩近前,抱着拳半跪在地上,其中一人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军师命我二人前来寻找殿下,请问大军何时开拔?” 第315章 缓兵之计 刘辩率领的三万洛阳军,经过弘农,一路向着郑县进发。 于此同时,得到洛阳军正朝郑县方向挺进消息的牛辅,心内是一阵慌乱,丝毫不敢对此大意,赶忙把将军们召集到了议事厅,商议如何对付刘辩以及他率领的洛阳军。 李傕、郭汜已被牛辅派往长安,如今他麾下能调拨并且可以领军单独作战的将军,已不是很多。 自从董卓伏诛,牛辅便成了西凉军名义上的统领。不过他与李傕、郭汜有所不同。那二人由于并非处于董卓势力核心,一直想要投靠朝廷,直到王允宣称不会赦免西凉军之罪,他们才横下心,要攻破长安,质问王允为何不肯放过他们。 身为董卓女婿,牛辅却是骑虎难下。即便他不想再率领西凉军与朝廷作战,投靠了朝廷,以他的身份,朝廷早晚也是要将他满门抄斩。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在牛辅看来,与其引颈待戮,倒不如撞个鱼死网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董卓伏诛后没有多久,与牛辅一样拒绝了朝廷招降的董越,曾前往牛辅驻地欲与之商议如何应对长安变故。牛辅当时却并没考虑如何与董越联合对抗朝廷,他只想着兼并董越兵马,壮大自家势力。 董越到达牛辅驻地时,牛辅在暗中埋伏下刀斧手,将董越诛杀,随后便收揽了董越麾下所属西凉军,使得其部下人数激增。 坐拥近二十万大军的牛辅,曾一度信心满满,以为派出李傕、郭汜进攻长安,不日便可将之攻破,随后他即可继承岳父董卓的衣钵,号令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大军人数多了,消耗粮草也是等比增长。在极度缺粮之下,牛辅脑袋一热,派出胡赤儿率军劫夺洛阳王刘辩自河东运往洛阳的粮草与铜钱。 原本以为派出两三万大军,从不足千人的洛阳军手中劫夺钱粮是件极其容易的事情。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他不仅没能得到粮草,反倒是惹了一屁股的骚。自打得知胡赤儿麾下兵马杀死了刘辩帐下一员将军,牛辅是每日都在担忧刘辩会兴起大军寻他报仇。 李傕、郭汜已然率十余万大军进攻长安,牛辅手中可调兵马不过十二三万,可偏偏这时,他却得到了刘辩率军直逼郑县的消息。 聚将鼓擂了两通,十数名西凉军将领纷纷聚集于牛辅所居住的郑县官府正厅。 将领们在厅内依序坐下,等了没多会,牛辅便在一队卫士的簇拥下,心急火燎的来到了正厅。 快步走到正厅门外,他并没有立刻进入屋内,而是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厅内众将。 见牛辅到了门外,已然在厅内坐下的西凉军将领全都站了起来,齐齐双手抱拳躬身对牛辅说道:“末将等参见牛将军!” 跨步进入正厅,牛辅挺直着腰板,极力想要摆出一副庄重的模样。可他天生就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尽管想要表现的更有气度一些,可骨子里透着的那股蛮劲,却是让他做作的举动,更显得不伦不类。 走到厅内主座,牛辅转身面朝着立于厅内,正齐刷刷看向他的西凉军将领。 环顾了一圈将军们,牛辅向他们虚按了两下手,对他们说道:“众位将军请坐!” 牛辅话音落下,将军们抱拳躬身齐齐谢了一句,随后才都纷纷落座。 “众位想必已然得知,洛阳王率领三万大军,正向郑县逼近!”环顾着坐在厅内的十多位西凉将军,牛辅对他们说道:“以往我西凉大军,在与洛阳王交锋中,曾是数度落败,如今他率军来犯,各位将军可有退敌之策?” “我当多少大军!”牛辅的话音刚落,一员西凉将军就站了起来,抱拳朝他拱了拱,对他说道:“末将愿领三万大军,半道截杀洛阳王,定然取回洛阳王首级敬献将军……” 这位西凉将军的话音尚未落下,他对面就传来了几声冷笑。 听到冷笑,他扭头向对面看去,只见胡赤儿满脸鄙夷,正坐在那里兀自露出一副嘲笑的表情望着他。 “胡将军因何发笑?”见胡赤儿面带冷笑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说要率领三万大军截杀刘辩的西凉将军拧起了眉头,满脸不快的向他问了句:“莫非胡将军以为,截杀洛阳王之事末将难以胜任?” “倒不是认为董将军不可胜任!”西凉将军的话音才落,胡赤儿就站了起来,朝他拱了拱手,对他说道:“洛阳王麾下兵马,个个剽悍如狼,与人厮杀起来,皆是混不要命!若是遭遇洛阳王,与其排兵布阵迎面厮杀,惟有兵败身亡一途。董将军欲于半道截杀洛阳王,恐怕我西凉三万儿郎,皆要随将军葬身沙场……” “胡赤儿……”胡赤儿这番话是丝毫没给请战的西凉将军留下情面,这位董将军听了后,脸色是一阵白一阵红,羞愤难当之下,他一把抽出长剑,怒声对胡赤儿喝道:“尔敢小瞧于某,今日可敢拔剑,与某在此厮杀一场?” “末将倒是不怕与董将军厮杀!”胡赤儿嘴角挂着一抹鄙夷的冷笑,先是斜眼瞟了那西凉将军一眼,随后才敛起笑容,很是恭谨的朝端坐于首座的牛辅抱拳深深一揖说道:“启禀将军,末将听闻洛阳王大军中,有着东莱太史慈与那黄巾逆贼管亥。此二人皆为万人敌,我军若与之正面接战,恐是占不到好处。末将以为,洛阳王兵锋正锐,我军当以退为进,主动向其赔罪示好、与之周旋,待到李傕、郭汜二位将军攻破长安,再汇合大军,与洛阳王决一死战!届时其兵锋已挫,一举攻破,并非难事!” “胡将军有何打算?”听了胡赤儿的这番话,牛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向他追问了一句,捎带着还不忘恶狠狠的横了那位董将军一眼。 吃了个大瘪的董将军一脸愤然的坐了下去,将头偏向一旁,自顾自的在那生着闷气,也不理会胡赤儿究竟有何谋算。 “将军!”胡赤儿先是朝落座的董将军看了一眼,朝他露出一抹鄙夷更深的笑容,随后抱拳对牛辅说道:“洛阳王痛恨将军,乃是因将军先前派人袭杀其运粮兵马。将军只须派出使者,向洛阳王赔罪,并言明愿撤出围攻长安之大军,恳请洛阳王班师返回,便可拖延时日。长安城内有我军内应,破城不过旬月之间,待到城破,洛阳王即便晓得中计,也是为时已晚!届时其为鱼肉,我为刀俎,岂不比迎其锋锐而战更为稳妥?” “胡将军以为应派何人前去,方为妥当?”一只手按在面前矮桌上,牛辅欠着身子,向胡赤儿追问了一句:“若是将此重任交于胡将军,可好?” “将军饶命!”牛辅的话音刚落,胡赤儿就跨步走到正厅中间,双腿一屈,跪伏在地上,对牛辅说道:“将军若是派末将前去,无疑是要砍了末将这颗头颅……” “哦?”听完胡赤儿所说的话,牛辅拧起眉头,向他问道:“胡将军何出此言?派将军前去求和,又非与之接战,莫非洛阳王还会杀了你不成?” “若是将军命他人前往,洛阳王或许不杀!”跪伏在地上,胡赤儿对牛辅说道:“可若是末将前往,洛阳王一定会诛杀末将,致使将军大事不成!只因早先于黄河岸边袭击洛阳王运粮兵马,乃是末将一手执行。洛阳王对末将,早已是恨之入骨,如何肯任由末将前往其军营求和?” “那胡将军以为何人前去,方为稳妥?”听了胡赤儿的一番话,牛辅点了点头,再次向他追问了一句。 胡赤儿先是环顾了一圈厅内众将,随后把脸转向了刚才拔剑要与他拼命的董将军,对牛辅说道:“董宪将军勇武过人,且胆略高出末将不止一筹,末将以为,董将军可堪大任!” “胡赤儿!”胡赤儿的话音刚落,那位董宪将军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圆环眼,抬手指着跪伏在大厅正中的胡赤儿,恶狠狠的骂道:“你惧怕洛阳王,不敢与之厮杀,也不敢前去求和,却偏偏要老子送死,究竟是何道理?” “董将军莫恼!”董宪的话刚说完,牛辅就拧起了眉头,有些阴阳怪气的对他说道:“胡将军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以他早先与洛阳王之间结下的恩怨,他若前去求和,洛阳王念起旧仇,定会杀他。如此一来,本将军的缓兵之计便会毁于一旦!” 先为胡赤儿开脱了一句,牛辅接着对董宪说道:“可董将军与洛阳王并无旧仇,且将军为人敏慧,前去与洛阳王商谈和议一事,正是不二之选。如此,董将军可是还要推脱?” 跟随牛辅日久,董宪晓得牛辅的脾性。董卓的这位女婿,与他的岳父尚且有所不同。 董卓杀人,并非什么人都杀,只是那些明目张胆敢于当面反对董卓权威的人,才有可能被杀,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人,董卓竟是大度的将其放过,因此才埋下了被王允、刘辩联合起来暗中密谋诛杀的隐患。 作为董卓的女婿,牛辅当初不仅杀反对董卓的士族贵胄,也杀平民百姓,军中若有将领反对他的决断,同样也会遭到灭门之灾。正因如此,在牛辅军中,无论将领还是官兵,对他都是有着很深的忌惮,生怕哪天厄运降临到自家头上。 董宪晓得,若是他此刻拒绝牛辅,会死的将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他全家老小。 无奈之下,董宪只得再次狠狠的瞪了一眼还跪在厅中的胡赤儿,抱拳对牛辅说道:“将军但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只是末将嘴笨舌拙,万一有辱使命,但求一死,还望将军放过末将家人!” “董将军多虑了!”董宪提出要牛辅放过他的家人,牛辅脸上现出宽宏的笑容,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将军乃是拼着性命为我西凉大军谋福,即便事有未逮,本将军又怎会迁怒将军家人?” 第316章 搁在那里晾一会 弘农郡与京兆尹毗邻之处,一片连绵的大山横亘在两郡之间。 大山连绵,一眼望不到边际;山峦叠嶂、云深雾绕,无穷无尽的碧山青峰,就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着两郡之间的必经之路。 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在山脚下搭起营帐,官兵身上那通红的衣甲,犹如一团团正熊熊燃烧着的烈焰,在山脚下跳跃起舞,就好似要将这片连绵不绝、巍峨高耸的大山给点燃、烧尽似得。 “过了太华山,便是京兆尹地界!”立于山脚下,刘辩仰起头,望着直插云霄的山峰,庞统站在他身后,对他说道:“太华山地势险要,西凉军定是已然在此布下防线。若要绕开太华山,便是需多走上数百里……” “自古华山一条路!”仰望着云绕雾缭的山巅,刘辩对身后的庞统说道:“地势如此险峻,西凉军扼守山道,我军就算再来三万,恐怕也是强攻不上!不知军师有何盘算?” “山路险要,另辟道路绝不可能!”与刘辩一样仰望着华山山顶缭绕的云雾,庞统微微蹙起眉头,对刘辩说道:“而今之计,恐怕只有寻找当地山民,为我大军引路,或许可寻到只有山民晓得的小路,避开西凉军防线……除此之外,惟有静待其变!可我军恐怕是无有太多时日等待……” “报!”刘辩与庞统正说着话,一名兵士飞快的朝他们跑了过来,到了近前,那兵士半跪在地上,抱拳对他们说道:“启禀殿下、军师,牛辅遣来一董姓将军,说是要与殿下和议!” “和议?”刘辩先是扭头朝一旁的庞统看了看,随后向那兵士一摆手,对他说道:“告诉来人,本王不会与牛辅谈甚么和议,要他回去告知牛辅,让牛辅洗干净了脖子,等本王前去砍他的脑袋!” “诺!”得了刘辩吩咐,兵士应了一声,起声就要向回跑。 “且慢!”兵士刚跑了两步,立于刘辩身边的庞统就赶忙将他叫住。 听到庞统叫他,那兵士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朝刘辩和庞统,抱拳躬身立着,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殿下!”叫住了兵士,庞统抱着拳,先是向刘辩躬身一礼,随后对刘辩说道:“臣下晓得殿下痛恨牛辅,可眼下牛辅此举,却是恰恰给了殿下一个夺取太华山通路的机遇。” “哦?”听了庞统的一番话,刘辩很是纳闷的看着他,向他问道:“牛辅遣人前来和议,无非是要拖延我军,待到长安城破,再与我军决战。其镇守此处守军,定然不会因和议而撤离,军师如何说这是给本王送来了个夺取太华山通路的机遇?” “牛辅之心,殿下看得通透!”庞统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牛辅乃是一武人,本不善于智谋。我军来到,他若布下防线严守太华山,即便我军翻越此山,他也可于另一侧山脚下布起大军,待我军下山时展开决战,胜负尚未可知。可自打贾诩投效殿下,西凉军再无谋臣,正是因此,他才会自作聪明想出如此荒唐之计。殿下且假意与那董姓将军和议,暗中派出人手,悄悄潜伏山中,摸清西凉军布防,趁西凉军不意,突然发起袭击……” 话说到这里,庞统故意卖了个关子,没再把话说的通透,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辩。 先是一脸愕然的看着庞统,刘辩愣了一下,随后便抬手朝额头上用力一拍,对庞统说道:“军师果然比本王看得通透,若非军师提点,本王险些坏了大事!” “快!”接着刘辩扭头向等在一旁的兵士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去请董将军暂入帅帐等候,本王即刻便来!” “慢着!”兵士转身正要走,庞统又赶忙将他唤住,对刘辩说道:“殿下绝不能即刻便去见他,且将他安置于偏帐,晾上一晾,待到他心焦意乱,再去见他不迟!” 听了庞统这番话,刘辩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再一次朝那兵士摆了下手,对他说道:“便依军师所言,将那位董将军安置于偏帐,就说本王军务繁忙,待到闲暇再去见他。” 这次兵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庞统没再将他叫住,而是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神色。 “世人都说这华山山势险峻,集天下之灵蕴,不想今日却险些成了阻断本王大军行进的险关!”再次仰头望着云绕雾缭的山巅,刘辩对一旁的庞统说道:“若非军师,本王此番恐怕是要在这华山脚下,吃上一场大亏!” “殿下过谦了!”抱拳躬身立于刘辩身后,庞统对他说道:“名山大川,皆为大汉之疆土,这华山再如何险峻,也不过是殿下家中后花园的一座小山而已……” “好!”庞统的话刚说完,刘辩就赞了一声,转过身面朝着他,对他说道:“军师此言大气,本王若是将来可光复大汉正统,驱逐祸乱大汉之魑魅魍魉,军师自当封侯拜相!” 庞统抱拳躬身,向刘辩谢了一声,随后跨步上前,站在落后于刘辩半步的地方,与刘辩一同仰头望着面前这座直插进皑皑白云中的险峰。 片片流云从山巅飘过,如同羊毛一般雪白的云朵萦绕在山脊,在蔚蓝天际的映衬下,白云更是显得纯洁无暇。就连那直插云中的山峰,也无形中沾染上了浓厚的飘渺之气。 与此同时,军营中一座矮小帐篷里,穿着一身大汉官服的董宪,正双手背在身后,在帐内来回的踱着步子。 来到刘辩军营,他并没有穿戴披挂,随身也没有携带兵刃,只有寥寥几名带剑随从跟随护卫。 董宪以往并未与刘辩交过手,他对刘辩所知甚少。更是不相信这位洛阳王会有通天的本领,仅仅只凭着区区三万兵马,便可击溃十数万能征善战的西凉军。 起先对刘辩与洛阳军尚有些轻视,可当他真的进入了洛阳军军营,看到纪律斐然、兵马精壮的洛阳军,早先的想法便已是有了些动摇。 仅论军容来说,西凉军在董宪见过的诸侯人马中,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可与这支身穿汉军红衣的洛阳军相比,却是相形见绌、相差甚远。 每一个洛阳军,走路时都是挺拔着腰杆,脸上的表情也如同僵硬了一般。无论何人,只要稍稍靠得离他们近了些,便会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气正扑面而来。 这是一支百战雄师才应有的气息,董宪见到洛阳军军营中的官兵,他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印象,并不是他看到了一支军容肃穆的大军,而是他无意中进入了一只嗜爱杀戮的恶兽口中。 更让董宪郁闷不已的,是刘辩得知他来到军营,虽是没有立刻命人将他的脑袋砍下,却也没立刻前来见他,而是让一名兵士不疼不痒的把他领到了一顶小帐篷中,就再也不管不问了。 “来人!”在帐篷内来回的踱着步子,越是想不明白刘辩为何将他晾在这里不管不问,董宪越是感到心中没底,他终于还是难以抑制烦躁的向帐外喊了一声。 喊声落下,一名董宪的随从立刻便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抱拳躬身立于帐内临门处。 “将方才引领本将军来到此处的兵士叫来。”抬眼朝那随从看了看,董宪向他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告诉他,本将军有事问他,要他即刻前来,不得耽延,去吧!” “诺!”随从应了一声,退出了帐外。 眼看着随从出了帐篷,董宪紧紧的拧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又在帐内心烦意乱的来回走动了起来。 没过多会,帐帘被人掀开,得了董宪命令的随从折了回来。 “人呢?”见那随从进入帐内,却没看到先前领他来到这顶帐篷的洛阳军士兵,董宪拧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快的向那随从喝问道:“让你带来的人呢?” “回将军话!”见董宪怒了,随从低着头,躬下身子,对他说道:“小人倒是找到了那兵士,只是他不肯来……” 听说一个兵士竟也如此托大,完全不将他的请求当成一回事,董宪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见他面色不好,随从没敢把话接着说下去,将头低低的垂到胸前,硬生生的把后面的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因何不来?”见随从不再说话,董宪很是烦闷的冲他喝问了一句:“快说!莫不是他胆敢小觑本将军?” “回将军!”他这一喝,把那随从给吓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忙战战兢兢的说道:“那兵士放出大言,他只听从洛阳王及军中将领的命令,将军要他前来,他没上官指令,不敢擅作主张!请将军先行呈禀他所属将官,得了允诺,方可前来!” “欺我太甚!”随从的话刚落音,董宪就铁青着脸,怒喝了一声,跨步朝帐外走去。 见董宪面色铁青的走出帐外,随从赶忙跟了出来,向一旁守着帐篷的另几名随从一招手,几人便立刻跟在董宪身后,朝着不远处正围成一团坐地上说话的洛阳军兵士走了过去。 “你!过来!”到了那几名洛阳军近前,董宪拧起眉头,抬手向那名先前领他进入帐篷的洛阳军兵士指了指,怒喝了一声。 听到董宪怒喝,几名洛阳军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倒是把董宪给看的浑身发毛,胸中的怒气也因这几名洛阳军冰冷的眼神而消退了许多。 “董将军有何吩咐?”站起身,先前领着董宪进帐的那名洛阳军兵士朝董宪抱拳拱了拱,有些漫不经心的向他问了一句。 见这洛阳军兵士一脸惫懒,董宪心头那股险些熄灭了的火气顿时又蹿了起来,他大喝了一声,伸手就从一旁随从的腰间抽出了长剑。 第317章 打了也白打 “呛”董宪刚抽出长剑,还没来及把长剑指向那个丝毫不给他面子的洛阳军士兵,对面的几名洛阳军就全都将剑拔出,与他对峙起来。 与董宪一同前来的几名随从,见将军拔了剑,虽知在洛阳军军营中如此做法,一个不好,便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却也是没得办法,只得也将长剑拔出,指着对面的几名洛阳军兵士。 众人刚刚拔剑,不远处又有数十名看见这边发生了状况的洛阳军提着兵刃朝他们跑了过来。 “有人在军营捣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洛阳军军营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更多的洛阳军官兵如同潮水般朝着董宪等人涌来。 心知惹了大事,董宪把心一横,伸直了颈子高声喊道:“刘辩小儿,你敢欺我!本将军前来和谈,你杀也不杀,见也不见,究竟是何道理?” 董宪的话音刚落,将他与随从团团围起的洛阳军官兵中,快步走出了一员身穿鳞片甲、浑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体态却十分婀娜的女将军。 女将军走到董宪近前,尚未等到他回过神来,便猛然出手,一把扣住董宪持剑的手腕,用力一拧。董宪猝不及防下,刚想反抗,手腕却陡然一疼,手臂被拧到了身后,持在手中的长剑也随即掉落在地上,剑身与坚硬的地面磕碰,发出“呛啷”一声脆响。 跟在董宪身后的几名随从见将军被制,刚要上前,数名洛阳军已是纵步蹿向他们,将兵刃顶在他们的心口。 持着长剑,心口被洛阳军的兵刃顶住,那几名董宪的随从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再没一个人敢有丝毫动作。 拧落董宪手中长剑的不是别个,正是管青。离此处并不是很远的她听到兵士大喊“有人在军营内闹事”,本想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刚到近前,还没来及向围在外面的官兵询问状况,就听到董宪在人群正中破口大骂刘辩。 有人胆敢辱骂刘辩,管青如何忍得?一股无名之火顿时从心头蹿起,她也顾不得董宪是何人所派,来军营所为何事,跨步走出人群,拧落了董宪手中长剑,扬起粉嫩的巴掌,“啪啪啪”左右开弓,只是顷刻间,便搧了董宪数十个耳光。 身为西凉军将领,董宪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当管青收起手,转身要走时,脸颊被搧的如同花面馒头一般的董宪,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怒喝了一声,纵身朝着管青的背影扑了上来,想要与她玩命,借以挣回丢尽的颜面。 管青也不回头,待到董宪扑到离她只有两步远近,她突然一拧身,一条腿如同闪电般迅捷的朝着身后踹了过去。 随着一声闷响,董宪的心口被管青一脚踹了个正着,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凌空向后飞了出去。 “好!”管青这一脚踹出,围在四周的洛阳军官兵纷纷喊叫了起来,甚至有些人紧握着拳头,冲着被踹翻在地的董宪大声喊道:“打死他!打死他!” 洛阳军官兵群情激奋,被管青揍了一顿,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董宪,此时才晓得他是惹了祸事,也明白了洛阳军对西凉军的恨意是多么的深重。 他双手按着身后的地面,一双因脸颊被搧的臃肿而挤成了两条缝的眼睛惊惶的四处乱瞟,生怕围在四周的洛阳军将士们一拥而上,把他给剁成肉泥。 “因何吵闹?”阵阵喊杀声在军营内激荡,随着一个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喊杀声竟是如同被刀切断的线绳一般,戛然而止,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竟是让满脸惊惶、坐在地上的董宪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围在四周的西凉军渐渐散去,一名穿着金色衣甲,头顶带着纯金发冠的少年出现在董宪面前。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只有十七八岁,可那一脸英武之气,却是让他原本应该尚显稚气的脸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分开人群,立于董宪身前,刘辩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满面惊惶,脸被打的像猪头一样的董宪,随后环顾了一圈四周,向众人喊道:“是谁?是谁干的?” “是末将!”刘辩的喊声刚落,管青就跨步上前,挺着胸膛,抱拳对刘辩说道:“人是末将打的,恳请殿下降罪!” “殿下恕罪!”管青的话音刚落,一名洛阳军官就跨步上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这西凉贼人无状,于我大军军营之中,竟敢对我军将士拔剑相向,不仅如此,还口出狂言辱骂殿下。管青将军乃是出于维护殿下、维护我大军威仪,方才出手打了此恶贼!” “恳请殿下,宽恕管将军之过!”说完这番话,军官“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交叠于额头,高喊了一声,随后拜伏在地上,给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 “恳请殿下,宽恕管将军之过!”军官跪伏在地上,围在四周的洛阳军将士,也都纷纷跪下,向刘辩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 无数人跪伏在地上,替管青求情,管青站在人群前面,先是环顾了一圈如同火焰般连成片跪伏着的西凉军将士,随后抱拳半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末将动手打了使者,殿下若不惩治,于情于理均是说不过去!恳请殿下惩治末将,以正军纪!” “本王说过要惩治你么?所谓众意难违,若是本王惩治了你,恐怕寒的是将士们的心!”先是环顾了一圈跪伏在地上的众人,刘辩向跪伏着的洛阳军将士们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众军请起,管青将军虽是打了使者,却也是西凉军使者无状在先。本王今日不仅不会惩治管青将军,反倒会有犒赏!本王要让天下人尽知,在我军中惹事者,莫说被打,即便被杀,也是白杀!” 从刘辩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仅打了董宪的管青是一脸愕然,就连跪伏在地上的洛阳军将士们,也都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军交战,即便是时有斩杀来使之事发生,也是绝对不会对使者有侮辱性的行为。无论挑衅的是谁,管青把董宪给打成了个猪头,对西凉军来说,便是莫大的侮辱。若是放在其他军旅,恐怕管青即使不被打上百八十军棍,也是要关起来面壁数日。 “殿下威武!大军威武!”跪伏在地上的洛阳军将士们怔了一怔,随后便有反应快捷的军官站了起来,高声欢呼了起来。 随着那军官一声高呼,所有围在四周的洛阳军将士全都站了起来,振臂高呼着“殿下威武!大军威武!” 坐在地上,董宪也是满脸的愕然。他的脸眼下已是肿的油光发亮,再加上神情中显现出的愕然,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古怪好笑。 刘辩猛然转过身,朝欢呼的将士们虚按了两下手,待到将士们安静了下来,他看着还坐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的董宪,对一旁的兵士说道:“去请伤医,为西凉军使者疗伤!” “殿下!”刘辩向兵士交代过给董宪找伤医医治,转身就要离开,董宪赶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喊了一声,纵身就要追向刘辩。 他的身子刚动,两名洛阳军兵士就手持长剑跨步上前用肩膀将他抗住。 被两名洛阳军兵士抗了一下,刚挨打了一顿的董宪虽说心内郁闷,却也不敢造次,先是向那两名兵士看了看,随后向听到他呼喊已经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的刘辩问道:“殿下命人将本使禁于营帐之内,也不与本使相见,不知有何深意?” “有何深意?”听完董宪所说的话,刘辩转过身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对他说道:“牛辅暗中派出大军袭击本王运粮官兵,致使我痛失胡才将军,此仇此恨,本王无时敢忘。本王原想将你斩杀,把人头让你的随从带回去送给牛辅,若非军师劝说本王,上苍有好生之德,可不加刀兵便解长安之围乃是上策,你以为本王会让你活着在大军中厮闹?” 刘辩一番话,把董宪给说的愣在那里,只是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丢下这番话,刘辩转身向着人群外走去,走进人群之中,他还不忘甩下了一句:“将军若真是有心和议,尚当好自为之!” 呆呆的立于里三层外三层洛阳军的包围中,董宪一脸愕然,看着刘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再次颓然的坐在了地上,一双已被脸上肿起的肉给挤成了缝隙的眼睛,此刻也是没了半点神采。 “董将军,请吧!”围观的洛阳军将士们渐渐散去,先前曾领董宪进入营帐的兵士走到他身前,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仰起脸茫然的看着那兵士,过了好一会,董宪才有气无力的说的声:“如此,便要劳烦阁下了……” 在那名洛阳军兵士引领下,董宪回到他先前呆着的营帐,几名随他一同前来的随从,在他吃了个大瘪之后,一个个脸上也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跟着董宪到了帐外,虽说还是像方才一样立于帐篷两侧警戒,可精气神却已是被打击的半点也无。 夜色悄悄降临,刘辩的帅帐中,太史慈与十多名精壮兵士换上了适合夜间行动的衣衫、立于宽敞的帅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端坐于矮桌后的刘辩身上。 “兄弟们!”矮桌上放着一坛酒和十多只陶碗,刘辩手按着酒坛,对身穿黑衣的太史慈和十多名兵士说道:“今晚你等要去太华山之上,探查西凉军布防。行事前不宜饮酒,本王便不为你等壮行。今晚本王便候于帐中,为你等备好水酒,待到你等查探清楚山上西凉军情形,本王再与众兄弟痛饮!” “定不负殿下相托!”太史慈与十多名兵士齐齐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太史慈朝十多名兵士摆了下手,默不吭声的领着他们出了帅帐,趁着夜幕悄悄的向太华山摸了过去。 待到太史慈等人离去,刘辩走出帐外,仰望着纯净夜空中满天的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凉丝丝的晚风。 “殿下!”就在刘辩刚刚闭起眼睛,想要感受着夜晚的清宁时,一个甜美的嗓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第318章 你便是我的青儿 循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刘辩看见的是一身戎装的管青正朝他这边走来。 “管青?”看清走过来的是管青,刘辩转过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的向她问道:“已经入夜,你如何尚未安寝?” “睡不着!正想前往营中查哨!”走到刘辩身旁,管青并未向他行礼,而是先朝他莞尔一笑,随后仰起脸,看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向刘辩问道:“几日前,末将哭泣被殿下撞了个正着,殿下可有取笑末将……?” “姑娘家,哭上一哭,又当如何?”刘辩微微一笑,像管青一样,仰头望着夜空,对管青说道:“本王听闻过一个说法,女子都是水做成的,夜空之所以这般清澈,便是被姑娘们的泪水洗净。” “动辄挥舞拳头,沙场之上杀人无算……”管青又叹了一声,垂下脑袋,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幽幽的说道:“如我这般,还能算作是个姑娘?” “怎生不算?”管青的话音才落,刘辩就扭头看着她,对她说道:“征伐沙场,那是为了活下去;挥舞拳头,那是为了保住尊严,多少女儿家想要如你这般,却是不可得。像你这样的姑娘,若不是最美的女子,莫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可任人欺凌的女子,方算得姑娘?” 刘辩的一番话,把管青给说浑身轻轻一颤。她抬起头,仰脸看着夜空,喃喃着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真的是如殿下所说这般么?” 看着管青,刘辩没再说话。从管青的神情中,他已看出,这位当初叱咤疆场的黄巾女贼,如今已是到了柔情流露的年岁。 可刘辩却不晓得,管青之所以如此,并非只是因为她的年岁已到了情窦初开的时节,还因为她那颗芳心中,已是被刘辩刻上了无法抹灭的印痕。她一直回避着刘辩,不仅因为每当看到刘辩与唐姬等人亲热,她心内就会泛起一阵酸楚,还因为她始终认为,像她这样浑身沾满了血腥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出身高贵的刘辩。 若非刘辩那晚醉酒之后所说的一番话,让管青心内的防线彻底崩溃,此时她的心门,应是早已锁死,再不会对任何男人动情。 自从眼看着一群兵士抬着沉醉的刘辩离开她的营帐,管青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也正是因此,白天董宪辱骂刘辩,虽说并未骂的十分难听,管青却还是没能忍住,上前将董宪打了个满脸桃花开。 “是!至少在本王心中是!”扭头看着管青,刘辩以肯定的语气对她说道:“在本王心中,你始终是个最美的姑娘……” “殿下……”听了刘辩的话后,管青柔柔的唤了他一声,贝齿紧咬着嘴唇,将头低了下去。 见管青一副羞赧的模样,刘辩伸出手臂,将她揽进怀中。这一次,管青并没有挣扎,而是很顺从的依偎在了他的身上,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 “殿下,今日末将打了那使者……”靠在刘辩怀中,过了好一会,管青才轻声向刘辩问道:“殿下因何不惩治末将,反倒还给末将发了好些金珠?” “你是为了维护本王,本王又如何不知?”把管青搂得更紧了一些,刘辩柔声对她说道:“本王如何舍得惩治我的青儿?那些金珠算不得赏赐,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断人口实而已!” “青儿……?”听完刘辩的话,管青眸子中闪烁着一种别样的柔情,她仰头看了看刘辩,随后把又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怯的说道:“青儿……这个名字……真好听……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叫过我青儿……” “从今往后,你便是本王的青儿!”双手扳着管青的香肩,与她相向而立,刘辩低下头,额头和管青低垂的脑袋抵在一起,轻声对她说道:“日后无人时,本王只唤你作青儿,你也自称青儿,莫要再‘末将末将’的与本王说话,好么?” “嗯!”脑袋被刘辩抵着,管青柔柔的应了一声。此刻的她,与平日里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完全不同,此刻的她就是一个纯粹的小女子,温柔的如同水珠儿一般。 伸手轻轻托起管青的下巴,刘辩凝视着管青那双如潭水般清澈的眸子,慢慢的将嘴唇向她凑了过去。 “不要!”当刘辩的嘴唇快要凑到管青唇上的那一刻,管青将脸偏到一旁,羞红着面颊,对刘辩说道:“青儿只是出来查哨,偶遇殿下,与殿下说说话儿。青儿便要走了……” 说着话,管青从刘辩的怀中挣脱出来,贝齿紧紧咬着嘴唇,先向后退了两步,随后跨步快速的向着黑暗中的一片营帐走了过去。 管青离去时,刘辩清楚的从她那双眸子中看到了不舍,望着管青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过身,也朝着他的帅帐走了过去。 没有吻到管青,不知为何,刘辩心内不仅没有半点失落,反倒有种难以描述的充实。 这与他和唐姬等人在锦褥中翻云覆雨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悸动,是一种甜甜的、酸酸的,还带着一丝麻酥酥感觉的情愫。 他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很美、很妙,要比与女子在锦褥中款曲相迎,更妙上百倍、千倍! “殿下!”刘辩刚掀开帐帘,正要钻进帅帐,身后又传来了庞统的声音。 听到庞统在身后唤他,刘辩回过头,朝正向他这边快步走来的庞统看了过去。 庞统出现的也太巧合了一些,若是管青承受了刘辩的亲吻,此时庞统出现,定然是会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可纵然他是在管青离去后,刘辩要返回帅帐时出现,刘辩心内还是隐隐的有些怀疑,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看到什么。 到了刘辩身前,庞统抱拳躬身,朝刘辩深深一揖,正要说话,却发现刘辩像是在他脸上看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端详着他那张凹凸不平的脸。 伸手朝脸颊上摸了摸,庞统很是狐疑的看着刘辩,向他问道:“殿下,臣下脸上莫非有什么物事不成?” 被庞统这么一问,想要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他刚才有没有见到管青离去前那一幕的刘辩,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对庞统说道:“没有,只是觉着军师今晚看起来要朝气了许多。” “呃!”自知相貌丑陋,被刘辩如此一夸,庞统反倒是觉着有些尴尬,他愣了一愣,随后陡然想起来到此处要做的事情,对刘辩说道:“方才臣下得到密报,郑县一带,大批西凉军进驻郑县南面山头,想来他们已是做好了和议不成的打算。” “那个白天吵闹的西凉将军如何?”听了庞统的呈报,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庞统问道:“他此刻可还消停?” “消停多了!”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庞统对刘辩说道:“自殿下给了他个下马威,此人便再没吵闹,也未派出随从返回郑县,只是整日呆在帐中,也不晓得在做些甚么。” “明日是该见见他了!”刘辩点了下头,先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对庞统说道:“太史将军已然领人出发,想必天明前当可返回。若他们摸清了西凉军于山上的布防,军师以为,该当如何处置,方为妥当?” “太华山山势险峻,道路崎岖!”抬头朝远处黑黢黢的山影看了一眼,庞统对刘辩说道:“西凉军并不需要在山上驻扎太多人马,只需留下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在山道之上堆起乱石,待到我军上山之时,他们再将乱石推下,便可达到杀伤我军之目的。若太史将军等人摸清敌情,殿下可选派百余名精壮兵士,在太史将军率领下,于夜间潜伏上山……” “军师的意思是……”庞统的话刚刚说完,刘辩就微微侧着头,向他问道:“趁着西凉军大多于夜间不可视物,我军选拔夜间可正常行军者,突然发难,将其歼灭?” “正是!”庞统点头应了一声,接着对刘辩说道:“夺下太华山,我军尚须悄悄行进,趁西凉军不备,直插郑县南侧,夺下高地。若要如此,殿下明日起,当善待那位牛辅派来的董将军,向他表示有修好之意,蒙蔽西凉军,让牛辅以为我军已然上当,如此一来,郑县不日将在我军弩箭射程之内!” “妙计!”听完庞统计策,刘辩赞了一声,随后对庞统说道:“本王今日,方喝骂过那西凉将军,明日一早,还请军师先行一步,去与他谈上一谈,稍晚本王自会前去与他相见。” “如此甚好!”对于刘辩的提议,庞统也是深以为然,他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对刘辩说道:“既然如此,殿下早些歇息,臣下告退!” 目送着庞统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的军营中,刘辩才返身回到了帐内。 帐内的白烛已是燃烧了小半,矮桌上那坛美酒尚未开封。在矮桌旁,还摆放着十多坛同样用封泥封住坛口的酒坛。 这些美酒,都是军中储备,留着将士们功成之时,于将士们庆功所用。 刘辩命人取来十多坛美酒,为的就是待到太史慈等人折回,犒赏他们。 由于对太史慈等人说过,他会在帅帐中整夜等候,进了帅帐,刘辩并未将白烛熄灭,只是穿着衣甲,躺在了铺盖上。 身上穿着坚硬的鳞片甲,躺在铺盖上很是不舒服,刘辩连着翻了好几次身,才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好受些的姿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太过疲累,不知不觉中,他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睡的香甜,刘辩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守帐兵士的呼唤:“殿下,太史将军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声呼唤,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抬眼朝帐内还在燃烧着的白烛看了看。白烛上依然跳动着火苗,只是经过大半夜的燃烧,烛身已是烧去了多半。 第319章 接见西凉军使者 起身离开铺盖,刘辩快步走出帅帐,刚掀开帐帘,他就向立于帐外的两名守帐兵士问道:“太史将军等人何在?” 一名兵士抬手朝着前方不远处一片黑黢黢的营房指了指,对他说道:“启禀殿下,太史将军等人正向此处赶来!” 循着那兵士手指的方向,刘辩果然看到十多个黑影正快速朝着的帅帐奔来。 帅帐位于军营正中,若非哨探特意放入,根本不可能有人直接闯向此处。 看到那十多个黑影,刘辩心头也是一松,只要太史慈等人返回,或多或少都会带回一些有用的讯息。 十多条黑影越来越近,待他们来到离刘辩很近的地方,刘辩终于看清,跑在最前面的,正是太史慈。 “殿下!”到了刘辩身前,太史慈双手抱拳,对他说道:“末将等幸不辱命,已是摸清了西凉军的人数与布防!” “太好了!”刘辩原本只是期待着太史慈等人能大概摸清山上西凉军的数量和所处位置,从太史慈的语气中,他听出这些人得到的消息,并非如同他预料的那么少。 “入帐说话!”不等太史慈接着把话说下去,刘辩就朝他和跟在他后面的一群兵士做了个请的手势,先一步钻进了帅帐。 身为将军,太史慈倒是受得刘辩这个手势,可跟在他身后的十多名兵士,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一个个赶忙抱着拳,目送刘辩掀开帐帘进入帐中。待到太史慈跟着刘辩进入帐内,这些兵士才个个怀揣着忐忑,跟了进去。 “兄弟们且莫说话!”进了帐内,刘辩快步走到矮桌后,伸手拿起桌上那只酒坛,另一只手将十多个酒碗依序排成两行,随后分别在每一只碗中倒上了美酒,才对太史慈等人说道:“兄弟们整夜探查敌情,着实辛苦,本王先敬兄弟们一碗。” 说着话,刘辩弯腰从矮桌上端起一碗酒,双手捧着,朝众人一比,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酒给灌了下去。 太史慈等人见刘辩先将酒喝了,也纷纷上前,一人端起一只酒碗,一口将碗中之酒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陶碗不小,每只碗中盛的酒也是不少,众人一人一碗,喝得又猛又急,之所以不会喝醉,乃是因为这些酒与那种蒸馏过的酒不同。碗中的水酒,大多都是未经过蒸馏,只勾兑了更多水的米酒,喝起来虽是醇厚香甜,可酒精度数相对不高。因此一人喝上五六碗,也算不得是海量。 待到众人喝了酒,纷纷把酒碗放回矮桌,刘辩才向太史慈问道:“太史将军,你等今夜所探查之敌情,究竟如何?”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敌情,太史慈这才抱拳对他说道:“太华山上,西凉军人数并非很多,末将仔细清点过,不过五六百人而已。” 话说到这里,太史慈又把话锋一转,对刘辩说道:“不过五六百名西凉军扼守的乃是山道最为险要之处,彼处两侧皆为断崖,人行在路上,稍有不慎尚可能跌落崖底、粉身碎骨。西凉军在山道上垒满了巨石,每块巨石下,都有木棍顶撬,一旦我军沿着山道行进,他们无须太多动作,只要将巨石撬下,我军虽有三万精兵,却是难以越过太华山一步!” “好歹毒的用心!”听了太史慈的禀报,刘辩拧起眉头,先是叹了一声,随后又向太史慈问道:“你等可寻到破敌之策?” “无须太多谋略!”刘辩刚问可有破敌之策,太史慈便对他说道:“殿下只需晚间给某五十精兵,某定然一兵一卒不损,为殿下夺取太华山要道!” “五十太少!”刘辩摆了摆手,对太史慈说道:“将军勇武,本王晓得,只是此番事关紧要,晚间将军再率领一百精兵,连夜摸上太华山,将山上西凉军悉数歼灭,我大军也好上山!” “诺!”太史慈抱拳应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殿下整夜等候末将等人,着实辛苦,末将等人便不再叨扰,先行告退!” “太史将军且慢!”太史慈等人告了退,正要离开,刘辩赶忙将他们叫住,对太史慈说道:“本王命人备了十多坛好酒,方才跟随太史将军一同上山探查敌情的兄弟们每人带上一坛,返回帐内畅饮!” 说着话,刘辩从矮桌旁拿起两只酒坛,递到了太史慈面前。 从刘辩手中接过酒坛,太史慈又谢了一声,才对跟在他身后的兵士们说道:“领了美酒,我等回去,莫要耽搁殿下歇息!”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上前,每个人都从地上拿起一坛酒,这才再次向刘辩谢了,出了帅帐。 得了有关太华山上西凉军的讯息,终于松了口气的刘辩,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太阳爬上三竿,才懒洋洋的出了帅帐。 刚出帅帐,一名守帐兵士就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方才军师着人来过,说是要请殿下接见西凉军使者。来人得知殿下尚在熟睡,并未让我等唤醒殿下,只是说了句回去向军师复命,就再没了回音。” “哦!”刘辩点了点头,从守帐兵士的话中,他听出在庞统看来,接见那位董将军的事并不是十分紧要,否则庞统得知他还在睡觉,定是会要求所派之人将他唤醒。 “你去问问军师,何时接见西凉军使者!”站在帅帐外,刘辩懒洋洋的抻了个懒腰,随后才向一旁的一名守帐兵士吩咐了一句。 那兵士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庞营帐房所在的方向跑了去。 站在帅帐外,刘辩默默的看着远处空地上一群正列队操练的官兵,等了好一会,他派去寻找庞统的兵士才折了回来。 “启禀殿下,军师此刻正在西凉军使者帐中与之相谈。”到了刘辩面前,那兵士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方才军师要小人传话,说是这便与西凉军使者前来拜见殿下。” “帮本王收拾一下帅帐,过会本王要接见西凉军使者!”手捂在嘴巴上,打了个哈欠,刘辩向帐外的两名兵士吩咐了一句,随后双手捂着脸,用力的揉搓了几下。 行军打仗,最不容易携带的,便是清水。将士们虽说所有人随身都会携带水囊,可水囊中的水,仅仅只够煮饭和饮用,根本不可能奢侈到用来洗脸。 除非驻扎之处离水源很近,平时出征,早起时,包括刘辩在内,所有将士都是没机会把脸清洗干净。他们唯一清洁面部的方法,便是如同刘辩这样,揉搓脸部,把一些污垢搓掉。 两名兵士进了帅帐,片刻之后,便折了出来,其中一人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帅帐已然清理妥当。” 刘辩听了,也不应声,转身走回帐内。伸手掀开帐帘,立于帐门前,他又扭头对那两名兵士说道:“待到军师与西凉使者来到,先行向本王通禀。” “诺!”两名兵士得了刘辩的吩咐,齐齐抱拳躬身应了一句,目送着刘辩进入帐内。 刚进帐内,才在矮桌后坐下,倒了盏茶水还没来及把茶盏凑到唇边,守在帐外的一名兵士就向帐内喊道:“启禀殿下,军师与西凉军使者求见!” “请他们进来!”手中端着茶盏,刘辩先是向帐外吩咐了一句,随后才抿了一口茶水,把茶盏放在桌案上。 茶盏刚落到矮桌上,帐帘就被一名兵士掀开,庞统先一步走进帐内,朝刘辩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殿下,西凉军使者董宪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回庞统话时,刘辩语气是一片淡然,也没有用“请”字,只是很随意的说了句让他进来。 庞统倒是没像刘辩这般惫懒,得了刘辩吩咐,他转过身,朝帐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等在外面的董宪说道:“殿下请董将军入内相见!” 刘辩说话时,满脸青疙瘩比前一天还要青肿的董宪正与陪同庞统的管亥并肩立于帐外,刘辩的话他是听的轻轻楚楚。 虽说庞统转达刘辩话的时候是用了个“请”字,可董宪却是没从刘辩刚才的话语中听出半点尊敬的意思。 头天刚被管青暴打了一顿,心知在洛阳军大营中不可使性。虽说对刘辩方才说话的语气很是不满,董宪还是硬着头皮谢了一声,进了帐内。 待到董宪入帐,手按剑柄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管亥也跨步走入刘辩的帅帐。 “末将董宪,拜见洛阳王!”进了帐中,董宪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 手中端着茶盏,不晓得何时,刘辩面前的矮桌上,竟是多了一卷竹简。 他一边将茶盏凑在嘴边“嗞溜嗞溜”的吸着茶水,一边伸手将竹简摊平了一些,视线都没从书简上挪开一下,只是抬起那只刚摊平竹简的手,朝董宪虚按了按手,对他说道:“董将军不必多礼,坐吧!” 虽说口中请董宪坐下,刘辩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看向他,只是很专注的瞟着桌案上的竹简。 “军师!”董宪刚要在帐内的一只坐垫上坐下,刘辩就指着竹简,对还立于帐内的庞统说道:“本王一早又将这份书信看了数遍,着实是发现了不少端倪……” 听见刘辩说的话,刚刚屈膝还未跪坐在坐垫上的董宪就止住了动作,一双被肿起脸颊挤成了缝隙的眼睛,贼溜溜的看向了刘辩。 可刘辩却偏偏在这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把那份竹简给卷了起来,很随意的往一旁一丢,抬头朝董宪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对不住董将军,本王方才只顾寻思其他事务,怠慢了将军,还望将军莫怪!” 第320章 计中之计将错就错 刘辩先倨后躬,态度转变之快,让董宪着实有些适应不了,心内不免对那片竹简所书写的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听了刘辩的话后,董宪赶忙跪坐在地上,长身向刘辩抱着拳说道:“殿下肯与末将相见,已是末将莫大的荣幸!” “对了!”抬起一只手指,刘辩微微低着头,好像有什么事想不起来一般,保持着满脸纠结的神态,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董将军来本王军中,为的可是和议一事?” 见刘辩这副神态,董宪心内已是有了个想法,刘辩恐怕也是并无和谈诚意,之所以愿意接见他,或许暗中有着什么图谋,这图谋就在那份书简上也说不定。 “正是!”心内飞快的盘算着,董宪先是躬身应了一句,一双眼睛却是偷偷瞟向了刚被刘辩丢于一旁的竹简上。 “董将军打算与本王如何和谈?”凝视着跪坐于面前,眼睛正贼溜溜的看向那卷竹简的董宪,刘辩歪着头,像是很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牛将军要末将代为转达歉意!”董宪躬着身子,态度很是谦恭的对刘辩说道:“早先我军曾于河南尹一带截杀过贵军粮队,牛将军为表歉意,愿于近日命李傕、郭汜二人率围攻长安之军撤离,只求殿下回兵洛阳,自此西凉军与殿下永世修好,再不相互攻伐!” “永世修好!”董宪的话才说完,刘辩就嘿嘿一笑,抬头看着站在帐内的庞统和管亥,对董宪说道:“本王与牛将军皆为大汉臣子,本是同殿为臣,又非两国,何来永世修好?” 刘辩如此一说,庞统是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管亥却仰头哈哈大笑,瓮声瓮气的对董宪说道:“我说,你这将军,说话比管某还是不如。瞧吧,话说错了,可是要让殿下得了笑话!” 被刘辩笑话倒在其次,可被为人粗豪的管亥奚落了一番,董宪面上却是有些挂不住。 他那肿了的脸庞是青一阵红一阵,却又不敢发作,只是面朝刘辩躬着身子。 看着跪坐于面前,因生怕再说错话,而闭口不言的董宪,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站起身,朝庞统和管亥一招手,对二人说道:“军师、管将军,你二人且随本王出帐,本王有话要与你二人说。” 庞统与管亥应了一声,跟着刘辩出了帅帐。 待到出了帅帐,刘辩朝帐帘望了一眼,向庞统挑了挑眉毛,一脸的促狭模样。可庞统的脸色却不是十分好看,压低了声音向刘辩问道:“殿下可是要利用这董宪,使个借刀杀人之计?” “军师明鉴!”朝庞统点了下头,刘辩小声对他说道:“本王打算借着他的手,将那份竹简送到牛辅手中,先取了那胡赤儿的脑袋再说。” “唉!”刘辩的话音刚落,庞统就叹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些许责备的低声对他说道:“殿下实行此计,倒是妙计,只是那胡赤儿尚且死不得!胡赤儿为人奸猾,见财忘义。要杀牛辅,非这胡赤儿动手不可!” “坏了!”听了庞统的话,刘辩抬手朝脑门上一拍,很是懊恼的轻声说道:“本王糊涂,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如此奈何?” “殿下可有那胡赤儿的亲笔手迹?”庞统眼珠转了转,向刘辩追问了一句。 “没有!”刘辩摇了摇头,很是纳闷的说道:“两军交战,那胡赤儿不过是个前军主将,本王如何会弄到他的手迹?” “胡闹倒也是有胡闹的好处!”刘辩的话音才落,庞统就怪怪一笑,朝刘辩凑近了一些,贴着他耳朵说了一番话。 听了庞统的一番话,刘辩先是愣了愣,随后抑制不住,发出了一阵想要憋住却实在无法忍住的笑声。 这阵笑声很是怪异,帐内趁着刘辩等人出去,已然将那支竹简揣进怀里尚未来及观看的董宪听到笑声,赶忙跪坐回原处,脑袋低垂在胸前,心内如同有着一只小鹿在乱撞一般,很是有些忐忑不安。 片刻之后,帐帘再次掀开,刘辩刚一进帐,就抱拳对董宪说道:“将军久等了,本王与军师有些事务尚未商议妥当,方才简单商议了一番,牛将军所言并非无理,本王自会好生揣摩!” “末将恭候殿下回音!”怀里揣着竹简,董宪只想快些离开刘辩帅帐,派人将竹简送出,多在此处耽延片刻,心中有鬼的他就会多一份不安,他赶忙站起身,向刘辩说道:“末将笨嘴拙舌,牛将军所吩咐之事,也是说的不甚明了,昨日又被殿下军中将军好一顿打,此刻头脑尚自朦胧……” “倒是本王忽略了!”不等董宪把话说完,刘辩就对跟在他身后进入帐内的庞统说道:“军师与管将军一同代本王送董将军回帐歇息,命伤医好生为将军医治,待到将军伤势好转,再商议和谈一事不迟!” 庞统与管亥齐声应了,随后庞统向董宪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董将军,请!” “末将告退!”站起身,董宪再次向刘辩行了一礼,倒退着出了刘辩的帅帐。 待到庞统与管亥陪着董宪离开,刘辩朝先前他放竹简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竹简果然不见,这才笑着摇了摇头,跪坐于矮桌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再说那董宪,偷了刘辩的竹简,在庞统与管亥的陪同下返回帐内,与庞统又寒暄了一会,待到将庞统和管亥送走,才向帐外的随从吩咐了一句,要他们严守帐帘,任何人来到,未经允许也不能放入,这才折回帐内,迫不及待的拿出竹简看了起来。 待到看完竹简上所写内容,董宪两眼圆睁,拿着竹简的手竟是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好你个胡赤儿,明面上怂恿牛将军派遣本将军前来与洛阳王商议和谈之事,不想你暗中却是与之有着勾连。难怪当日两万大军偷袭数百洛阳军,也是抢不到半颗粮食,若非得了书信,某如何会想到竟是有着这般缘故!” “来人!”紧紧的攥着拳头,已是肿的快要畸形了的脸颊剧烈的抽搐着,董宪向帐外喊了一声。 一名随从听到喊声,赶忙从帐外走了进来,抱拳躬身,立于临近帐帘的地方。 抬头朝那随从看了一眼,董宪将串联竹简的牛筋用短刃割断,把竹简放在手中用力的搓了几下,待到所有竹简都被搓乱,他才对那随从说道:“派出三人,一日三发,将此书送于牛将军。除牛将军之外,任何人不得与之观看!” 所谓一日三发,是自春秋战国时便沿袭下来的传递密报之法。为了防止书信被敌人劫夺,整封竹简会被书写人分为若干竹片,交于三个不同的信差,分为三路,送达目的地。 如此一来,即便有一名或两名信差被敌人截获,由于竹简不全,敌人也是难以获知具体内容。 这个办法一直延续到汉末,还时有沿用,不过由于汉末时期信,多用更为轻便的羊皮、丝绸和纸张,一日三发的使用频率,早已是稀松了许多。 从董宪手中接过那把写着字的竹片,随从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帐篷。 没过多会,便陆续有三名董宪的随从,怀揣着分开的竹简,骑着骏马离开了洛阳军大营。 守卫大营牙门的兵士在董宪返回帐内之前,便已得到了指令,要他们不得严查出营的董宪随从。也正因为如此,那三名随从才很是顺利的带着撕成竹片的书信,一路朝着郑县方向策马疾奔而去。 一直命人关注着董宪举动的刘辩,得知有三名他的随从离开军营策马奔往京兆尹方向,他的嘴角终于挂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除了董宪命人带着竹片离开军营,一整天,军营内都是秩序井然,刘辩也并未表现出要强攻太华山的架势。 一队队巡逻兵士,在营地中列着整齐的队伍,手提朴刀,来来回回的行走着。在军营中的空地上,还有许多官兵,正列起方阵,操练着杀敌技能。 正在操练的官兵,不时会发出阵阵呐喊。那喊声雄浑而低沉,在大军驻扎的山谷中回荡,整个山谷,都好似在呐喊声中震颤着。 已然得到三名随从顺利离开洛阳军大营的董宪,长长的吁了口气。只要竹简送出,即便刘辩发现竹简不见,找上门来。由于他手中已是没了罪证,只要来个死不认账,刘辩定然也是拿他毫无办法。 独自跪坐于帐内,听着帐外传来的阵阵呐喊声,董宪心头不免生起了一丝得意。只要牛辅得了那封书信,胡赤儿与刘辩早有勾结之事,便会昭然若揭。他这几日只需寻个由头,赶紧离开洛阳军大营,便可保全性命返回郑县,去向牛辅讨要这份挖出奸细的犒赏。 不知不觉中,夜晚悄悄降临,不仅董宪和他的随从,就连军营中的大多数洛阳军官兵都也都已然入睡,一队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马,却于此时飞快的冲出了军营,朝着不远处的太华山山脚奔去。 站在帅帐之外,望着那队足有百余人,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的队伍,刘辩心内如同明镜一般清晰。他很清楚,过了今夜,与牛辅所部西凉军的决战,就将彻底拉开帷幕。鹿死谁手,不过数日之间,便可见得分晓! 第321章 夺取太华山 夜晚的军营宁静且安详,军营内的空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团正在跳跃着的篝火熊熊燃烧着。 每团篝火旁,都围坐着几名正天南海北胡侃的洛阳军兵士。 从近处看那些在军营内燃烧着的篝火,看不出它们的布局有着怎样的讲究,可若是懂得阵法的人,自高处向下俯瞰,便会发现,这些篝火的布局,正是以奇门八卦的方式摆列。 只要有人在军营内或离军营较近的地方运动,篝火旁的官兵便会立刻发现异状,唤醒营地内的所有洛阳军将士。 军营的布局,正是庞统一手安排。在他向刘辩交代安营阵型时,刘辩心内对这位如今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谋士,又是多了几分敬重。 十四五岁,在两千年后,还是上着初中胡闹的年纪。一些成熟较晚的少年,这个年岁不是整日埋头读书,就是沉迷于游戏之中;而一些相对成熟较早的,恐怕也是正忙着学人如何泡妞。 如庞统这般,小小年纪便懂得行军方略,摆出如此严谨的阵型,在后世的少年中,着实是难以寻觅。 沉寂的军营内,不时的会传出官兵们打鼾的声音,鼾声不仅没有给军营多带来几分生机,反倒更是突出了它正处于沉睡之中。 紧密排列的营帐附近,不时的会有一队手持朴刀、圆盾的巡逻兵士走过。 巡逻兵士的脚板踏在地面上,发出整齐的“啪啪”声,更是给沉寂的军营增添了几分凝重的氛围。 刘辩立于帅帐外,仰望着东方夜空中那颗亮蓝色的星星。启明星已出现在天边,眼见黎明就要降临,可太史慈等人依然没有回转。 “殿下,更深露重……”低下头,正眺望着远处那片笼罩在漆黑夜幕中,几乎连山影都看不真切的山峦,立于帐外的一名兵士小声对刘辩说道:“殿下还是回帐内歇息吧,若是太史将军……” “不用!”不等那兵士把话说完,刘辩就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抱拳躬身,立于刘辩身后,兵士向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回到帅帐门口。 东边的天空已经现出了一抹鱼肚白,光亮刺破了浓重的黑暗,远处的山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眺望着远方,刘辩正等的心焦,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由于距离太远,他看不真切朝着军营方向跑来的是什么人,可一颗心却还是陡然一提,两只脚也不由自主向前挪了一些。 黑影越来越近,渐渐的,刘辩已能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汉子。 太史慈等人离去时,穿的便是黑色的衣衫,看清了那汉子的装束,刘辩也不向帐外的那几名兵士招呼,快步朝着面向那侧山脚的牙门跑了过去。 还没跑到牙门,身穿黑衣的汉子就通过守门兵士跑进了军营。 迎面见到刘辩,那汉子愣了一下,随后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太史将军已然率我等攻破太华山西凉军,今日殿下便可率大军过山!” 刘辩认得,半跪在他面前的汉子,正是跟随太史慈上山的兵士中的一个。 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黑衣兵士,只见这兵士身上的黑衣有好几处都被划了长长的裂口,其中有一处位于前胸的剑痕甚至划的还很深,一直划到皮肉,一片已然干涸凝固了的血渍,在他黑衣上糊出了一块坚硬的血痂。 “好!”听了那汉子的禀报,刘辩朝他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你且下去歇着,找伤医好生看看伤口,至于其他的事情本王自有区处!” 回营禀报的兵士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向侧面退了两步,随后在两名守卫牙门的兵士护送下,转身飞快的跑向一片营帐。 朝阳终于从地平线尽头探出了半边脑袋,阳光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外罩,就连太华山的群山,都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淡金色的光泽。 立于牙门内,刘辩仰脸望着远处的群山,向附近一名守卫牙门的兵士招了招手。 见刘辩招手,那兵士赶忙跑到他近前,抱拳躬身立于一侧。 抬手指着不远处的群山,刘辩对那兵士说道:“你即刻去告知军师,要他调拨一支人马,上山接管太史慈等人布防,命太史慈将军带领原班人马返回军营,本王有要务委派!” “诺!”那兵士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军营内部跑去。 回头看着兵士的身影越来越远,刘辩也转过身,向着他的帅帐走去。 离帅帐尚有数十步,刘辩就看到董宪正垂手立于他的帐外,好像在等待着他。 在伤医的医治下,董宪脸上的青肿已是消了许多,可淤血却并没有散去,使得他那张原本就不算很白皙的脸,更显得污秽不堪。 “殿下!”刘辩看到董宪的同时,董宪也看见了刘辩,他赶忙迎了上来,躬身抱拳,招呼了刘辩一声。 抱拳朝董宪稍稍拱了一下算做回礼,刘辩懒洋洋的向他问道:“董将军一早便来寻找本王,不知所为何事?” 听得刘辩问起,董宪脸上现出一抹迟疑,随后才嗫喏着说道:“昨日末将与殿下所说……” “呃!”已然知晓董宪偷走了竹简,刘辩怎会不晓得他想尽快促成和谈,尔后自军营中脱身,不过他脸上并没表现出丝毫异状,只是朝董宪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此事须从长计议,董将军不会以为,牛将军口说愿撤出围攻长安大军,本王便会信以为真吧?若牛将军果真有诚意,此刻他应已是下令长安城外大军后撤,而非静观其变。本王倒是有些怀疑,他想借此与本王拖延,意图延缓本王大军挺进,待到攻破长安之后,再回头与本王决战。本王麾下这三万兵马,届时又如何与牛将军二十余万西凉大军抗衡?” 刘辩一语道破牛辅与胡赤儿的计谋,董宪怔了一下,心内更是确定胡赤儿一定与刘辩有着勾连。在他想来,和谈一事,胡赤儿恐怕不是要拖延刘辩大军的行进,反倒是要给刘辩留下时间,以此来麻痹西凉军。 “送董将军回去歇息!”董宪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刘辩朝不远处的两名兵士招了下手,向那两名兵士吩咐了一句。 两名兵士得了吩咐,快步走上前来,其中一人向董宪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董将军,请吧!” 见刘辩不愿再谈,董宪也是没法,只得抱拳躬身,朝刘辩深深一揖,告了声退,在那两名兵士的护送下,返回安置他的营帐去了。 晌午十分,熬了大半夜,精神略显有些靡顿的刘辩刚刚吃了帐外兵士送来的饭食,正欲躺下歇息片刻,帐外便传来了一个兵士的声音:“启禀殿下,太史慈将军回来了!” 才坐到铺盖上,还没来及躺下,听到兵士的说话声,刘辩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冲出了帅帐。 刚到帐外,他就看到一身黑衣的太史慈正快步朝着主帐走了过来。见到太史慈,刘辩赶忙迎了上去。 “殿下!”到了刘辩近前,太史慈止住脚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末将幸不辱使命,夜间率众兄弟潜入西凉军营地,与之厮杀一场,将山上五百余名西凉军悉数击毙,我军只有数人轻伤!” “好!”刘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抬起双手,朝太史慈肩头上用力拍了两下,对他说道:“快与兄弟们去吃些饭食,晌午过后,大军向太华山进发!太史将军引领骑兵于大军队尾殿后!” “诺!”太史慈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太阳渐渐过了半中天,朝着西面偏去,在太华山山脚下驻扎了两日的洛阳军大营,终于起拔,朝着唯一一条上山的道路开去。 营帐被收了起来,董宪与他的几名随从,在一群洛阳军兵士的监视下,跟着大军,慢慢的朝太华山山路走去。 一边走,董宪一边还左顾右盼着,当他发现大军是朝着太华山山路走,董宪突然大叫了起来:“慢着,我要见殿下!” “叫甚么叫?”董宪刚喊出声,一名负责监视他的军官就朝他瞪了一眼,没好气的骂道:“殿下何等高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末将有要事向殿下呈禀!”军官的喝骂,并没能制止董宪,他扯着嗓门又嚷了起来:“若是殿下一意孤行,大军覆灭,只在眼下!” “放肆!”董宪这番话刚喊出口,那军官就怒道:“若再妖言惑众,你可信某一剑将你劈杀?” “让他过来!”军官的喝骂声刚落,骑着一匹快马的管青,就来到他的近前,抬起手中大刀,用刀尖指着董宪,对他说道:“你随本将军来!” 听到管青的声音,董宪只觉着后脊梁上一股冷飕飕的凉气直往上蹿,他仰起那张已然有些消肿,却因淤血尚未散去而显得很是污秽的脸,惊恐的瞪圆了眼睛望着管青,嘴巴张了几下,竟是没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随本将军前来!”杏眼圆睁,恶狠狠的瞪了一下董宪,管青冷声对他说道:“本将军领你前去面见殿下!” “末将不敢劳烦将军!”不知管青有何打算,满心忐忑的董宪抱拳躬身,对骑在马背上的她说道:“末将还是自家去寻找殿下……” “押走!”见董宪不愿跟她走,管青也不和他啰嗦,向一群跟在她身后的步兵丢下一句话,策马朝前走了去。 得了管青的命令,十多名兵士一拥而上,其中俩人将董宪拧着,把他朝前推了去。 “你等要做甚么?”被一群兵士拧着,董宪心内大惊,赶忙高声喊了起来。 跟着他的几名随从见他被扭走,有心想要上前帮忙,可四处全是洛阳军,他们着实又不敢放开胆量冲上去将董宪救下,只得一个个低着头,满脸如丧考妣的神情,最终连动也没敢动上一下。 第322章 自古华山一条路 被一群洛阳军兵士推搡着,跟在骑马的管青身后,董宪踉踉跄跄的朝着队伍的最前方走去。 起先他还敢嚎两嗓子,表达对管青和那群洛阳军兵士的不满。可是没走多远,骑马走在前面的管青可能是受不了他的吵嚷,回头朝他狠狠的又瞪了一眼,直把他吓的浑身打了个激灵,怯怯的望着管青,竟是再没敢喊出声来。 带着一群兵士,押着董宪,要到达大军最前面,管青双腿朝马腹上一夹,催马加快了些速度,追上走在队列最前方的刘辩,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那西凉贼人在后面吵嚷着要见殿下,还口出狂言,说是殿下若不见他,大军将死无葬身之地。末将不敢轻视,将他带了上来,恳请殿下发落!” 听了管青的禀报,刘辩兜转战马,离开队列,先是朝大军摆了下手,示意继续前进,随后向不远处正被一群兵士押着朝他走来的董宪看了一眼,对管青说道:“将他带上来吧!” 正被一群兵士押着,情状很是狼狈的董宪见刘辩驻马立于前方,刚忙踉跄着朝刘辩跑了过来。 押着他的那群洛阳军兵士,正要上前拦阻,却听见管青向他们喊道:“殿下有令,要他上前说话!” 管青如此一喊,那群洛阳军兵士才没有继续追赶董宪,眼看着他跑到了刘辩战马前。 “殿下!”到了刘辩马前,或许是心内太过焦急,董宪竟没向刘辩行抱拳礼,反倒是两腿一屈,“噗嗵”一声,跪在了刘辩面前,仰脸看着刘辩,语气中带着无尽哀求的对他喊道:“末将恳请殿下止住大军,莫要前往太华山!” “为何?”骑在马背上,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董宪,对他说道:“董将军莫非想要拖延本王大军行进日程,以此来为李傕、郭汜留下从容攻破长安的时间?” 被刘辩一句话给问的愣了一愣,跪在地上的董宪瞪着那双还有些挤在一处的眼睛,向刘辩说道:“殿下明鉴,末将只是要告知殿下,这太华山仅有一条通路,通路已然为我西凉大军截断。山高岭险、易守难攻!殿下若要翻越此山,莫说三万人,纵然来三十万人,等闲也是攻破不得!” “五百余人镇守,可以阻住三十万大军?”董宪的话音刚落,刘辩就鄙夷的撇了撇嘴,对他说道:“董将军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普天之下,天险遍处皆是,又岂是只有这太华山一处?将军只管跟随本王大军行进,本王自会保得将军周全便是!” 丢下这句话,刘辩也不与董宪再多解释,调转战马,飞快的追赶前队去了。 之所以提醒刘辩太华山天险难以渡过,乃是因为董宪不欲刘辩对太华山发起强攻。 一旦刘辩大军强攻太华山,无论成败,消息定会很快传入郑县。牛辅得到消息,必定晓得和议已然失败,虽说牛辅曾经承诺,不会诛杀董宪家人,可对牛辅为人颇为了解的董宪却还是有些发自心底的惧怕。武夫出身的牛辅,若是怒将起来,遵不遵守约定,恐怕很难得知。 劝阻刘辩向太华山挺近,董宪其实并非为洛阳军考虑,而是怀揣着心内的小算计,在考虑着他的家人安危。 刘辩说出太华山上驻守的西凉军不过只有五百余人,董宪所能做的,不过是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是绝对不敢想象刘辩竟会在这两天之中,命人悄悄的端掉了西凉军在太华山山道上的布防。 大军到了山脚,刘辩领着队伍沿山路缓缓朝着山上走去。 山道很是崎岖,且路面并不平坦,身上没带多少辎重的骑兵和步兵走在山路上,倒是不觉着甚么,可夹在队伍正中的辎重,在上山时却是遇见了不小的麻烦。 由于路面坑洼不平,木质的车轮很容易陷入坑内,拉着辎重车的马儿原本上坡就有些吃力,车轮一旦被路面卡住,那便是寸步难行。 一辆满载着粮草的大车,由两匹矮小的马儿拉着,在一名御手的驱使,夹在大军中间,缓缓的朝着山坡上攀爬。 前方出现了个弯道,御手正要催着马儿拐过弯,车身陡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险些将御手从车上甩下去,两匹拉车的马儿也发出了嘶鸣,原本平稳的车子竟是歪斜到一旁,任由马儿如何使力,也是动也不会动上一下。 后面跟上来的队伍缓缓从这辆马车旁经过,许多官兵在走过时,会扭头朝这辆歪斜着的马车看上一眼。 “怎了?”见这辆辎重车被卡在了山道上,一名走在后面的洛阳军军官快步跑了上来,向那御手问道:“因何止步?” “车轮卡住了!”已经跳下马车,正蹲在车旁,看着那只卡在一处干裂地缝中的小半截车轮,完全无计可施的御手听到身旁有人发问,抬起头朝那名军官看了一眼,很是无奈的应了一句。 弯下腰看了看被卡住的车轮,军官也是皱起了眉头。 马车上满满的堆着十几麻包粟米,少说也有两三千斤重,而且车轮被卡住的地方,那道裂缝又粗又深,两侧还死死的卡住了轮毂。 “兄弟们,搭把手!”蹲在马车旁看了一会,军官站起身,朝一群从马车旁经过,正缓缓朝山坡上攀爬的洛阳军兵士招了招手。 二三十名洛阳军兵士见他招手,凑到了马车边上,一个个都伸头看着掉进裂缝中的马车车轮。 “帮忙抬一下!”见过来了二三十名兵士,军官朝兵士们喊了一声,率先用肩膀顶住高高堆起的粮包,用力的推着车身向下歪斜的那一侧。 围在马车边的兵士们见军官已是动手帮着抬车,也没说二话,纷纷抠住了车框,一起用力拖拽着这辆轮子陷入裂缝中的马车。 虽然二三十人都在用力,可车轮陷入裂缝中的马车却是十分沉重,两侧轮毂也被卡的很结实,他们撼了好几次,都没有将马车从裂缝中抬起。 “再来几个人帮忙!”使足了浑身力气,也没能将马车抬起的军官直起腰,朝另一群正从侧旁走过的兵士们又喊了一嗓子。 又是一群人围了上来,车厢并不算很大的马车旁,竟是几乎车框的每一寸,都有一只手紧紧的抓握着。 “听我口号,一起用力!”待到众人都做好了准备,军官高喊了一声:“起!” 随着他的一声喊,众人全都将脸憋胀的通红,使足了浑身的力气,一起抬着马车车厢,将它朝裂缝外掀。 人多,力量毕竟是大。这一次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马车竟真的被众人抬了起来。 清楚听到那声脆响的御手,在众人抬起马车,纷纷离开之后,赶忙跑到车轮旁,仔细的检视起来。 这一检视,他顿时是满心的郁闷。车子倒是抬了起来,可木质的轮毂,却是被硬生生的折断了一根销子。 这种木销乃是用黄杨木制成,质地很是坚硬,莫说寻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折断,就算是用水泡上几天,它也是极不易腐蚀、朽坏。能够将它折断,可见刚才官兵们是使出了多大的力气,才把马车给抬了出来。 御手蹲在一旁,修着折断了木销而暂时无法前行的马车,那个招呼人帮他抬车的军官,则忙着从路上找来一些石块充填着那道刚才卡住车轮的裂缝。 大军于山路上前行,自是不会像在平原上那般顺畅。队伍沿着山路朝太华山山腰行进,随着攀爬高度的拔高,远处那被白云萦绕着的山巅,也如同就在眼前一般,好似只要伸出手,就能揪下一团白白的云朵, 已经下了战马的刘辩,走在队伍中间,他不时的会抬头朝上方的道路看上一眼。 一侧临着峭崖,另一侧则是无尽深渊的山路,并不算很是狭窄。它曲曲折折的盘旋在太华山上,就犹如一条长长的腰带,给这姿态丰饶的太华山,平添了几分带有人类气息的妖娆。 “启禀殿下!”已然登上半山要,从上面的山路奔下来一名军官,到了刘辩近前,那军官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再往前不足五百步,便可到达山腰驻地!” 抬头朝前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蜿蜿蜒蜒,道路没延伸多远就转了个弯儿拐到另一侧去了,根本不可能看到前面有些什么。 放眼望去,出现在刘辩视野中的,是一片葱翠的茫茫群山和缭绕于群山之间的皑皑白云。 葱翠的山峦与蓝天白云相接,更是使得它蕴满了别样的灵秀。可此时的刘辩,却没心情欣赏这极美的景致,他所关心的,是兵士口中的驻地,能否容得下整整三万大军。 “走!”向远方的群山眺望了一会,刘辩朝身后跟着的队伍一招手,继续向山上攀爬了过去。 沿着山路,绕过一道山脊,刘辩果然看到在前方的道路上,有着一座像似城墙,又不是城墙的路障。 路障是以青石修成,坐落于山道坡度稍陡一些的位置。刘辩看见那道路障时,如同城墙般的路障上,已是插上了洛阳军的战旗。 “殿下,过了此处,便可到达驻地!”先前向刘辩呈禀路况的军官,跟在刘辩身后,抬手指着那道横亘在山路上的路障,对刘辩说道:“我等已然摸清道路,过了此处,沿着山道下了太华山,便可直插京兆尹地界。” 看着一队队走在前面的官兵,从敞开着的大门走进横亘在路上的路障,刘辩默默的点了下头,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朝着那道路障奔去。 第323章 碎剐了吃肉 太华山之巅,刘辩立于险峰边缘,在他的脚下,便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此时的太华山,无有栈道,更不用说那许多在后世名扬天下的风景名胜。刘辩眼前的太华山,就犹如一位尚未承受过男人爱抚的少女,它的美源自于天然的青涩、源自于造物赋予的清纯。 夕阳藏进了西面山峰后的一片皑皑云雾之中,环绕在山峦之间的云雾,也被橙色的霞光染上了一片血色的光华。 眺望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和萦绕于山峦之中的血色云雾,刘辩张开双臂,很是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 陪同刘辩来到此处的,只有立于他身后的管青。山谷深邃,管青只是在刚登上此处时向下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便让她觉着两股战战、一阵头晕目眩。 刘辩立于山巅边缘,管青怎么看怎么觉着不放心,有心想要提醒他稍稍向内站一些,却又怕说话声音大了,反倒惊着了他。 “殿下!”刘辩正张开双臂,感受着山巅充满灵蕴的气息,管青语气中透着几分担忧的轻声对他说道:“该下山了,此刻下山,到了驻地恐怕天色也是要暗了下来!” “悠悠大山,连绵百里!”刘辩并没有理会管青离开此处的提议,他双手张开,仰起头,微微闭起眼睛说道:“本王立于此处,虽说并未登临绝顶,却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芸芸众生,在这广袤山川之中,与蝼蚁又有何异?总有一天,本王要率领百万雄师,征服这造物开化的天地。让我大汉的战旗,插遍大江南北、插遍万里河川!” “这感觉真好!”发了一番感慨,刘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残霞的余晖照射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庞映的一片通红。 “殿下……”立于刘辩身后,看着他那被残霞镀上一层血色光华的背影,管青轻柔的呼唤了他一句。 听到管青轻柔的呼唤,刘辩猛然转过身,他的脚跟蹭着地面,一块小小的石头被他踢落到山下,发出了一阵石子滚落山崖的轻响。 那轻响越来越远,最后几乎是细不可闻。 就在刘辩转身不经意间踢落了一块小石子时,管青发出了一声惊呼,两只小手掩在嘴上,睁圆了一双满是惊恐的眸子,瞪向只要稍稍退后一步,便会掉入万丈深渊的刘辩。 “怎了?看见蛇了?”见管青满脸惊骇,刘辩跨步走到她身前,将她揽进怀中,柔声对她说道:“莫怕,只要有本王在,即便这山中遍处是蛇,本王也不会让它们靠近你半分。” 依偎在刘辩怀中,管青轻轻摇了摇头,豆大的泪珠已是不经意从眼窝中滚落,滴淌在刘辩胸前的衣甲鳞片上。 “殿下莫要再吓青儿……”过了好一会,管青仰起泪眼婆娑的脸,凝望着刘辩,对他说道:“日后再不许殿下站在如此危险的地方,方才青儿都快要被殿下吓死了……” 话语中满带着娇弱与柔情,此刻的管青,完全没了平日那雷厉风行的暴躁脾气。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柔弱到浑身没有几两力气的小女子,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柔柔绵绵的。 她不经意间真情流露说出的这番话,让刘辩彻底晓得,管青并非因为看到了蛇而惊怕,而是因为他站在峭崖边上,让她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才会如此惊慌失措。恍然过后,刘辩的心内也不免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轻轻挑起管青的下巴,刘辩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很是温柔的对他说道:“本王只是一时感念大山之巍峨,才会靠近崖边,却未想到如此竟会吓着青儿。日后本王再不做这危险之事,青儿莫要怨怪本王,可好?” “嗯!”轻轻的嗯了一声,管青又将脑袋依在了刘辩的胸口。 坚硬的鳞片甲扎的她脸颊有些隐隐作痛,可管青却好似浑然未觉,她将脸颊贴在刘辩的心口,耳中甚至能依稀听到刘辩那“蓬蓬”的心跳。 残霞映红了群山,一抹血色的光华铺洒在紧紧相拥的刘辩与管青身上,镀在他们身上的橘色光晕,使得他们看起来就好似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太华山驻地,官兵们搭建起了营帐。不过山上的营帐,并不像他们在山下时搭建的那么多,由于可搭建营帐的空地有限,所有营帐都挤挤挨挨的靠在一处,官兵们夜间休息,也只能更多人勉强挤在同一顶帐篷之中。 与管青一同回到驻地,刚进入军营,庞统就迎面朝他们跑了过来。 “殿下!”到了刘辩身前,庞统先是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随后对刘辩说道:“董宪意图逃走,被兵士们发现,将他拧住,眼下正候在军营中,等待殿下处置。” “逃走?”听说董宪想逃,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向庞统问道:“军师如何看待此事?” “早晚是要放走!”看着立于面前的刘辩,庞统小声对他说道:“只是眼下时机不对,尚不可任由他们下山。” “本王且去看他一看!”朝庞统点了下头,刘辩向管青招了下手,对管青说道:“此番恐怕又得你做场恶人了!” 管青抱着拳,微微躬身向前一步,立于刘辩身后,脆生生的应了一句:“诺!” 在庞统的引领下,刘辩带着管青径直朝看押董宪和他随从的地方走去。 从一片营帐的夹缝中钻过,走了大约四五十步,刘辩看到前方有块空地,空地上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洛阳军正围着被麻绳捆缚的如同粽子般的董宪和他那几名随从。 “听说董将军想走?”快要走到董宪等人身前,刘辩一手按着剑柄,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对浑身捆缚着麻绳、颓然坐在地上的董宪说道:“既是不想在本王军中多留,至少也该向本王辞个行再走!” 听到刘辩的声音,看押董宪和他随从的数十名官兵赶忙转过身,全都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 董宪侧过脸朝刘辩看了一眼,随后又把脸扭向一旁,语气中带着几分颓然的说道:“殿下军务繁忙,末将不敢叨扰,因此才不辞而别!” “恐怕不是吧!”董宪的话音才落,刘辩就一脸戏虐的朝他笑着说道:“董将军恐怕是没想到,这太华山天险竟也没能阻住本王大军。将军之所以意图逃走,怕是想要返回郑县,向牛辅报讯,让他早做准备,是也不是?” 刘辩一番话直戳董宪要害,董宪身子猛然一颤,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声,把头偏向了一旁。 “好吧!”刘辩本想多逗董宪一会,可董宪如此举动,无疑已是默认了心中所想,不禁感到有些索然无味,朝前又走了两步,蹲在董宪面前,脸上表情很是怪异的向董宪问道:“今日大军开拔,本王发现少了一样物事,不知可是董将军拿了?” 刘辩提及少了一件物事,董宪身子又一震,赶忙抬起头看着刘辩,嘴唇蠕动了几下,过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声说道:“末将心中所想,皆为殿下看穿,便不再隐瞒殿下。早先末将着实是从殿下帐中得了一封书信,如今那封书信,已是一日三发,送往郑县去了。殿下与胡赤儿之计,恐怕是要落空了!” “董将军着实是要本王难做啊!”听完董宪的一番话,刘辩很是悲天悯人的仰脸望着夜空叹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对一旁的管青说道:“既然董将军一心离开,本王不便强留,只好由管将军送董将军上路了!” 刘辩说要送他上路,董宪脸上先是漾起了一抹欣喜,不过旋即这欣喜的神色便被满面的惊恐取代。刘辩刚抬脚走向一旁,面冷如霜的管青,就出现在了董宪的视线中。 管青的相貌在女子之中,绝对是一等一的美艳,可看在董宪的眼里,她那美艳的容貌却使得她如同一只玉面罗刹,仅仅只是瞟上一眼,都会令人浑身毛孔张开,冷汗涔涔冒出。 “你要作甚?”身上捆缚着绳索,管青走向董宪时,董宪极力想要踢腾双腿避开她。 可两条腿也被捆缚在一处,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是挪不了太远。 蹲到满脸惊恐的董宪面前,管青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随后从腰间拔出短剑,冷冰冰的对他说道:“贼人偷盗殿下之物,意图向西凉军密报我军动向,殿下要本将军送你上路,本将军着实觉着,若一剑杀了你,那是太便宜于你!” “不若千刀万剐,让本将军好生割下几块肉来,给将士们下酒!”揪着董宪的衣领,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管青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狠戾,冷冷的对董宪低喝了一句。 一旁的洛阳军官兵,听到管青这句话,一个个都兴奋的举起了兵刃,其中甚至还有人喊了起来:“管将军将他的肉割得细花一些,我等煮着下酒吃,也好佐口!” 喊话的洛阳军声音刚落,一旁的其他兵士就爆发出了一阵哄然大笑。 看着管青那正近乎狰狞的俏脸,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大笑,也曾于沙场上与敌人厮杀过的董宪,却不知为何,竟感到腿间一阵湿热,一股暖意从两股之间涌出,顺着大腿,将屁股后面的衣衫都给浸的一片濡湿。 一股骚味自下而上,直蹿进管青的鼻子,管青拧了拧眉头,杏眼一蹬,冲着已被吓到失禁的董宪低喝道:“你竟敢当着本将军的面如此无状,本将军今日便将你一片片碎剐……” “且慢!”管青的话音刚落,一直于一旁观看的庞统就赶忙喊了一声,待到管青止住持剑割向董宪的动作,他才走到刘辩身旁,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殿下明鉴,此人乃是西凉军使者,两军交锋不斩来使,为殿下英明想,此人暂且杀不得!” 第324章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 扭过脸看了一眼庞统,刘辩向蹲在董宪面前的管青一招手,转身朝着一片营帐走了过去。 管青将短剑往腰间剑鞘中一插,揪着董宪衣领的手用力朝后一搡,把董宪搡翻在地,这才站了起来,尾随刘辩而去。 目送着刘辩与管青走远,庞统来到董宪面前,抱拳朝他拱了一拱,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将军切莫再做如此危险之举,待到明日,在下定会劝服殿下,把将军放回郑县,告辞!” 丢下这句话,庞统先是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也向军营走了去。 目送着庞统的背影,董宪是一脸的茫然。刘辩对他始终不冷不热,他还是能够接受,可庞统为何屡屡对他示好,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直到庞统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董宪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豁然开朗――或许这庞统是见洛阳王军力不如西凉军,有意留下一条后路! 自以为想明白关键的董宪,脸上惊惧的神色稍稍退去了一些,他嘴角甚至还有些得意的挂起一丝笑容。 嘴角刚刚露出笑容,一股山风从身边吹过,董宪陡然感到屁股下面传来一阵凉飕飕的寒意,他脸上的笑容也随即瞬间凝固。 感觉到这阵寒意,心内刚生起的那丝得意瞬间便消散了个干干净净,一阵难以抑制的羞愧直冲脑门。 直到此时,他才想到,刚才管青的一通威吓,竟是把他给吓的顺着大腿根儿流尿。 “臭女子,若是……”满心羞愧之下,董宪把一腔忿恨全都发到了管青身上,不过他是绝对不敢把这些话从口中说出,只是在心内暗暗骂着:“若是将来有一日让老子擒获了你,看老子不将你给生剥活剐!” 与管青合起伙来吓了董宪一场,刘辩走到黑暗处,转过身面朝着管青,朝她露齿嘿嘿一笑,对她说道:“方才青儿可是把那董宪给吓的不轻,一员武将,能被青儿吓的尿了一地,可见是对青儿惧怕到何种境地!” “还不都是殿下……”想起董宪被她吓的失禁出丑,管青红着脸,娇羞无限的低下头,背朝着刘辩,喃喃的说道:“如今青儿在世人眼中,恐怕便是如同魔障一般……” “世人眼中青儿如何,那又怎样?”刘辩跨步走到管青身后,双手扶着她的香肩,将下巴搁在左手手背上,柔情无限的对管青说道:“无论世人如何看待青儿,哪怕传言将青儿说成六头蛟龙,在本王心中,青儿也还是最温柔、最体贴、比任何女人都要女人的小女子……” “真的吗?”抬起一只手,按着刘辩放在她肩头上的右手,管青语气轻柔且带着无限羞涩的向她身后的刘辩问道:“殿下当真以为,青儿是……?” 话说到这里,管青把头低低的垂了下去,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竟是羞涩的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将双手从管青的肩头挪开,刘辩把手缓缓下移,搂在她的胸前,下巴依然搁在她的肩头上,柔声对她说道:“若是有一日,本王平定了这天下,再无人觊觎天下、觊觎我这颗项上人头,我要让青儿做回小女子,做个一生陪在本王身边的贤妻良母……” 刘辩的双手按在管青的胸前,虽然穿着厚重的鳞片甲,管青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手正按在她的双峰上。 有心想要抬手将刘辩那双不知是有意揩油还是无意中按在那里的手拿开,管青的手指动了一动,最终却是没能将玉臂抬起,依旧任由刘辩的手按在她高高挺耸的胸口。 “青儿!”搂着管青伫立了许久,刘辩站直身子,双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转了个身。 管青刚转过身,刘辩就猛然一怔。他再一次看到管青的脸上挂着泪痕,晶莹的泪珠儿,正顺着她俏美的脸颊滑落。 “怎的又哭了?”看到管青落泪,刘辩有些慌乱的用手掌根部帮她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柔声对她说道:“这些日子,你总是哭泣,岂非是要让本王心碎不已。” “殿下……”刘辩的话音刚落,管青就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一边轻声的啜泣着,一边对他说道:“青儿不要离开殿下,永远也不!” 刘辩已是不记得他当日醉酒时说过甚么,管青突然如此,让他很是措手不及。他愣了一愣,随后也搂住了管青的后背,语气轻柔的对管青说道:“傻女子,本王如何会离开你?这一生,你都是本王的青儿……” 华山山腰,风儿都是冷飕飕的,刘辩与管青紧紧相拥着,彼此感受着对方那暖暖的体温,久久也不肯分开。 夜晚的华山清清冷冷的,远处的山峦中,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更是给这茫茫群山,增添了几分狂野的意味。 与管青依依不舍的分开,回到帅帐中,回味着那暖暖的体温和管青发间的清香,刘辩久久不能入睡。 **只是一时,真爱才是永恒。与管青在一起,他虽说也会有那种难以自抑的情愫,可这种情愫却不是全部。 每当他与管青紧紧相拥时,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在加速、呼吸也越发急促,那一刻,他只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再不要让他们分开、再不要让他和管青回到鲜血淋漓的战场和阴谋不绝的称霸之中…… 满脑子都是管青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倦极了的刘辩才渐渐的睡了过去。 “殿下!”睡的正沉,刘辩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传来了守帐兵士的声音:“天已大亮,军师命人前来询问,何时下山。” 听说天已大亮,刘辩恍恍惚惚的坐了起来。一缕阳光从帐帘的缝隙投射进帐内,在地面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带。 夜间睡的太晚,刘辩头脑还有些恍惚,他坐在铺盖上发了会愣,才站起身,套上衣甲,走出帅帐。 驻地中的帐篷大多被官兵们收了起来,只有少量帐篷,还正在收拾中。为了不暴露行踪,上太华山之前,刘辩命令军中官兵,每人都准备好了五天干粮,在占领郑县以南高地前,严禁任何人举火造饭。 正是因此,清晨官兵们起身后,并无人点燃篝火,所有人都只是简单的吃了些冰冷的干粮,就各自聚拢到本部军旗下,等待着刘辩下达出发的命令。 “殿下,可否收起帅帐?”刘辩出了帐篷,一名兵士抱拳躬身向他问了一句。 朝那兵士点了点头,刘辩向另一名兵士说道:“命令大军,所有营帐收妥,即刻下山。” 得了命令的兵士赶忙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去向全军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大军早已做好准备,不过盏茶工夫,官兵们便已收拾妥当,开路的官兵率先沿着山道向太华山以西的山脚开去。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 尤其是那些沉重的辎重车,由于山路坡度颇为陡峭,每辆辎重车下山,后面都跟着十多名兵士。 兵士们紧紧抓握着辎重车的车框,在车辆下山时,用力的向后拖拽着,以免车辆顺着山坡冲下去。辎重损坏,倒是小事,若是撞到了前面的人,强大惯性之下,被撞者定然是非死即伤。 头天晚上,曾试图逃走的董宪与他的几名随从,在一群洛阳军的押解下,一个个垂着脑袋,死气沉沉的跟着队伍缓缓朝山下走去。 自从董宪打算逃走,他就不再被洛阳军当成使者看待。头天晚上被管青吓尿了的董宪,裤管上那暗黄色的尿渍已然干涸,在裤腿上结成了一块快硬硬的干痂。 每走一步,干痂就会在他的腿上蹭一蹭,一次两次蹭着腿部的皮肤倒还没有什么感觉,可蹭的久了,董宪大腿上硬是被磨破了一块皮肤。 干成硬块的裤腿蹭在大腿被磨破了的地方,每迈一次脚,董宪都会觉着大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得他走路也略显有些蹒跚。 “董将军!”上半身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正与几名随从跟在大军中步行着前进,董宪听到他身旁传来了庞统的声音。 由于在洛阳军军营中,唯独只有庞统对他还算亲近,每次看到庞统这张丑出了个性的脸,董宪不仅不会感到半点不适,心底反倒还能生起一丝亲近的感觉。 听到庞统唤他,董宪赶忙扭过头朝骑在马背上的庞统看了过来。当他看到庞统时,脸上顿时现出了浓重的凄苦,苦兮兮的对庞统说道:“军师,末将腿上破了块皮,走着路很是不爽利……” “给董将军一匹坐骑!”不等董宪把话说完,庞统就扭头向身后跟着的一名兵士吩咐了一句。 骑在马背上的兵士应了一声,翻身跳下战马,将马牵到董宪近前,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董将军请上马!” 此时董宪最需要的,并非坐骑,而是两条干爽的裤腿。可庞统并未提及给他换上干爽的裤腿,董宪也不好明说是因头天晚上被吓尿了,大腿被尿渍浸染的裤管磨破。 兵士已牵马到了身前,董宪也不好不骑,双手按着马鞍,董宪腿一迈,跳上了马背。 就在他上马的那一刹,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被磨破了的皮肤,把他疼的嘴里凉气直抽抽。 “董将军,待我军到了山脚,在下便去向殿下求情,请殿下放回将军!”董宪一脸的狼狈,庞统却假作不见,待到董宪上了战马,他朝董宪拱了拱手说道:“还望将军返回郑县,定要在牛将军面前,斡旋和议一事!” 第325章 被庞统忽悠了 刚被松了绑,骑在马背上的董宪,浑身还透着一股骚哄哄的味道。他一边随着战马的行进在马背上左右晃荡着,跟着庞统慢慢朝前晃悠,一边用力的揉搓着几乎被捆紫了的手腕。 “军师所托,末将自会促成……”待到手腕恢复了一些知觉,董宪才对庞统说道:“只是……” “董将军莫要担忧!”不等董宪把话说完,庞统已是晓得他要说些什么,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待到大军下山,在下自会说服殿下,将董将军放归郑县。” “不知大军要去何处?”得知他会被放回郑县,董宪眼珠子转了一转,有些得陇望蜀的向庞统问了一句。 扭头看着董宪,庞统微微一笑,抬手朝西面一指,对董宪说道:“大军自是不会前往驰援长安,殿下的意图,是夺取郑县以南高地,尔后与牛辅大军对峙,以期达到先歼灭牛辅的目的……” 完全没想到庞统会毫不避讳告知他大军作战计划的董宪,在听了庞统这番话后,愣了一愣,随后向庞统问道:“军师为何告知末将这些……?” “你我一见如故,何须避讳!”庞统微微一笑,随着他牵起的笑容,他那张丑脸几乎整个扭曲变形,朝着董宪拱了拱手,对他说道:“董将军少待,在下前去禀报殿下,请殿下放将军返回郑县!” 说完话,庞统也不等董宪应声,双腿往马腹上一夹,策马朝着队列前面赶去。 看着庞统离去的背影,董宪舔了舔嘴唇,心内还在回味着刚才庞统说的那番话。 如果这番话是董宪不经意间听来的,那倒罢了,可庞统却偏偏是想也不想,便把刘辩的整个战略意图告诉了他,这就由不得他不怀疑庞统话中的真假。 庞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沿着山路行进的大军之中,身穿红色战袍的洛阳军,就好似涌动着的血色浪涛一般,朝着山脚下涌去。 行进了大半天,一直到即将落暮,大军才来到山脚。 洛阳军的官兵们,在一些军官的指引下,搭建起了营帐。如同清晨一样,他们并没有点燃篝火,晚间的饭食也是吃的冰冷干粮。 身为被看押的俘虏,董宪虽是分到了一顶帐篷,却没有洛阳军前来帮他搭建,只能由他那几名随从帮着搭设。 自从在山道上与董宪道别,庞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好似他莫名的消失在大军洪流中一般。 随从们搭设着帐篷,董宪则立于一旁,伸直了颈子朝四处张望,寻找着答应放他离去的庞统身影。 就在他四处张望时,一名洛阳军兵士朝他跑了过来,到了他近前,那兵士很随意的朝他拱了下手,对他说道:“董将军,我家军师请你一个时辰后,移步到他帐中一叙。” 夕阳已是落到了西边的山巅以下,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必定是完全暗了下去。听了那兵士的话,董宪脸上现出一丝为难,抱拳给那兵士回了一礼说道:“敢问阁下,军师可有言明,要末将如何前往……?” 说着话,董宪朝四周看了看,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几十名洛阳军兵士正远远的看着他和与他对话的兵士。 那兵士也朝四面看了看,看到有数十名洛阳军正看着他,他很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对董宪说道:“将军好不晓事,军师要你前去,岂会不事先做好安置?一个时辰后,定会有人前来接你便是。” 被兵士抢白了一句,董宪那张已是消了肿、却还残留着淤青的脸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不过他并没有发作,他很清楚,在洛阳军的军营里,即便他有再大的脾气,也只能压着。 心内很是郁闷,董宪却不得不给那兵士躬身行了一礼,对他说道:“阁下所言甚是,倒是末将唐突了!” “知道就好!”传话的兵士倒也不与他客套,朝他拱了拱手,对他说道:“既然如此,某告辞了!” 双手抱拳,目送着那兵士离开,直到兵士的身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董宪才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娘的,老子若是离开此处,来日定将你等一个个全都砍了脑袋……” 嘴里正咕哝着,董宪无意间扭头朝一旁看了下,见有一个洛阳军士兵正站在不远处歪头看着他,他怔了一下赶忙止住话头,满脸堆笑的朝那洛阳军士兵讨好的拱了拱手。 瞪着董宪的洛阳军兵士见他拱手,撇了撇嘴,向他投了个鄙夷的眼神,转身朝一旁走了。 “将军,帐篷搭好了!”董宪刚收回抱拳的手,一名随从就跑到他近前,躬身对他说道:“请将军入帐歇息!” “入帐!入帐!入你娘的帐!”心情正自烦闷,听到随从说话,董宪猛然转身,抡起巴掌,兜头朝那随从脑袋上抽了几巴掌,骂骂咧咧的钻进了帐篷。 莫名其妙被打了几巴掌的随从,歪头看着董宪的背影,嘴里咕哝着:“俺娘早就死了……将军真是好兴致……” 夜色悄悄降临,没有点燃篝火的军营内一片死寂。 营地中,几队巡逻兵士来回的走动着,和着山谷内的风儿,他们脚板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比在平原上驻扎时更显沉重。 站在军营内,如果夜间视力足够好,且观察的仔细,还会发现,在一些黑暗的角落中,也站着一些兵士。 立于黑暗角落中的兵士,就犹如深夜中在军营里飘荡的游魂,一旦有外人侵入,他们立刻便会涌出,将外人斩杀。 两名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飞快的朝着董宪营帐跑了过来。到了帐外,其中一名洛阳军对守帐的随从说道:“我二人前来迎接董将军面见军师,快将你家将军唤出!” 兵士的话音刚落,帐帘就被人给掀了开来,一直没有睡下,还在等着庞统派人前来唤他的董宪从帐内伸出头来,把帐外这两名洛阳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即脸上漾满了谄媚的笑容,对二人说道:“劳烦二位,末将这便随二位前去。” 帐帘掀起,董宪从帐内走了出来,扯了扯身上的衣衫,朝那两名洛阳军兵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二位请!” 两名兵士点了下头,领着董宪,转身向庞统营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们刚走出没两步,前面就出现了另外两名洛阳军。新出现的两名洛阳军手按剑柄,挡住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人抬起手臂,止住引领董宪的那两名兵士,向他们问道:“来者何人?因何要带此人离开?” “军师要我二人请董将军前去帐中!”给董宪领路的一名兵士抱拳朝对面的兵士拱了拱手,随后从腰间拿出一块木牌,向那兵士亮了一下说道:“这是我的腰牌!” 对面的一名兵士上前接过腰牌,先是很狐疑的把这两名兵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看了看手中的木牌。 “二位兄弟看紧了他!”看了木牌确认了这两名兵士的身份,那兵士把木牌递还回去,对引领董宪的两名兵士说道:“此人于山上便欲逃走,可莫要被他跑了!” “多谢兄弟提点!”收回腰牌,把腰牌拴好后,刚才交出腰牌的兵士先是抱拳朝对面的两名兵士拱了拱手,谢了一声,随后向董宪招了下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怠慢的说道:“董将军,走吧!” 跟在两名兵士身后,董宪神态很是恭谨的微微佝偻着身子,一路朝着庞统的营帐走去。 为了避免被外界发现,军营内的营帐大多没有点燃火烛,不过身为军师,庞统的营帐倒是点着几根白烛。 白烛的光线很是昏暗,厚重的帐幔遮挡了大部分烛光,只有帐帘处,透出一条细细的光带,映照在帐外漆黑的地面上。 走到离帅帐还有十多步的地方,董宪听到帐内隐隐约约传出了刘辩的声音:“既然军师将假消息告知了那董宪,我军绕过郑县,过冢领山、经霸陵,断绝李傕、郭汜后路之策便可实施了!” “殿下英明!”刘辩的声音刚落,接着董宪就听到了庞统的声音:“若非殿下要臣下刻意接近那董宪,又如何会让那董宪对臣下少了提防?在臣下告知他,我军意图攻占郑县以南时,他是深信不疑,着实好笑!” 听着帐内传出的说话声,董宪气的是浑身哆嗦,他紧攥着拳头,钢牙咬的“咯咯”作响,心内忿恨的骂着:“好你个庞统,竟将老子当玩物一般戏耍……” 虽说心内愤恨,董宪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他听到刘辩与庞统说话的神色,只是低着头,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 “董将军在此稍后,容我前去通禀!”引领董宪到了离庞统营帐十多步的地方,一名兵士向他交代了一声,快步朝营帐走了过去。 “启禀军师,董宪将军来到!”到了帐帘处,那兵士抱拳躬身,向帐内禀报了一句。 当兵士的声音落下后,站在十多步开外的董宪看到帐帘掀起,紧接着他又看到穿着一身金色鳞片甲的刘辩从帐内走了出来,领着几名随他一同来到庞统帐前的兵士快步走向远处的一片营房。 “请董将军进帐说话!”正望着刘辩远去的背影暗自在心内发狠,帐内传出了庞统的声音。 随后那名前去向庞统禀报,一直抱拳躬身立于帐外的兵士折了回来,到了董宪身前,对他说道:“董将军,请吧!” 第326章 兵抵郑县 朝阳懒洋洋的照射着世间万物,数骑快马离开洛阳军大营,卷起一片尘土,飞快的向着西北方奔去。 当先的一骑快马上,骑乘着的正是穿着大汉官员朝服的董宪,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那几名随身保护他的西凉军随从。 离开洛阳军大营,董宪连头也没敢回上一下。如今在他的心内,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些赶回郑县,揭穿胡赤儿与刘辩的勾结,向牛辅禀明刘辩军即将绕过郑县,从背后进攻李傕、郭汜的计划。 军营内,官兵们正在收拾着营帐,刘辩与庞统并肩立于军营外,遥望着渐行渐远的董宪,待到董宪等人背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二人相视一笑,刘辩转过身,朝军营内喊道:“将士们,打点行装,跟随本王,狠狠去揍西凉军!” “吼!”刘辩的话音刚落,洛阳军官兵就发出了一阵欢呼。 翻越了太华山,洛阳军主力长驱直入,快速朝着郑县方向挺进。与此同时,一支千余人的队伍离开大军,在一名裨将的率领下,这支队伍奉命经另一条路,向着长安方向推进。 赶往长安方向的队伍,一路上垒起锅灶,故意将炊烟煽起,造成大军正沿着那条路挺近的假象。而真正的大军,在向郑县挺近时则是悄无声息,极力避开可能有西凉军斥候的道路。 两天之后,郑县官府正厅。 脸上淤血散去了许多,只余下一两道乌青印痕尚未褪尽的董宪长跪在正厅中间。 牛辅端坐于正厅上首,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在董宪的身上上下游移着。过了许久,他才向董宪问道:“董将军,你带回的消息,可否确凿?” “千真万确!”听闻牛辅发问,董宪跪伏在地上,对他说道:“末将冒死进入洛阳军大营,受尽百般屈辱,方才于偶然间得到消息。洛阳王大军要避开郑县,经由冢领山,过霸陵,于郭汜、李傕二位将军身后,截断二位将军退路……” “那胡车儿将军之事……?”牛辅缓缓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起一卷用牛筋重新串起的竹简,向董宪问道:“此事可确凿无疑?” 看到那卷竹简,董宪朝两侧跪坐着的将军们看了看,视线尤其是在胡车儿脸上多逗留了片刻,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伏下身子对牛辅说道:“并不确凿!此物乃是末将自洛阳王帐中盗来……” “哈哈!”董宪话还没有说完,牛辅就仰头哈哈一笑,把竹简往胡车儿那里一甩,对一脸茫然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的胡车儿说道:“胡将军,若是董将军不顾念同僚情谊,未有坐实你的罪名,仅凭此书信,今日恐怕你便是要人头落地了!” 牛辅一番话把胡车儿给惊的浑身哆嗦,赶忙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卷竹简。 当他展开竹简,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额头上已是布满了汗珠,连忙站起身走到正厅中间,“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对牛辅说道:“将军,此信并非末将手迹……” 胡赤儿本想说是有人要嫁祸于他,可不等他把话说完,牛辅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胡将军不必再说,本将军心内有数。” “方才探马回报,冢领山一带,果真发现洛阳王大军向长安行进迹象!”止住了胡车儿的话头,牛辅接着对众将说道:“李傕、郭汜二位将军虽说麾下人马过十万,可若吕布与洛阳王里应外合,二位将军也是难以应对!” 跪坐于正厅两侧的西凉军将军们,心知牛辅已经有了作战方略,一个个都把脸转向了他,等待着他下达进一步的命令。 “郑县共有大军十二万!”环顾了一圈众人,牛辅终于开口说道:“本将军决定,分出六万人,前去截击洛阳王,另外六万人,与本将军留守郑县,待到洛阳王被击溃,本将军自会率军阻截,将其擒获!” “将军英明!”牛辅做了决断,又有董宪从洛阳军大营中带回的消息,众将不敢提出异议,纷纷躬身抱拳,应了一句。 当日午间,郑县城门大开,一支队伍从县内开出,径直向着西南方奔去,截击所谓的洛阳军主力去了。 而南侧山头上,原本布下的大军,也在牛辅命令下,几乎尽数撤走,只留下少量兵马,负责监视南方。 经过两天急行军,刘辩率领的洛阳军主力已然推进到距离郑县只有十多里的一片林子。 三万人聚集在林子中,刘辩与庞统并肩立于树林的边缘,眺望着远处那片看起来虽是连绵不绝,却根本没有像样山包的小丘。 “占了那片高地,我军便可俯瞰郑县!”站在刘辩侧后方,庞统抬手指着远处的山包,对刘辩说道:“我军守住高地,得了假军情的牛辅,定然会以为我军不过是小股兵力,派兵前来清剿已是不容置疑。击溃牛辅派来夺取山头之军,胡赤儿与董宪为了保命,必是内斗,西凉军混乱,指日可待!” “传令下去!”听完庞统的话,刘辩扭头对身后的一名兵士说道:“待到傍晚时分,我军向郑县南侧高地发起总攻,务必要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夺取高地!” “诺!”得了命令,那兵士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转身飞快的跑去向全军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大军于林子中驻扎,一直待到太阳西下,雪亮的阳光渐渐泛起了一丝橘黄,刘辩才向林子中的官兵们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仰攻山头,骑兵完全没有用处,率先冲出林子的,是管亥率领的一支手持朴刀和圆盾的重步兵。 管青率领剩下的重步兵紧随其后,刘辩、庞统则在太史慈与一万重骑兵的簇拥下,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缓缓朝前推进。 潮水般的洛阳军涌上了郑县以南的山头,山头上的西凉守军,甚至都没来及反应,就被管亥率领的兵士们清理一空。 夕阳斜下,在重骑兵簇拥下向着山头缓缓行进的刘辩,仰起头朝着山顶看了过去。血色的残阳中,一片片乌黑的洛阳军战旗,取代了早先插在山顶上的西凉军黑旗,在山风的鼓动下,猎猎翻飞。 当山头上插满洛阳军战旗时,山下的郑县城内,已是乱成了一片。 西凉军入城时,城内百姓已是受了许多侵扰,对军队入城早是一片恐惧。听闻洛阳军就在城外,生怕城破之后再受灾殃,许多百姓甚至收拾起了家当,打算冲出城门,远离郑县避难。 完全没有得到洛阳军已到达附近消息的牛辅,听闻城南山头已被洛阳军占领,也是吃了一惊,赶忙召集众将,到城内官府商议对策。 “董宪,你不是说洛阳王大军往长安去了?”众将刚进入官府正厅,牛辅就抬手指着董宪,怒声向他喝道:“夺取南面山头的洛阳王大军,你当如何解释?” 被牛辅喝问了一句,董宪浑身一哆嗦,赶忙抱拳躬身对牛辅说道:“启禀将军,早先斥候也曾传回消息,声称发现洛阳王大军正赶往长安,占领城南山头之敌,定是洛阳王声东击西,为防将军分兵救援长安,而故布疑阵……” “哦?”听了董宪这番话,牛辅的情绪稍稍平定了一些,他双手背在身后,在厅内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抬起手,朝胡赤儿点了点,对胡赤儿说道:“胡将军,你与洛阳王交手数度,对洛阳军也是有着很深了解,此番便由你率领一万将士,于明日一早,向南侧山头之敌发起进攻!” “诺!”虽说心内不太相信山头上是刘辩故布疑阵派来的少量疑兵,可牛辅已然下了命令,胡赤儿也不敢不遵,赶忙抱拳应了一声,先是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身走出了正厅。 “董宪!”待到胡赤儿退出正厅,牛辅又对董宪说道:“你去守住南城,若城外不是疑兵,而是洛阳军主力,你务必死守城池,不许一个洛阳兵进入城内,否则你便提头来见本将军!” “诺!”被牛辅喝了一声,董宪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赶忙抱拳应了,飞快的退出了正厅。 “其余众将!”看着董宪跑出了正厅,牛辅又对厅内众将喊道:“你等严守城内,若城墙被洛阳军攻破,务必在城内与洛阳王死战!决不可丢掉郑县!” 得了命令,众将也赶忙应了,纷纷退出了正厅。 待到厅内只剩下他一个人,牛辅走到一根庭柱前,握紧拳头,朝着庭柱用力一砸,身子依在被他擂了一拳的庭柱上,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粗大的庭柱经他重重擂了一拳,竟是晃了一晃,从顶端落下了许多灰尘。灰尘飘飘扬扬,落了牛辅满头满肩都是,可牛辅却好似浑然未觉,脑海中依然在寻思着该如何抗拒洛阳军。 得知洛阳军出现,牛辅如此布置表面上看起来并无不妥。可他却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虽说早先已是有六万西凉军出城驰援长安,可城内西凉军人数,却还是洛阳军的两倍。 若他在城南与洛阳军摆开阵势决战,以西凉军的战力,刘辩并不一定能够占到太大便宜。可牛辅偏偏采用了添油战术,命令胡赤儿领一万人强攻山头,如此一来,倒是平白的把一万大军送进了洛阳军的口中。 牛辅调兵遣将的同时,城南山头上,刘辩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顶端,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住夕阳余晖对眼睛的直射,眺望着山下的郑县城。 自高处向下望去,郑县就好似一只被圈起来的枯井,晚霞映照下的城墙,青石墙面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就像是它已预知到即将有一场恶战要在它的身边发生。 城内百姓已是逃的七七八八。不少腿脚快的,在城门关闭之前便拖儿挈女逃出了城门,已然于城外的旷野中散开,奔往各处逃命去了;更多的则是那些腿脚慢或者得到消息晚的,这些百姓被紧闭的城门隔在城中,心中不甘与西凉军一同被围,还涌在城门处哭闹着央求守城门的西凉军放他们出城。 第327章 可否收归己用 随着最后一抹残阳在天尽头褪去,绿意葱翠的小山坡上,燃起了团团篝火。 洛阳军的官兵们,在篝火上架起了锅灶,煮上了一锅锅热水,打算烹制他们两三天都没有吃过的热食。 一口大锅中的水沸腾了起来,站在锅边的一名洛阳军兵士从怀里摸出了他的干粮,顺手丢进了锅内。 揉成团状的干粮丢进沸腾的水中,很快便被卷入翻腾的沸水,搅成一颗颗分散开来的金黄色粟米颗粒。 与他站在一处的官兵们,也都学着他的样,从怀中掏出了干粮丢进沸水。不仅是这口锅边的官兵如此,放眼朝整个山头看去,几乎所有燃烧着篝火的锅灶前,官兵们都是掏出干粮重新煮热,竟没有几个人拿出新的粟米。 洛阳军的官兵大多出身黄巾或贫苦百姓,曾经经历过饥饿的他们,晓得粮食的珍贵,也清楚的记得,胡才与数百名同泽,就是为了保护这一颗颗金黄色的小米粒,才在黄河岸边失去了生命!正因如此,洛阳军的将士们平日里是绝不会轻易浪费哪怕一颗粮食。 一股股蒸腾的雾气取代了篝火刚染起时的浓烟,飘散起来,随着蒸汽的飘散,山头上遍处可闻粟米饭的清香。 刘辩立于那块可以放眼看到郑县县城的青石上,俯瞰着这座小小的城池。 郑县的城头并不算高,如果他领来的不是三万人马,而是十万大军,只要经过几天强攻,便可攻破这座城池。 可眼下刘辩不会那么做。 攻打城池,寻常来说双方兵力对比要在五比一左右,即便洛阳军战力强悍,也是要达到两倍于西凉军的人数,而且他们还需要有完备的攻城器械,才会有绝对的胜算。 以三万人马,进攻六万西凉军驻守的城池,只有疯子和狂人才会那么做,刘辩虽然有的时候会偶尔疯狂,可他却绝对不会做出拿将士们性命来赌双方战力的事。 郑县城外,黑黢黢的一片,到处都是矮小的树木和深草。草叶儿在晚风吹拂下轻轻摆动着,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 “管亥与管青所部,可有布置妥当?”站在青石上,刘辩向青石下立着的太史慈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太史慈仰脸看着站在青石上的刘辩,抱拳对他说道:“管亥、管青二位将军,已然于山腰设下埋伏,弩手也已准备停当。明日若西凉军真的胆敢来犯,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站在青石上,刘辩点了下头,接着向身后站着的太史慈问道:“探查西凉军粮草储藏之处的探马,可有派出?” “已然派出!”太史慈又应了一声,仰头看着站在青石上、鬓角发丝在夜风撩动下上下轻轻飘飞的刘辩。 凝望着山下的城池,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在他眯起眼睛的那一刹,从他的眼角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篝火一团团的熄灭,吃罢了饭食的官兵各自寻找着舒服些的地方躺下睡觉。朴刀兵几乎全都到了山下埋伏,留在山顶上的,只有不利于山地作战的弩手、陌刀兵和太史慈麾下那一万骑兵。 山风卷起战旗,乌黑的战旗高高飘扬,发出阵阵“呼啦啦”的响声。在宁静的夜晚,这响声听起来是尤为刺耳。 骑兵的战马大多已同他们的主人一般睡下,只是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战马的响鼻声。 一些官兵睡着后,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可在空旷的山岗上、在呼啸的山风中,他们的呼噜声,竟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与战旗的响声相比,几乎可以忽略到不计。 观察了许久山下的城池,刘辩从青石上跳下,站在石头下的太史慈赶忙上前搀扶着他。 手臂被太史慈搀住,刘辩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本王没那么脆弱,跳个石头还要子义搀扶。” 扶着刘辩的太史慈嘿嘿一笑,并未答话,只是将手收了起来,跟着刘辩朝官兵们睡觉的地方走去。 “子义这两日须好生歇息着,明日大战,若敌军攻不上山头,也无须领军参战!”到了官兵们睡觉的地方,刘辩对太史慈说道:“过两日寻得西凉军储备粮草之处,子义尚需率领骑兵与西凉军恶战,若是太过劳累,恐届时精力不济!” “谢殿下提醒!”太史慈抱拳躬身,目送着刘辩朝庞统歇息的地方去了,这才转身往一群骑兵睡觉的地方走去。 “殿下尚未安歇?”刚到庞统近前,刘辩还没来及招呼庞统,背靠着一块大石、尚未睡着的庞统就赶忙站了起来,抱拳向刘辩招呼了一声。 “是啊!”朝庞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待到庞统坐了,刘辩才挨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抱着屈起的膝盖,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对庞统说道:“军师可有料定,明日西凉军会前来攻打我军?” “定然会来!”刘辩刚问出口,庞统就面带笑容回了一句:“牛辅乃是武将出身,其勇武过人,可谋略终究不足。且眼下牛辅军中并无谋臣,一应谋划均出自帐前众将。武将向来遇敌,主攻不主守,我军坐镇山南,城内西凉军又如何肯坐视不理?” “董卓已然伏诛,这西凉军倒也顽固的很!”仰脸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刘辩轻叹了一声,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天上的星星又多了……不晓得还要死上多少人,这天下才会安宁!” “殿下宅心仁厚!”他的话音才落,庞统就于一旁接过话茬说道:“可长安朝堂却并非如此。若当今陛下有殿下一半仁厚,也是不会将朝政交由王允一手把持。那王允虽说对大汉忠心耿耿,但其忠诚的不过是当今陛下而已。他看不见芸芸众生,更看不到西凉军渴求活下去的愿望。步步紧逼,才致使数十万西凉军不得不再次聚集一处,向朝廷发难!” 听了庞统的一番话,刘辩低下头,沉吟半晌,最后才压低了声音对庞统说道:“这西凉军战力也非一般,本王可否将之招揽……?” “包括李傕、郭汜在内,西凉军尽是想要寻个活路!”庞统那张丑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只需将其粮草尽焚,斩杀牛辅,通令赦免西凉军将士,招降牛辅所部,何愁西凉军不降?” 坐在庞统身旁,刘辩沉默许久,最终才点了点头,对庞统说道:“既是如此,明日与西凉军作战,便要给他们留些退路……” “断然不可!”刘辩刚说出要给西凉军留些后路,庞统就赶忙说道:“西凉军所惧者,乃我军战力。若明日殿下有意对其留手,反倒让他们小觑!明日一战,殿下须指挥将士,拼尽全力,多斩西凉军头颅,方可威慑其心!” 微微蹙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刘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庞统说道:“一切听凭军师吩咐,军师且歇着,明日运筹帷幄、坐镇中军一事,便要交由军师处置!” “殿下是要……?”听闻刘辩让他坐镇中军,庞统一愣,赶忙站起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这山头狭窄,大军难以展开,若殿下冒险前去指挥大军与敌厮杀,万一……” “没有万一!”不等庞统把话说完,刘辩就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本王明日只是亲自指挥弩兵与陌刀兵于山上列起阵势,对敌展开防御。管亥、管青二将均于山腰设伏,子义又要率领骑兵,随时准备突袭西凉军储粮之处。军师则须坐镇指挥三军,弩兵、陌刀兵无人指挥,若敌军冲上山头,如何听从军师调度?” “殿下切不可亲身冲锋,即便西凉军溃退,殿下也只可命弩兵发射箭矢于身后袭杀,定然不能率军掩杀下山!”庞统寻思了一番,刘辩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他只得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若是殿下允诺,当可亲自领军!” 刘辩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庞统,很是无奈的微微一笑,抬手点了点庞统,对他说道:“军师,你可晓得本王最怕的乃是何人?” “臣下不知!”虽说心内已是明了刘辩想说些什么,庞统却还是保持着抱拳的躬身的姿势应了一句。 “本王最怕的,便是元直。”刘辩笑着摇了摇头,对庞统说道:“但凡本王心中所想,元直必定早先料到。此番出征,本王曾寻思过,如今远离元直,他总是管不到了吧?可没想到,竟是又遇见了你!” 刘辩如此一说,庞统嘿嘿一笑,倒也不和他客套,对他说道:“臣下既是随军出征,一则是要助殿下率大军取胜、凯旋而归;二则是要保得殿下周全。又怎肯让殿下以身犯险?” “罢了!罢了!”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刘辩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庞统说道:“军师计略高于本王何止一筹,但凡军师所言,本王又怎敢不遵?” “殿下过奖!”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庞统又将身子躬下了一些。 “军师早些歇息!明日尚有一场恶战须军师调度!”刘辩朝庞统点了下头,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先前官兵们为他铺设好铺盖的地方走去。 夜晚在睡梦中悄悄褪去,东方才现出一抹鱼肚般的白色,睡梦中的刘辩就听到了一声大喊:“西凉军来了!” 听到这声大喊,他腾的一下从铺盖上弹了起来,蹿到那块可以俯瞰山下的青石上,低头朝山下望了过去。 打眼向山下望去,刘辩果然看见黑压压一片西凉军重步兵,正从城内涌出,奔向北侧的山脚,意图向山上发起冲锋。 第328章 摧毁性的打击 “弩兵列阵!”如同黑浪般的西凉军涌到山脚,刘辩抬起一只手臂,高声下达了弩兵列阵的命令。 随着刘辩一声令下,数千弩兵在山岗上列起了防御阵型。弩兵阵型,分为五列,每列一千余人。待到所有弩兵全都站好了位,弩兵们纷纷把弩箭扣在了机簧上,端起弩瞄准了正朝山坡上攀爬的西凉军。 山坡的路面比不得平地,路面不仅有着向上倾斜的角度,而且坑洼不平,万余名西凉军,在胡赤儿的率领下,挤挤挨挨的朝着山坡涌来,完全没有什么阵型可言。 站在青石上,俯视着正朝山坡涌来的西凉军,刘辩缓缓的抬起了一只手臂。 最前面的西凉军已爬到了半山腰,他们手中持着西凉军配备的四方大盾,由于身上衣甲过于沉重,上山时西凉军官兵显得很是吃力。 一名西凉军兵士,爬到半山腰,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仰头朝坡顶上看了看。 朝阳已经爬上山头,西凉军上山的方向,正好是迎对着太阳。仰脸朝山顶上望去的西凉军兵士,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芒,竟是看不清山上有多少洛阳军。 “上!”走在潮水般的西凉军之中,胡赤儿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向四周正往山顶上攀爬的西凉军官兵们大喊了一声。 所有西凉军脚下全都加快了速度,朝着山顶涌了上去。从山顶望下看,他们就好似一只只黑色的蚂蚁,正分离向要登上高处。 “弩箭来袭!”一万余名西凉军正全力向着山头攀爬,突然西凉军之中传出了一声满是惊惧的喊声。 听到这声喊,所有西凉军全都把脸仰了起来,朝山顶望了上去。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片如同蝗虫群一般细密的箭矢。黑压压的箭矢,就好似从天空落下的雨点一样,兜头向着西凉军官兵扑了下来。 看到箭矢飞来,西凉军官兵大吃一惊,反应快些的官兵赶忙抬起盾牌挡在面前,一些反应稍慢的,甚至被惊的愣了半天也缓不过神来,一个个还都仰头望着山顶落下的箭矢。 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无数箭矢钉在了西凉军官兵手中持着的盾牌上,许多盾牌甚至被力道强劲的箭矢给扎成了木板刺猬。 那些反应迟钝的西凉军,还都瞪着满是惊惧的眼睛望着正朝他们飞来的弩箭,无数箭矢就夹带着“呼呼”的风声扎入了他们的身躯。 成片的西凉军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其中甚至有些人身上扎满了箭矢,就犹如一只只豪猪般直挺挺的躺在山坡上。 洛阳军的箭矢,与各路诸侯大军的箭矢发射均有不同。各路诸侯大军,弓箭手放箭,都是一股脑的全都将箭矢射出。洛阳军的箭矢发射,却是如同过去大秦的军队一样,箭矢是梯次性发射。 前面的箭矢刚到,后面的马上跟上,只要弩手开始发射,箭矢便会如同雨点一般飞向敌军,其间丝毫不带半点停顿。 “上!上!”躲在一面巨大的方盾后,胡车儿朝蛰伏在山坡上、承受着洛阳军弩箭袭击的西凉军挥着手,大声喊叫着:“他们的弩箭厉害,将士们随本将军冲上山头,杀了他们!躲在此处只是等死!” 西凉军毕竟也是一支常年于沙场上征伐的军队,官兵看到身旁的同伴一个个被箭矢射中倒地而亡,心内也是清楚,若是蛰伏在山腰,洛阳军居高临下,他们不过是一群活靶子而已。 齐齐发了声喊,山坡上的西凉军再次纵身而起,朝着山顶冲了上去。 西凉军起身时,又有许多人被弩箭射中,仰面倒下,朝山坡下滚去。 “杀!”山腰上,西凉军发起阵阵喊杀声,凭借着大盾的防御,朝山顶上推进。 当西凉军推进到离山顶只有四五十步的地方,山顶上的弩箭陡然止住发射,侧面山腰上突然发出一阵震天的喊杀声。 正在冲锋的西凉军听到侧旁传来喊杀声,吃了一惊,赶忙扭头向侧面看去。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潮水一般从两侧涌上来的洛阳军。 洛阳军那红色的战袍,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如同鲜血一般艳丽。从左侧冲出的洛阳军,在一名黑脸汉子的率领下,径直扑向西凉军的队尾;而右侧冲出的洛阳军,则是在一名身穿鳞片甲、美的就如同月宫仙子般的女将军率领下,迎头向西凉军杀去。 冲出的两支洛阳军,全是手持朴刀、圆盾的朴刀兵。 相比于装备更为沉重的陌刀兵,朴刀兵的冲撞力和防御力都要差上许多,可他们却有着一样陌刀兵所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他们在装备重甲的同时,又能保持灵活的机动性。 “防御!”看着从两侧突然杀出的洛阳军,胡赤儿一时也分辨不清到底冲出来了多少人,赶忙向山坡上的西凉军喊道:“列阵防御!” 胡赤儿的反应也算很快,可洛阳军发起的袭击却是太过突然,许多西凉军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涌上来的洛阳军潮流已是狠狠的与他们撞在了一处。 经过弩箭射杀,西凉军减员已是相当严重。虽说洛阳军朴刀兵不过数千人,可他们却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冲出,西凉军一时也难以辨别人数,防御阵列尚未组成,便被冲的七零八散。 山坡顶端,站在青石上的刘辩一手按着腰间长剑,望着山腰上正在厮杀的两支人马,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率领与他一样早已等到心焦的陌刀兵杀下山去。 就在他抽出长剑,想要率先蹿下青石冲向西凉军时,不经意间,却看到站在弩阵后面的庞统正扭头望着他。 看见庞统,刘辩想起头天晚上他允诺过庞统,不会亲自率军冲杀,心内不禁有些郁闷,先是长长的呼了口气,随后一把抽出长剑,向等待着命令的陌刀兵喊道:“陌刀阵,冲锋!” 数千名陌刀兵,刚听到刘辩发出冲锋的命令,便双手端着大刀,怒吼着朝山腰冲了下去。 正抵挡着山腰两侧冲上来的洛阳军,西凉军的阵脚已是大乱。山头上又传来阵阵怒吼,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陌刀兵,就犹如被鲜血染红了的潮水般,涌向了西凉军。 经过一场冲杀的西凉军,本就没了多少战心,听到这阵怒吼,更是有许多人慌乱的想朝山下退去。 陌刀兵冲下山坡,正率军截杀西凉军的管青见陌刀兵来的近了,为了给陌刀兵让出通路,使他们发挥更大的杀伤力,管青手中大刀一挥,劈翻了一名西凉军,向跟随她作战的洛阳军高喊了一声:“退!” 随着管青这声喊,正截杀西凉军的洛阳军竟是齐齐发了声喊,猛然朝后退了去。 两面遭受攻击,正感压力巨大的西凉军,陡然前方一空,许多官兵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可他们并没有轻松太久,管青的队伍刚刚退后,手持陌刀的洛阳军陌刀兵已是紧接着扑了上来。 陌刀兵手中的大刀,杆儿要比朴刀长了许多。刘辩当初之所以放弃训练长枪阵,选择陌刀作为防御阵型的主要兵器,便是因为它即可伸长,抵挡骑兵正面冲杀,待敌人冲到近前,又可展开近身肉搏,且威力要比长枪更为强悍。 双手抱着刀柄,低头朝前猛冲,最前排的陌刀兵就犹如一台巨大的收割机,向前快速推进着,不过他们将要收割的并非谷物,而是西凉军官兵的生命。 站在前面的西凉军官兵,见陌刀兵冲向了他们,赶忙抬起大盾,想要挡住迎面杀上来的一排排锋利陌刀。 可陌刀毕竟不是弩箭,虽说洛阳军陌刀兵尚未冲到近前,西凉军官兵就已列起了盾阵,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坚实的盾阵,在陌刀的强大冲击力下,竟是如同一面纸墙般脆弱。 一柄柄陌刀撞在西凉军布起的盾墙上,手持大盾的西凉军甚至没来及将手中短矛刺出,单薄的盾阵就被撞的七零八碎。 许多西凉军在强大的冲撞力之下,仰面跌到在地上,可撞倒他们的洛阳军陌刀兵,却并没有向他们扎下致命的一刀,而是继续持着刀向前冲去。 虽说前面的陌刀兵没有取了这些西凉军的性命,可后面涌上来的人潮,却立刻将他们湮没。 一双双脚踏在他们的身上,倒地的西凉军起先还能发出一声声惨叫,可到了后来,他们便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因为他们已被人潮给踏成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盾阵后面的西凉军,几乎是敞着胸口暴露于洛阳军面前,成排推进的陌刀深深的扎进一个个西凉兵的胸口。 扎穿了西凉军身体的陌刀兵,依旧没有止住脚步,他们怒吼着、狂叫着,推着被陌刀刺穿的尸体,朝西凉军纵深冲去。 “杀!”陌刀兵冲散了西凉军的阵型,先前领着队伍撤到一旁的管青发出了一声大吼,挥舞着大刀,再度杀向西凉军。 三面被围,且人数上明显处于劣势,残存的数千名西凉军,一边挥舞着兵器抵挡着洛阳军,一边被洛阳军压缩到山腰的一小片草地中。 随着洛阳军的每一步推进,都会有一些人飚溅着鲜血,倒在地上。 倒地的人之中,大多都是身穿黑色衣甲的西凉军,只有少部分是洛阳军的官兵。 西凉军的防御圈越压缩越紧,与官兵们一同被洛阳军包围的胡车儿,手持着长剑,一边随着众人倒退,一边紧张的向四处张望。 第329章 愿走还是愿留 双手紧握着刀柄,率领数千名朴刀兵截断西凉军退路的管亥,见胡赤儿躲在西凉军之中,糊满鲜血的脸上漾起一抹带着狰狞的笑容,大吼一声,抡起大刀,向胡车儿扑了上去。 洛阳军三面夹攻,西凉军的防线在一点点崩溃。随着成片成片的西凉军将士倒下,剩下的西凉军,胸中仅存的那点战意,也已消弭殆尽。 躲在西凉军人群之中,眼看着一片片官兵倒在洛阳军的战刀之下,胡赤儿心内也是生起阵阵难以抑制的惊惧。 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洛阳军已超过万人,山顶上还有黑压压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的洛阳军正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参战。此时的胡赤儿,已是在心底把牛辅和董宪的祖宗八辈给问候了个遍。 可即便他把牛辅和董宪的祖坟上都给骂的冒了青烟,眼下败局已定,对挽回西凉军溃势也是毫无帮助,唯一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办法,只有突围杀下山。 “杀!”胡赤儿正向四下张望,找寻着洛阳军防御相对薄弱、可供西凉军突破的方位,他的侧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 听到吼声,他赶忙扭头向身侧看去,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双手挥舞着大刀、浑身都是鲜血,就如同一个血人般的管亥。 管亥手中的大刀,如同风车般左劈右削,大刀过处,挡在他面前的西凉军无不被劈的肚破肠流、横尸当场。 自从率军冲出,管亥已不晓得他究竟杀了多少西凉军,此时正杀在兴头上,远远看见胡赤儿,他已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杀意,大刀翻飞,眨眼间便冲到了离胡赤儿只有三四步的地方。 见管亥冲了上来,胡赤儿大吃一惊,赶忙抬起长剑,摆出了要与管亥厮杀的架势。 可就在这时,山头上的洛阳军主阵中,却突然大旗翻动,打出了暂缓厮杀的旗语。 看见大旗翻滚,所有洛阳军都是一脸的愕然。双方厮杀了半日,万余名西凉军已被斩杀了多半,剩下的少部,洛阳军只需再加把力道,便可将其一举击溃。 胜利就在眼前,庞统却在这时下达了暂缓厮杀的命令,所有洛阳军都是满心茫然,不晓得庞统在搞什么鬼。 就在山腰上的洛阳军将士纷纷后退,刚给残余西凉军留下一口喘息之机时,一骑战马从山头上缓缓走了下来。 骑在马背上的,是虎背熊腰、身后背着两柄短戟的太史慈。 “某乃东莱太史慈!”到了离战战兢兢缩成一团、满眼惊惧的西凉军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太史慈勒住马,冷着脸向西凉军喊道:“殿下宅心仁厚,不忍生灵涂炭,欲放尔等一条生路,不知尔等欲生还是欲死?” 被团团包围着,已经对活下去完全绝望了的西凉军,听到太史慈的这番话,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先是彼此相互看着,随后把目光都投到了太史慈身上。 “殿下有言!”骑在马背上,太史慈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朗声向西凉军官兵喊道:“愿投效殿下者,悉数编入我军,与我军将士同吃同睡,军饷同等,军中伙食每日皆有肉食!不愿投效者,殿下也不强留,发放路费,资助返回西凉!” 听了太史慈的一番话,所有西凉军脸上都现出了惊愕且茫然的神态,其中有些官兵,已是想要将兵刃放下,向洛阳军投降。 “莫要听信此人妖言!”见许多西凉军已现出投降的意图,胡赤儿心内是一阵慌乱,赶忙向西凉军官兵喊道:“若是放下兵刃,我等也是一死……” “妖言惑众的是你!”不等胡赤儿把话喊完,太史慈已是拧着眉头,抬起手臂朝他一指,断喝一声将他的话头打断,对他说道:“殿下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尚不知好歹,若依着本将军,今日便将你一戟打杀!” 话说到这里,太史慈语气中突然多出了几分无奈,对胡赤儿说道:“本将军下山之时,殿下特意吩咐。若你愿投靠我军,殿下自会善待,以往怨仇一笔勾销!若不愿投效,便将你放走!你去吧!” 说完这番话,太史慈把头扭向一旁,好似对放走胡赤儿很不甘心一般。 瞪圆了眼珠子,望着太史慈看了好半天,胡赤儿心知若此刻他不离开,恐怕今日是真的要死在这山头之上。于是他双手抱拳,朝太史慈拱了一拱,朝西凉军招了下手,对西凉军官兵们喊道:“随本将军下山!” 少数西凉军听到胡赤儿的喊声,提着兵器跟在他身后,就想朝山坡下跑。骑在马背上的太史慈却在这时喊了一声:“胡赤儿下山,只可带两名随从,其余人等,尽数在此等待!” 听到太史慈这声喊,拦在山腰下侧的洛阳军赶忙上前,挡住了胡赤儿等人的去路。 回头朝太史慈望了一眼,心知若是此时与太史慈争辩,定然得不到好处,胡赤儿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哼了一声,带着两名随从下山去了。 数千名西凉军被洛阳军围在山腰,他们在丢下了兵器之后,满心惶恐的挤在一处,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不住的在四周洛阳军的身上游移着。 胡赤儿下山后没多久,山头上又下来数匹健马。走在这队人前面的,是身穿黄金甲、头顶鎏金冠的刘辩。 缓辔走到太史慈身旁,刘辩勒住马,面无表情的望着不远处挤作一团的西凉军。 一旁的太史慈骑在马背上,双手抱拳,朝刘辩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刘辩这才扭头对太史慈说道:“子义,西凉军的将士们恐怕也是饿了。命人拿些粟米、肉食,让他们先吃饱了再说。” 刘辩话说的是轻描淡写,可听在西凉军官兵的耳朵中,却不啻于晴空中炸响了个霹雳。 若是刘辩有心想要杀死他们,定然不会浪费粮食给他们这些将死之人吃,虽然刘辩口上没说,可这个举动无疑是告诉了西凉军官兵们,他们已被赦免,不必担心会死于山头。 “多谢殿下活命之恩!”丢下了一句话,刘辩勒转战马,刚要回山顶,一群反应快些的西凉军已是跪伏在地上,不住的向他磕着头道谢。 有人带头,更多的西凉军跟着跪下,不过片刻功夫,数千名存活的西凉军就纷纷跪伏在地上,一个个撅高了屁股趴伏着,有些人甚至想到能被赦免而不用赴死,已是激动的恸哭出声。 止住战马,刘辩稍稍向后侧了下头,没再说话,只是略显悲天悯人的轻叹了一声,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山头上去了。 跟在刘辩身后的几名卫士,也半步不敢落下的随着策马向山头上去了。 抱拳目送着刘辩离开,直到刘辩走远,太史慈才回过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西凉军,向他们喊道:“尔等也都看见,殿下宽宏,已是饶恕了尔等罪过。愿加入我洛阳大军者,起身立于右侧;愿返回西凉者,留在原地。至于伤患,不便返回西凉者,我军将会给予安置,将来分与农田,还望躬耕乡野,莫要再协助逆党!” “谢殿下活命之恩!谢将军成全之美!”所有西凉军都跪伏在地上,再次向太史慈道了声谢,这才纷纷站了起来。 西凉军官兵站起之时,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迟疑。 前一刻,他们与眼前这支身穿红色战袍的军队还在拼死搏杀,这一刻他们竟是要做出参不参加这支敌对军队的决定。这种选择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难免会有种落差很大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两名西凉军相互看了一眼,怯怯的抬脚朝着右侧走了过去。 这两名西凉军走向右侧时,不仅很是惶恐的看着太史慈,不时的还会战战兢兢的向身后数千名同伴看上一眼。 当人们处在艰难抉择的过程中,一旦有人做了选择,便会产生连锁反应。很快,更多的西凉军朝着右侧走了过去,没过多会,还站在原地的西凉军,仅仅只剩下不足百人。 “你等若是允诺返回西凉,从此不再踏足中原,本将军今日便发放铜钱,资助你等盘缠!”待到所有西凉军都做好了抉择,太史慈向那不愿投靠的不足百名西凉军说道:“待到吃罢饭食,你等便可领钱走了!” 听了太史慈的一番话,不足百名西凉军赶忙跪伏在地上,跪在最前面的一人对太史慈说道:“我等并非不愿加入大军,只是离家日久,想念家中父母,故而……” “不用说了!”不等那西凉军把话说完,太史慈就抬起一只手,对他说道:“人各有志,殿下不会为难你等,本将军自是也不会为难你等。愿加入我军者,将来升官进爵衣锦还乡,你等届时相见,莫要嫉恨便是!” 说完话,太史慈朝身旁一招手,一名兵士赶忙上前,抱拳躬身立于一旁。 “去取些铜钱来!”骑在马背上,太史慈扭头朝那兵士看了一眼,对他说道:“另外让人送些粟米、肉食,新兵今日便于山腰生火造饭!” “诺!”那名兵士应了一声,转身向山顶跑去。 “管亥、管青二位将军!”待到那兵士离开,太史慈又对满身血污,等在一旁的管亥、管青说道:“殿下先前下了命令,请二位将军率领本部兵马返回山头,让将士们好生休整歇息,待到来日,再与郑县城内敌军展开决战!” 第330章 只有三五天余粮 手持大刀,俏脸上溅满了血渍的管青仰起头,看着驻马立于不远处的太史慈,有些狐疑的向他问道:“殿下莫非不欲留人看守此处?” “殿下有言!数千将士在此,何须留人?”朝管青微微一笑答了一句,太史慈勒转战马,缓缓朝着山顶行去,没走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向那些愿意投效的西凉军说道:“众军取回兵器,待到将来凯旋,返回洛阳后,自会为众军配备我军兵刃!” “诺!”刚投效刘辩,原以为一举一动都会被严密监视的西凉军降卒,听了太史慈的一番话,心内莫名的涌起一阵感动,待到太史慈声音落下,他们便齐齐抱拳躬身,高声应了。 早已回到山顶,正立于青石上俯瞰山腰的刘辩,见通红一片洛阳军离开山腰,缓缓朝山顶上爬来,他微微拧起眉头,向站在青石下的庞统问道:“军师,若是他们……?” “不会!”刘辩的问题还没完全问出,庞统就接过了话头,对他说道:“董卓已死,牛辅虽是统领西凉军,可他的威望却是不足。西凉军之所以攻伐朝廷,乃是因朝廷不给他们留下生路。如今殿下收留了这些西凉军,并且对他们丝毫无有顾忌,根本不派人手监管他们,此举若是传扬出去,郑县城内西凉军,定是人心动摇,思归殿下!” “军师既如此说,断然不会有差!”刘辩点了下头,抬手指着山下的郑县城,向庞统说道:“郑县城池虽说不算高险,可城内却是有着五万西凉军屯扎,我军强攻,恐怕不易!” “不必强攻!”仰头看着站在青石上的刘辩,庞统脸上带着看起来很是怪异的笑容,对他说道:“胡赤儿返回郑县,定会将我军实力夸大呈报。董宪因谎报军情,遭受责难已是不争的结果。至于那胡赤儿,虽是牛辅心腹,此番丢了万余人的大军,他却独自返回,也绝不会再被牛辅倚重,牛辅反倒会怀疑他乃是殿下故意放回作为内应!西凉军内乱,只是时辰的问题而已。可是若我军对郑县贸然发起进攻,西凉军同仇敌忾,我军不仅伤亡难以估量,就连可否攻破城池,也未可知!我军无须进攻郑县,只须命太史将军率骑兵焚毁敌军粮草,不日郑县可得!” “可西凉军粮草屯于何处,我军却是没有半点头绪!”望着山下的郑县城,刘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庞统说道:“如此拖下去,我军粮草恐怕用不多日,也会消耗殆尽!” “殿下莫忧!”庞统抬手朝着山腰上的西凉军一指,对刘辩说道:“而今殿下已是招揽数千西凉军,数千人之中,莫非连一个知晓屯粮之处的也无有……?” 听了庞统这番话,刘辩眼睛陡然一亮,赶忙回过头,朝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一名兵士喊道:“快去,叫几个新投诚的军官前来,本王有话要问他们!” “诺!”兵士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山腰跑了下去。 那兵士奉命下山时,已有一群洛阳军兵士,抬着粮食和铜钱到了山腰。厮杀了半日,已然腹中饥饿的西凉军降卒,也纷纷垒起锅灶,正领着粟米和肉食,生火造饭。 “你!你!你!”得了刘辩命令的兵士,跑到西凉军官兵垒砌锅灶的地方,抬手指着三名军官,对他们说道:“随我上山,殿下有话要问!” 得知是刘辩要向他们问话,那三名军官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将手中捏着用来垒砌锅灶的石头丢在地上,甚至还把腰间的长剑也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地面上,这才跟着传令的兵士,朝山顶跑去。 站在青石上,刘辩面朝着郑县方向,看着郑县城墙,那个奉命领人前来的兵士,跑到石头下面站着的庞统身后,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带来了三名军官!” 听得那兵士禀报,刘辩转过身,朝离他足有十多步的三名军官看了过去。 仨人身上穿着西凉军衣甲,由于经历了一场混战,衣甲上溅了不少血渍,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虽说由于他们低着头,看不见他们的脸面,却能从他们微微发抖的身躯看出,他们此时是满心的惶恐和紧张。 “你等过来一些!”站在青石上,刘辩朝那三个投诚军官招了招手。 “诺!”仨人应了一声,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抬脚朝前走了几步,停在了离刘辩还有四五步开外的地方。 跨步向前时,或许是由于紧张,也或许是因为恐惧,仨人的腿都有些微微发颤,迈步时也显得不太自然。 见仨人不敢走的太近,刘辩脸上漾起一抹和善的笑意,又向他们招了招手,对他们说道:“离那么远怎生说话?过来,过来!离本王近些!” “殿下……”刘辩虽是要他们靠近一些,可仨人却是先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立于原地,并未听令上前,其中一人低着头,话语中还带着几分忐忑的说道:“我等均为降卒,不敢……” “你等既已投效本王,便为本王臂膀!”不等那军官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将他的话头打断,对他说道:“只管靠前,莫要心存顾虑!若是本王与尔等也有芥蒂,将来如何与尔等一同行军?又如何与尔等并肩作战?” 刘辩的一番话,说的虽是轻描淡写,可听在三个军官耳中,却是别有着一番滋味。 “殿下……”三名军官依旧没有上前,而是“噗嗵”一声,齐齐跪了下去,伏下身子,还是先前回话的那军官带着哭腔,对刘辩说道:“我等往日追随牛辅,与殿下为敌,殿下如今对我等竟是毫无怀疑!推心置腹如此,我等悔不当初,罪该万死!请殿下赐罪!” “快快起身!”见仨人跪下,刘辩从青石上跳了下来,将他们一个个搀扶了起来,拉着其中一人的手,对他们说道:“往日各为其主,也怨不得你等,你等身为西凉军,自是要奉命行事。自今日起,你等便要与本王同仇敌忾,切莫再有疏远之念!” “谨遵殿下教诲!”仨人抱拳躬身,齐齐应了,随后保持着这姿势,竟是不愿将头抬起,一个个眼窝中还闪烁着莹莹的泪光。 “本王要你等前来,乃是因探马难以勘察到城内西凉军囤积粮草之处!”伸手朝其中一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刘辩向仨人问道:“不知你等可晓得他们粮草囤积于何处?” 仨人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还是先前应话的那人对刘辩说道:“不敢欺瞒殿下,郑县城内已然断粮……” “哦?”听那军官如此一说,刘辩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他们粮草尚可坚持多久?” “不过三五日而已!”军官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往日西凉军与殿下交手数度,从未占得好处,牛辅对殿下也是颇为忌惮!若非缺粮,牛辅断然不敢命人前去河南尹抢夺殿下粮草!” 听着军官的回复,一旁的庞统面带笑容,抬手轻轻抚摸着下巴,那神态就好似他早料到事情会是如此。 扭头看了一眼庞统,刘辩朝那三名军官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饭食应当已然煮得,你等且去吃饭,好生将养,来日攻破郑县,还须你等与本王一同用心!” “我等愿前往城下,向城上昔日同泽喊话!”三名军官抱着拳,其中一人对刘辩说道:“若他们晓得殿下如此仁义,定会开城纳降!” “如此甚好!”刘辩面带笑容,轻轻拍了拍说话那军官的肩头,对三人说道:“不过站在城外向城内喊话,须谨防城上箭矢。你等且莫急着如此动作,稍待几日,待到城内真个缺粮了再说!” “诺!”仨人抱拳躬身应了一声,先是向后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小跑着朝山腰去了。 望着仨人离去的背影,刘辩向一旁的庞统问道:“军师以为,此仨人所言,可是事实?” “殿下不必多疑!”像刘辩一样望着那仨人的背影,庞统对刘辩说道:“他们所言非虚,早先臣下已然想到,城内恐是无粮,只是未想到竟会缺粮至此。殿下只管于山上驻扎,若臣下料想不错,胡赤儿回城,不出一日,城内必定大乱,届时我军再兵临城下,当可一战功成!” “上善伐谋,下善伐城!”刘辩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对庞统说道:“若非军师,恐怕本王找寻不到西凉军粮草,便会率军向郑县发起强攻,如此一来,胜败当真是尚难预料!” “殿下过于赞誉!”徐庶抱拳躬身,谦辞了一句,随后与刘辩一同望向山下那座并不算很大,却驻扎着数万西凉军的城池。 与此同时,郑县城内。 丢了万余大军的胡赤儿,带着两名随从灰溜溜的回到郑县城下。城头上值守的西凉军军官见是胡赤儿返回,一边派人前去向董宪通禀,一边拖延着时间,过了好一会,才为胡赤儿打开城门。 进了郑县,胡赤儿正打算前往官府,向牛辅禀报山上乃是洛阳军主力,迎面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出现在胡赤儿视野中的,是一队身披重甲的步兵,领着这队步兵的,赫然正是与他曾有过冲突的董宪。 见了这队人马,胡赤儿赶忙转身想要躲进一旁的巷道,不想董宪却已是先一步看到了他。 “呦!我当是何人!”胡赤儿刚转过身,董宪就撇着嘴,冲他喊道:“胡将军,你的一万兵马呢?如何不见他们凯旋而归?” 听出董宪话语中带着几分奚落,可眼下在董宪的驻守范围内,胡赤儿也不敢与他使强,只得陪着笑,微微躬下身,抱着双拳对董宪说道:“董将军,半日不见,越发威武!” “少说这些!你我彼此不熟!”胡赤儿已是完全放低了身段,可董宪却丝毫也不领情,他将手臂高高扬起甩了一下,突然把脸冷了下来,向胡赤儿问道:“本将军正在问你,你的一万兵马呢?将军如何独自返回,却不见他们回转?” 第331章 欲盖弥彰 神色中带着些许慌乱,胡赤儿一手按着剑柄,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很是警觉的向董宪问道:“董将军因何咄咄逼人?末将战败,自会向牛将军请罪……” “万余人的大军,胡将军领出城去,竟是只带回了俩人!”董宪朝前跨出了两步,手按着剑柄,微微眯起的眼睛瞬间闪过一抹杀机,冷冷的对胡赤儿说道:“胡将军莫非还以为,牛将军会见你不成?” “我要见牛将军!”面对咄咄逼人的董宪,胡赤儿又朝后退了两步,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兵士,也一样按着剑柄,很是警觉的看着正逼向他们的董宪。 “拿下!”董宪只向前逼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朝身后跟着的一队兵士挥了下手,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厉喝了一声。 百余名兵士齐声应了,快步跑上前,将胡赤儿和他身后的两名兵士包围了起来。 一把抽出长剑,胡赤儿与那两名跟着他的兵士背靠着背,环顾着包围他们的兵士,心知落到董宪手中必死,近乎绝望的胡赤儿惨嚎了一声:“谁敢上来?” 胡赤儿是牛辅身边的人,以往在众将军之中,也是有着绝对高的地位。董宪与之相比,几乎就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人物,莫说胡赤儿,就算牛辅身边的一员裨将,也是要比他高贵上许多。 而今胡赤儿虽说是兵败,可牛辅会不会置他于死地,谁也说不清楚。因此跟随董宪前来的官兵,虽是得了董宪的命令,却只是将胡赤儿等人围住,并没有立刻上前将其擒拿。 “都愣着做甚么?”见官兵们只是将胡赤儿围住,并未上前将他擒获,董宪心内也是有些慌乱,生怕耽搁的久了,传进牛辅耳朵,赶忙向那百余名官兵厉喝了一声:“快上!” 虽说这百余名官兵还是有些不太敢轻易上前,可在董宪的催逼下,他们又不得不听从命令,其中已是有不少人向前跨出了一步,摆出了要将胡赤儿等人擒获的架势。 “且慢动手!”手持长剑,被百余名官兵包围着,胡赤儿已是濒临绝望,双腿也稍稍的有些哆嗦了起来,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数骑快马如同风驰电掣一般,朝着这边冲来,当先一人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还不住的喊叫着,要众人先莫动手。 听到马蹄和人的喊叫声,董宪赶忙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十数骑快马正朝他们这边奔来,当先一骑战马上,一员裨将正一边拼命的抖动着缰绳,一边高声喊叫着:“且慢动手!” 胡赤儿率军与洛阳军厮杀时,站在城头上的董宪是将整个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山上如同赤色洪流一般的洛阳军,任谁看去,也绝对不会以为只有数千人而已。 带回假军报,致使万余人的大军被洛阳军彻底歼灭。这个罪名,董宪晓得他背负不起,也正是从那时起,他便产生了若胡赤儿返回,便将他截杀的念头。 让董宪有些始料不及的,是平日里行事糊涂的牛辅,这次竟是没有犯起迷糊,得知胡赤儿战败回城,连忙派人前来迎接。 “董将军!”十数骑战马到了近前,当先的裨将双手抱拳,朝董宪拱了拱,对他说道:“牛将军有令,命我等前来带胡将军回去!” “呃!”仰脸看着说话的裨将,董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抱拳朝那裨将拱了拱,陪着笑说道:“末将命人围住胡将军,也是欲将之擒获,送于牛将军处置……” “胡将军罪名尚未确立!”董宪的话音还没落下,那裨将就撇了撇嘴,有些阴阳怪气的对他说道:“董将军说擒获胡将军,恐怕有些不妥吧……?” 被裨将抢白了一句,董宪也没敢辩驳,躬着身子向侧旁退了两步,眼看着那裨将领着几名骑兵,带走了胡赤儿和那两名从战场上返回的兵士。 看着胡赤儿被一名骑兵扶上战马渐渐远去的背影,董宪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若是牛辅得知城外的乃是洛阳军主力,恐怕董宪不但将军的位置不保,项上人头也是要被牛辅砍了下来挂在城门上。 与此同时,城外山岗的山腰上。 刘辩双手叉腰,站在数千名挺直着身板、列起方阵的西凉军降卒面前,视线来回的在这些穿着深黑色衣甲的汉子们身上逡巡着。 在他身后,只站着管青和十数名卫士。若是此时西凉军降卒意图对他不轨,凭着管青等人,根本无法应对。 这个举动,看起来似乎有些冒险,可在西凉军降卒看来,却是刘辩已完全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对他们丝毫没有半点防范。 “将士们!”环顾着西凉军降卒,刘辩嘴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向他们喊道:“两三个时辰前,你们还是与本王对立的西凉军!有谁能够想到,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时辰,原先与你们对立的洛阳王,竟会成为同你们站在一个阵列中的同袍?” 当刘辩喊出“同袍”这两个字时,所有西凉军降卒的眼睛都瞬间睁大了一些。 他们当了许多年兵,其中很多人甚至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却从来没有一位将军,能站在他们同袍的立场上与他们说话,更不用说,刘辩还是贵为洛阳王的汉室宗族。 “两三个时辰前,很多人战死了!”视线从西凉军降卒脸上挪开,刘辩扭头朝山腰上那几处泥土很新的鼓包看了过去,语气中透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对西凉军降卒们说道:“无论是战死的西凉军,还是战死的洛阳军,原本都不该死……” 当刘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所有西凉军降卒脸上都现出了一丝错愕,不晓得他接下来将会说些什么。 “汉室孱弱,豪强四起!”刘辩扭回头,视线重新投向列着方阵的西凉军降卒,对他们说道:“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田地荒芜、连年欠收,将士用命,竟是不知为何而战!” 话说到后面,刘辩的情绪稍显激动了一些,语气也抑扬顿挫了许多,他猛然抬起手臂,朝着埋葬数千具尸体的几座鼓包一指,向西凉军降卒们问道:“你等可知,他们因何而死?” 所有西凉军降卒全都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有一名军官嗫喏着应了一句:“为了填饱肚子……” “是!”军官的话音刚落,刘辩就点了下头,对所有西凉军降卒说道:“曾经有许多将士都对本王说过,打仗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可本王想问你们,你们填饱了肚子,你们的家人呢?你们的父母妻儿呢?他们能不能填饱肚子?你们的性命,是否只值填饱肚子的那一餐饭食?” 当刘辩问出这句话时,所有西凉军降卒全都愣住了。 连年征战,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有回过家,有些人甚至已是家破人亡,早已忘记了曾经还有家人的存在。 人孰无情,谁有不曾拥有亲人?刘辩的一番话,戳到了西凉军降卒的痛处,许多人缓缓的垂下了头,有些人甚至眼窝中已涌动着闪烁的泪光。 “我们吃饱了,不要忘记家乡的父母妻儿,不要忘记那些还挣扎着存活的贫苦百姓!”环顾着西凉军降卒,刘辩语气中透着几分感伤的对他们说道:“大汉宗室衰败,各路豪强纷起,可豪强只是想要占据这无限江山、占有这天下财富!谁又曾真为百姓想过?就连你们,恐怕也是个个手上都沾染过百姓的鲜血……” “殿下!”刘辩的话尚未说完,西凉军降卒中已有一人恸哭着跑了出来,“噗嗵”一声跪在阵列最前面,几乎是哭嚎着说道:“我家中父母,皆为胡虏所杀,来到中原,我也曾杀过百姓。闻得殿下一席话,想起父母……我这心里……” 话只说了一半,跑出来的西凉军降卒便已是泣不成声,他跪在地上,把脸侧向一旁,紧紧的闭起眼睛,两行浊泪已是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 站在那汉子身后的数千名西凉军降卒,也被那汉子触动,纷纷跪了下去,顷刻间,忏悔的哭声连成一片,整个山岗都被笼罩在一片沉抑之中。 “你们会哭,很好!”刘辩点了点头,向跪伏在眼前的数千名西凉军降卒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以往你们不晓得为何而战,本王今日便要告诉你们!你们之所以拿起兵器,为的是荡平天下不平,为的是让更多如同你们父母妻儿一般的人们不再遭受苦难!” 所有西凉军降卒全都止住哭声挺直了身子,一双双还闪动着泪光的眸子凝视着刘辩,山腰上一片沉寂,在刘辩喊声落下后,除了风声和沙沙的草叶与树叶的轻响,再没了其他动静。 “本王相信你们!”最后环顾了一圈跪在地上,一个个脸上还都挂着泪珠的西凉军降卒,刘辩丢下一句话,手按剑柄转身向山头走了过去。 立于刘辩身后的管青和那十几名洛阳军兵士,也连忙跟在刘辩身后,走向山顶。 凝视着刘辩离去的背影,直到他快登上坡顶,一名西凉军军官突然站了起来,向跪在四周的西凉军降卒喊道:“兄弟们,我等造下这许多冤孽,殿下依旧是这般看顾我等,我等该当如何报答殿下?” “荡天下不平,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另一名军官站了起来,高高举起手臂,呐喊了一声。 “荡天下不平,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所有的西凉军降卒全都站了起来,齐齐举起手臂呐喊着。 阵阵呐喊声由山腰传上山顶,已经登上山顶的刘辩回过头,望着黑压压一片立于山腰的西凉军降卒,他的嘴角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332章 郑县乱起 山岗西侧,万余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骑兵,在太史慈的率领下,沿着山坡缓缓向山脚行进。 西下的斜阳迎面照射着这支如同潮水般的骑兵洪流,残阳余晖在骑兵们那鲜红的战衣上,又增添了几分血色。 骑着马在山坡上缓辔而行,太史慈扭头往北边的郑县看了一眼。 矮小的郑县城墙,在夕阳下显得是那么的静谧和祥和,远远望去,被落日映上了一抹血色的城头,一片片乌黑的西凉军战旗,正在风中猎猎翻飞。 可是此时的郑县城内,并非如太史慈看到的这般宁静。 郑县城墙上,董宪双手扶着城垛,紧紧的拧着眉头。他的视线投向城墙下面,不过他看的并非城外,而是城内那一片片紧密连接的民宅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 董宪的身后,站着两名西凉军军官,见董宪望着城内许久没有言语,其中一人凑到他的身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将军站在此处已是许久,莫不是在担忧……?” “我命休矣!”军官的话刚问出口,董宪就扶着城垛叹了一声,话语中带着几分悲戚的说道:“胡赤儿见了牛辅,洛阳王大军已然兵临城下之事,定是瞒不过牛辅……” “城内已是无有粮草!”董宪的话尚未说完,与他说话的那军官就接口说道:“与洛阳王开战是死,死守城池也是死,将军当早做打算!何必非要与牛辅绑在一张战车上?” “你的意思是……?”军官的话刚说完,董宪就扭头看着他,一脸疑惑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得知洛阳王兵临城下,牛辅定然对将军不利。将军若是迟疑,恐会累及家人!”朝四下看了看,见附近只有董宪和另外一名军官,那军官才小声说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反他娘的,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军官的话让董宪愣了一下,他瞪圆了眼珠子,把那军官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过了好一会,才重重的一拳擂在城垛上。 “将军,牛辅将军命人前来拿你!”一拳擂在城垛上,董宪还没来及说出决定,一名兵士就慌慌张张的从城下跑了上来,抬手指着几名刚上了城头,正快步向董宪走过来的西凉军喊了一嗓子。 “娘的!”看着那几名越走越近的西凉军,董宪对身后那两名军官说道:“告诉兄弟们,老子反了,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许放走!” “诺!”两名站在董宪身后的军官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其中一人转身跑向守卫城墙的西凉军,传达董宪命令去了。 前来擒拿董宪的几名西凉军,还不晓得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到了董宪面前,领头的军官脸上带着一抹鄙夷的斜眼将董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牛将军命我等前来接董将军前去说话,董将军,请随我等走吧。” “不知牛将军传召末将,有何公干?”董宪一手按着剑柄,语气冰冷的向那军官反问了一句。 “董将军应当比我等清楚……”军官嘴角挂着一抹鄙夷的笑容,话只说了一半,他的身子陡然一阵,笑容也瞬间从他脸上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愕和不敢相信。 “老子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手中长剑刺入了军官的心口,董宪脸颊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咬着牙对那瞪圆了眼睛、胸口被长剑贯穿的军官说道:“老子今天反了,要怪就怪你自家时运不济!” 话音刚落,董宪猛然抽出长剑,抬脚朝那军官的小腹狠狠踹了过去。 随着长剑拔出,一股鲜血****而出,军官的小腹被踹了一脚,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飚射着鲜血,凌空朝后飞了出去。 跟在军官身后的几名兵士,见董宪突然动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纷纷抽出长剑。 可他们的长剑刚刚抽出,一大群守城的西凉军便将他们围了起来。 “杀!一个不留!”麾下兵士围了上来,董宪朝后退了两步,向那些兵士高喊了一声。 将那几名西凉军围起来的守城兵士得了命令,齐齐发了声喊,抡起长剑朝那几名西凉军扑了上去。 围在四周的守城兵士足有数百人,几名西凉军莫说只是寻常士兵,纵然他们是武艺高强的武将,被数百人如此近距离的涌上来劈砍,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数百名守城兵士一拥而上,那几名被围在中间的西凉军甚至都没来及还手,就被劈翻在地。 起先那几人还发出了一声声哀嚎,可没过多会,他们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到挥舞长剑一通乱砍的兵士们止住动作,纷纷退后,董宪朝地上几具尸体看了一眼。身中无数剑,尸体已被砍的稀碎,纵然董宪也曾经历过多战场杀伐,可看到眼前这凄惨的一幕,还是不由的愣了一下,拧着眉头把脸扭向一旁。 地上的尸体严格的来说,已经不能用“具”来做计算单位,而是应该用“滩”。几名被乱剑砍死的西凉军,皮肉分离,内脏与血肉混合在一起,黑黑红红的在地上混成了一大滩。 血肉之中,混杂着一些白森森的骨骼。骨骼夹杂在黑一坨红一坨的烂肉中,更是让地上的这些烂肉看起来显得多了几分恶心。 “将士们!”转过身背对着那滩烂肉,董宪向城头上的官兵们喊道:“城内只有五天存粮,洛阳王大军又在城外虎视眈眈。万余将士出城,不过半日光景,便全军覆没。与洛阳王大军厮杀,必定死路一条!若是我等死守城池,五日后存粮断尽,即便不战死,也是会被活活饿死!” 环顾着渐渐向身边聚拢的官兵,决定造反时还有着几分忐忑的董宪,心知已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反倒要比先前动手杀人时平静了许多。 “宰了牛辅,杀出城去!”从围在身前的官兵们脸上看出了无尽的茫然,董宪趁机对他们喊道:“趁着洛阳王尚未攻城,我等尽快离开郑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拼上一把,跟着董将军!反了!”董宪的话音刚落,早先怂恿他造反的军官高高举起手臂,大喊了一声。 城墙上的官兵们先是一个个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才好,过了好一会,那些动手砍杀了牛辅麾下兵士的官兵,才率先举起兵刃,高声呐喊起来:“跟随董将军,反了!” 已有数百人带头喊了起来,剩下的官兵心知生为董宪麾下,若是不参与谋反,恐怕立刻便会被砍为齑粉,也赶忙将兵器高高举起,大声呐喊了起来。一时之间,郑县南侧的城墙上,阵阵喊反的声浪,朝着城里城外飘扬而去。 城头上西凉军的呐喊声,飘向了城外的山坡,刚刚领着万余名骑兵下到山脚、尚未来及下马的太史慈听到那震天的喊声,再次扭头向郑县看了一眼,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身后跟着的裨将说道:“军师果真料事如神,晓得郑县城内今日必乱,要我等下山等候,只待西凉军出城,便上前掩杀。” 裨将应了一声,翻身跳下战马,走到太史慈的战马旁,扶着他下了马,才对他说道:“先前半山腰上一战,将士们看着步兵劈杀的爽快,心里可都憋着一股劲呢!” 下了战马,仰头朝着山顶看去,太史慈淡淡的对那裨将说道:“殿下既率领我等来到郑县,骑兵定是有着大用处。告诉兄弟们,让他们暂且耐下性子,等待殿下下令,我等便与西凉军好生厮杀一场!” “诺!”裨将抱拳应了一声,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过身,站在太史慈身后,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望着并不算高陡的山头。 夕阳已消失在地平线尽头,除了西面的天空还残存着一抹黯淡的残霞,夜幕悄悄的降临了。 站在山顶上,眺望着山下火光四起的郑县城,刘辩扭头对身后立着的庞统说道:“军师果真料事如神,眼下城内已是火光四起,想来那董宪应是为求自保,而发起了叛变。” “明日一早,太史将军便可率军入城!”站在刘辩身后,同样眺望着山下的郑县,庞统对刘辩说道:“骑兵入城之后,可让西凉军降卒紧随着入城,招降城内西凉军。殿下便率领步兵,于后压阵!郑县一战,当可告捷!” “传令下去!”刘辩缓缓点了下头,随后向身后一招手,对一名跑过来的兵士喊道:“三军枕戈待旦,明日一早,进入郑县!” 城外的刘辩大军已做好了夺取郑县的准备,城内的西凉军却是浑然未觉。 董宪麾下官兵涌上街道,得知董宪叛变,一些原本就对牛辅颇有微词的将军立刻响应,率军与董宪汇合,一起冲向郑县官府。 还有一些忠于牛辅的将军,得知城内有人叛乱,也赶忙领军迎着董宪等人的兵马冲杀了上来。街道上到处都是在互相厮杀的西凉军,满城内遍地可见西凉军为了夜间能够勉强视物而点燃的熊熊烈焰。 郑县官府正厅,闻知城内乱起的牛辅正心慌意乱的快速来回走着。他原本就很清楚城内已是无有粮草,军心随时可能因粮草不济而动荡。此刻外面又喊杀震天,传到耳中的,尽是“擒杀牛辅”的喊声,并不知晓****是因他要惩治董宪而起,牛辅还以为是城内西凉军因没了粮草,而引发叛乱。 “将军,不好了!”牛辅正在厅内急得团团打转,胡赤儿与几名平日里和牛辅最为亲近的西凉将军跑了进来,刚见到牛辅,胡赤儿与那几位西凉将军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牛辅,神色很是慌乱的对牛辅说道:“城内乱军太多,恳请将军快些离开官府,赶紧出城避上一避!” 以往牛辅对胡赤儿是深信不疑、引为心腹,自是不会对他说的话有半点怀疑。 听得胡赤儿说城内乱军太多,牛辅原本就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更是揪成了一团,赶忙向胡赤儿问道:“乱兵四起,本将军又如何出得郑县?” 第333章 攻破郑县 城内的火光跳动了一整夜,夜间从山坡上望下去,整个郑县都被火光映照的一片通红,直到天色蒙蒙发亮,火光才渐渐黯淡了下去。 立于山头的青石上,刘辩远远的凝望着火光渐渐熄灭下去、在朝阳下渐渐清晰起来的郑县。 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刘辩看到郑县城门处突然出现了一些身穿黑色衣甲的西凉军。 这股西凉军人数不少,他们涌出城门,如同一大窝蚂蚁一般,快速的朝着城西奔蹿,想要趁着天色尚早,赶紧离开这座已经完全陷入一片混乱,早没有了防御能力的城池。 看到从城内冲出西凉军,刘辩抬起手臂,向下猛的一按,高声喊道:“骑兵出击!” 随着他一声喊,立于山头上,各自双手扶着一面巨大战旗的两名兵士,连忙用力的挥舞起了旗帜。 大旗翻飞的同时,数名抱着觱篥的乐手,也将觱篥凑到嘴边,鼓起腮帮吹了起来。 头天晚上下了山,一直等待着进攻命令的太史慈,一大早便命令骑兵全部上了战马。 “将军,看!”骑在马背上,眼望着郑县城门内涌出了许多西凉军,太史慈心内一阵焦躁,只期盼着快些得到命令,赶紧冲杀上去,将那些跑出城外的西凉军一举歼灭,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一名骑兵大喊了一声,赶忙扭头朝山顶上看了过去。 山顶上两面乌黑的战旗正来回的挥动着,随着战旗翻飞飘舞,阵阵象征着发起冲锋的觱篥声传进了太史慈与他麾下一万名重骑兵的耳朵。 觱篥声低沉且悲戚,就好似无数战死沙场的怨灵,正围绕着山岗在来回的游走。 “将士们,杀!”看见战旗飘飞,听到觱篥阵阵,太史慈伸手从背后抽出两支短戟,抬起一只手臂,用戟尖指着郑县方向,朝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的一万骑兵高声喊道:“三千人追杀城外西凉军,一个不要放走!其他人跟随本将军杀进城去!” “杀!”随着一阵震天的吼声,战马奔腾的蹄声如同奔雷般响起,一万骑兵卷起漫天的烟尘,朝着郑县城门冲杀了上去。 由于董宪率军反叛,城内到处都是相互厮杀的西凉军,郑县城墙上,早已没了负责守城的兵士,太史慈率领洛阳军骑兵,一直冲到距离城墙只有五十多步的地方,城头上也还是没有射下过哪怕一支箭矢。 洛阳军骑兵冲锋时,马蹄发出的轰鸣声传进了已经跑出城门的西凉军耳朵,许多西凉军赶忙扭头朝传来巨响的方向看去,当他们看到漫天烟尘中浮现出无数洛阳军骑兵的身影时,顿时乱做一团,许多人惊惶之下,一边连声怪叫,一边四散逃窜,出城时还勉强保持着的队列,瞬间便散了开来。 城外的西凉军四散奔逃,可他们并没有跑多远,就被卷进潮水般的洛阳军骑兵之中。 无数战马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上了这群试图逃跑的西凉军,伴随着阵阵惨嚎,许多西凉军官兵被战马撞飞了起来,跌落在地上,摔碎了骨头。 撞散了这群西凉军,太史慈并没有止住战马,他挥舞着双戟,一边劈砍着挡在面前的西凉军,一边策马朝着城门冲去。 潮水般的洛阳军重骑兵,与西凉军撞在一处,立时便分为两股,其中一股跟随太史慈冲向郑县,而少部分重骑兵,勒住马,劈砍、追杀着那些已经逃出城来的西凉军。 尚未出城的西凉军,见无数洛阳军骑兵向城门口涌来,赶忙止住往城外冲的势头,退回了城内,也顾不得那些已经出城的同泽还被洛阳军骑兵追砍,挤在最前面的数百人慌乱推着城门,想要把城门关上。 “杀!”可他们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些,当城门即将关闭,只余下一条足够一人一马冲过的缝隙时,挥舞着双戟的太史慈大喝了一声,纵马冲进城内。 战马巨大的冲撞力,将挡在面前的两名西凉军给撞飞了出去。进城之后,太史慈手中双戟翻飞,不断的劈砍着意图关门的西凉军,只是顷刻之间,便有十数具尸体,飚溅着鲜血仆倒在地上。 正劈砍着周围的西凉军,太史慈听到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围堵在城门口的西凉军便有数十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飞了出去。 尚未完全关闭的城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开,无数洛阳军骑兵涌进城内,挥舞起朴刀,追随着太史慈一路劈砍挡在他们面前的西凉军。 洛阳军骑兵冲进城内,许多正沿着街道往城门处跑的西凉军见状,赶忙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就在城外西凉军被洛阳军骑兵追砍,而城内又乱作一团时,山坡上又冲下了数千名身穿黑色西凉军衣甲的官兵。 这些人从山坡上冲下,一边往郑县城门跑,一边不住口的喊叫着:“城里的兄弟们,投效洛阳王殿下,可饱餐肉食!” 山坡上涌下来的几千名西凉军降卒,越靠近郑县,喊的越是卖力,城内四处乱蹿的许多西凉军,听到他们的喊声,因为没看见发出喊声的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敢轻易投降,只是一个个拖着兵器,在街道上亡命狂奔,躲避着洛阳军重骑兵的追杀。 靠近城门口的西凉军在洛阳军骑兵的冲杀下,已是彻底绝望,许多人听到城外喊声,面对着洛阳军骑兵不断劈砍下的战刀,纷纷扔掉兵器,抱头跪在一旁,浑身都在不住的哆嗦着。 冲进城内的洛阳军,果然没有将战刀朝着这些跪倒在地上的西凉军身上劈,跪在地上的西凉军官兵,只看到一片片马蹄从身旁经过,偶尔还会有几名没有跪下的昔日同泽身上飚溅着鲜血,倒在他们面前。 太史慈率领骑兵冲进城内,那些大声呼喊着,要城内西凉军放下兵刃的西凉军降卒紧接着也到了城门处,纷纷涌进城内,其中一些人将跪伏在地上的西凉军官兵集中到一处,等待着刘辩率领主力进城再做发落。 站在山顶上,看着山坡下野地中零星散落的尸体,听着城内传出的震天喊杀声,刘辩朝身后招了下手,对山坡上的官兵们喊道:“进城!” 早已列好阵型,只等刘辩下令的洛阳军步兵,在得了刘辩的命令后,跨步朝向前,朝着山坡下开去。 骑在马背上,往郑县城门走的路上,刘辩扭头向四下张望着。 近距离观看骑兵刚刚进行过一场屠杀的战场,刘辩放眼望去,看到的是山脚与城门之间的空地上,遍处都是身穿黑色衣甲的西凉军尸体。 无数尸体趴伏在并不算很深的草丛中,就好似一块块乌黑的石头,静静的蛰伏着,使得这片衔接小山和城池的平地,显得诡异且又阴森。 太阳越爬越高,城内的喊杀声也渐渐的小了下来。 两万人的洛阳军步兵,列着整齐的队形,跟在刘辩身后,进入了郑县。 郑县的城墙就犹如刘辩早先在山顶上看到的一样,它并不算高耸,与刘辩以往到过的许多城池相比,这座县城的城墙,甚至算得上是低矮。 青石筑成的城墙,斑斑驳驳,遍处都是被风化了的痕迹,已是有了许多年头,不过却极少看见城墙上有箭矢擦伤的痕迹,可见它并没有经历过太多战争的洗礼。 进入城内,刘辩看见许多西凉军降卒正忙着清理道路上的死尸,而夜间于城内自相残杀的西凉军官兵则被缴了兵械,在一群他们昔日的同泽看管下,抱着头蹲成一片。 远处的街道上,不时还会有一群群刚被俘虏、像蚱蜢一样被麻绳串起来绑缚着的西凉军,在一队队重骑兵的驱赶下,朝着看押他们同泽的空地上走来。 见刘辩进城,正忙着搬运死尸的西凉军降卒,一个个全都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双手抱拳,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目视着刘辩。 那些抱头蹲在地上的西凉军见他们昔日的同泽对刘辩如此恭谨,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茫然,不晓得刘辩是如何做到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让这些西凉军降卒死心塌地的。 跟随刘辩进入郑县,一队队朴刀兵从队伍后面跑出,占据了街道两侧,很快整个郑县城内的街道上,便站满了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兵士。 正领着大军沿着街道向县城腹地走,刘辩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领先的正是身后背着双戟的太史慈。 骑在马背上,太史慈手中还提溜着一个人,由于距离颇远,刘辩没看清那个人是谁,只能隐约分辨出那是个西凉军将领。 看见刘辩迎面过来,太史慈赶忙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快跑到刘辩近前,将被他提溜着的人往地上一丢,先是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人,随后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胡赤儿与几名西凉将军,杀了牛辅,劫夺了其财宝,意图逃出城去,恰被末将堵了个正着!其他人均已伏诛,唯这胡赤儿,末将不敢擅专,特意擒来,请殿下发落!” “不!不!”太史慈的话音刚落,被扔在地上趴着,脸颊磕在青石路面上,蹭破了一块皮,还涔涔流血的胡赤儿赶忙跪了起来,仰着脸神色中满是惶恐喊叫着向前膝行了两步,想要靠得离刘辩近些。 他刚膝行着朝前移动了两下,刘辩身后立刻便冲出了两名朴刀兵。 那两名朴刀兵冲到胡赤儿身前,一边一个将朴刀架在了他的颈子上,止住了他继续向刘辩靠近的动作。 颈子上架着朴刀,胡赤儿身子一震,抬眼望着刘辩,满面惊慌的对刘辩喊道:“殿下明鉴!末将诛杀牛辅及其家人,抢掠其家财,都是为了敬献殿下……” “你已经不是将军了!”低头看着胡赤儿,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子中闪过一抹杀机,对胡赤儿说道:“本王虽是未曾与牛辅谋面,却是晓得,你向来被他视为心腹,不想他却在你的手中落了个家败人亡!诛杀牛辅便倒罢了,连他家人也不放过,狼子野心,何其狠毒!” 眸子中闪烁着杀机,刘辩凝视着跪在面前的胡赤儿,朝那两名用朴刀架着胡赤儿颈子的兵士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且将此贼押下去,待本王安抚了城内军民再做发落!” “殿下!我冤枉!”刘辩说出他已经不是将军,胡赤儿也不敢再以“末将”自称,被那两名兵士拖拽着,一边挣扎着想要再跪在地上,一边高声喊叫着冤枉。 第334章 谁为他们洗雪冤仇 一队队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官兵跑上城头,将城墙上插着的西凉军战旗扯下,撕成一块块破布。 待到所有西凉军战旗被扯碎凌乱的丢在地上,一面面黑底金字的洛阳军战旗随即在城墙上竖起,迎着风儿猎猎翻飞,发出阵阵“呼啦啦”的响声。 街道上四处可见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官兵,许多官兵推开路边民宅的房门,搜索着头天晚上混战后可能还幸存着的百姓。 西凉军相互厮杀,百姓是遭了大殃。当晚许多西凉军曾闯入民宅,杀人、抢劫、强暴妇女之事比比皆是。 洛阳军官兵推开民宅房门,经常可见百姓全家被杀的惨状,即便发现了幸存的百姓,那些活着的人们也已是如木桩般麻木,甚至还有些女人在房门被洛阳军兵士推开后,主动脱下身上的衣衫,袒露着她们的丰乳美臀,意图以献上她们年轻的身体,换得全家人能够活着度过劫难。 不过城内百姓想也不曾敢想过的一幕很快便发生了,洛阳军的将士们,进了他们的家门,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做出出格的举动。 当有妇人脱下衣衫时,官兵们甚至还上前帮她们披上衣服遮羞。 在进入民宅的官兵劝说下,城内还活着的百姓也都心怀忐忑的走出了家门,朝着看押西凉军战俘的空地缓缓走去。 到了空地前,一队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一字排开,挡在百姓们的身前,把他们与刘辩以及被俘的西凉军隔开。 一具具百姓的尸体,被官兵们从民宅中抬出,穿过街道上百姓的人潮,抬到了城内的空地上。 空地上,数万名西凉军战俘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个偷眼看着那些被抬出的尸体,也不知是因惧怕同样的厄运会落在他们头上还是因做过了坏事心存愧疚,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在不住的哆嗦着。 百姓的尸体被洛阳军官兵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空地上,除了那些被先期投效刘辩的西凉军降卒看管着的战俘,离摆放尸体的地方不远,还有数十名身穿鳞片甲的西凉军将领一个个被捆缚的如同粽子般,列成一排,笔直的跪着。 刘辩手按剑柄,在这些西凉军将领的身后来回踱着步子,待到两名洛阳军将最后一具百姓的尸体摆放妥当,刘辩绕到这群西凉军将领的面前,背对着尸体,抬手往后一指,向跪成一条直线的西凉军将领们问道:“谁能告诉本王,这些人是如何死的?” 摆放在空地上的百姓尸体,少说也有数千具。一具具尸体笔直的横在空地上,从他们身上的伤痕,能看出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绝对没有少遭受折磨。 包括胡赤儿和董宪在内的数十名西凉军将领,一个个全都低着头,跪在地上,连半声也不敢言语,生怕说错了话,激怒刘辩,立刻便让他们身首异处。 立于这群西凉军将领面前,刘辩并没打算从他们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见西凉军将领们都不说话,他紧紧的攥着拳头,接着对他们说道:“董卓祸乱朝纲,天下豪强相互征伐,大汉朝流的血已经够多。本王不想看到再流血,可是今日若无人流血,谁又为死去的人们偿命?谁又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刘辩说话之前,城内的百姓已在洛阳军官兵的劝说下出了家门,围在了空地四周,当百姓们听到刘辩说出这么一番话,一个个都怔在了哪里,呆若木鸡,被这番话给惊的如同痴傻了一般。 “大王!”场面沉寂了片刻,一个年轻女子突然“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膝行着从两名挡在身前的洛阳军腿间穿过,面朝刘辩跪在那两名洛阳军身前,她双手拉着衣襟,一把扯开了上衣,哭嚎着向刘辩喊道:“他们不是人!他们糟践了民妇,还将民妇的丈夫和孩子全都杀了……” 话没说完,那年轻女子已是哭成一团,趴伏在地上,伴随着失声痛哭,她那扯下了上衣的娇弱身躯也在不住的剧烈颤抖着。 年轻女子扯开衣领的那一刹,刘辩已然看到,在她那双并不算高耸的酥胸上,还残留着两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可在她跪伏下去,袒露着一眼就可看出是遭到殴打而留下片片乌青的脊背时,她酥胸上的那两道血痕,已是显得那么的不起眼。 那女子跪伏在地上哭成了一团,立刻便有更多的百姓跟着跪了下去,哭嚎着诉说他们头天晚上遭受的非人残虐。 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了下去,不过顷刻之间,空地上已是跪满了人,就连后面的街道也是跪伏了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平民,所有跪在地上的百姓都在哭喊着向刘辩诉说西凉军的罪行。 看着哭声震天的百姓,刘辩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说话,而且说的并非同一件事情,可刘辩却晓得,虽然百姓们是在各自诉说着自家遭受的不幸,但造成这些不幸的,便是跪伏在面前的几十名西凉将军和他们麾下的西凉军官兵。 扭头看了一眼黑压压一片,已被控制起来,正抱头蹲着的西凉军俘虏。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朝正哭嚎着向他诉苦的百姓们虚按了两下手。 平民终究不是军人,他们并没有很强的纪律性。刘辩虚按了两下手,虽说大部分人渐渐止住了嚎哭,却还是有些人在絮絮叨叨的哭嚎着,想要把自家遭遇的不幸说个清楚。 “都噤声!”见还有些絮叨的百姓在哭嚎着,丝毫没有理会刘辩虚按手掌的动作,立于一旁的一名洛阳军军官心头有些不快,向那些人高声喝了一句:“若要殿下为你等伸冤,便都闭上鸟嘴!” 这句话说的很是不客气,也很是对人有些侮辱的意味。可眼下的情形,想要镇住那些絮叨的平民,也只有这种办法才最为行之有效。 听得那军官的喝骂,刘辩晓得军官是因个别百姓无视了他的动作而发怒,因此并未责怪那个军官,只是朝他淡淡的瞥了一眼。 见刘辩瞥了他一眼,军官心知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了,赶忙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神色间流露出了几分不安。 待到百姓们都闭上了嘴,一个个仰着脸望向他,刘辩才朝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们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本王进了郑县,便不会任由杀人凶手逃脱,乡亲们起身吧!” 由于先前才被军官喝骂了一声,这一次百姓们不敢再违拗刘辩的意思,刘辩话音才落,便一个个站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刘辩,等待着这位洛阳王为他们洗雪冤仇。 “看见了?”眼看着百姓们纷纷站起,刘辩扭过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几十名西凉将军,抬手指着被一队兵士拦在身后的百姓,向西凉将军们问道:“你们告诉本王,他们的仇,该找谁来报?” “成王败寇,今日兵败,我等性命便都在大王手中!”刘辩的话音才落,一员西凉将军便抬起头,瞪着他说道:“大丈夫做事,做便做了,又何惧一死?本将军麾下将士确是杀了一些人,本将军便为他们一力承担,砍了这颗脑袋,不过碗大块疤瘌,大王只管动手,若本将军皱一皱眉头,便不是西凉汉子!” “好!”看着说话的西凉将军,刘辩点了点头,赞了一声,抱拳朝身上捆缚着麻绳,挺直身板跪在地上的西凉将军拱了拱手,对他说道:“将军慷慨赴死,本王便给你个痛快!” “来人!上酒!”说完话,刘辩朝身后一招手,立刻便有一名兵士怀抱着酒坛,拿着一只酒碗跑到了他的身后。 亲手斟满了一碗酒,刘辩将酒坛递还给那兵士,双手捧着酒碗凑在那西凉将军的唇边,对他说道:“将军请饮了此碗,黄泉路上也好行路!” “谢大王!”那西凉将军心知必死,心内反倒坦然,先向刘辩谢了一声,随后便把嘴唇凑在碗口,“咕咚咕咚”将碗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给将军留个全尸!”待到西凉将军饮完了碗中的酒,刘辩把酒碗往边上一甩,向身后的兵士们喊了一声。 他的喊声刚落,立刻便有两名洛阳军兵士捧着一匹白绫跑了上来,二人将白绫缠绕在西凉将军的颈子上,相互点了下头,各自用力朝两侧拉扯。 白绫勒住颈部,只不过顷刻之间,那西凉将军面皮便憋成紫黑色,两眼圆睁,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嘴巴也大大的张开着,没过多会,便没了气息。 待到勒死了那西凉将军,刘辩低头朝尸体看了一眼,向两名用白绫勒死西凉将军的兵士摆了摆手说道:“好生安葬,莫要骚扰家眷!” 两名兵士应了一声,一人拖着西凉将军的一条腿,将尸体拖到了一旁。 处死西凉将军时,所有围观的百姓都瞪圆了眼珠子,直到那西凉将军被勒死,尸体拖到了一旁,人群才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听到人群发出的叫好声,刘辩的心情却是异常的沉重。纵兵劫掠,是各路豪强麾下将军都会做的事情,刚被他处死的这名西凉将军,敢于承担罪责,也算得上是条汉子。 将他杀死,出于本心,刘辩确实有些不忍。可眼下,正是他威慑西凉军俘虏和收买人心之时,纵然心内不忍,也不得不下令将此人诛杀。 “你等还有何话说?”环顾着剩下的西凉将军们,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又向他们追问了一句。 第335章 你们怕不怕死 “殿下,我冤枉!”刘辩话音才落,胡赤儿就跪直着身子,向刘辩喊道:“城中乱起,乃是董宪等人为之,小人当时正在官府之中,与几位将军诛杀牛辅,如何有闲暇祸害百姓……” “是啊!”不等胡赤儿将话说完,刘辩就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诛杀恩主,灭其满门,恐怕也只有你胡赤儿能做得出此事!” 从刘辩话中听出几分不善,胡赤儿惊惧的睁圆了眼睛,两只膝盖向前挪了挪,对刘辩喊道:“小人乃是出于对大汉朝廷一片忠心,才……” “住口!”这一次,胡赤儿才刚把话喊出口,刘辩就大喝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喊声,冷着脸对他说道:“当日董卓祸乱朝纲,你不对大汉朝廷忠心;邙山之外,诛杀乡民,你不对大汉朝廷忠心;黄河岸边,劫掠我军粮草,致使本王痛失爱将,你也不对大汉朝廷忠心!如今本王擒了你,你却对大汉朝廷忠心起来!” “本王虽是要杀牛辅,可曾说过要诛杀他全家?”拧起眉头,怒目瞪着跪在地上的胡赤儿,刘辩冷声向他喝问道:“牛辅背叛朝廷,发兵攻打长安,罪当千刀万剐,可是与其家人何干?你为获得财宝逃离郑县而杀他全家,却说是出于对大汉朝廷忠心,可是欲将罪名安在本王头上?” 刘辩一通喝问,将胡赤儿问的怔在了那里,大张着嘴巴,好半晌没反应过来该如何回话。 “殿下!”胡赤儿被刘辩问住,跪在离他不远处的董宪赶忙向刘辩喊道:“末将冤枉!” 刚喝止了胡赤儿,又听到董宪喊冤,原本对此人就颇为蔑视的刘辩扭过脸看着他,目光冷的就如同可凝起冰霜。 被刘辩冷冷的目光扫过全身,董宪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嘴唇哆嗦着说道:“末将于殿下军营中,耳濡目染,见殿下大军威武,心知牛辅难以成事,早已有心投效,因此才于城中起兵。本欲迎接殿下入城,不想殿下竟是早到了……” “董将军!”董宪的话才说了一半,刘辩就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将军若要撒谎,便找个妥当的由头,谎言如此不堪,便是本王,也替将军羞臊的紧!” 刘辩一句抢白,把董宪呛的愣在那里,笔直的跪着,嘴巴张了几张,有心想再辩解几句,却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是真心投效本王,从本王帅帐中所盗那封书信如何会落入牛辅之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冷笑,刘辩接着对董宪说道:“若要真心投效本王,你又如何会告知牛辅,本王大军已然直扑长安?郑县西凉军,为何又半数出城援救长安?” 连着几个问题,把董宪问的愣在当场,竟是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刘辩,才能将谎撒的圆满。 “各位也是曾于沙场厮杀的将军!”环顾了一圈跪在面前的西凉军将领,刘辩语气淡然的对他们说道:“想必你等心内也都清楚,昨夜之乱,你等麾下兵马皆有参与祸乱百姓者,今日本王不欲惩治降卒,但你等作为罪魁,却是非死不可!” “将军们走好!”脸上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就好像话家常似得向跪在面前的西凉将军们丢下了一句话,刘辩又朝他们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本王不喜凌迟活剐,将军们只要莫做太多无谓的反抗,都会死个痛快,还望各位莫要再多说无用,延搁了上路的时辰!” 说完话,刘辩朝身后一招手,向立于不远处的一队兵士喊道:“送将军们上路!” 心知必死,这群西凉将军中,有些人低下头,已是放弃了争辩,还有一些人犹自不甘心,扭动着身躯还试图要与刘辩理论。 可刘辩哪里还会理会他们,待到那队兵士走到这群西凉将军的身后,他转过身背对着这群人,看也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随着一阵利刃劈断骨骼的轻响,刘辩身后包括胡赤儿和董宪在内的那群西凉将军的叫骂声渐渐止住,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随即涌向刘辩。 闻到这股浓郁的血腥气,刘辩晓得数十名西凉将军已被砍了头颅,他背朝着行刑的兵士,向他们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人已死了,无须祸及家人,任何人不得骚扰他们家人,将尸首用草席装殓,于城郊埋葬了吧!” “诺!”行刑的兵士全都手持朴刀,双手握着刀柄,齐齐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乡亲们各自回家,安居乐业!”转身面朝着那些前来观看行刑的百姓,刘辩对他们说道:“罪魁已死,死去的人们,想来也是能够安息了!” “还有他们!”刘辩的话音才落,人群中便传出了一个声音,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朝着已被缴械的西凉军官兵一指,对刘辩说道:“他们中也有杀人者……” “人数众多,你能认出是哪个杀了人?”年轻人的话音才落,刘辩就微微蹙着眉头对他说道:“西凉军将士,乃是奉了上官命令,才会做出如此悖逆天理之事!城中西凉军将领尽皆伏诛,莫非你等还欲以数万人性命,为被杀者填命?” “大汉子民,流的血已然太多!”说着话,刘辩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脸背朝着那年轻人,摆了摆手,对围观的百姓们说道:“回去好生过日子,莫要再纠扰此事!首恶已然伏诛,即便流再多的血,死去的人们也是不可能复活!只要你们好生活着,九泉之下,他们便可瞑目了!” 刘辩已是表明了态度,不会再多杀人,虽说遭受了西凉军荼毒的百姓心内还是有些不甘,可他们在全副武装的洛阳军面前,却也不敢再多生事端,只得千恩万谢的各自散了。 待到平民悉数散去,刘辩一手按着剑柄,走向那群被看押着的西凉军官兵。 管亥、管青兄妹见他朝西凉军俘虏走去,担心他有什么闪失,赶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到了离最外围西凉军只有四五步的地方,刘辩止住了脚步,环顾了一圈抱头蹲在地上、黑压压一片、放眼都望不到尽头的数万名俘虏。 “都站起来!”手按剑柄,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西凉军俘虏大吼了一声。 他这声吼,喊的是毫无征兆,近处的西凉军都被他吼的浑身一激灵,赶忙站了起来。 靠近刘辩的西凉军先站了起来,随后稍远一些的西凉军也都跟着站起身,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站起之后,也都是耷拉着脑袋,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态。 “告诉本王,你们怕不怕死?”待到西凉军俘虏全都站了起来,刘辩按着剑柄,又向他们高喊了一嗓子,提出了个在任何人听来,都会觉得有些愚蠢好笑的问题。 西凉军俘虏一个个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也没人敢回答刘辩的问题。 他们还很清楚的记得,刚才刘辩最先杀的,便是最先回答他问题的西凉将军。 谁也不愿做出头鸟,人总是惜命的,此时的西凉军俘虏,都只是想着能比别人多活一刻,便多赚得一刻,哪里还会有人敢于第一个站出来与刘辩对话。 “回答本王!”等了好一会,见没人回话,刘辩瞪着眼睛,再次大吼了一声:“你们怕不怕死!” “怕!”这一声吼,把近处的西凉军俘虏给吓的一个个浑身哆嗦着,其中还有不少人竟是下意识的脱口应了一声。 “好!很好!”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走了几步,刘辩抬手朝西凉军俘虏点着,对他们说道:“以往带领你们的将军,已是悉数伏诛,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返回西凉,从此不再踏足中原,好生垦地开荒,过上农夫的日子;另一条,便是随本王返回洛阳,从此与本王一同征战天下,不再欺负百姓、不再欺凌弱小!你等如何选择,告诉本王!” 眼看着几十位将军被刘辩砍了脑袋,数万名正担忧着性命不保的西凉军俘虏,在听了刘辩这番话后,一个个惊愕的瞪圆了眼珠子,很是茫然的望向刘辩。 看押他们的正是先前于城外投效刘辩的西凉军降卒,见俘虏们还满脸愕然的望着刘辩,没有做出半点表示,一些降卒赶忙向他们使着眼色,示意他们向刘辩宣示效忠。 早已发现了那些降卒正向他们昔日的同泽使着眼色,刘辩并未制止他们,只是笔直的挺着身板,环顾着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西凉军俘虏。 虽然四周的昔日同泽在向他们使着眼色,可这数万名西凉军俘虏却还是没从刘辩给他们留下的两条路中回过神来。 数十名西凉将军被杀,身为下等官兵,几万名被俘的西凉军甚至已经想到他们可能会步那些将军的后尘,成为洛阳军的刀下亡魂。 “殿下待我等极好!”数万名西凉军俘虏,半晌没有回应刘辩,场面陷入一片尴尬的宁静之中,一名西凉降卒的军官觉着气氛有些不对,壮了壮胆气,向那些俘虏高喊了一声:“跟随殿下,不只能吃饱肚子,还会晓得我等为何而战,要比跟着牛辅造反强上百倍!你等都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叩谢殿下活命之恩?” 这名军官的话,就犹如将一块巨石推进了平静的水面,顿时激起了一片连锁反应,许多俘虏得了他的提醒,赶忙跪伏在地上,高声喊道:“我等愿投效殿下!” 第336章 以降卒迎战 低矮的郑县城墙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身穿纯黑色西凉军衣甲、但手臂上却缠绕着大红丝绢的兵士。 每个兵士手中,都持着四方形、足有大半人高的大盾和锋锐的短矛。他们个个神色肃穆,目光直视着城外列起方阵的昔日同泽。 刘辩攻破郑县之后,所有西凉军降卒无论是住宿还是饮食,全都是享受与洛阳军同等的待遇。 和洛阳军官兵接触了几日,西凉军降卒从洛阳军官兵那里听到了许多他们以往想也不曾敢想过的事情。 根据战功论封赏,官兵家属每月可支取劳军补助,丈量土地分配田产,在战斗中受伤后可得到妥善安置并且尚未婚配者可由洛阳王亲自指婚。 以往跟随西凉军作战,底层兵士即便再勇猛,也没有多少晋升的机会。每月不过是领取一些少得可怜的军饷,饭食也极少有肉,与洛阳军的待遇相比,简直是相差万里。至于受了重伤之后,恐怕只是被遗弃到军营之外等死,谁还会给安置后路?更不用说什么还会分到女人、建立小家。 不仅待遇提高了许多,西凉军降卒还从洛阳军官兵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刘辩的传闻轶事。 虽说早已听说过洛阳王的名头,可有许多故事,当初西凉军的将领们,刻意抹黑刘辩,进行了许多删改,传进西凉军官兵的耳朵,刘辩的形象已是令人不堪与之为伍。而洛阳军官兵中流传的故事,却是神话了刘辩。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版本的故事中,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而西凉军降卒,经历了郑县一败,又亲眼见过刘辩,对洛阳军中流传的故事,自是深信不疑,早已把他们过去听过的传说给抛到了脑后。 刘辩斩杀了城内所有的西凉军将领,没了将领作为主心骨的西凉军降卒自是更容易随意被洛阳军塑造,仅仅只过了几天,他们便对刘辩是死心塌地,只望早些跟随这位洛阳王返回洛阳,重新更换衣甲装备,成为真正的洛阳军将士。 城外的六万西凉军,正是早先牛辅派出去追击所谓洛阳军主力的大军。 作为诱饵的小股洛阳军,得到郑县已被攻破的消息,即刻按照事先约定,调转方向,朝着郑县开来。 追击他们的西凉军,由于郑县被刘辩攻破,并未得到牛辅已然被杀的消息,见洛阳军调转方向,往郑县进发,心内不由大喜,赶忙跟上,只望能在郑县城外,与城内守军里外夹击,歼灭这股洛阳军。 率领这支西凉军的,乃是早先刘辩攻破白波军时,得知白波军主力被击破,率领本部兵马投效牛辅的白波渠帅李乐与原董卓麾下中郎将段煨。 追击洛阳军,到了郑县城下,当段煨和李乐发现城头上插满了洛阳军的战旗时,顿时大吃了一惊,赶忙下令于城外扎营,以待来日攻城。 二人只当城内守军乃是刘辩麾下的三万洛阳军,在他们想来,刘辩以三万兵马攻破郑县,人马定是有着很大损耗,如今六万西凉军围城,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心内有着以人多克人少,强攻下郑县的盘算,二人并未下令大军后撤,而是安营扎寨寻找战机。 若是他们晓得城内守军,不仅只有刘辩带来的三万洛阳军,还有五万已经宣誓投效刘辩的西凉军降卒,恐怕他们立时会立刻率军离开,绝不会在城外多逗留片刻。 立于城头上,望着城下列起方阵、摆出攻城态势的西凉军。刘辩向站在身后的庞统问道:“城外六万西凉军,若是攻城,胜败自是无有悬念,只是无端的多了许多伤亡,军师可有计策,兵不血刃,便退了这支大军?” “李乐乃是白波渠帅,与韩暹、杨奉等人交情甚好,只是韩、杨二位将军均不在此处……”微微蹙着眉头,徐庶一手捏着下巴,眼睛却瞟向了立于刘辩另一侧的管青。 管亥与太史慈此刻正在城内主持官兵训练,刘辩来到城墙上,只带了徐庶、管青和几名随身卫士。 站在刘辩身旁的管青并没发现庞统的眼睛正瞟着她,等到庞统止住话头,管青双手抱拳,向刘辩躬身一礼说道:“启禀殿下,青州黄巾与白波军一脉同生,末将以往随青州黄巾军作战,与那李乐倒也是彼此听闻过名头……” “不可!”管青的话尚未说完,刘辩就打断了她的话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对她说道:“情况尚不明朗,虽说以往你曾与李乐同为黄巾,可李乐为人如何,你却是不太清楚。本王绝不会让你前去以身涉险!” “殿下……”被刘辩断然拒绝,管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的话刚出口,便被刘辩抬手止住,只得抱着拳头,微微张着檀口,神色中带有些许失落的望着刘辩。 “管青将军出城,倒是不二人选!”刘辩拒绝了管青,一旁的庞统却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是将军不可去敌军阵营中招降,而是要领军出城,与敌军对峙!” “哦?”庞统这么一说,刘辩扭头看着他,很是纳闷的向他问道:“不知军师有何良策?” “城内西凉新军,共计五万有余!”手捏着下巴,庞统一边说话,一边缓缓的点着头,对刘辩说道:“若是管青将军率领五万西凉新军出城迎战,不知对面的西凉军,是何感想?” 手扶城垛,刘辩身躯微微一怔,随后扭过头看着管青,向她问道:“不知管将军可有信心驾驭新军?” “新军个个威猛如虎,只是牛辅不晓得如何善用!”从刘辩的语气中,管青听出了几分松动,扭头向身后不远站着的几名西凉军降卒看了看,随后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有信心,率领新军,取得此胜!” “将军不可轻易发起进攻!”管青的话音才落,庞统就接口说道:“出城之后,将军只须命新军放声呐喊,说出我洛阳大军的诸多好处,动摇敌军军心,此事可成!” “末将定不辱使命!”刘辩虽是尚未松口要她领军出城,已然看出有些可能的管青,赶忙抱拳向刘辩表态道:“殿下尽管放心,末将此番出城,定会遵照军师计策行事!” “好吧!”凝视着城外列起方阵的西凉军,刘辩双手扶着城垛,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去吧!” “诺!”得了刘辩允诺,管青顿时大喜,赶忙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朝城墙下走去。 “下令所有弩手登上城头!”管青刚走,刘辩就对身后的几名卫士说道:“传令太史将军,令其率领骑兵于城内等候,一旦城外开站,骑兵立刻出城增援!” “诺!”一名卫士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城下跑了去。 没过多会,数千名身穿大红衣甲、手持弩箭的弩手便涌上了城墙。 登上城墙,弩手飞快的占据了城垛,一只只扣上机簧的弩箭随即平平端起,瞄向了城外的西凉军大阵。 城外的西凉军阵营,离城墙有数百步之遥,城墙上的洛阳军弩手,虽说已是将弩箭扣上机簧,却也是根本不可能射到敌人,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提前防范西凉军攻城而已。 弩手登上城墙的同时,原本站在城墙上的西凉军降卒却纷纷跑下了城墙。 站在城垛边,刘辩能清楚的听到城内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他转了个身,走到另一侧城垛后,低头俯视着城内正匆忙集合的西凉军降卒。 无数身穿黑色西凉军衣甲,胳膊上缠绕着红色丝绸的西凉军降卒手持短矛、大盾,如同黑色洪流般涌向城内的空地。 西凉军降卒之中,还有一支五千余人的骑兵。这支骑兵左手持着骑兵短矛,右手持着比洛阳军盾牌稍小一些的圆盾,立于战马前,列起了整齐的队形。 五万西凉军降卒在城内空地上排列起方阵,令人有些费解的是,这支五万人的大军之中,竟然除了骑兵,就只有重步兵,连一个轻装弓箭手都没有。 管青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立在空地上,在她身后,站着四名手提朴刀的洛阳军兵士。 环顾着在面前列起方阵的西凉军降卒,待到最后一名兵士进入阵列,管青微微仰起头,高声向所有西凉军降卒喊道:“将士们,今日便是你等追随殿下的第一战,面对昔日同泽,你等可有顾虑?” “没有!”与洛阳军同吃同住,这几日西凉军降卒得到的待遇,是他们过去想也不曾敢幻想过的,对刘辩自是已经死心塌地,管青的话音刚落,所有西凉军降卒便高声应了一句。 “此番随本将军出城,我军无须立刻向敌军发起攻击!”环顾着颇具战意的西凉军降卒,管青接着向他们喊道:“届时你等只须放声呐喊,由一人领头,说出你等投效殿下后,感想如何,劝服城外西凉军也投效殿下便是大功劳一件!” 听着管青所说的话,所有西凉军降卒脸上都现出了一片茫然,不晓得既然不打仗,为何还要出城。 在五万名西凉军降卒看来,要向城外的西凉军喊话,他们完全可以站在城墙上完成,根本不需要专程到城外去走上一遭。 从西凉军降卒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疑惑,管青却没有给他们做任何解释,只是朝身后招了下手。 一名洛阳军兵士见了管青的手势,随即为她牵来了坐骑。伸手揪着坐骑的鬃毛,管青翻身跳上了战马,朝空地上列起方阵的西凉军降卒一招手,对他们喊道:“随本将军出城!” “吼!”所有西凉军降卒都举起了兵刃,齐齐呐喊了一声,数千名骑兵上了战马,跟在管青身后,走在阵列最前面,步兵则紧随着骑兵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城门方向开去。 第337章 战也不是走也不是 排着整齐队列的西凉军降卒,跟在管青身后如同一条蠕动着的黑色长龙一般出了郑县城,在城外摆出防御阵型。 五千骑兵分为左右两翼,立于中军阵后,数万重步兵,则分为四个大阵,相互呈犄角之势列于前方。 虽说阵列之中没有弓箭手,城墙上那些射程要比弓箭更远的弩手,却弥补了这个缺憾,使得整个大阵布局紧密完善,丝毫找不到半点可立刻切入的缺口。 西凉军降卒列起的阵型,是他们过去作战曾经使用过无数次的阵型。在整体布局上,这种阵型与洛阳军的阵型有着很大不同。 洛阳军的防御阵型,由于盾牌皆为圆形小盾,兵士与兵士之间,列阵时需要彼此策应,相互以盾牌做依托,才可达到密不透风的效果。 而西凉军的防御阵型,前排兵士将大盾笔直立起,短矛从盾与盾之间的空隙伸出,后排兵士则将盾牌斜斜向上,架在前排兵士的大盾上。 如此布局,最前面的两排兵士,便可在整个方阵前方形成一面盾墙。之后第三排以后的官兵,则都是将大盾顶在头上,这样一来,即使敌军射来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也极难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于城外驻扎的西凉军,见城门大开,本以为出城的会是刘辩麾下的洛阳军。当一队队西凉军降卒列着整齐队形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时候,包括李乐和段煨在内,所有西凉军全都满脸惊愕的愣在了那里。 一名西凉军伙夫,正端着铁锅,打算将铁锅清洗干净,为李乐和段煨两位将军烹煮肉食,当他看到城内出现了黑压压一片穿着西凉军衣甲的大军时,顿时呆住了,手中的铁锅也不由自主的滑落,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怎么回事?”站在军营外侧,李乐正望着刚从城内开出的大军,段煨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满脸焦躁的抬手指着从城内出来的大军,向他问道:“为何出城的大军穿着我军衣甲?” “不晓得!”望着刚刚出城已然列起防御阵型的五万西凉军降卒,李乐摇了摇头,一脸茫然的说道:“莫不是他们都投靠了洛阳王?” “怎会?”段煨很是不相信的摇了摇头,抬手指着对面的大军,对李乐说道:“出城的大军至少有五六万人,洛阳王麾下,可只有三万人!人数相差如此之多……” “兄弟们!我等也曾是牛辅麾下兵士!”段煨话还没有说完,刚从城内开出,才列好阵型的西凉军降卒就发出一阵呐喊:“我等已然投效洛阳王,有肉食、吃得饱,将军们也不打人!将来若是不打仗了,殿下还会帮着取媳妇,军饷要比跟着牛辅多三倍……” 数万人齐声高喊,喊声震彻云霄,传出老远。虽说离郑县城墙尚有数百步,李乐与段煨麾下的西凉军官兵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对面阵营中,西凉军降卒还在不断的向李乐与段煨麾下的兵士喊话,听着那一声声呐喊,李乐皱起眉头,向身后的亲兵喊道:“备马,通令大军,随本将军一同冲杀过去!” “且慢!”一名亲兵刚要去为李乐备马,段煨就赶忙喊住了他。 待到那亲兵止住脚步,段煨小声对李乐说道:“李将军,对面可是有着五六万人,贸然前去,恐怕讨不得好!而且洛阳王主力尚在城中……” 段煨先是朝左右看了看,随后向李乐凑近了一些,将声音又压低了许多,小声对他说道:“洛阳王以区区三万人,便收降了全城守军,可见其大军战力何等强悍……若李将军以为冲杀过去,能胜得洛阳王,末将自当紧随将军之后。只是……” 话说到这里,段煨止住了话头,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李乐。 被段煨一番话点醒,李乐愣了一愣,接着便向段煨问道:“若是任由他们如此喊叫,我军军心……” “罢了!罢了!”没把话说完,李乐就止住了想说的话头,虚空里摆了摆手,对那名原本要去替他牵马的兵士说道:“传令三军,即刻开拔,我等去长安与李傕、郭汜二位将军汇合!” “慢着!”亲兵刚应了一声,正要离开,段煨再次将他叫住。 “段将军何意?”见段煨再次叫住亲兵,李乐满头雾水的向他问道:“打也打不得,走也走不得,将军莫不是另有计较?” “李将军请看城下!”抬手指着于西凉军降卒大阵后侧伫立的数千骑兵,段煨对李乐说道:“对方大阵中近万骑兵虎视眈眈,城内定然还有洛阳王麾下精锐骑兵,我军一旦开拔,洛阳王便命令骑兵随后追杀,李将军以为我等可能走脱?” “那便如何是好?”听了段煨的一番话,李乐紧紧的拧着眉头,右手握紧拳头,轻轻的捶打着左手手掌,脸上满是纠葛的神色,对段煨说道:“我军粮草不济,若是不夺下郑县……” “夺下郑县又待怎样?”不等李乐将话说完,段煨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郑县城内已然无粮,以我军眼下存余粮草,即便洛阳王不追击我等,任由你我二人领军前往长安,恐怕到不了长安,将士们就会因腹中饥饿,而乱将起来!” 段煨的分析,让李乐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原本他以为只要返回郑县,便可与城内大军两面夹击,将被他们追赶的那支洛阳军歼灭,出乎他与段煨预料的,是等到他们返回郑县时,却发现县城已然落入了刘辩的手中。 “这便如何是好!”一边用拳头捶打着手心,李乐一边满脸纠葛的来回的踱着步子,嘴里还一边不停的咕哝着。 “为今之计,恐怕……”看着正在眼前来回走动的李乐,段煨脸上带着一丝为难的说道:“恐怕你我二人,只得投靠洛阳王了……” “甚么?”段煨的话刚出口,李乐就止住了脚步,瞪圆了眼睛扭头看着他,很是惊讶的向他问道:“段将军意图投靠洛阳王?” “正是!”话已经挑明,段煨也不再多做掩饰,点了下头,对李乐说道:“我军粮草不济,总不能让官兵们饿着肚子打仗!而今郑县已被洛阳王攻下,牛辅恐怕是早已身首异处,没了主帅,即便见了李傕、郭汜,是你我二人听他们号令,还是要他们听从我二人号令?李傕、郭汜精明如斯,若是攻破长安,岂会轻易放我二人领数万大军入城?” 段煨刚说出要投靠刘辩时,李乐心内满是不快。在西凉军中领兵日久,他早已发自内心的把刘辩当成了敌手。 如今郑县被刘辩领军攻破,李乐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与洛阳军开战,却还真是没有想过投靠洛阳军。 “可是……”瞪着段煨看了好一会,李乐两只手互相揉搓着,把指关节揉搓的嘎吧直响,神色中带着几分纠葛的对段煨说道:“你我皆与洛阳王并无交情,贸然前去投效……” “若李将军也有此意,末将便走上一遭!”见李乐口风松动了一些,段煨赶忙说道:“久闻洛阳王为人宽宏,极少滥杀!你我二人前去投靠,他未必不会收留!李将军只在军中等候,若洛阳王愿收留我等,我等投效他,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如此便有劳段将军!”李乐一只手捏着下巴,低头沉吟了片刻,对段煨说道:“只是段将军可莫要将大军整个交出,若是你我没了大军在手,洛阳王要砍我二人脑袋,那是再轻易不过!” “末将自有分寸!”抱拳朝李乐拱了拱,段煨扭头向一旁的亲兵喊道:“来人,备马!” 一名亲兵应了一声,飞快的转身跑了,没过多会,便牵来了两骑健马。 走到一匹健马侧旁,段煨伸手抓住马鬃,扭头向李乐交代了一句:“末将未有返回,李将军切莫对洛阳王大军有任何动作,否则不仅末将性命难保,就连将军与全军将士,恐怕也是命不保夕!” “将军放心!”抱拳给段煨回了一礼,李乐对他说道:“末将只在军中等候将军回音,绝不妄动!” 得了李乐的允诺,段煨稍稍放了些心,一抖缰绳,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在城外列阵的西凉军降卒阵营冲了过去。 一名亲兵紧随在段煨身后,骑着快马,冲出了军营。 望着渐渐远去的段煨,李乐眉头紧皱,脸上那抹浓重的担忧,久久没有散去。 “将军!”正凝视着段煨越来越远的背影,李乐听到身旁传来了个声音,他扭过头去,发现呼唤他的乃是一名他与段煨说话时始终立于一侧的底层军官。 “唤本将军何事?”心内正自不快,见身旁的小军官唤他,李乐没甚么好气的向那军官问了一句。 “莫非将军真要投效洛阳王?”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那军官很是忐忑的偷瞟着李乐,小声对他说道:“将军可有想过,当日韩暹等人投效洛阳王,将军却领军投靠了牛辅,那洛阳王即便再大度,恐怕……” 李乐心内本就觉着投靠刘辩有些不妥,只是段煨提出,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才勉强同意。那军官于此时提起当日刘辩攻破白波军之事,他心内顿时一惊,赶忙向那军官问道:“你说此话,究竟何意?” 第338章 特意前来投诚 军官扭头向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才压低了声音对李乐说道:“将军若是领军前往长安,要受那李傕、郭汜的闲气。可投靠了洛阳王,又怎知洛阳王不计前嫌,会善待将军?寄居于人檐下、仰人鼻息,何如将军率领大军,一路向南……” “向南?”不等军官把话说完,李乐就扭头看着他,很是诧异的问道:“可是即便向南,大军仍是无有粮草,将士们以何果腹?段将军如今身在洛阳王阵中,我等稍有异动,岂非陷段将军于险境?” “粮草好办!沿途劫掠一些,待到攻下城池,将军岂不是大权在握,与天下群雄共享江山?”军官脸上带着一片谄媚的笑容,微微躬着身子对李乐说道:“段将军已然去了洛阳王军营,待到他返回,一切便已是晚了,前程紧要,将军当早做决断!” 手捏着下巴,李乐望着城门外列起方阵的西凉军降卒大阵,微微蹙起了眉头,好半晌也没言语,神色间却是流露出了几分纠葛。 与此同时,段煨已经带着一名亲兵,策马来到了管青率领的西凉军降卒阵列。 段煨也曾是驻守郑县的西凉军将领之一,数万降卒无人不认得他。可当他快要到达管青大阵时,几名身穿西凉军衣甲、胳膊上缠绕着大红丝绢的兵士立刻便迎了上来。 这几名兵士虽说认得段煨,可他们迎上来之后,却并未向段煨行礼,而是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持着短矛,挡住了段煨的去路,领头的军官甚至仰起脸很是狐疑的望着马背上的段煨,向他问道:“段将军因何来到我军大阵?” 以往见他都得行礼的兵士,如今对他却是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使得段煨心内感到很是不快。 不过这些兵士已然投效刘辩,早不属于西凉军建制,段煨又没有理由训斥他们,只得抱拳朝问话的军官拱了拱,对他说道:“劳烦阁下,请阁下向洛阳王通禀一声,就说段煨求见,恳请洛阳王赐见!” “殿下不在军中!”段煨的话音刚落,那军官就答了一句:“率领我等的,乃是管青将军!殿下只是于城内坐镇!” 刘辩不在军中,完全不出段煨所料,眼下这支军队并非刘辩的嫡系洛阳军,而是新近投诚的西凉军,在段煨看来,刘辩若在此处,即便大军是以西凉军降卒为主力,中军也一定会是洛阳军压阵。正是因此,他在来到阵前之时,便已猜到刘辩应该没有出城。 “那便劳烦阁下,向管将军通禀一声!”确认了刘辩不在阵中,段煨先是扭头看了一眼郑县的城墙,随后抱拳对拦住他去路的军官说道:“末将前来,乃是要向洛阳王投诚,还望阁下代为通禀!” 听说段煨是来投诚,军官愣了一下,原本板着的脸旋即便漾满了笑容,抱拳朝段煨躬身一礼,语气也客气了许多对他说道:“段将军少待,在下这便去向管将军禀报!” 朝军官点了下头,目送着他一路小跑赶往中军,一直到军官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段煨才翻身跳下马背,立于战马一侧,等待着管青前来见他。 军官离去后,没过多会,便引领着数名骑着战马的人向段煨奔了过来。 看着正向他这边奔来的几骑快马,段煨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停留在领先的那员武将身上,迟迟没有挪开。 迎面过来的几骑快马上,坐着的是几名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骑兵,领着这几名骑兵的,是身穿鳞片甲、面容娟秀,厚重的铠甲也没能遮掩住她曲线窈窕的管青。 领军打仗数年,段煨从未见过女将军作为主将率领数万人的大军。望着越来越近的管青,段煨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干咽了一口唾沫。 到了距离段煨尚有五六步的地方,管青勒住战马,在战马喷了个响鼻后,她手提缰绳凝视着站在坐骑旁、正等候着她的段煨,语调平淡的问了句:“听闻将军有意投效殿下,不知可有其事?” “末将姓段名煨,字忠明,乃是西凉军中郎将!”听得管青向他发问,正凝视着管青,心内暗暗称艳的段煨赶忙抱拳躬身,将视线转移到脚尖,回话道:“末将请求拜会将军,乃是希望将军为末将引荐洛阳王殿下。” “两军对决,身为敌军将领……”一手提着缰绳,骑在马背上,管青并没有给段煨回礼,而是面带狐疑的打量着他,向他问道:“段将军却于阵前求见殿下,不知投诚一事,可是出于本心?” “洛阳王殿下乃是大汉宗室正统!”双手抱拳,朝着侧面虚空拱了一拱,段煨对管青说道:“过往与殿下为敌,乃是因董卓、牛辅于中作梗,我等虽有忠义之心,却不敢行忠义之事!如今洛阳王得了郑县,牛辅定然已是伏诛,末将与李乐将军方才已然商议妥当,愿率大军投效殿下,自今日起,唯殿下马首是瞻!” 骑在马背上,低头看着面容肃穆的段煨,管青没有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半点作假,这才点了点头,对段煨说道:“将军且少待,本将军这便命人前去向殿下通禀!” “多谢将军!”得了管青允诺,段煨赶忙抱拳躬身,又向她行了一礼。 “来人!”朝段煨拱手回了一礼,管青向身后一名骑兵吩咐道:“即刻进城向殿下通禀,就说西凉军段将军求见,有意向殿下投诚!” “诺!”跟在管青身后的一名骑兵抱拳应了一句,手提缰绳,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城门方向奔去。 眼看着那骑兵冲进了城门,依旧骑在马背上的管青这才扭头看向站在对面的段煨,对他说道:“将军高义,若果真投效殿下,殿下定然不会亏待将军及麾下将士!” “末将自当鞠躬尽瘁!”从管青的话中,段煨听出她还是略微带着些怀疑,赶忙说道:“若是末将敢有半点贰心,将军只管一剑劈杀了末将便是!” 朝段煨缓缓点了下头,管青没再说话,她扭过俏脸,凝视着城门方向,等待着那名骑兵带回刘辩的命令。 站在管青对面,段煨仰头望着这位如同玉人儿一般俊俏的女将军,方才刚压下去的那丝惊艳感,再次从心头生起。 段煨并未等候太久,奉了管青命令前去城内向刘辩禀报的骑兵就折返了回来,到了管青近前,那骑兵坐在马背上抱拳对管青说道:“启禀将军,殿下传令,请将军派出兵士,护送段将军入城!” “知道了!”向那骑兵点了下头,管青转脸看着段煨,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有请将军入城相见,将军请!” “护送段将军入城!”眼看着段煨翻身上了战马,管青朝身后大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一队数十人的西凉军降卒骑兵向她这边靠了过来。 骑在马背上,段煨又朝管青抱拳拱手道了声谢,才在数十名身穿西凉军衣甲、胳膊上却缠绕着红丝绢的骑兵护送下,向着打开的城门行去。 驻扎在郑县已是有些日子,对这座城池,段煨并不陌生。可这一次进入郑县,他的心情却不似以往那般轻松。 这座坐落于西北的小城,如今已然落入了刘辩的手中。当初追杀刘辩的西凉军,眼下却是如同玩物一般,被刘辩玩弄于股掌。 世事变迁、强弱易形,曾经也参与过追杀刘辩的段煨,想到即将向这位洛阳王投诚,心内不免涌起一丝感慨。 在数十名骑兵的簇拥下进了郑县,队伍刚入城门,迎面便过来了十多名身穿红色战袍的洛阳军。 到了段煨等人身前,领头的洛阳军军官抬起一只手臂,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待到段煨等人勒住战马,那军官才抱拳朝段煨拱了拱说道:“段将军,殿下已然等候多时。” 得了刘辩传召,段煨是片刻也没敢多做耽搁,即刻便进入城内,洛阳军军官所谓的刘辩已等候多时,未免稍显夸大了一些。 翻身跳下战马,段煨向那军官抱拳拱手回了一礼,对他说道:“烦劳阁下,引领末将前去觐见大王!” 段煨的话音才落,一名洛阳军兵士就从军官身后走了出来,双手高举过额,深深躬下身子,把两只手平摊在段煨的面前。 看了那兵士平平举起的双手,段煨会意的解下随身佩剑,把长剑横着放在了那兵士的手中。 “段将军,请!”直到段煨将佩剑交出,洛阳军军官才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就在城头之上等候!” 听说刘辩就在城头之上,段煨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他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朝那军官点了下头,率先跨步向城墙走了过去。 十多名洛阳军兵士紧随在段煨身后,簇拥着他登上了前往城头的阶梯。 沿着青石铺设的阶梯登上城头,段煨刚站到城墙上,便看见不远处的城垛边,立着一位身穿金色铠甲、头戴鎏金发冠的少年。 立于城垛旁,正凝望着城外西凉军大阵的刘辩,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等兵士向他通禀,他便转过身,朝段煨微微一笑,对段煨说道:“这位想必便是段将军了!” “末将参见殿下!”段煨虽是从未与刘辩谋面,不过从刘辩的装束和气度,他还是立刻便认出了眼前的金甲少年就是洛阳王,于是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此番前来,乃是代李乐将军与六万将士向殿下投诚!” “段将军走近一些说话!”背朝着城垛,刘辩向段煨招了招手,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说道:“你我相距如此之远,如何将话说的明了?将军莫要有所顾忌,只管到本王身旁便是!” 第339章 好事多磨 双手抱拳,躬着身子立于距刘辩五六步的地方,段煨低着头,抬眼偷偷看了看了刘辩,随后便将视线转向脚尖,轻声应了句:“末将乃是罪将,不敢僭越!” “段将军不必拘泥!”见段煨没敢向他走近,刘辩一手按着剑柄,微微一笑,转过身面朝着城墙,凝视着城外西凉军大阵对他说道:“将军既已来到此处,本王自是不会对将军有所见疑,将军只管过来便是!” “诺!”刘辩坚持要他靠近一些,段煨也不敢太过违拗,只得应了一句,向刘辩靠近了一些,站在离刘辩尚有两步的地方,便没敢再继续向前。 “兵法有云,背山而生,背水而死!”感觉到段煨靠近了一些,刘辩抬起手,指着城外西凉军大阵,对段煨说道:“二位将军凭借山岗为依托,驻军于城外,一旦战事不利,便可借助山岗,化整为零撤离战场,可见段将军与李乐将军皆为常年征战沙场之能将。” 保持着双手抱拳躬身的姿势,段煨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太过赞誉,末将等只是……” “只是出于习惯,才如此扎营?”扭头朝段煨微微一笑,刘辩接着向段煨问道:“将军可曾想过,本王若是有心击破贵军,只需命一支千余人的队伍,自西面出城,绕过山梁,自山上向贵军发起进攻,尔后城外大军借势掩杀……” 听着刘辩的这番话,段煨下意识的抬起头朝城外看了看。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顿时惊的额头上冷汗直冒,暗自庆幸说服了李乐,否则若刘辩真如所说一般挥军掩杀,他们所依托之山岗,反倒会成为洛阳军借以藏身的屏障,六万大军,恐怕用不得一天,便会全军覆没于郑县城外。 “殿下仁德!”抱拳躬身,再次低下头,段煨对刘辩说道:“若果真如殿下所说,城外六万大军恐怕不及一日,便会化为游魂野鬼!末将与李乐将军皆愿投效殿下……” “此话说的尚早!”不等段煨将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将军且回去再与李乐将军商议,待到商议妥当,果真有心与本王合兵一处,将来同本王共扶汉室,二位可将大军开到城下,届时再说投效不迟!” 刘辩说出这么一番话,段煨愣了一愣,随后双腿一屈,跪倒在地上,抱着拳仰脸望向刘辩,对他说道:“末将前来投诚,乃是情真意切,绝无半点虚假,如有半句谎言,愿遭天谴!还望殿下莫要见疑!” “本王不是怀疑将军!”刘辩虚抬了一下手,对段煨说道:“只是段将军与李乐将军共同领军,将军一人所言,尚不可决定六万大军何去何从,将军且请返回大军,待与李乐将军商议妥当,若果真有心同本王共讨贼逆,便起兵拔寨,引军入城不迟!只是将军此行,万望小心,若李乐将军不欲投效,将军切不可用强!保得自家性命要紧!” “末将这便回去!”从刘辩的语气中,段煨听出他是对李乐尚不放心,又因刘辩最后提醒他保得自家性命要紧,而心生感动,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说道:“若是李将军果有二心,末将便是捆,也要将他捆来向殿下请罪!” 待到刘辩缓缓点了点头,段煨转过身,飞快的下了城墙。 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没过多会,刘辩就看到段煨带着一名亲兵,策马向着对面的西凉军大阵奔去。 “这段煨倒是真心投效殿下!”正望着城外段煨策马疾驰的身影,穿着一身靑布深衣的庞统走到刘辩身后,轻声对他说道:“只是此番恐怕他是要吃些苦头了。” “军师如何晓得那李乐定会从中作梗?”听到庞统的声音,刘辩并未回头,只是语气平淡的向庞统问了一句。 “李乐出身黄巾,早先殿下攻破白波军,韩暹、杨奉等将军皆向殿下投诚,唯他一人,引领本部兵马投靠了牛辅!”望着城外那支黑压压成片扎营的西凉军,庞统对刘辩说道:“此人心思活络,眼界却并非特别宽广,只晓得眼前利益,因此当日并未看出殿下会有今日所成。如今段煨虽是有心投效殿下,可李乐却难免不会想起当日他未向殿下投诚一事,深恐殿下不会善待于他,如今要来投效,自是会有些波折。” “本王已是厌倦了厮杀,看够了将士们流血!”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扶着城垛,望着远处的西凉军阵营,刘辩轻声说道:“可是本王又晓得,若我等不征伐沙场,不砍下敌人的脑袋,本王麾下将士便会被别人砍下脑袋,我等皆会成为豪雄阶下之囚!难啊!于这乱世之中,想要多活上一日,也是不易!” “殿下不可有如此念头!”刘辩的话音刚落,庞统就抱拳躬身,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自当日殿下离开洛阳,这天下大势便已势如骑虎。殿下即便是不愿杀,也得杀!今日之杀戮,为的便是来日不再杀戮!” “军师不必开解,本王晓得轻重!”一手扶着城垛,刘辩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对庞统说道:“本王虽不喜杀戮,可相比之下,本王却是宁愿杀死千万敌军,让他们血流成河,也绝不愿麾下将士有一人无端被杀!用以突袭之将士,军师可曾布置妥当?” “管亥将军已然引领两千精兵悄悄出城!”立于刘辩身后,庞统将声音压的很低,对刘辩说道:“一旦西凉军有变,只要城上大旗晃动,管将军自会引军冲杀,届时管青将军只须领军推进,此战可成!” 缓缓点了点头,凝望着城外,刘辩没再说话。一股风儿掠过城头,从他身旁吹过,刘辩好似从那凉丝丝的风中,又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 见过刘辩,更是坚定了投效念头的段煨策马一阵狂奔,刚到军营,他便翻身跳下战马,向守卫牙门的兵士问道:“可有见到李将军?” “回禀将军,李将军此刻正于帅帐之中!”听得段煨询问,一名兵士赶忙抱拳应了一句。 无暇理会那兵士,得知李乐行踪,段煨迈开步子,快步朝着帅帐走了过去。 离帅帐尚有二三十步,段煨看到帅帐帐帘掀开,李乐披挂着全副铠甲,领着几名裨将向他迎了过来。 见李乐如此阵仗,段煨微微皱了皱眉头,迎着李乐,脚下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李将军!”到得李乐近前,不等李乐开口,段煨便停下脚步,对李乐说道:“洛阳王听闻我等愿意投效,也是颇为欢喜……” “颇为欢喜?”段煨刚开口,李乐就撇了撇嘴,怪怪一笑,对他说道:“仅仅颇为欢喜,却不能说洛阳王在得了你我麾下将士后,不会砍下我二人项上人头!” “这是何意?”李乐说出这样一番话,很是出乎段煨预料,他愣了一下,把李乐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向李乐问道:“莫非李将军反悔了?” “你我坐拥六万大军,为何要投靠他人?”微微耷拉着眼皮,李乐嘴角挂着一抹怪怪的笑容,对段煨说道:“洛阳王虽说有心招揽我等,却无有诚意,末将如何信得他?” “李将军欲要洛阳王如何表出诚意?”从李乐的语气中,段煨听出此事恐怕真如刘辩猜测那样多了许多羁绊,也晓得定然是他离去时,有人在李乐耳边吹了甚么风,为能促成向刘辩投诚一事,他只得压着火气,向李乐问道:“我等投诚,本就是为了你我与将士们的前程着想,李将军如此,莫非是为图一己私利,欲置数万大军性命于不顾?” “段将军言重了!末将只是听闻洛阳王军中有一女将,姓管名青!她本为黄巾出身,习练的一身好武艺!”李乐先是扭头朝身后站着的几名裨将看了看,待到那几名裨将都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他才接着对段煨说道:“若是洛阳王肯将之赐婚于末将,末将即便粉身碎骨,也是会唯洛阳王马首是瞻!” “将军此言,未免过分了!”见到刘辩之前,段煨已是先与管青见了,管青的美艳,也是让他心跳不已,可他心内却是没敢生起半点对管青僭越的想法,而今李乐尚未见到管青,便提出这等无礼要求,纵然是段煨,也觉着他话说的着实有些过了,于是拧着眉头对李乐说道:“将军若是不愿投效洛阳王,本将军这便引领本部兵马,自此与将军分道扬镳,将军保重!” 说着话,段煨抱拳朝李乐拱了一拱,手按剑柄,转身就想离开。 可他刚转过身,连一步都还没有迈出,便看到数百名兵士手持盾牌、短矛,从侧旁冲了出来,将他与跟随他一同来到此处的亲兵团团围住。 “李将军!这是何意?”四周围满了西凉军兵士,段煨心内也不免暗暗发惊,猛的转过身,瞪圆了眼睛,向李乐问道:“莫非将军要谋害末将不成?” “你我分属同僚!”李乐微微侧着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哼了一声,对段煨说道:“杀段将军,末将尚且做不出那等事情!不过心中尚有一事不明,当日相国待你我可是不薄,如今相国尸骨未寒,牛辅将军也是不晓得是生是死,将军便急着投效仇敌,究竟是何道理?” 李乐的一番话,让段煨心内对刘辩的佩服又多了几分。尚未见到李乐,刘辩便说出此番投诚恐怕会无端多出许多枝节的话来,段煨当时对刘辩所说的那些话尚且有些怀疑,李乐的一番作为,顿时让他心内最后一丝疑虑也被荡涤的干干净净,他还是太过于低估这位昔日的同泽了。 “来人!将段将军拿下!”目光如同利刃一般从段煨身上扫过,李乐摆了下手,向围着段煨的一群兵士厉喝了一句。 第340章 腹背受敌 残阳西下,暗橘色的光芒铺满了大地,青石砌成的城垛,也在晚霞的映射下,泛着薄薄的淡橘色光晕,段煨返回军营已是有了好几个时辰。 刘辩手扶城垛,他那轮廓鲜明的脸颊,在夕阳下也显得红彤彤的,凝视着城外的西凉军大阵,刘辩向一旁的庞统问道:“段煨已然返回军营数个时辰,军师以为他可能说服李乐?” “若是说服,西凉军定是已然向城池推进!”庞统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眼下天色已暮,殿下应早做决断!” “日色西沉!”仰头看了看天边的残霞,刘辩眉头微微皱着,对庞统说道:“将士们到了夜间,多不可视物,一旦进入夜晚,敌我两军皆不可战,眼下发起进攻,是否稍显晚了些?” “有火便可!”庞统微微一笑,抬手指着城下管青率领的西凉军降卒大阵,对刘辩说道:“大军只须向前逼近,所有将士均打起火把,借助气势向西凉军施压。再者黄昏突袭,敌军不明我军究竟有多少兵马,天明之前,此战可成!” “全依军师所言!”听完了庞统的一番分析,刘辩点了点头,向身后的一名兵士说道:“传令管青,城外大军每人备上一只火把,待到敌军乱起,即刻向前推进。若非必要,不得与敌军接战!” “诺!”兵士抱拳应了一句,转身跑下了城墙。 “军师可即刻下令,要管亥将军向西凉军大阵发起进攻!”待到那兵士下了城墙,刘辩又对庞统说道:“只是不晓得段煨将军可还安好?” “若段将军听信殿下吩咐,不与李乐用强,想来是暂无性命之虞!”庞统先朝身后不远处几名举着大旗的兵士摆了下手,随后抱拳对刘辩说道:“不过若是我军耽延的久了,李乐为夺军权,难保不会戕害段将军。” 庞统正说着话,那几名举着大旗的兵士已是挥舞起了旗帜。 大旗迎风招展,随着旗面翻飞,发出阵阵“呼啦啦”的响声。 手扶着城垛,刘辩凝望着远处的西凉军大阵,静静等待着管亥率领的那支队伍向人数数十倍于他们的西凉军发起进攻。 西凉军大阵后侧的山坡上,两千名身穿大红衣甲,手提朴刀、盾牌的洛阳军将士正静静的蛰伏在密实的树丛中。 “将军,快看!”管亥仰躺在山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叶,正望着翠绿的树冠闲的有些发慌,一名军官跑到他身旁,蹲了下来抬手指着城墙上正翻飞飘舞的两面大旗,小声对他说道:“军师发了号令!” 听到“军师发了号令”这几个字,管亥一骨碌爬了起来,瞪圆了眼珠子,顺着军官手指的方向,朝城墙看了过去。 果然,城墙上两面大旗正大幅度的晃动着,虽然相距甚远,却还是能看清楚大旗晃动时被风儿撩起翻飞着的旗面。 “娘的!总算是来了!”看见翻飞的大旗,管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从一旁抓起大刀,向两千名蛰伏于林子中的洛阳军高声喊道:“将士们,随本将军杀下山去,揪了李乐的狗头,送给殿下祭旗!” “吼!”得了管亥的命令,早已等到心焦的两千洛阳军全都站了起来,高高举起手中朴刀,齐齐发了声喊。 山坡下的西凉军阵营中,李乐正与那提议他前往南方的军官在帅帐中商议着如何避开洛阳军,离开此处,陡然听到后面的山坡上传来一阵吼声。李乐与那军官对视了一眼,二人连忙站了起来,一头蹿出了帅帐。 刚冲出帅帐,李乐劈头就向一名守帐兵士高声问道:“何处发喊?” “好像是山后!”听得李乐发问,那兵士诚惶诚恐的抱拳躬身应了一句,竟是连头也不敢抬上一下。 “杀!”李乐正不知为何后山会传来吼声,一阵喊杀声,紧接着传进了他的耳朵。 从杀声的气势听来,从山上冲下来的人至少有数千名,而且距离军营已是很近,敌军已冲到如此近的地方,想要列起弓箭阵防御,已是稍嫌晚了些。 “将军不好了!”听到喊杀声,李乐正要往后山方向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名兵士惊慌失措的跑到他面前,抬手指着后山方向,对他喊道:“洛阳王的大军……从后山杀下来了!” “甚么?”听说洛阳王的大军从后山杀了下来,李乐陡然一惊,一把揪住那兵士的衣领,向他吼道:“你再说一遍!” “洛阳王的大军……从后山杀下来了!”衣领被李乐揪着,那兵士两腿都在不住的打着抖,又喊了一声:“漫山都是,不晓得究竟有多少!” “不好了将军!”手还揪着这兵士的衣领,另一名兵士又神色忙乱的跑向李乐,一边跑那兵士还一边惊慌失措的喊道:“洛阳王驻守在城外的大军已向我军逼近!” 完全没想到会两面受敌,李乐心内顿时一阵慌乱,一把搡开被他揪着衣领的兵士,抽出长剑,转身用剑尖指着那个怂恿他不要投降的军官,对那军官低吼道:“汝误我性命!” “将军莫慌!”颈子被剑尖指着,那军官神色中也透出了几分慌乱,赶忙对李乐说道:“洛阳王想来是虚张声势,小人以往听人提及洛阳王,对他也是颇有几分了解。以洛阳王脾性,他此番进攻,定然是为了段煨,只要将军把那段煨杀了……” 听了军官的一番话,李乐脸上现出了一抹迟疑,随后双阳猛然一睁,将长剑朝前又挺了一些,对那军官低吼道:“你这厮,竟然怂恿本将军诛杀昔日同僚!” “将军息怒!”剑尖几乎顶在了咽喉上,军官的身子稍稍向后趔着,脸上满是惊惶、声音都有些哆嗦的对李乐说道:“若是杀了段煨,大军便在将军之手。届时即便我军不敌,将军向洛阳王投诚,为免鱼死网破,洛阳王定然也不会为难将军!” 军官的一番话,让李乐冷静了下来,他收回长剑,拧起眉头,朝身后的一名亲兵喊道:“传令下去,即刻清剿杀进军营之敌!”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正要跑开,从临近山岗的那一侧,又跑来了一名兵士。 刚跑来的这名兵士,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血污,皮甲也撕开了一块,模样很是狼狈的踉跄着跑到李乐近前,带着哭腔对李乐喊道:“将军,不好了!西侧防线被洛阳军攻破!” 西侧军营,正是直接面对从山坡上冲下的管亥等人所在。 在西面,虽说西凉军力量相对薄弱,却也有着近万人的大军驻守在那里。李乐听到喊杀声,不过只是片刻光景,西面防线就已被洛阳军攻破,他也不由的心内暗暗发惊。 起先听到山坡上传来的喊杀声,李乐从喊杀声的气势,已是分析出洛阳军大致的人数。可西线溃败的太快,此时的他,竟是对洛阳军究竟来了多少人,也是没了太多把握。 “快!快去杀了段煨!”慌乱之下,李乐向一名亲兵吼了一声,随后朝其他人一招手,对众人喊道:“随本将军前去迎战!” 围在帅帐前的众人齐齐应了一声,一名亲兵快步朝着关押段煨的地方跑了去,而另外一些人,则跟着李乐,向被管亥等人冲入的西侧军营跑去。 领着两千名洛阳军,从山坡上突然杀下。军营内的西凉军猝不及防之下,完全没有半点防范,西侧的军营,很快就被管亥率领的两千名洛阳军冲出了一个缺口。 “杀!”抡起大刀,管亥在劈翻一名西凉军裨将后,大吼了一声,纵身朝着一群正向他这边冲来的西凉军反扑了过去。 数十名距离管亥很近的洛阳军,见他独自冲向黑压压的一片西凉军,担心他万一有个闪失,全军都担不起干系,也赶忙持着盾牌、朴刀朝那群西凉军杀了上去。 洛阳军手中的圆盾,均是用橡木制成,虽然盾面要比西凉军的大盾小上许多,可质地却很是坚硬。 眼见管亥抡起大刀,冲进了一群西凉军之中,这几十名洛阳军将盾牌挡在身前,低着头,发出一阵呐喊,如同一群蛮牛般狠狠的撞向了迎面扑来的西凉军。 虽然这群洛阳军只有数十人,可他们的冲撞力,却是极有破坏性。 随着一阵盾牌相撞发出的巨响,前面的西凉军被撞的趔趄着向后退了许多,其中还有不少人顶不住压力,摔倒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西凉军,被前面同伴后退的力量挡住,有一些人也跟着朝后退了起来,不过更多的人,则是继续涌向前方,有进有退,这群西凉军刚刚与数十名洛阳军撞在一处,便已是乱作一团。好在他们人数众多,很快后面涌上来的西凉军便挡住了正往后退的人,将后撤的势头暂且稳了下来。 挥舞着大刀,管亥如同一只烤的通红的铁片切入了牛油中一般,随着阵阵惨嚎和飚溅着的鲜血,潮水般的西凉军竟被他以一人之力劈开了一条长长的缺口,在他冲过的地方,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具缺肢少腿的尸体。 随着管亥一同扑向这群西凉军的几十名洛阳军,也是一边将盾牌挡在身前,一边不断的挥着朴刀向西凉军的身上劈砍。 由于西凉军人数太多,虽然几十名洛阳军极力想要像管亥一样杀入西凉军洪流之中,可连续冲杀了几次,除了倒下好几名战士,他们几乎是半点进展也无,只能在外围奋力与敌人厮杀。 稍远一些的地方,更多的洛阳军正与源源不断前来增援的西凉军厮杀在一处,双方一时竟是陷入了胶着之中,先前占据了明显优势的洛阳军,攻势也减缓了许多。 先前领军在城门处列阵的管青,此刻也正率领五万西凉军降卒朝着西凉军的阵营慢慢逼近过来。 他们每前进一步,都会给西凉军施以强大的心理压力。正领人朝着西侧军营疾走的李乐,扭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管青大阵,向军营内的西凉军喊道:“留下少部兵马谨防敌军大举掩杀!所有人都随本将军去诛杀军营内的敌人!” 随着李乐的一声喊,无数东奔西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西凉军顿时有了目标,齐齐发了声喊,朝着管亥率领的两千名洛阳军扑了上去。 第341章 全都住手 得了李乐命令的亲兵,虽说心内有些忐忑,却也晓得诛杀段煨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匆匆赶往关押段煨的帐篷。 军营的西侧,不断的传来冲天的喊杀声和金铁交鸣之声,而军营的东面,传过来的则是一阵阵管青麾下大阵的呐喊声。 听着回荡在军营上空的呐喊,奉命前来诛杀段煨的亲兵一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洛阳军攻陷了军营,他会与李乐一同被当做罪逆诛杀。他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一口唾沫,朝着东面和西面各瞟了一步走向囚禁段煨的帐篷。 刚到帐外,两名负责看押段煨的兵士就跨步上前,将他挡住,其中一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向他问道:“要犯在内,无有李将军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兄弟来此何事?” 从腰间解下腰牌,将腰牌亮了一下,这名李乐亲兵对拦住他的两个兵士小声说道:“李将军要我前来诛杀段煨……” 话还没有说完,这亲兵后半截话就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他看见了两条人影趁着他与那两名兵士说话的当口,猛然蹿到了那两个兵士身后。 听到身后发出响动,两名兵士赶忙扭头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他们回头的那一刹,两柄锋锐的短剑,划过两道亮丽的弧线,从他们的咽喉上飞速切过。 随着短剑划出的银亮弧光,两蓬鲜血飚射而出,那两名兵士甚至都没来及发出喊叫,身体就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当那两名兵士瘫倒在地上,出现在满脸惊愕的李乐亲兵眼前的,是两个穿着西凉军衣甲的军官。 这两个军官生的是膀大腰圆、面相凶恶,左手那个军官,脸上甚至还有着一条如同蜈蚣般横亘着的粉色疤痕,更是让他给人一种凶相毕露的感觉。 手持短剑,两名军官缓缓的朝着两腿已然发软的李乐亲兵靠了过来。 军官每靠近一步,亲兵就会朝后退上一些。连着退了五六步,那亲兵怪叫了一声,掉头就跑,想要从这两名军官的手中逃脱出去。 可他才刚转过身,步子还买迈开,一名军官立刻便冲向了他,手中短剑朝前猛然刺出,一剑扎入了他的腰窝。 后腰被短剑刺中,那亲兵身子一震,止住了脚步,身子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还没有倒在地上,侧旁的另一名军官就纵步上前,一把勒住了他的颈子,将他摁在身下,双手搂住他的脑袋用力一拧。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亲兵大张着嘴巴,舌头外吐,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的溜圆,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轻响,踢腾了两下腿,便没了气息。 解决了李乐派来杀害段煨的亲兵,两名军官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站起身快速朝着关押段煨的帐篷小跑了过去。 到了帐帘外,俩人扭头朝四下看了看,见四处没人,才掀开帐帘钻入了帐篷。 帐篷内光线很暗,在帐篷的一角,段煨整个人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听到有人进入帐内,段煨拧起眉头,瞪眼朝帐帘处看了过去。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愣住了,有些疑惑的向进入帐内的俩人问道:“你二人如何来了?” “将军!”将帐内只有段煨一人,两名军官快步走到他身旁,其中一人一边用短剑将捆缚着段煨的绳索割断,一边对他说道:“怂恿李乐扣押将军的,乃是李乐麾下军侯陈希儿。我二人本欲待到稳妥一些,再来救出将军,可那陈希儿却极力撺掇李乐杀死将军,洛阳王又已挥军向军营大举进攻,情势紧迫,若将军不出面阻止,恐怕将士们皆要成为这荒野之中的游魂,实在耽延不得,才不得已冒险行事!” 身上绳索被割断,段煨飞快的把绳索抖开,站起身,向二人问道:“本将军眼下尚有多少兵马可调?” “回将军话!”问起可调拨的兵马,一名军官抱拳躬身对段煨说道:“西侧军营遭到洛阳军突袭,领军的黑脸将军好生了得,已是有许多将士死在他的刀下。大半将士皆被李乐调至西侧,抵挡洛阳军,只有少部人马于东侧防范洛阳王大军杀来,眼下将军可调拨者,只有我二人而已!” “这样打下去,将士们全都得死!”双手背在身后,段煨来回的快速走了几圈,随后抬手指着一名军官,对那军官说道:“你务必出军营一趟,恳请洛阳王暂缓进军,就说本将军有诛杀李乐、安抚大军之法!” “诺!”虽是心知此时出营不易,得了命令的军官却还是没有半点推搪,双手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转身走出了帐篷。 “走!”待到那军官出了帐篷,段煨向另一名军官招了下手,快步走到帐外。 在帐篷内,段煨就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待到出了帐篷,喊杀声是越发清晰。他朝四下看了看,竟是连一个兵士都没见到,心内顿时一紧,赶忙向着军营西面跑了去。 段煨被救出帐篷的同时,管亥正挥舞着大刀,在一群西凉军之中横冲直撞。凡是敢于阻挡管亥的西凉军,无一例外,均被他那柄大刀劈开胸腹,躯体飚射着鲜血,仆倒在地上。 一名西凉军兵士,左手持着盾牌,右手举起短矛,怪叫着从背后扑向管亥。 听到他的怪叫声,管亥猛然回头,双手紧攥着刀柄,用力朝着那西凉兵劈了下去。 大刀兜头劈下,那西凉兵下意识的举起盾牌格挡。锋利的刀刃劈在硕大的盾牌上,盾牌发出了“咔嚓”一声劈裂的脆响,持着盾牌的兵士闷哼了一声,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随着大刀劈过,西凉军兵士手中的大盾被劈裂为两片,身上的皮甲也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崩裂开来。 胸前飚射着鲜血,被管亥一刀劈翻的西凉军兵士腹部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累垂搭挂的肠子在鲜血的冲顶下,从他的腹腔涌出,流淌在地上。 倒地之后,那西凉军的身体还在不住的痉挛着,两眼瞪的溜圆,死死的凝视着被残阳映成一片橘红的天空。可他眸子中的神采,却在渐渐的黯淡下去,沉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围攻管亥的西凉军从倒地的兵士身旁跑过,其中不少人的脚板,踩在那兵士流淌出来的肠子上。 滑滑腻腻的肠子,在众人的踩踏下,被碾成一坨坨颜色各异的碎肉,其中还掺杂着许多肠子内残留的秽物,揉入在泥土之中。 一个个西凉军,倒在管亥挥舞着的大刀之下。管亥浑身溅满了鲜血,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有两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淌的殷红的血浆。 可西凉军却是越杀越多,挥舞着大刀,管亥两只手臂都砍到有些酸麻,朝他冲来的西凉军,却是丝毫也不见少。 “杀!杀了他!”西凉军刚稳住阵脚将进入军营的洛阳军包围起来,双方正厮杀到关键处,李乐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才到战场外围,李乐就一把抽出长剑,朝西凉军官兵们喊道:“他们人少!快快剿灭他们!” 跟着李乐一同跑过来的数人,除了陈希儿,其他人在李乐抽出长剑的同时,都怪叫着挥舞起兵器,向着洛阳军冲杀了过去。 手提长剑,李乐的眼睛是眨也不眨的盯着正被一大群西凉军围攻的管亥。 由于管亥被无数人围着,李乐并没有认出他便是当初黄巾军中的第一猛将,只是心内有种此人能在如此众多的人围攻之下,尚且斩杀西凉军无数,悍猛自是不消多说,李乐是绝对没有勇气上前与他厮杀。 正提着剑向管亥那边张望,两条人影快速向着李乐和陈希儿的背后蹿了上来。 “将军小心!”一名西凉军兵士,在厮杀中无意中扭过脸,看到了两条蹿向李乐的人影,赶忙朝李乐喊了一声。 正厮杀着的战场,双方将士的呐喊声此起彼伏,那兵士的声音虽大,却被阵阵呐喊掩盖,并未引起李乐足够的注意。 翘首朝管亥与西凉军厮杀的地方望去,李乐正看得出神,猛然感到后腰一疼,一柄长剑从他后腰插入,刺穿了他身上的铠甲,剑尖自小腹中透了出来。 满脸惊愕的低头看了一眼从小腹穿出、还滴淌着血珠的剑尖,李乐瞪圆了眼睛,神色中满是狐疑和迷惑。 没有看到是谁刺穿了他的身躯,他想不通,究竟是何人,会对他下如此杀手。 立于李乐身后,段煨持长剑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他将下巴靠在了李乐的肩头,轻声对李乐说道:“李将军,末将也是无奈,将军一路走好!” 听到段煨的声音,李乐脸上的错愕和不解才稍稍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不甘。 就在段煨抽出插穿李乐身躯的那柄长剑的同时,眼看着李乐被段煨一剑刺穿软软瘫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要逃走的陈希儿,正满脸惊恐的望着段煨,一条有力的臂膀,已绕在了他的颈子上。 将陈希儿按倒在地上,扭住他的军官抬头朝段煨看了一眼,见段煨向他摆了摆手,他才没有用短剑将陈希儿的颈子划开。 “全都住手!”手持长剑,段煨厉声向正在厮杀的两支军队喝了一声。 他的喊声很大,盖住了近处相互厮杀的双方将士的呐喊。 近处的许多人听到他的喊声,渐渐的收回了兵刃,向后退出了战场,扭过满是错愕的脸,望着手中长剑还在滴淌鲜血的段煨。 有人停下了厮杀,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战场上气氛有些诡异,也都纷纷收起了兵刃,彼此退回到各自同伴的身边。 被一群西凉军围着,管亥正挥舞大刀奋力拼杀,西凉军却突然向后退了出去。 压力陡然一松,管亥满脸错愕的望着那些面朝着他,正小心翼翼缓步退后的西凉军,心内不免生起了浓重的疑惑。 第342章 凌迟处死 吼住了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段煨横了离他最近的一群西凉军一眼,双手持着长剑,用力的向李乐尸体的颈子劈了下去。 伴随着一股红黑色血浆喷涌而出,李乐的头颅被段煨一剑斩断,硕大的脑袋如同皮球一般骨碌碌的滚动了几下,才停在离尸体足有一两步开外的地方。 弯腰捡起那颗染满污血的头颅,段煨将人头高高举起,向在场的西凉军喊道:“李乐不顾将士们生死,意图与洛阳王为敌,本将军已然将其诛杀!众军若要活命,即刻放下兵刃,与本将军一同投效洛阳王!” 正围着洛阳军厮杀的西凉军官兵,有一半原先都是段煨的部曲,听得段煨发喊,这些西凉军纷纷退后,将兵刃丢在地上,很快兵器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原先隶属于李乐麾下的西凉军,却并没有马上放下兵刃,而是一个个紧紧握着兵器,神色中带着惊惶的望着被段煨提在手中的人头。 “吼!”就在李乐所部西凉军不知该如何抉择时,军营的东边传来一阵怒吼声,管青所部数万大军已经推进到军营边缘。 管亥率领的这支洛阳军虽说经过一场拼杀,伤亡也是不小,立于战场上的所有洛阳军身上都沾染着浓厚的血渍,可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是如同利刃般锋锐。被他们的眼睛盯着,隶属于李乐麾下的西凉军,一个个只觉着后脊梁一阵阵发冷。 杀进军营的洛阳军虎视眈眈,率领这支洛阳军的管亥,更是悍猛到让西凉军官兵想起与他厮杀的场景,就两股战战不住打抖。 方才还与李乐所部西凉军并肩战斗的段煨部曲,如今已是放下了兵器,宣誓效忠于洛阳王。隶属于李乐麾下的西凉军将士心内很是清楚,此时此地,他们只要敢于拒绝段煨,恐怕已经放下兵器的昔日同泽,便会重新拿起兵刃。不过这些同泽,将不会冲向洛阳军,而是会毫不犹豫的追随段煨杀向他们。 在军营内,李乐麾下的西凉军已是占尽了劣势,军营东面传来的阵阵吼声和数万人前进时发出的巨大脚步声,更是让他们这些失去了主将的官兵战意全无、彻底陷入绝望。 “李乐已然伏诛!”见李乐所部西凉军还有些迟疑并未放下兵刃,段煨将人头又提起了一些,向他们高声喊道:“将士们莫有顾虑,洛阳王仁德,定不会为难将士们!早下投效洛阳王的将士,如今与洛阳军同饷同食,将士们可去问问他们,有了如此优厚的待遇,谁还会为悖逆朝廷的乱臣贼子卖命?”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段煨的话音落下,李乐所部西凉军官兵刚有一些人将兵器丢在地上,被一名军官摁倒在地、已是吓的尿液顺着大腿横流,把地面洇的一片潮湿的陈希儿就挣扎着仰起头,朝段煨喊道:“小人愿意投效洛阳王……” “住口!”陈希儿的话还没说完,段煨就猛然转过身,抬剑朝着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厮杀,遍地都是死尸的战场上一指,向陈希儿怒吼道:“全军将士,皆可免罪!唯你陈希儿,即便殿下不欲诛杀,本将军也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因你谗言魅惑,本将军与李乐商议妥当之事,竟会横生枝节!”一只手提着李乐的人头,另一只手中的长剑指着满地的死尸,段煨咬着牙恨恨的对陈希儿说道:“若非是你,如何会有如此多的将士埋骨荒野?若非是你,我等已然追随洛阳王,从此便是大汉官军,再非乱臣贼子!见事已败露,再无转圜余地,你便向本将军讨求苟生,本将军如何会应允于你?” 话说到这里,段煨怒目瞪着陈希儿向身后一招手,对不远处的几名兵士喊道:“将此贼给我千刀万剐,作为我等投效殿下的贺礼!” 段煨咬牙切齿说出的一番话,触动了剩下一小部分还没交出兵器的西凉军内心深处。他们没有放下兵器,并非是对李乐多么忠诚,而是因为他们乃是李乐部曲,担心刘辩会将他们作为李乐附逆处置。从段煨口中,得知刘辩极可能会赦免他们,剩下的西凉军将士,也纷纷把兵器丢在了地上。 越来越多的西凉军将士放下了兵器,那几名得了段煨吩咐的兵士则应了一声,齐齐跑到摁着陈希儿的军官身前,其中一名兵士站在陈希儿脑袋旁,抬起脚,狠狠的朝着他太阳穴上踹了下去。 这一脚踹的是异常大力,伴随着剧痛,陈希儿直觉着两眼发黑,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见陈希儿昏死过去,几名兵士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俩人上前将他架起,另外几人则飞快的跑入军营内部,没过多会便抬来了一根粗大的木头。 随着军营内交战的双方停下了厮杀,已经逼近到军营外侧的管青所部兵马的呐喊声也停歇了下来。 太阳已完全落下了地平线,管青麾下数万兵马纷纷点起了火把。成片的火把蹿动着熊熊的火焰,将刚刚降临的夜幕都映红了半边。 随着军营东面的大军点起火把,军营里,一些段煨麾下的西凉军也将火盆点燃。蹿动着的火苗散放着橙红色的火光,把整座军营照的就如同白昼一般。 回到近两千名洛阳军的阵列前,手提着大刀,管亥朝身后的洛阳军将士们看了一眼。 与他一同前来的洛阳军,除了死亡和重伤的官兵,剩下的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每个人身上、脸上都糊满了鲜血。 发起进攻之前,管亥甚至还曾想过,只要他们冲杀下来,西凉军猝不及防之下,极可能很快溃散。 可战斗开始之后,管亥很快就发现他太低估了西凉军的士气和战力!遭受突袭的是一支极其善战的军队,虽说与洛阳军作战,每倒下七八名西凉军,才可能有一名洛阳军倒在战场上,可西凉军将士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若非段煨及时出现,管亥等人恐怕只有等到天黑,才可能从西凉军的团团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继续完成刘辩交付给他们的任务。 几名扛着粗大圆木的西凉军跑到段煨近前,把圆木立于地上,其中俩人挖出一个深坑,将圆木的一端埋入地下,让它笔直的竖立起来。 待到在坑中填满泥土,将圆木竖立稳固,那两个拖着陈希儿的兵士才将他扶了起来,让他背靠着圆木,把他身上的衣甲卸下,并且连他的衣衫也给撕扯开来,将赤着上身的陈希儿顶在木桩上,用绳索绑缚了个结实。 待到陈希儿浑身绕满了麻绳,一名西凉军兵士不知从哪提了桶冷水,兜头向他泼了下去。 被冷水一激,昏迷过去的陈希儿打了个激灵,悠悠的醒转过来。 醒转过后,陈希儿只觉着双手双脚完全没办法动弹,他赶忙低头朝身上看了看,映入他视线的,是来回盘绕着,将他紧紧捆缚在木桩上的麻绳。 发现浑身捆缚着绳索,陈希儿连忙又抬头朝前看了一眼,只见一名西凉军兵士,手中正捏着一把锋锐的短刃,脸上带着残虐的笑容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看到那兵士手中的短刃,陈希儿顿时明白过来即将要发生什么,他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同时还瞪圆了满是惊恐的眼睛,连声朝段煨怪叫着:“段将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自今往后,愿为将军做牛马……” “本将军可用不得你这样的牛马!”陈希儿的喊声还没落下,段煨就冷冷的回了他一句,随后扭头向手中捏着短刃的西凉军哝了哝嘴。 那西凉军兵士脸上虽然带着怪笑,可持着短刃的手,也还是难以抑制的不住哆嗦着。 将人凌迟碎剐,说起来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且说的时候还能让人快感十足。可对具体行刑的人来说,心理上却是要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战场之上,虽说也是血肉横飞、鲜血飚溅,可那时毕竟双方是在互相厮杀,不杀死敌人,就会被敌人杀死。 而碎剐一个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意义就是完全不同,给行刑者到来的心理创伤也远远多于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所承受的心理压力。 持着短剑,那西凉军兵士脸上那抹轻松渐渐褪去,他每朝被绑在木桩上的陈希儿走近一步,呼吸就会抑制不住的又粗重几分。 军营内,无论是管亥率领的洛阳军将士,还是西凉军将士,视线全都凝聚在被绑在木桩上的陈希儿身上,静静的等待着那柄锋利的短刃,从陈希儿的身上切下一块快皮肉,最终把他剔成一堆白骨。 就在凑近陈希儿的西凉军士兵,把短刃架在陈希儿手臂上,即将动手的时候,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冲进了军营。 骑在马背上的,是一名身穿洛阳军衣甲的骑兵,刚到才止住了一场殊死搏杀、还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战场,那骑兵就勒住战马高声喊着:“殿下有令,管将军即刻引领本部兵马回城!” 听到骑兵的喊声,管亥朝身后的洛阳军将士们一招手,对他们喊道:“打上火把,将战死的将士们带回去!” 得了管亥的命令,近两千名洛阳军很快便点起了火把,借助着火光,在遍地的尸体中寻找起战死的同伴。 “段煨将军可在?”朝忙着寻找死去同伴的洛阳军看了一眼,那骑兵接着又高声喊了一嗓子。 段煨听到骑兵唤他,赶忙朝前跨出两步,抱拳说道:“末将在此,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殿下有令!”前来传令的只是刘辩的亲兵,那亲兵并未与段煨在称谓上多做纠缠,而是将段煨打量了一遍过后,对他说道:“段将军平乱有功,殿下已备办酒宴,为将军庆功!另有封赏!至于抵抗管将军之西凉军将士,也只是听从李乐命令,殿下传召一律赦免罪责!” 第343章 殿下好生自私 郑县城内的街市口,竖着一根足有两三丈高的圆木。 圆木的顶端,横亘着两根稍细一些的木头,这两根木头与竖直的圆木垂直交错,形成十字架状。 凡是从这根圆木旁走过的人们,都会下意识的抬起头,往架子的顶部看上一眼。吸引人们眼球的,并非这支笔直竖立在街市口的木架,而是一个被钉在木架上的活人。 木架上的人双腿悬空,两只手臂展开,被人用木质的榫子扎穿手掌,钉在木架上。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完全凭借着被榫子钉穿的手掌来支撑,或许是已经对疼痛麻木了,吊挂在木架上,他是连哼也不哼上一声,只是迷迷顿顿的眯着眼睛,就好像随时会睡过去似得。 自从他被钉到架子上,每天都会有专人前来喂他饭食、给他饮水。也正是因此,已经整整在木架上钉了七八天,此人依然吊着一口气息,并没有死去。 站在城墙上,刘辩手扶城垛,远远的凝望着被钉在木架上的人,眉头紧紧的拧成了一团。 “此人已吊挂于街市数日!”刘辩正望着木架上的人,立于他身后的管青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忍的对他说道:“即便是罪大恶极,这几日想来也是够了……” “本王也是无奈!”双手扶着城垛,望着吊挂于木架上的陈希儿,刘辩摇了摇头,对管青说道:“此人怂恿李乐率军与我军厮杀,致使许多将士无端战死于城外,段煨与其麾下将士恳请本王严惩此人……” “他多活一日,便要多受一日苦楚!”刘辩转过身,凝视着管青那张满是同情的俏脸,以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对她说道:“只望他能早些气绝,也少受许多折磨!” 心内清楚,刘辩若要收拢段煨等人之心,必定是要严惩怂恿李乐作乱的陈希儿,管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缓缓的垂下眼帘,眸子中却依旧闪烁着不忍和怜悯。 “青儿征伐沙场,死于青儿刀下者,已是数不胜数!”从管青的神色中,看出了对陈希儿的怜悯,刘辩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柔声对她说道:“此人罪大恶极,许多将士因他而死,青儿为何却会怜悯于他?” “征伐沙场,明刀明枪,不是敌死便是我亡!青儿纵使杀死百万敌军,也绝不会心生怜悯!”管青仰起脸,望着刘辩,轻声对他说道:“即便是将此人砍下头颅示众,青儿也不会有半点怜惜。只是如此折磨……” “启禀殿下!”扶着管青的手臂,刘辩正要说话,一骑快马从城外冲入郑县,进了城门,马背上的骑士飞快的沿着阶梯跑上了城墙,到了离刘辩尚有五六步的地方,那骑士半跪在地上,抱拳对刘辩说道:“长安城内,范方等人于两日前打开城门,李傕、郭汜、张济等人领军进入城内,吕布率军死命突围,方冲出长安。王允被杀,如今长安城,再次落入西凉军之手!当今陛下与朝中文武,皆为李傕、郭汜囚徒!” 听完斥候的禀报,刘辩先是扭头看了立于面前的管青一眼,随后朝那斥候摆了下手,对他说道:“严密监视长安城内西凉军,他们一旦有所动作,即刻向本王禀报!” “诺!”斥候应了一声,站起身飞快的跑下了城墙,没过多会,便策马再次出了郑县。 “快去请军师前来!”松开扶着管青手臂的双手,刘辩走到靠着城外那侧的城垛,望着城外绝尘而去的斥候,向身后一名兵士吩咐了一句。 兵士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下了城墙,刘辩则一只手按在城垛上,凝视着城外的山岗。 夏季已经过去,秋季早已悄悄的降临世间。初秋的风儿,带着一丝凉意,从山岗上掠过。 山岗上的草木依旧葱翠,微凉的风儿并未对它们造成太多的影响。从城墙上放眼望去,城外是一片绿意浓重,草木生机勃勃,任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数场大战。 “该回洛阳了!”在城垛边站了好一会,庞统还没有来到,刘辩轻声对一旁的管青说道:“本王有意微服经弘农一带返回洛阳,沿途勘察民情,看看百姓生计如何。仅凭各地官员上书,绝对看不见真实的一面。” “殿下莫不是要末将陪同……?”刘辩刚提出要微服经过弘农一带勘察民生,管青就抬起头望着他,神色中带着几分担忧的说道:“如今兵荒马乱,不晓得有多少人暗中欲要谋害殿下,若是殿下行踪为他人得知……” “不妨!”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除你之外,本王只带四名兵士,我等皆换上百姓服饰,即便行踪暴露,只须让兵士们离开,分路返回洛阳,我等也是很容易从别人眼皮低下溜走!” 刘辩当初曾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姬逃离洛阳,后来又与管青一同逃出卢县、蓟州,对刘辩逃跑的能耐,管青自是不会有半点怀疑。 从刘辩的语气中,管青听出了自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双手抱拳,应了一声。 “殿下!”二人正说着话,庞统上了城墙,快步走到刘辩近前,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对他说道:“若是殿下不唤臣下前来,今日臣下也有一事要向殿下呈禀!” “哦?”庞统说有事呈禀,刘辩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军师有事,但说无妨!” “大军驻扎郑县,已是有些时日!”放下抱拳的双手,庞统直起身子对刘辩说道:“长安即便未破,想来也是撑不到我军赶至……” “本王请军师前来,正是要商议此事!”不等庞统把话说完,刘辩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方才本王得到探马回报!长安已破,王允被杀,吕布率军杀出重围,陛下也是落入了李傕、郭汜之手!” “甚好!甚好!”得知长安已破,庞统的脸色顿时显得好看了许多,那张坑洼不平、甚为丑陋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对刘辩说道:“如此一来,殿下退兵,便更加名正言顺!” 直视着庞统,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庞统说道:“此番退兵,便由军事一手操办。本王打算在大军出城之后,与管青将军带领四名精壮兵士,绕道弘农,一路上微服勘察百姓可否安居乐业!” 刘辩提出要微服绕道弘农,庞统愣了一下,不过却并未出言反对,而是略沉吟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殿下既提出绕道弘农,想必是早有此意。臣下不便阻挠,只望殿下,于路途之中一切小心行事!” “多谢军师提醒!”刘辩点了点头,先是向庞统谢了一声,随后对他说道:“待到本王离去,军师可大张旗鼓,做出本王犹在军中之态,引领大军进入河南尹地界,于谷城等候本王!” “诺!”庞统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便对刘辩说道:“殿下若无他事,臣下这便传令全军,收拾辎重,明日一早起兵返回洛阳!” “有劳军师!”抱拳给庞统回了一礼,目送着庞统转身离开,刘辩把目光转向管青,对管青轻声说道:“青儿或许不知,本王此番要微服绕道弘农,除了查勘民情之外,尚有一心愿未了。” 管青并未接刘辩的话茬,她只是仰起脸,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凝视着刘辩。 “返璞归真!”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抬起手臂,向城外的葱翠山岗划出了个半圆,对管青说道:“每次本王出征,动辄千军万马,可本王心内却始终有着一个念想。若是有一日,天下大定,再无征伐之事,本王便与青儿选一山清水秀之所在,建上几间草房,躬耕山野,再不问世间之事,岂不美哉?” 从刘辩口中得知他有躬耕山野的想法,管青低垂下臻首,沉默了许久,才幽幽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好生自私……” “哦?”完全没想到管青会说他自私,刘辩愣了一下,扭头看着管青,神态中现出几分迷茫的问道:“青儿因何说本王自私?” “殿下只想着躬耕山野,自去过那逍遥日子。却未曾替全军将士着想!未曾替天下臣民着想!岂非自私?”仰起俏脸,管青那双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晶亮的光彩,望着刘辩,她轻声说道:“殿下坐镇洛阳,无数百姓拖儿挈女迁往洛阳,只因他们相信殿下可保得他们身家性命;此番征战,十万西凉军投效殿下!他们莫不是只为跟着殿下匡扶汉室,尔后眼看着殿下荷锄挑担隐居山林?” 管青的一番话,把刘辩给说的愣了一愣。他撇了撇嘴,微微一笑,双手搭在管青的肩头,将额头顶在管青脑门上,轻声对她说道:“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本王欲与青儿享受几日适闲,可汉室未稳,天下臣民犹自引颈于刀俎之下,数十万将士整戈待旦,随同本王匡扶汉室!本王又如何敢辜负他们?” “殿下方才还说……”微微仰起俏脸,美目凝视着刘辩,管青红艳的唇儿几乎快要贴到了刘辩的唇上,话只说了一半她又给咽了回去,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她才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再次扬起俏脸,轻声对刘辩说道:“方才殿下说要与青儿隐居山林……” “是啊!”管青说话时,吹出的气息温润而带着一股清香,刘辩贪婪的深吸了口气,才柔声对她说道:“天下已乱,四方豪雄纷起。虽说许多豪雄面儿上依然尊崇汉室,可实际上,却早已不遵汉室号令。若要匡复大汉,本王此生恐怕都要在马背上颠沛流离。躬耕山林那般恬适的生活,不过是本王心底的一份渴望罢了。” 双臂慢慢下滑,环绕在管青的柳腰上,搂着管青,刘辩的额头抵在她的脑门上,轻声对被他一番话说的面露羞惭的管青说道:“青儿,你真香!” 第344章 再过太华山 一支十余万人的大军,自郑县以北绕过太华山,推进至弘农郡地界,一路向东挺近。 并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乃是各自提着大刀的管亥和段煨。管亥于左、段煨于右,二人一边缓辔前行,一边不时的还交谈上几句。 曾亲眼目睹过管亥勇悍的段煨,对这位出身黄巾的黑脸将军很是钦佩,管亥为人也很是粗豪,平日里和人相与便是有些自来熟,一路上二人相谈的倒也是甚为欢畅。 跟在二人身后的,是身穿红色战袍、骑着纯种北方战马的一万洛阳军骑兵。所有洛阳军骑兵,都挺直着腰板,手提朴刀、身后背着圆盾,他们列起的队形,马匹与马匹之间保持着三拳的距离,从队列侧旁看过来,这支骑兵的阵列甚至可以与步兵的整齐相媲美。 洛阳军骑兵后面,则是黑压压一片、还穿着西凉军衣甲的西凉铁骑。虽说西凉铁骑也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骑兵雄师,可他们的队列与走在前面的洛阳军骑兵相比,就稍显凌乱了一些,至少马匹和马匹极少有齐头并进,多少有些参差不齐。 尾随着西凉铁骑的,是十万西凉军步兵。所有西凉军步兵,都是手持大盾与短矛的重装兵士,往日那些使用长弓的轻装步兵,也都更换了重步兵的兵甲。由于步兵列阵容易,投效刘辩的西凉军,在队形上,竟是不比洛阳军步兵逊色多少。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便是穿着大红衣甲的洛阳军步兵。洛阳军步兵分为三队,紧跟着西凉军降卒的,是手持朴刀的朴刀阵。被朴刀阵和队尾陌刀阵夹在中间的,则是装备了弩箭的弩兵。 这支如同黑红相间长龙般的队伍中,有着一辆马车分外扎眼。 漆黑的马车车厢,刚漆刷不久,平滑的漆皮在阳光下,折射着淡淡的光泽。在两匹矮小马儿的牵引下,被一群洛阳军步兵簇拥着,跟随队伍缓缓向前推进。 车厢内,身穿金色衣甲、头戴鎏金冠的太史慈一脸的郁闷,不时掀起车帘朝外望上两眼。 与太史慈同车而乘的,是穿着一身靑布深衣的庞统。相比于太史慈,庞统的神色要淡然了许多,他微微闭着眼睛,身体随着马车的摇晃,微微的晃动着,就好似快要睡着了一般。 “军师……”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了一会,太史慈小声对庞统说道:“末将扮成殿下,这身铠甲穿着,着实……尤其坐在马车上,屁股都快要坐出茧子来了,哪里有骑马来的逍遥快活!” “我倒觉着坐马车,要比骑马快活!”背靠车厢的庞统睁开眼睛,看着太史慈不紧不慢的说道:“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若是骑马可是要比坐马车多了许多苦楚。” “唉!”太史慈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好像很不赞同庞统所言似得甩了甩头,又掀开车帘望着马车外,或许是太过向往骑在马背上,他的脸上竟是现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与此同时,太华山山巅上,六个穿着百姓深衣的人,正牵着战马伫立于山顶。 此处山顶,地势颇为平坦,为了便于在山路上行进,所有马匹都被用黑布蒙上了眼睛,乖乖的立于六人身旁。 牵马站在最前面的刘辩,眺望着云绕雾缭的山林,深深的吸了口气,对一旁的管青说道:“青儿,可有看出此处的崇峻之美?” “殿下好像很喜欢此处!”牵着马,站在刘辩身旁,管青的俏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轻声应了一句。 没有跟随大军,嗅不见那浓郁的征伐气息,刘辩与管青都感到心内平静了许多。此刻在他们眼前,再没有那森寒的刀光剑影、再没有大军行进时发出的整齐脚步声。 出现他们眼前的,只是一片宁静的山林。山林中不时的传出几声老猿的嚎叫,那嚎叫打破了山林的寂静,倒也为这人间仙境,添加了几分别样的生趣。 “是啊!”环顾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和缭绕于山峦间的云雾,刘辩轻轻叹了一声,接过管青的话头说道:“多美啊!若是能在这山上盖间茅屋,住上三年五载。开出一小块田地,每日桑麻农耕,那日子该是何等惬意!” 立于刘辩身旁,管青并没有接他的话。天下纷争已起,四处豪强称雄,若是刘辩此时有了退隐之心,数十万大军以及无数百姓,就将会面临无人引领的局面,终有一天,会被他人奴役。 管青没有回话,刘辩也不逼她回应。他缓缓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深吸了口山峦间蕴含着天地灵秀的气息。 当他眼睛再次睁开时,眸子中那抹淡然已是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蕴满了欲求的精芒。 “青儿先前曾对本王说过,天下人皆可退隐山林,唯独本王不行!”望着远处的山峦,刘辩神色凝重的说道:“这大山何等巍峨,峻岭何其险峻,最终还不是为我大军数度征服?既然天下大势逼着本王征伐沙场,命运已注定本王此生不再平庸!本王便不会再有丝毫犹豫,终有一天,本王要率领百万雄兵,踏平无数险峻高山,征服所有祸乱天下的逆臣,将这无限江山,紧紧攥在手中!” 话说到最后,刘辩紧握着拳头,猛的将手臂往腰肋处一拉。 刘辩发出这番感慨,包括管青在内,立于一旁的几人全都抱拳躬身,齐齐应了句:“殿下威武!” “走!下山!”在山巅伫立了片刻,刘辩向管青等人一招手,牵着骏马,率先朝下山的小路走去。 再次登临太华山,恢宏磅礴的崇山峻岭,清洗了刘辩心底对安逸闲适仅存的向往。在他心内,留下的只是征伐天下的雄心壮志,正是从这一刻起,注定了会有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南北纵横,用他们的战刀和鲜血,征服无数挡在他们身前的强敌。 一行人沿着小路下山,一直走到天色落暮,才行进到太华山东侧的山脚。 下了太华山,刘辩仰头朝天边那抹艳丽的残霞看了一眼,对身后的管青和四名兵士说道:“今晚恐怕我等得要露宿荒野了!” “殿下,我等夜间均可视物,这荒山野岭之中……”扭头环顾着四处的山峦,管青神色中带着几分迟疑的说道:“多有狼虫虎豹,若是只来一两只猛虎,我等倒是不惧,可万一……” “万一来了狼群,着实恼人!”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点了下头,翻身跨上马背,对众人说道:“不过此处路途难行,夜间不宜赶路。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我等再向东行进一些,看看可能遇见村落!” “诺!”众人应了一声,翻身上了马背,双腿夹着马腹,跟在刘辩身后,纵马向着东面一阵疾驰。 越往东行进,离太华山越远,道路也越是平坦。可天色却已是越来越暗,刘辩等人策马疾驰了不过十数里,天边那抹残霞便已完全消退,又一个黑夜悄然降临。 勒住坐骑,刘辩环顾四周。在他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夜幕,根本看不见有村庄存在的迹象。 “今晚我等便于此处留宿!”前方一片黢黑,估摸着不太可能寻的到村落,刘辩翻身下了马背,对管青等人说道:“各人偎着战马,夜间风凉,莫要着了风寒!” “诺!”众人先是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也翻身下了马背,各自寻了个平坦的所在,将战马拴好,几名兵士则找寻了一处空地,垒起行军灶台,搭上铁锅煮起了饭食。 橘红色的火苗蹿动着,火舌舔舐着黢黑的锅底,只不过一小会儿工夫,烹煮着饭食的铁锅就冒出了蒸腾的白汽,馥郁的粟米饭香顿时向四周飘散开来。 兵士们在烹煮着饭食,刘辩与管青则并肩立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欣赏着漫天的繁星。 夜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纯净,一颗颗晶亮的星星,就好像被人擦洗过,亮的是那么的剔透、亮的是那么的璀璨。 脸颊靠在刘辩的肩头,美目凝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穿着一身麻布深衣,挽着男子的发髻,管青竟是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别样的妩媚。 以往刘辩与管青相互依偎,他们常常是身上穿着厚重的衣甲,坚实的铠甲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厚实的屏障,虽是相拥,却缺少了一种皮肉紧贴的感觉。而此刻,薄薄的深衣却能让他们真切的感到彼此肌肤的柔软和温温的热度。 搂住管青的肩膀,刘辩仰着脸,与管青一同凝望着夜色中的点点繁星。 “青儿曾听说过,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是一个离去的人儿!”仰脸望着苍茫夜色中的繁星,管青悠悠的说道:“不晓得他们此刻,可有看见我们。” “当然能够看见!”搂着管青,望着漫天的繁星,刘辩心内却生起了一丝自从穿越来到这个时代,极少有过的情愫。 他想到了两千年后的夜空,想到那弥漫着雾霾的时代,想到了那并不清澈的夜色和被一层灰蒙蒙雾气笼罩着的星光。 那里是他的家乡,虽然那里的天空没有眼前的天空纯净,那里的空气不如汉末的空气清爽,可那里终究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想起以往生活的时代,刘辩心底还是有着一些神往。可他却绝不会向任何人说出他来自何处。他很清楚,即便他说出真实的身份,也没人会理解,就算是管青,恐怕也会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目光看他。毕竟这副皮囊不再是过去的他,而是大汉宗室的刘辩。 “嗯?”二人正相拥着凝望夜空,管青的小眉头微微蹙了一蹙,雪白的颈子扭了扭,想要朝侧旁看去。 感觉到了她的动作,搂着她香肩的刘辩,在手掌上轻轻用了些力气,又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香肩被刘辩搂紧了一些,察觉到附近有些怪异的管青扭过脸,眸子中带着满满的疑惑,凝视着刘辩。 刘辩却并未给管青任何解释,他依旧仰脸望着漫天的繁星,脸上的痴迷越发浓重了几分。 第345章 草丛里的妞儿 “二位先生,饭食烹煮得了!”由于是微服经过弘农郡,离开郑县之前,刘辩就向跟随他和管青的四名兵士交代过,一旦下了太华山,只能称呼他与管青“先生”,决不可直呼“殿下”、“将军”,因此,当饭食烹煮妥当,一名兵士前来呼唤他二人吃饭时,只是抱着拳招呼了他们一声,并未如同往昔行军一般替二人盛来饭食。 很是满意的朝那名兵士点了点头,刘辩拉着管青的小手,对她柔声说道:“我等出发前,还带了些肉食,晚间吃饱一些,肚子里有饭食,睡着之后,方可抵御寒气!” 刘辩牵着管青的手,温柔的与管青说着话,离他们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轻轻朝一旁啐了口唾沫,嘴里咕哝着骂了句:“龙阳之癖,屁眼儿被顶的裂开了,方才快意!” 虽说距离不算很远,可那人咕哝着说话时,声音却是极小,刘辩与管青并未听到他说些什么,若是果真听到,二人不恼的吐出半斗血,也算得上是有肚量了。 搂着管青,在往兵士们烹煮好饭食的地方走去前,刘辩扭过头,朝有人藏身的草丛露出了一抹怪怪的笑容。 凑着星光,看到刘辩向他藏身的草丛露出一抹怪怪的笑容,草丛中的那人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伸出双臂抱着肩头,将头偏向了一旁,不再去看刘辩,生怕多看一眼,都会被他那邪恶的笑容给吓的整晚也睡不安稳。 一名兵士为刘辩和管青分别盛了一碗喷香的粟米饭,并且在二人的饭碗中,各放了几块熏烤的干肉。 端着饭碗,刘辩向管青使了个眼色,抬脚往他刚才与管青一同看星星的地方走了回去。 见刘辩又走回了看星星的地方,管青也端着碗,紧跟在他的身后。 先前管青已经感觉到附近可能藏着人,只是刘辩阻止了她的动作,她才没有冲出去将藏在草丛中的人给揪出来。 刘辩明知那附近有人蛰伏,却偏偏端着饭碗又走了回去,倒是把管青给闹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手中捧着盛满了喷香粟米饭的饭碗,回到看星星的地方,刘辩把碗往身后一放,背对着那人藏身的草丛,仰脸望着星空,一直等管青来到他身边,他才朝旁边的地面轻轻拍了拍,对管青说道:“先来陪我坐会,饭食等会再吃。” “嗯!”管青朝藏人的地方看了一眼,手中捧着饭碗,挨着刘辩坐了,眼睛却不时的瞟向身后那片草丛。 从管青手中拿过饭碗,刘辩把她的碗也放在身后,伸出手臂搂着她,微微仰起脸,对管青说道:“夜色如此之美,我真希望这夜晚过的稍慢一些才好。” 眼看着刘辩把两碗粟米饭都放在了身后,草丛中那小小的人儿舔了舔嘴唇,心里早是把刘辩给咒骂了千遍万遍。 他已是两天没有吃过半颗粮食,早饿的前心贴着后背,刘辩却偏偏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将两碗粟米饭放在身后不吃,怎能不让草丛中饥饿的人儿发自内心的诅咒这糟践粮食的恶人? 看着相拥在一处的刘辩和管青,草丛中的人儿心内也很是纠葛。肚子饿的发慌,他很想偷偷的过去,将那两碗喷香的粟米饭偷来,安抚那咕噜噜直叫唤的肚子,可又担心靠近之后,万一一个不留神,被刘辩与管青发现,那便是糟糕透顶。 心内纠葛了好一会,望着身后摆放了两只饭碗的刘辩和管青,那小人儿终究没能抵御住饭食的诱惑,暗暗的想道:“他二人喜好龙阳,想来对我这女儿家不会有太大兴致……” 想到这里,草丛中的人儿心内稍稍坦然了一些,趴伏在地上,慢慢的朝着刘辩与管青挪动了一些。 可只是挪动了一小步,她又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篝火旁一边吃着饭一边在大声胡侃的四个汉子,小心肝儿陡然又提了起来。 “他二人着实喜好龙阳,可那四人……”望着正胡侃的四个汉子,她的心情又灰暗了下来,苦着个小脸,嘟着嘴,竟是没敢再向前挪动。 “有人……”被刘辩搂在怀中,管青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草丛发出了几声窸窣的响动,她扭过头望着刘辩,小嘴张了张,刚轻轻说出两个字,便被刘辩抬手止住了她接着想要说的话。 “哥几个,你们聊着!”止住了管青的话头,刘辩紧紧的搂着她,仰脸望着满是星斗的苍穹,篝火旁的一个汉子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对他的三个同伴说道:“我去撒泡尿!” “哈哈,吃过了就尿!”另一个汉子就大笑了两声打趣道:“你尿泡难不成是直的?这边吃着,那边尿就上来了?捎带着把屎也给拉了,莫要过会来会的跑趟子!” 这汉子的打趣引得另两个汉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要去撒尿的那汉子倒是没跟他们一起笑,而是没好气的瞪了打趣他的汉子一眼,丢下句“拉出来给你趁热吃”,便跨步朝一旁的黑暗中走了过去。 篝火旁的仨人望着那汉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便爆发出一阵哄笑。 藏在草丛中的人儿趴伏在地上,望着刘辩身后那两碗粟米饭,心内却是更加纠葛。 她很想悄悄过去,把那两碗粟米饭偷来吃掉,可又怕万一被人抓住,平白的受了羞辱…… 若是言语上羞辱她一番倒也罢了,不远处那两个喜好龙阳的,恐怕对她并无太大兴致,让她最为担忧的,便是稍远一些火堆边上正在吃饭、说话的几个汉子。 从那几个汉子粗鲁的对话中,她能感觉的出来,若是被那几个人虏去,恐怕不被糟践个通透,也是不可能被放走。 趴伏在草丛中,这小小的人儿心内正纠葛着要不要冒险上去偷那两碗粟米饭,她的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阵草叶儿被人踩动时发出的“沙沙”响声。 由于太过专注,当她听到草叶被人踩动发出的响声时,一个体格魁梧的大汉,已是站到了她的身边。 感觉到身旁站了个人,她赶忙抬起头朝侧面看去,看见的却是一只向她抓过来的大手。 躲在草丛中的小姑娘顶多只有十一二岁,由于常年营养不良,她生的是瘦小枯干,被那名方才说要去撒尿的汉子一把掐住后颈,像提小鸡仔似的提了起来。 被那汉子提了起来,小姑娘用力的踢腾着小腿,大声叫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什么也没做!” 小姑娘的喊声引来了刘辩、管青和火堆边另外三个汉子的目光。那三个汉子见同伴从草丛里抓了个人出来,全都站起身,抽出了长剑,朝着被像小鸡似提起来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那小姑娘体重很轻,揪着她颈子的汉子,又是洛阳军将士中的佼佼者。那汉子提着小姑娘,手臂平平的向前伸着,任由她如何踢腾,就是踢不到他半分。 “把她带过来!”三个持剑的汉子刚要从刘辩和管青身旁走过,刘辩就抬手止住了他们,朝那揪着小姑娘的汉子喊了一嗓子。 得了刘辩吩咐,那汉子揪着小姑娘的后颈,平平的举着她,到了刘辩和管青身前,将那小姑娘往地上一丢,冷声喝了句:“跪下!” 被丢在地上的小姑娘倒也乖巧,落地后她不再挣扎,而是趴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被人看出了她是个女儿家。 “抬起头来!”越是害怕发生的事情,发生的越快,小姑娘趴伏在地上,刘辩却好像根本没看出她怕被人看见脸似得,向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像受了惊吓的火鸡一样头拱着地,屁股撅的老高,小姑娘就好似根本没听到刘辩说的话,始终没有把头抬起来。 站在她身后,见她没有抬头,揪他到刘辩面前的汉子抬脚用脚尖朝她的小屁股上点了两下,冷冷的低声喝道:“先生要你抬头,还不快些把头抬起来。” 干瘦到几乎没有二两肉的小屁股被那汉子用脚尖点了两下,小姑娘就像是触电般的弹了起来,一张脏兮兮的小脸随即出现在刘辩和管青的眼前。 “这小妮儿,生的倒是俊俏!”虽说小脸上糊的满是泥巴,刘辩还是一眼看出了跪在面前的是个女娃儿,在小姑娘抬起头后,刘辩伸手帮她把沾在头发上的两根草叶儿拿掉,扭头朝一旁的管青微微一笑,对管青说道:“不过她身上也太脏了一些,回头给她洗洗干净,一准是个美人坯儿!” 看着跪在刘辩身前的小姑娘,管青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把那小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通透。 管青是极美的人儿,可眼下穿的却是男子的深衣,再加上那小姑娘低着头,不敢多看她一眼,始终还是把她当成个男人。 感觉到管青在打量她,小姑娘浑身都在微微哆嗦着,心内却在寻思着:“这二人喜好龙阳,为何见我是个女儿家,也是如此这般眼神?莫非他们……” 心中越想越怕,小姑娘仿佛看见了她被这群恶人轮流糟践的场面,很是忐忑的小声对刘辩和管青说道:“二位先生,我是个男娃儿……可莫要把我送给那几位大哥,他们一个个看着凶恶的紧……” 小姑娘被吓的浑身哆嗦,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倒是把刘辩和管青给逗的乐了。 心里虽是觉着这小妮儿颇为有趣,刘辩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冷的,向小姑娘追问了一句:“你果真是男娃儿?” “是!”再次跪伏在地上,小姑娘浑身剧烈的哆嗦着,应了一句。 “可我看着你却像是个姑娘家!”一只手捏着下巴,刘辩低头看着跪伏在面前的小姑娘,对她身后站着的汉子说道:“把她的衣服给扒光了,我今日便要看看她究竟是男是女!若是果真是个女娃儿,敢欺骗于我,明日便寻个老丑之人,将她送了……” 第346章 北面有贼人 “诺!”立于小姑娘身后的汉子,得了刘辩的吩咐,双手抱拳应了一声,跨步上前,伸手掐住小姑娘的颈子,将她按倒在地上,就要去扒她那身脏兮兮的衣衫。 “不要!”当那汉子的手扯住她衣领的那一刹,小姑娘怪叫了一声,干瘦的小手紧紧的扯着胸前的衣襟,向刘辩怪叫着:“我是女娃儿!我是女娃儿!莫要撕我衣衫!” “放了她!”那小姑娘喊出了她是女娃儿,刘辩满脸得意的朝按着她的汉子摆了摆手,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容向重新跪伏在地上的小姑娘问道:“你叫甚么名字?哪里人氏?如何会在这荒野之中?” “回先生话,奴家叫柳娘,是郑县人氏,只因洛阳王打进郑县,才逃了出来!”跪伏在地上,小姑娘浑身哆嗦着,颤巍巍的对刘辩说道:“奴家早年没了父母,只有一个比奴家小一岁的弟弟,出城之后,弟弟被贼人抓了去,奴家藏在草丛里,才躲过了贼人……” 回着刘辩的话,柳娘脏兮兮的小脸朝一旁扭了下,看了看地上的两碗粟米饭,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吃吧!”见刘辩看着地上的那两碗粟米饭,一旁的管青拿起其中一碗,递给了她,语气很是轻柔的说道:“想来你也是饿的慌了!” 管青虽是穿着男人的深衣,可声音却是如同夜莺儿一般好听,听着她这句很是轻柔的话,柳娘竟是有种骨头都酥麻了的感觉。 双手接过管青递给她的饭碗,柳娘抬头望着管青,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喃喃的嘀咕了一句:“这位先生好生俊俏……” 可能是自觉有些失态,柳娘在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赶忙低下了头,若是她脸上没有糊着厚厚的泥巴,刘辩毫不怀疑她此时小脸已是羞的通红。 “管先生要你吃,你还不快些吃!”坐在柳娘对面,看着低下头,神色中带着羞怯和恐慌的柳娘,刘辩也将语气放轻了许多,对她说道:“待到吃饱了肚子,再好生与我等说说你逃出郑县的遭遇。” “嗯!”柳娘应了一声,也是饿的慌了,她抓起粟米饭上面的一块干肉,囫囵着塞进了嘴里。 由于吃得太急,肉还没有咀嚼烂,她便一梗脖子,想要把整块肉给咽下去。 姑娘家的嗓子眼终究是细了些,这一咽并没将肉给咽下去,反倒给她噎的直翻白眼。 “快!水!”见柳娘噎住,管青赶忙朝一旁站着的几名兵士喊了一声。 其中一名兵士从腰间解下水袋,快步走到柳娘身旁,把水袋递给了她。 接过水袋,柳娘连着灌了好几大口,才借着水的润滑,将卡在嗓子眼里的肉食给顺了下去。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看着柳娘狼吞虎咽的模样儿,管青有些心疼的望着她,叹了声:“多好的女娃儿,竟是流落荒野……” 一旁的刘辩晓得管青是看着柳娘的吃相,想起了当初她跟着管亥投奔黄巾军,过的那些食不果腹的日子。 可柳娘却不晓得这些,她放慢了些吃饭的速度,一双大眼睛不时的偷偷瞟着管青。 看着管青俊俏的脸,柳娘只觉着她的脸颊儿如同被火烫了一般烧个不停。幸而她的小脸蛋上有着泥巴替她遮掩了娇羞,否则此刻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芳心已被管青无意叩开。 很快吃完了一碗饭,当管青捧着第二碗粟米饭要递给柳娘时,刘辩抬手挡住了管青,对她说道:“柳娘饿的慌了,一次且莫让她吃的太多,否则会撑坏了脾胃。过会再吃不迟!” 刘辩如此一说,管青将饭碗放在一旁,朝柳娘微微一笑,对她说道:“饭食且放在此处,待你消消食儿,尔后再吃!” 吃了一大碗饭,还没感觉到多饱的柳娘舔了舔嘴唇,眼看着管青把另一碗饭食放在一旁,虽说心内有些无奈,却也只得点头“嗯”了一声。 “何处贼人将你弟弟掳走?”微微歪着头,刘辩的眼睛凝视着柳娘那脏兮兮的小脸,向她问道:“你家弟弟年岁尚幼,贼人掳他作甚?你可知晓?” “不知!”提起被掳走的弟弟,柳娘的脸上现出了浓重的悲戚,一双大眼睛也润满了泪光,两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她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洗出了一条即便是在夜晚,也能清晰可见的泪痕。 心知关于贼人的讯息从柳娘这里也问不出甚么名堂,刘辩接着向她问道:“你们姐弟是在何处遭遇贼人?可否告知我等?” “往北十里,有条小河。”柳娘抬起衣袖抹了抹眼泪,把那脏兮兮的小脸抹的如同花猫一般,朝着北面一指,对刘辩说道:“河对岸有个村子,我姐弟二人本想渡河到村子里讨些吃食,还没到河边,便遇见了那帮贼人……” “他们有多少人?穿着如何?”听说贼人出现在北面的村庄对岸,刘辩心头陡然一紧,赶忙向柳娘追问了一句。 “二三十人,都是精壮汉子!”提问时,刘辩脸色凝重,柳娘虽说年岁小,却也感觉到气氛陡然压抑了起来,有些忐忑的回了刘辩一句,低下头偷眼看着刘辩,小嘴巴咕哝了几下,竟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过会把饭食吃了,好生睡觉!”微微蹙起眉头,犀利的目光在柳娘身上游移了一圈,刘辩朝她摆了下手,向她吩咐道:“明日一早,带我等去你家兄弟被抓之处,看看可能寻着蛛丝马迹,或许能将你家兄弟救出……”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刘辩说出有可能帮她救出兄弟,柳娘跪伏在地上,不住的给刘辩磕着头,竟是忘记了一旁还有碗喷香的粟米饭没有吃。 朝柳娘虚抬了下手,刘辩向管青使了个眼色,抬脚往不远处的那团篝火走了过去。 到了篝火边,刘辩从地上拿起一只空碗,从一旁的锅里盛了些饭食,拣了几片烤肉放在碗中,递给了跟他一同来到篝火边的管青。 接过刘辩递给她的粟米饭,在篝火对面坐下,隔着火光注视着正盛第二碗饭的刘辩,管青带着满心的疑惑,向刘辩问道:“我等只有六人,如何帮柳娘救出兄弟?” “帮她救兄弟只是附带!”盛了饭,刘辩捏起一片烤肉,掐下一小块放在口中咀嚼着,若有所思的对管青说道:“弘农一带自驱逐西凉军以来,从未听闻有贼人活动。柳娘的话若是属实,此事着实是要用心查上一查才是。不过我总觉着这其间有着蹊跷……” 手中捧着饭碗,看着碗中那几片薄薄的烤肉和在篝火映照下,略微显现出些许橘红色的粟米饭,过了好一会,管青才对刘辩说道:“若是贼人果真了得,届时青儿会挡住他们……” “若是贼人真个厉害,我也有办法带你成功脱离!”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朝她微微一笑,向着她手中的饭碗哝了哝嘴对她说道:“先吃吧,耽搁了这会工夫,饭食都要冷了!” “嗯!”管青轻轻应了一声,端起饭碗,伸手捏了一片烤肉,放进了口中。 咀嚼着烤肉,管青红艳的唇儿揪成一小撮,一动一动的,真个好似一颗小巧的樱桃般美艳。 隔着篝火,看着管青吃饭的俏丽模样儿,刘辩脸上带着微笑,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咽下了烤肉,心内还在盘算着若果真遇见贼人,不敌之下该如何保着刘辩退走,管青感到好像有双眼睛正凝视着她,迟迟没有挪开。 她赶忙抬起头朝篝火对面坐着的刘辩看了过来,见刘辩果真眼睛一眨不眨的正凝视着她,管青的俏脸霎时羞的一片潮红,撅起小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依的对刘辩说道:“不吃饭食,只顾盯着人家看,羞也不羞?” “羞!当然羞!”看见管青满面羞赧的又将头低了下去,刘辩满面笑容的对她说道:“只是青儿真个好看,看着青儿,即便没有饭食可吃,也不觉着甚饿!” “好没个正形!”嘟着小嘴,白了刘辩一眼,管青俏脸通红的嗔怪道:“这般看着人家,还让人如何吃饭?” “好好好,我错了!”一手端着饭碗,刘辩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举了起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对管青说道:“青儿好生吃饭,明日一早,还有要紧的事做!” 待到刘辩将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挪开,管青才红着脸,继续捏着碗中的饭食吃了起来。 徐徐的晚风轻轻掠过,风儿从轻拂着篝火,橙红色的篝火就好似一位身穿大红纱裙的舞娘,摇摆着身躯、热烈的蹿动着,火苗将相向而坐的刘辩与管青的脸,映的一片通红。 远处的山峦中,不时的传来几声晚间出没觅食的野狼嚎叫声。那一声声狼嚎,刺破了夜晚的宁静,不仅没有驱散荒野中夜晚的清冷,反倒给这黢黑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意味深远的荒凉。 四名跟随刘辩和管青一同来到此处的兵士并没有靠近他们,而是聚拢成一团,坐在离柳娘不远的地方,一边天南海北的胡侃着,一边监视着先前被一名汉子从草丛中揪出、身份尚不明朗的柳娘。 对那四名兵士的目光,柳娘是浑然不顾。她神态很是淡然的捧着另一碗饭食,一边捏着煮熟的粟米放在口中,一边还偷眼望着正与刘辩隔着篝火相向而坐的管青,举止竟是与先前和刘辩说话时判若两人。 第347章 有匈奴 暖暖的阳光铺洒在河床上,清粼粼的小河卷动着银亮的波光,向着东南方“哗哗”流淌。 蹲在小河边,管青正在用手为刚刚洗净了小脸的柳娘梳理着发绦。在为她垂下发绦时,无论管青怎么捋柳娘的头发,都觉着有些怪异。柳娘的头发,好似与她以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太相同,至少在梳理发绦时,头发的长短,总是让管青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说来也怪,领着刘辩等人来到北边村落对岸,柳娘说什么都不愿把脸洗净,当管青要她到河边把脸洗净时,她甚至想要逃走,以此来抗拒洗脸,就好似只要洗干净了脸,她就会立刻陷入难以解脱的危险一般。 可她毕竟只是个寻常女子,又如何拗的过无数次征伐沙场的管青?在管青的拉扯和强逼下,最终她脸上和头发上的泥土还是被洗了个干净。 帮着柳娘收拾好头面,管青拉着她的小手,将嘟起小嘴生着闷气的柳娘引到手按剑柄、正环顾着四周的刘辩身前,满面笑容的对刘辩说道:“先生,快看!洗净了头面,柳娘果真是个美人坯儿!” 正环顾着四周,刘辩总觉着附近好像有股说不清楚的怪异气息,听到管青说话,他还是转过身把柳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由于众人没有携带女子的换洗衣衫,无法让柳娘把身子也清洗干净换上清爽的衣物。她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被兵士从草丛中揪出来时的行头,不过头发与小脸却是在管青的强逼下被洗了个雪白干净! 柳娘生的确实美艳,一双比刘辩见过的许多女子眼睛都要大的美目圆溜溜的,很是有神,五官生的也非常饱满,美艳中透着几分灵秀气儿。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皮肤略显有些粗糙,虽说相距尚一两步远,刘辩还是能隐约看到她脸颊上相对较粗的毛孔。 鲜灵中透着几分野性,柳娘虽说年岁不大,可她这般容貌,却具有着许多常年征伐沙场的勇士梦寐以求的女子应具有的俏丽。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没有完全长开,柳娘前胸扁扁的,那自是不消多说,就连臀儿也是小小的,完全还没有生成成熟女子那种饱满圆润的胯部。 可即便如此,柳娘却也是算得上极美的女子! 不过看着柳娘,刘辩的眉头却是微微蹙了起来,好像在研究一个怪物似得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嗯!很美!”当刘辩的视线再度停留在柳娘脸上时,他的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容,轻声赞了一句,就又扭过脸朝四下张望着。 四名兵士也分作四个方位,站在刘辩的四周,警觉的观望着周围。 这几个兵士均为刘辩攻破虎牢关之前就追随他的老兵,每个兵士都是身经百战,对战场早有了一种敏锐的嗅觉。 自从在柳娘的引路下来到此处,四名兵士就嗅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息。这种气息像极了战场上的气息,那是一种最容易将人感觉到死亡临近的气息! 每个兵士的手都按在剑柄上,如同刘辩一样,他们的视线也在四周游移着、寻找着给心底造成不安感的来源。 小河“哗哗”的流淌着,水声为眼前的宁静氛围增添了几分生机,却也让刘辩等人心底那种不安感越发的强烈。 “过河!”环顾着四周,过了好一会,刘辩朝那几名兵士一摆手,对他们喊道:“无有渡船,众人骑马凫水过河!” 四名兵士应了一声,其中俩人飞快的跑到河岸边,蹲在河岸上,弯腰探了探水温。 已经入秋的河水,自是不可能如同夏日的河水那般温暖,不过水温却也没有低到让人无法凫水过河的程度,更不消说骑着战马,无须他们亲自游水。 就在那两名兵士探了水温打算向刘辩呈禀可以过河的时候,对面河岸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 听到喊声,河岸边的两名兵士赶忙抬头朝河岸对面望了过去。 远远的,他们看到两个套着皮甲,身上却穿着百姓深衣的汉子正从远处向对面的河岸快速跑来。 那两个汉子手中提着的,是与西凉军短矛外观很像的兵器,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盾牌,仅仅装备,就达不到正规军的标准。由于距离甚远,河岸边的两名兵士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叫着什么。 “对岸有匈奴人!”两个汉子越跑越近,当他们跑到离河岸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蹲在岸边的两名兵士终于听清了他们在喊什么。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我向他们问清原由,你即刻去向殿下禀报!” “好!”另一人应了一声,不敢怠慢,飞快的朝着离河岸还有一截距离、正四顾张望的刘辩跑了过去。 “殿……”跑到刘辩近期啊,那兵士由于有些忙乱,险些叫错了称谓,不过他还没有招呼完,立刻便想到了刘辩先前的吩咐,赶忙抱拳躬身改口道:“先生,河岸对面来了两个汉子,他们说这边有匈奴人!” “匈奴人?”听了兵士的回报,刘辩愣了一下,先是朝与管青站在一起的柳娘看了看,随后赶忙挥舞着手臂,对众人喊道:“快些过河!” 刘辩的喊声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进了他和身旁兵士的耳朵。 马蹄声很是杂乱,从蹄声的杂乱程度,刘辩能听出朝他们这边冲过来的,至多不会超过二十骑。 “上马迎敌!”蹄声越来越近,心知此时过河,只会成为别人的活靶子,刘辩立刻改变了命令,一把抽出长剑,大吼了一声,纵步冲向不远处的骏马。 离刘辩近些的三名兵士紧接着也上了马,那个正在河岸边上与对岸两个汉子喊话询问情况的兵士听到刘辩大喊“上马迎敌”,顾不得继续询问太多,也飞快的朝着他的战马跑了过去。 刘辩与四名兵士抽出长剑,已做好了迎战准备,管青拉过一旁的柳娘,语速极快的对她说道:“待会若是我等与人厮杀,你就往河边跑,千万不要离的太近,切记!” 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管青,眸子中闪烁着几分感激,柳娘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管青才放了些心,飞快的跑向了她的战马。翻身上了马背,随后一把抽出长剑,策马朝着刘辩靠了过来。 伴随着急促的蹄声,刘辩等人的视野中很快便出现了十多条人影。 那是十多个发式怪异,身上披着羊皮的剽悍男人。 看到那十多个剽悍男人,刘辩撇了撇嘴,小声对一旁的管青说道:“匈奴人果真是未有开化。节气尚热,他们便披上了羊皮,也不怕悟出痱子!” 十多个匈奴人出现,管青只顾着准备迎战,并未留意他们的装束。听得刘辩如此一说,她才注意观察了一下那十多名已经到了近前的匈奴人。 果然,那十多个到了离他们只有二十余步便止住战马的匈奴人,个个面皮都是微微泛黑,身上披着翻卷着羊毛的羊皮。 他们脸膛微黑,却不是那种带有油亮光泽的天然黑,而是如同沾染着许多灰尘的、脏兮兮的黑。不仅如此,就连他们身上披着的羊皮,翻卷过来的羊毛也并非雪白,而是泛着灰色,看起来就很不干净的样子。 只是看了一眼那十多个匈奴人,管青就撇着嘴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鄙夷。 “太脏了是吧?”将脑袋朝管青凑近了一些,刘辩小声向她问道:“可有觉着他们与柳娘未洗干净头面时有几分相像。” “怎会?”管青笑着摇了摇头,可旋即她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起来,仔细看着对面那十多个匈奴人,她愕然发现,刘辩所言并非完全没有道理,那十多个匈奴人,神态中无形透出的野性和桀骜,着实与满脸污秽时的柳娘有几分相像。 止住战马的匈奴人个个手提着匈奴特有的直刀,与刘辩等人远远对峙,却并未发起进攻。 就在匈奴人与刘辩等人对峙时,远远站在刘辩等人身后的柳娘探出脑袋,朝那十多个匈奴人望了一眼。 看见柳娘,一名匈奴骑士抬起手,朝柳娘指着,叽里呱啦的向着领头的匈奴人喊了一通什么。 顺着那匈奴骑士手指的方向,领头的匈奴人看见柳娘时,身子陡然一震,向身后的十多名匈奴骑士一招手,大喊了一声,挥舞着直刀朝刘辩等人冲了上来。 “杀!”虽是听不懂匈奴人在说什么,但对方冲向他们的举动却是再清晰明了不过,刘辩将长剑朝前一指,怒吼了一声,双腿向马腹上一夹,策马迎着匈奴人冲了上去。 “杀!”管青与那四名兵士随即也发出了一声怒吼,迎着匈奴人冲杀了上去。 “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河岸对面,两个穿着百姓深衣却披着皮甲的汉子,远远望着朝匈奴人反扑上去的刘辩等人,其中一人怪叫道:“他们如何敢与匈奴人在马背上厮杀!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快!快去找里长!”还是另一个汉子反应快些,见刘辩等人与匈奴人相互冲杀了上去,他大声叫喊了起来:“快找里长派人帮忙,匈奴人又来了!” 与那两个汉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远离厮杀双方的柳娘。 只见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小脑袋,脸上带着颇为有趣的神情,远远看着正相互冲向对方的两拨人马,神态竟是淡定自若,就好像这场厮杀无论是谁胜了,于她都没有太大关系似的。 两拨人马重重撞在一处,柳娘的耳畔顿时传来了一阵战马嘶鸣和兵刃交击的巨响,听到这阵声响,她才好像被吓着了似的挤了挤眼睛,不过旋即神态又恢复了自若,怡然自得的看着两拨人厮杀。 第348章 杀人做见礼 领着管青与四名兵士迎着匈奴人冲了上去,刘辩挥舞起长剑,双脚踏在马镫上,发出了一声怒吼,狠狠的撞进了匈奴人之中。 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两只脚踏着木质的马镫,在撞上匈奴人的那一刹,刘辩举起长剑,狠狠的朝着一名匈奴人的肩头劈了过去。 匈奴人虽然擅长骑射,可此时的匈奴,战马也是没有马镫。人坐在马背上,若是承受强大的撞击力,由于脚下无法稳固,很容易被战马甩飞出去。 双方撞在一处,刘辩等人凭借着马镫的稳固,承受着强大的撞击力,在与匈奴人相互撞击时他们的身体只是向前倾了一倾,随后便稳稳的坐在马背上,而马镫将身体稳在马背上的十多名匈奴人,却被撞飞出去了两三个。 长剑劈下,被刘辩盯上的那个匈奴人甚至还没从撞击中缓过神来,他就感到肩膀一阵剧痛,刘辩手中的长剑已是深深的劈入了他的肩胛。 一剑劈中了匈奴人的肩胛,刘辩大吼了一声,双手握住剑柄,先是按住长剑用力一抽,随后剑刃横向一划,锋利的剑锋先是在匈奴人的肩头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接着便贴着那匈奴人的咽喉切了过去。 那匈奴人先是肩膀如同喷泉般飚射出鲜血,他还没从剧痛中回过味来,甚至还没来及发出惨嚎,刘辩手中的长剑便切开了他的咽喉。 肩胛和咽喉鲜血飚射,匈奴人圆睁着双眼,身躯朝着马背的一侧歪倒了下去,掉落在地上,很快便被交战双方纷乱的战马踏在蹄下。 跟随刘辩与匈奴人厮杀的四名兵士,个个奋勇,挥舞着长剑,在匈奴人中横冲直撞,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与他们对阵的匈奴人,在如此强悍的攻势下,虽然占据着人数的优势,却还是被逼的步步后退。 至于管青,原本就是马背上的将军。虽说她此次与刘辩同行,为了减小被敌对势力发现的危险,并未携带大刀,可挥舞起长剑,却也是虎虎生风,只是刚与对方撞在一处,便连续斩杀了两三个匈奴人。 一个兵士挥起长剑,将剑刃劈入对面的一名匈奴人头顶,将那匈奴人劈的颅骨崩裂、脑浆飞溅,在他要收回长剑的那一刹,另一个匈奴人怪叫着从背后朝他刺出了一刀。 听到匈奴人的怪叫,那兵士来不及躲闪,赶忙将身体偏了一偏,虽是躲过了被匈奴人一刀刺入要害的厄运,他的后肩胛上,却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刀。 肩胛传来一阵剧痛,那兵士痛嚎了一声,将身子一拧,手中长剑顺势向前一递,深深的扎进了一刀刺中他的匈奴人心窝。 双方只是相互冲杀了一次,十多名匈奴人就倒了一地,余下的两个,被刘辩等人团团围在中间。 远远观战的柳娘显然是没想到战斗竟是会如此之快便告结束,她双手掩着嘴巴,惊愕的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的望着正围起两名匈奴人打转的刘辩等人。 与柳娘同样惊愕的,是河对岸的两个汉子,那两个汉子甚至还没来及掉头跑去找他们的里长,对岸的战斗已经结束。 刘辩等人一个未损,竟将十多名匈奴人悉数斩杀,显然是超出了那两个汉子的认知。 自从匈奴人来到附近,十里八乡的乡勇也曾与匈奴人有过数次交战,可乡勇却是输多胜少,几乎是逢战必输,最后只能凭借着眼前的这条小河,阻挡匈奴人的东进。 其实这两个乡勇并不晓得,来到此处的匈奴人,只是少量斥候。他们来到中原的目的,并非劫掠,而是趁着中原混乱,探查一旦出兵可能得到好处。 若真是匈奴大军来犯,凭着几个村子的乡勇,想要挡住匈奴铁骑,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下马!”围着剩下的两个人转了几圈,刘辩突然勒住马,冲那俩人怒喝了一声。 两个匈奴人显然是不懂汉话,刘辩发出了怒吼,他们只是满脸惊惶的向围在四周的人们张望,却并未跳下战马。 “娘的,先生要你们下马!”战斗中肩胛上挨了一刀的兵士,后肩还在汩汩的流淌着鲜血,见两个匈奴人丝毫不理会刘辩的吼声,他大骂了一句,抬起手中长剑,朝着一个匈奴人的胸口刺了过去。 那匈奴人见长剑刺向胸口,赶忙抬起直刀想要格挡,一旁的另一名洛阳军兵士却在他抬刀的那一瞬,挥起长剑,狠狠的朝着他的颈子劈了下去。 直刀格挡住迎面刺来的长剑,匈奴人的颈子却在另一柄长剑划过后,被整个劈断。 腔子内飚射着鲜血,头颅滚落在地上,那匈奴人的尸身保持着格挡的姿势,缓缓的朝后倒了下去,跌落在战马蹄下。 剩下的最后一名匈奴人,正是领着这群匈奴骑士的首领。当最后一个随从被刘辩麾下兵士劈杀,他浑身哆嗦着,连持刀的手也不住的打着颤。 “下马!”随着一声娇叱,管青骑在马背上,抬脚朝那匈奴头领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是又急又猛,再加上她那声怒喝把匈奴人吓了一跳,完全没来及做出防范,腰肋上被她狠狠的踹了个正着。 被管青兜腰踹了一脚,匈奴人吃痛之下,闷哼了一声,一头栽下了战马。 就在他跌落战马的同时,两名穿着百姓深衣的洛阳军也翻身跳下了马背,快步跑到他身旁,用长剑架着他的颈子,把他提了起来。 “押到河边!”低头朝那被摔破了额头的匈奴人看了一眼,刘辩摆了下手,骑着马率先往河岸边去了。 从满脸惊惶的柳娘身旁经过,刘辩扭头向柳娘看了一眼,冲她咧嘴一笑,并未止住战马,径直走向了河边。 刘辩的笑容充满了玩味,他咧嘴一笑,却把柳娘惊的小心肝儿“扑腾扑腾”乱跳,生怕他是看出了甚么不该看出的端倪。 “过来!”刘辩刚刚走过,柳娘听到身旁传来了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没等她扭头看向对她说话的人,她的手臂已被一只手用力扯住,整个人被悬空提了起来,最后被放在了管青的战马上。 将柳娘拽上了马背,管青把她护在怀中,骑着马,跟在刘辩的身后,缓缓向河岸边行去。 到了岸边,刘辩翻身跳下马背,朝对岸的两个汉子抱拳拱了拱,向那两个汉子喊道:“二位,可否帮忙为我等寻条小船?” “行!行!”还回味着刘辩等人快速斩杀匈奴人的战斗没有回过神来,刘辩站在岸边高声一喊,那两个人这才愣了一愣,其中一人赶忙点着头,不住口的应诺着。 “把那匈奴人杀了!”得了河岸对面汉子的应允,刘辩朝架着匈奴俘虏的两名兵士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算做是给对岸的乡亲们送份见礼!” 他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刻意说给对岸那两个汉子听,可在说话时,他的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朝坐在管青马背上的柳娘瞟去。 两名兵士把那匈奴人架到河岸边,其中一个兵士抬脚朝那匈奴人的腿弯踹了过去。 腿弯被踹,匈奴人吃痛之下,“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 刚将那匈奴人踹倒,另一名兵士就举起长剑,走到他身后,剑尖笔直向下,指向他的后颈,双手紧攥着剑柄,用力朝下一插。 随着“噗嗤”一声轻响,锋利的剑尖扎入了那匈奴人的后颈,飚射起一股鲜血,****了他的身躯。剑柄没入匈奴人的身体,竟是没有从另一侧透出来,显见是整柄剑都扎进了那匈奴人的腹腔。 看到这一幕,与管青同乘一骑战马的柳娘眸子中瞬间闪过了一抹与她年岁不符的怨毒。 这抹怨毒并没有存续太久,只是在柳娘的眸子中一闪而过。可纵然如此,她眼神瞬间的变化,还是被刘辩把握了个正着。 意味深长的朝柳娘瞥了一眼,刘辩扭过头,双手抱着拳,向河岸对面的两个汉子喊道:“方才这匈奴人,便算做是给乡亲们的见礼,还望二位尽早替我等寻来渡船!” “好说!好说!”两个汉子站在河对岸,忙不迭的抱拳给刘辩回着礼,其中一人高声喊道:“众位在此稍后,我二人去去便来!” 说完话,那两个汉子片刻也不多做逗留的掉头朝着远处跑了去。 望着河岸对面越来越远的两个汉子背影,刘辩的脑海却在不停的翻腾着。 在他以往读过的三国故事中,匈奴人确实参与了中原的战乱,可所有的故事在描述匈奴人时,所用笔墨都不是很浓重,以至于他如今想要极力想起匈奴人在这乱世中起到怎样关键的作用,也是寻不着要领。 满脑子的疑惑,刘辩再次向与管青同乘一马的柳娘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心内暗暗寻思着,看来想要弄清关键所在,只得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身上着手了! 立于河岸边,等了大约两柱香光景,刘辩等人看到河岸对面跑来了黑压压一群人,其中一些人甚至还抬了两只并不算很大的小船。 “先生,某先过河!”河岸对面的人们将小船放入河中,有两个汉子撑着小船往刘辩等人所站的这边河岸驶来,后肩受了伤,刚在同伴帮助下缠裹了厚厚麻布的兵士便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若果真稳妥,先生再过河不迟!” 扭头看着那兵士,刘辩朝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臂对他说道:“河岸对面,只是一些配备了兵刃的百姓,我等方才与匈奴人一场厮杀,已是有人看清了全程,若他们果真意欲对我等不利,先前便不会前来报讯!放心好了,此事稳妥!” 第349章 杀了狗儿招待贵人 渡过小河迎接刘辩等人的小船,一次只能分别载一人一马过河,来来回回经过三次,最后一名兵士才牵着战马离开小船登上河岸。 上了河岸,刘辩发现得了匈奴人被全歼的消息、前来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起先来的还只是一些青壮年汉子,到后来,许多女人、孩子和老人,也都纷纷赶了过来。除了围在近前的人群,远处还有着许多人正匆匆忙忙的朝河岸边跑来,想是附近的乡亲们都要看看凭着六人之力,便斩杀了十数名匈奴人的英雄风采! 围在四周的乡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露菜色,显是缺衣少粮,已受了不少日子的苦楚。 一个约莫六旬左右的老者,分开人群,来到刘辩等人面前。他先是将刘辩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便,随后才眯缝着有些昏花的老眼,抱着双拳向刘辩问道:“几位客人何方人氏?到此何干?” “老丈!”抱拳朝老者拱了拱,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我等乃是洛阳人氏,以经营粮秣为生,日前洛阳王大军讨伐牛辅,军中粮草不济,我等特意运送了一些军粮……” “原来是送军粮的贵人!”不等刘辩把话说完,老者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朝围在四周的乡民们一招手,向乡民们喊道:“来了贵人,乡亲们,快些着人回去好生收拾几间屋子给贵人歇脚!” “天色尚早!”老者说要让人收拾屋子给他们歇脚,刘辩赶忙对他说道:“我等尚须赶路,要到了,在下以货值粮秣为生,不敢稍有懈怠!只望趁着天明,多赶些路程……” “秋收尚早!”老者摆了摆手,根本不理会刘辩所找的借口,对他说道:“客人仅凭六人之力,便将十余名匈奴人斩杀,我等乡民钦佩万分。小老儿忝为本地里长,斩杀匈奴的壮士来此,怎可不予招待?客人万不得推搪。” “呃!”里长一番话,倒是把刘辩说的无言以对,再不好找理由强行离开,只得朝管青等人看了一眼,见管青与那四名兵士脸上都是一副随他决断的表情,他这才点了点头,对里长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劳烦乡亲们了!” “客人请!”得了刘辩的允诺,里长赶忙侧身站到一旁,微微佝偻着老腰,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群乡民簇拥着刘辩等人,离开了河岸,上了一条小路,径直向东行进。 刘辩的坐骑早被一个年轻乡民接去帮他牵着,沿着小路,与里长并肩前行,走没多远,刘辩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向里长问了一句:“敢问里长,匈奴人何时来到此处?因何不见官兵前来清剿?” “客人有所不知!”刘辩问起匈奴人,里长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无尽的悲苦说道:“此处临近太华山,往北便是华阴、往东则是湖县,华阴与那左冯翊毗邻,西凉军多有散兵游勇骚扰城池,县尉生恐分兵前来,将县城丢给了西凉军,便是罪责难赎,因此才迟迟未有发兵!湖县离此处又太远,两日前我等已是派人前去恳求湖县发兵来援,如今前去求援之人尚未返回,等到官兵来到,已是不晓得会有多少乡亲再遭那匈奴人毒手。” “匈奴人做了很多坏事?”里长每提到匈奴人,都会恨的咬牙切齿,刘辩扭头下意识的朝跟在管青身后的柳娘看了一眼,随后向里长问了句:“你等隔河相望,那匈奴人并未过河……” “原本河岸对面也是有着几个村子!”没等刘辩把话说完,里长就叹了一声说道:“匈奴人几日前来到此处,将紧邻太华山的白杨村屠杀了个干净,男人一个没有放过,女人尽数被他们抢了回去糟践。就连老人、孩子……” “唉!”说到这里,里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嘴里咕哝着:“造孽啊!造孽!若不是另几个村子乡亲们跑的快,此时也不晓得有多少人死在了匈奴人手中。” 听了里长的一番话,刘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若是匈奴人在别处杀戮,他顶多只是义愤填膺,恨恨的跟着骂上几句。至于发兵讨伐,或许还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毕竟天下势乱,轻易领军进入其他豪强地界,终究是会惹来许多祸端。 可这弘农郡,却是他的治下,若是治不了这些匈奴人,他这个坐拥数十万大军的洛阳王,倒是真的无颜见治下父老。 从里长口中得知匈奴人屠杀了一整个村子,刘辩心内已是暗暗做了决定。绝对不能让这群匈奴人从弘农郡全身而退! “里长!”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远远的刘辩看到了一个村落的浮影,他扭头对身旁走着的里长说道:“敢问来到附近的匈奴人究竟有多少人马?” “总有三五百个吧!”对匈奴人的人数,里长也是没太多把握,乡民们与匈奴人厮杀,每次只不过冲出百十来个匈奴人,便会将装备简陋、完全没有战法的乡民冲散,他还真是不太清楚匈奴人究竟来了多少,略微沉吟了一下,才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答了一句。 “你到北边走一趟!”又向前走了五六步,刘辩停下脚步,对跟在身后的一名兵士说道:“听闻洛阳王大军正经过华阴一带返回洛阳,你找到洛阳王,恳请他发出一队骑兵,前来助我等剿灭匈奴!” “诺!”身穿百姓深衣、得了刘辩吩咐的兵士,双手抱着拳,应了一声,从一旁的乡民手中接过他的战马,翻身上了马背,双腿朝马腹上一夹,抖了下缰绳,策马飞快的向北奔去。 伴随着一阵渐行渐远的沉重马蹄声,那兵士的背影越来越远。望着兵士策马离去的背影,刘辩紧紧的攥着拳头,只盼着河岸对面的匈奴人不会轻易离开。 刘辩吩咐那兵士的一番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跟在管青身后的柳娘微微蹙起眉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疑惑的把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而与刘辩并肩行路的里长,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却是先愣了一愣,随后转身面朝刘辩,两腿一曲,跪倒在地上,向簇拥在四周的乡民们喊道:“客人是认得洛阳王的贵人啊!乡亲们还不快些磕头!” 经里长这一喊,男男女女一片乡民,全都跪伏在地上,不住的给刘辩磕起了头。 见里长跪倒在地上,刘辩上前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随后又朝跪伏在地上的乡民们虚抬了下手,对他们喊道:“乡亲们快些请起,在下不过是与洛阳王相熟,又深知他不愿让治下百姓受苦的秉性,才有此做法!乡亲们行如此重礼,在下实在惶恐!” “客人若是真的请来了救兵,便是这十里八乡的恩人!”双手紧紧攥着刘辩的手,里长眸子中涌动着泪光,泪眼婆娑的凝视着刘辩说道:“客人受得乡亲们一拜!” “顺娃他娘!”说着话,里长扭过头朝人群中喊了一嗓子。 他的喊声刚落,就有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妇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躬着身子站在刘辩等人面前。 “家中无有肉食,今日便将那看家的狗给杀了,招待客人!”妇人刚走出人群,里长就朝她摆了下手,吩咐了一句。 听说要把看家的狗给杀了,妇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躬着身应了一句,返身钻出人群,先一步朝村子里跑去。 “使不得!婆婆留步!”妇人刚转身,刘辩就冲她喊了一嗓子,可那妇人心内只记挂着里长的吩咐,哪里还会听他的,等到刘辩喊声落下,她已是钻出了人群,小跑着往村子去了。 “狗儿看门护院,若是有匈奴人袭扰,也好提前预知!”见叫不住那妇人,刘辩拉着里长的手,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的对他说道:“还望里长收回成命,饶那狗儿不死,也可为乡亲们示警!” “无妨!无妨!”里长笑着摆了摆手,对刘辩说道:“眼下村内穷困,乃是因匈奴人袭扰,西面的几个村子都搬到了河岸东边,我等口粮暂且不足,才至如此。洛阳王早先曾分派了土地,地中谷物不日便可成熟,待到谷子熟了,洛阳王不仅不收赋税,反倒会高价收粮。只要驱走了匈奴,莫说一条狗儿,就算养个百条千条,乡亲们也是养的起!好日子,将来可是长着哩!” 说着话,里长扭过头,向围在四周的乡民们高声问了句:“老哥哥老姐姐,孩子们!你们说,我这把老骨头说的可在理?” “在理!”刘辩派人前去向所谓的洛阳王求援,就犹如给几乎陷入绝望的乡民们打了一剂强心针,里长的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乡民就都满脸带笑的高声应了。 环顾着这些乡民,刘辩心内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乡民们敦厚淳朴,望着这群心地质朴,却遭受着匈奴人欺凌的乡民,刘辩暗暗下了个决心,只要这群匈奴人不逃,刘辩定是要将他们一个不留,悉数诛杀,为这些日子饱受欺凌的乡民们讨回公道! “既然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看着乡民们那一张张质朴的脸,刘辩抱拳朝他们拱了拱手说道:“待到在下返回洛阳,必定差人送来十条狗儿,以谢乡亲们留宿之恩!” 第350章 莫非不喜欢女人 夜幕笼罩着小村,因刘辩等人来到,而喧嚣了一整天的村子,终于陷入了沉睡中的宁静。 村里的一间土坯房内,刘辩端坐于草席上,他身前空荡荡的,甚至连张矮桌都没有摆放。 屋内的摆设很是简单,除了在西面的墙角有着一只老旧的木箱,整间屋空荡荡的,除了铺上了刘辩自备的铺盖,再没其他家当。 小屋的土坯墙壁上,有着个四四方方的小洞,小洞中,一支兵士们随身带来的白烛,正燃烧着豆大的火光,给房间带来了些许的微亮。 木质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着一股清凉的风儿卷入,两条人影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内。 前面的人影体态纤长,蒙蒙的黑暗笼罩着她,在黑暗的包裹下,她那窈窕的身段更是比白天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跟在她身后的人影,则身量矮小,进屋之后低垂着脑袋,就好似一个做错了事情,正等待着大人训斥的孩子一般。 “先生,人带来了!”进了屋内,站在前面的管青返身将房门掩上,随后拉着与她一同来到的柳娘,钻进耳房,立于刘辩面前,抱拳向刘辩禀报了一句。 听到管青的声音,刘辩抬起头,淡淡的对她和柳娘说道:“都坐吧,我只是找柳娘说说话儿!” 昏蒙的烛光照射在刘辩的脸上,将他那张棱角分明、透着俊秀的脸映照的一边儿黑一边儿白,为他增添了一份朦胧、飘渺。 朝柳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挨着墙角坐下,管青才在临门的地方坐了。 “柳娘……”待到二人坐下,刘辩抬眼看着跪坐于墙角的柳娘,嘴边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她说道:“或许我该叫你另外一个名字才是……” 刘辩这句话出口,不仅是跪坐于墙角的柳娘浑身哆嗦了一下,将头垂的更低,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就连临门坐着的管青,也是满脸茫然的把目光投在了他的脸上。 “先生……”望着刘辩,管青微微蹙起了眉头,嘴唇动了动,不过只是轻轻唤了刘辩一声,就没再把话接着说下去。 刘辩没有去看管青,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低垂着脑袋坐在墙角的柳娘身上。见柳娘没有回应,刘辩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内来回的踱着步子,走了好几圈,才停下脚步面朝着柳娘说道:“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我请人帮你回忆?” 他这句话说的是平平淡淡,可听在柳娘的耳朵中,却如同晴空里炸响了个霹雳一般震撼,把她惊的浑身猛一哆嗦。 请人帮着回忆,说的是轻描淡写,可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却是意味深长。无论是严刑拷打,还是采取其他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手段,都算得是请人帮着回忆的办法。 “你现在说,我还能保住你,不在村民面前揭露你的身份!”低头看着柳娘,刘辩一脸漠然的接着说道:“若你不愿说,恐怕我只有对村里说出你是匈奴人……” “不要!”刘辩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娘就赶忙抬起头望向他,一双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的眼睛中,竟是蕴起了点点泪光。 河岸对面的匈奴人犯下的罪孽,柳娘是一清二楚,她自是晓得若刘辩将她匈奴人的身份揭穿,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我说……”仰头看了刘辩一眼,见刘辩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柳娘很是失落的再次垂下头去,低声呢喃了一句。 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两颗泪珠已是从她的眼眶中滚落,掉落在她面前的泥土里。 “说吧!”负着手,刘辩并未被柳娘的泪水打动,他转过身走回到草席旁,重新坐下后,淡淡的对柳娘说道:“我等着听你说!” “我叫柳奴!”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柳娘才再次仰起脸,望着刘辩,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匈奴单于于夫罗便是我的父亲……” “没想到,无意中竟是巧遇了个匈奴居次!”撇了撇嘴,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接着向柳奴问道:“我只是好奇,身为匈奴居次,你如何会到中原?带你来到此地的又是何人?你是如何与你的族人失散?” “我是匈奴女人,如何会出卖族人?”让刘辩感到意外不已的,是柳奴脸上虽是满带着惧怕,可提到了关键性的问题,她却还能保有着一份匈奴人的傲性,她抬手抹了把挂在小脸上的泪珠,仰起头,不卑不亢的对刘辩说道:“我能告诉先生的,便只是这些,至于其他,先生莫要再问,我也不会再说!” “你就不怕惹恼了我?”看着刚才还泪眼婆娑,此刻却一脸倔强的柳奴,刘辩嘴角挂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对她说道:“你可是个姑娘家,我手下这些汉子……” “纵使被污了身子,也无甚打紧!”回应刘辩时,柳奴下意识的朝跪坐于门边的管青看了一眼,还沾着些泪痕的俏脸霎时一片通红,话只说了一半,后半截就给咽了下去,只是低着头,再不言语。 盯着柳奴看了好一会,从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看出了一时无法逆转的倔强,刘辩朝临门跪坐的管青摆了摆手,对管青说道:“青儿这几日好生照料柳奴居次,莫要怠慢了,更不可让任何人晓得她的身份。” “诺!”管青先是抱拳应了一声,随后站了起来,向跪坐于墙角的柳奴说道:“居次请随在下回去歇息!” 听到管青说话,柳奴愣了一下。在拒绝回答刘辩问题时,她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刘辩是将她的身份告之村民,将她交给村民处置,还是对她严刑拷打,甚或是让手下糟践她,她都已做好了承受的打算,唯独没想到刘辩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 手臂往身前一抄,弯腰向刘辩行了个匈奴礼,柳奴跟在管青身后走出了刘辩的房间。 待到二人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刘辩才站起身走到窗边,向窗外望了过去。 夜色越来越浓重,窗外黑黢黢一片,甚至连对面的民房都看不真切。站在窗口,除了能听到刚出门的管青和柳奴走路发出的稀碎脚步声,整个村子都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半点声响。 领着柳奴,回到与刘辩住处相邻的民房。管青打开房门,先将柳奴推进了屋内,随后点上火折,将一根白烛点燃。 白烛点燃后,管青吹熄了火折,指着屋内靠墙角的一处铺盖,对柳奴说道:“居次这些日子在山野中露宿,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楚,今晚好生睡上一觉,只是切莫想着逃……” 管青的话尚未说完,柳奴的举动就让她惊的愣在了那里,半晌也不晓得该把脸转向一旁,还是该继续盯着这位匈奴居次才是。 只见柳奴走到铺盖旁,缓缓的解开衣衫,将身上衣衫褪尽,光溜溜的面朝管青站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的凝视着离她只有三四步远近的管青。 柳奴年岁尚幼,她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扁扁的小胸脯儿只是两坨稍稍凸起的小小丘儿,至于两腿之间最吸引男人前赴后继的温柔溪谷,则还是光秃秃的,连一根杂草都未生出。 如此青涩的身躯,在早已有了成熟女子风韵的管青眼中,自是无甚好看。 “居次莫不是晚间睡觉,有此喜好?”把浑身光溜溜的柳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管青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早些安歇吧,今晚我也在这屋中,若居次起身小解,只管呼唤,我陪居次前去便是!” “青先生……”管青说着话,转身就要去铺她的铺盖,就在她刚弯下腰的那一刹,站在墙角铺盖旁的柳奴轻声唤了她一句。 “居次有何吩咐?”听到柳奴唤她,管青直起腰,扭回头看着在烛光下身体泛着青春光泽、身上连一缕纱都没有的柳奴。 “先生对柳奴莫非半点兴致也无?”柳奴那双美艳的大眼睛透着无尽失落的望着管青,柔声对管青说道:“只要先生喜欢,今晚便由得先生,也好过柳奴尚未破身,便被那些粗鲁汉子糟践了。” “你如实回答我家先生提出的问题,先生定不会为难于你!”自打头天晚上遇见柳奴,管青就晓得,柳奴一准是将她当成了男人,她微微一笑,并不解释她究竟是男是女,只是对柳奴说道:“居次早些睡吧,我家先生并非如居次所想一般凶恶。河岸对面那些匈奴人,杀人无算、作恶多端,居次若是向我家先生透露他们的讯息,我等日后便如同朋友般亲密,何须有此顾虑?” “先生莫不是嫌柳奴身子污秽?”见管青好似对她没有半点兴趣,柳奴脸上的失落越发浓重,语气中带着些许幽怨的说道:“若是先生嫌柳奴身子污秽,我这便去清洗干净。这身子尚未被男人碰过,只要洗上一洗,那便是最干净的!可先生若是喜好……喜好……” 连说了两个喜好,柳奴先是仰起脸,看着管青,随后很快便将头低了下去,嘴唇儿蠕动了好一会,却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管青一脸茫然的眨巴了两下眼睛,歪头看着柳奴,向她问道:“居次说话,怎生如此古怪,在下着实有些不懂!” “柳奴晓得先生喜好龙阳……”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嘴唇,心内纠葛了好一会,柳奴才对管青说道:“莫非先生只爱承纳,却不喜有女子在先生身下承欢?” 听了柳奴这句话,管青是彻底的明白过来,敢情柳奴不仅将她当成了男人,而且还把她当成了个和刘辩有着龙阳之好的男人! “噗!”一口口水,险些没将管青呛死,她先是喷了口口水,随后剧烈的咳嗽了一会,伸手轻轻拍打着胸口,待到气息喘匀,她张了张嘴,本想向柳奴解释她也是个女儿家,可转念一寻思,柳奴有着如此误解,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她便没有向柳奴说明真相,只是朝柳奴微微一笑说道:“居次早些安歇吧,在下不欲夺走居次贞洁,只因尊重居次,并无他意!” “先生!”管青的话音刚落,浑身光溜溜的柳奴就呼唤了她一声,快步朝她跑了过来,一头扑进她的怀中,将小脸儿埋进了她的胸口。 第351章 是手在摸不是蛇 管青完全没有防备柳奴会有如此举动,待到她想要侧身避开,柳奴已是扑进了她的怀中,一双玉臂紧紧的箍在她的柳腰上,小脸儿也贴在她的胸前,如同一块胶粘的膏药一般,甩也甩不脱。 脸颊贴在管青的胸口,柳奴张了张小嘴,正想说话,可她突然感觉到好似哪里有些不对,又将脸蛋儿贴在管青胸前蹭了一蹭。 从脸蛋上传来的感觉是一片绵柔,就好似枕在由丝绸做面的软麻絮包上,很是舒服。 柳奴仰起脸,看着管青,收回一直环绕在管青腰部的手,伸出一只手指,朝着管青的胸脯上轻轻戳了戳。 汉末的女人,内里自是不可能有文胸之类的物事垫着胸部。柳奴这一戳,恰好是戳到了管青被深衣遮住的酥胸。 手指陷入管青柔软的胸脯,柳奴眨巴了两下眼睛,抬起头看了看管青。随后又将整只手按在管青的胸口,轻轻握了一把。 软软绵绵、高高挺挺,握在手中,管青的酥胸给柳奴带来了顺滑柔绵的手感。若是握着管青酥胸的是刘辩,一准会舒服的直哼哼,欲仙欲死!可柳奴摸到这一片绵柔,却是惊的两眼圆瞪,赶忙将手松开,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居次都晓得了……”胸部被柳奴摸过,管青也不再瞒她,微微一笑,很是淡然的对她说道:“其实我也是个女儿家……” “哇!”满脸惊愕的向后急退了好几步,柳奴杏眼瞪的溜圆,当她得到管青也是个女儿家的确认后,双手掩着脸,竟是哇的一声嚎啕了起来。 见柳奴放声大哭,管青也不去哄她,只是很平静的对她说道:“早些睡吧!” 自打第一眼看见管青,柳奴的整个心神就被眼前这位假扮成男人、却要比寻常男人更多了几分俊俏倜傥的管青吸引。 她本欲将女子最珍贵的纯真交给博取了她芳心钦慕的管青,即便将来刘辩正的让人侮辱了她,她心内也不会存留太多遗憾。 可没想到,心中俊俏且又英雄了得的小哥儿,瞬间变成了个与她一样的女儿家。而且那高耸的胸脯和饱满的臀儿以及纤细、结实的柳腰,都是她眼下所不具有的。 从爱慕瞬间转为羡恨,此时的柳奴就好似一个从高空坠落,却没有降落伞的人儿似得。即便没有被摔死,那强大的落差感,也足以摧毁她的心志。 被柳奴看穿了身份,管青倒是坦然了许多。逼着柳奴睡了,直到柳奴小脸上挂着泪珠儿进入了梦想,她才回到铺盖旁,钻进了铺盖。 连续几天,柳奴就好似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整天耷拉个脑袋,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整日躲在房中,即便是管青要她出门,她也是有些不情不愿。 与柳奴相反,刘辩与管青这几日过的倒是逍遥。经过弘农地界返回洛阳,刘辩原本就是想要多过几日恬适的田园生活。每日一早,他便会拉着管青去田野中玩赏。 抓捕鸟雀,追猎野兔,田野中的刘辩,就好像是个重回了孩提时代的孩童,整日玩的是不亦乐乎,直到日色西垂,他才会依依不舍的在管青的敦促下回到小村。 匈奴人这几日也没有出现,倒是让刘辩安适的几乎忘记了附近还有匈奴人的存在。 “青儿,你看!”站在田埂上,刘辩抬手指着前方一片飞入金色谷浪中的鸟儿,对一旁的管青说道:“可恶的小鸟又来偷吃!” 管青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顺着刘辩手指的方向,她果然看到一群鸟儿正俯冲着扑向生满了谷子的田地。 “哦起!”待到那群小鸟钻进田里,刘辩猛然蹿了出去,像个孩子似得大声喊叫着,朝那片落了小鸟的田地跑了过去。 “先生……”见刘辩跑向那群小鸟,管青也赶忙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钻进了在风中摇曳着身姿,荡漾着金色浪涛的谷地。 鸟儿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天空。钻进谷地的刘辩,身子一歪,一头倒在地上,仰面躺着,很是舒服的深吸了口气,隔着摇曳的谷子杆儿,望着湛蓝的天空。 跑进田地的管青正跟在后面追着他,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哎呦”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好重啊!”小肚子被管青一屁股坐了上去,躺在地上的刘辩怪叫了一声,身体条件反射的一躬,顺势伸出手臂搂住栽倒在他身上的管青,随后借着重新倒下的力道,手臂往后一揽,将她搂进了怀里,一只手很是不老实的朝着趴在他身上的管青臀儿上摸了过去。 管青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臀儿却突然遭到一只咸猪手的侵袭,顿时把她吓的又惊叫了一声。 “是我的手,不是蛇!”还以为管青是因为惧怕田地中突然蹿出蛇才惊叫,刘辩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借机撩起了她的深衣,从里面朝管青的臀儿上摸了过去。 汉末的裤子,只不过是两只分离的裤管套在腿上,遮盖的部位还没有后世小孩儿穿的开裆裤多。屁股那一块无法用裤子遮盖住的地方,都是靠着衣衫的下摆遮掩。 刘辩的手顺着深衣的下摆塞了进去,很轻易的便摸到了管青那光溜溜的臀儿。 臀儿被刘辩如此直接的侵袭,管青浑身打了个激灵,扭了几扭身子,就想从刘辩身上挣开。 可刘辩另一只手臂却紧紧的箍在她的纤腰上,在她扭动身子的时候,刘辩搂着她纤腰的那条手臂却是猛一用力,将她又向下按了一些。 “呀!”身子再次被刘辩按下,管青刚发出一声惊叫,刘辩的嘴唇便印在了她的唇上,紧接着,一条舌头趁着她刚发出惊叫、牙齿还没有合拢的瞬间,如同一条速度飞快的小蛇般钻进了她的檀口,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在了一处。 被刘辩深深的吻着,管青的喘息渐渐粗重了起来。起先她还觉着刘辩塞进她深衣下摆的那只手很是有些讨厌,可伴随着亲吻给她带来的愉悦感,那只手的抚摸竟是让她有种浑身骨头都要酥软了的感觉。 一只手塞在管青衣衫里轻轻揉捏着她那圆滑光洁的臀儿,另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的纤腰,刘辩贪婪的亲吻着伏在他身上的美人儿。 与管青的亲吻,要比他以往亲吻任何一位王妃都来的激烈,比亲吻任何一位王妃,都让他神魂颠倒。 大脑一片空白,呼吸渐渐粗重,二人都被淹没在无尽的**之中。 伸进管青衣衫的那只手,顺着一条深深的沟壑朝前摸去,滑过沟壑,它触摸到了一片软软的绒草,指尖上也沾染了一片湿润、滑腻。 管青已经动情,只要刘辩再进一步做些动作,她的童贞将会消失在这片尚未收割的田地之中。 风儿轻拂着谷子,高高的谷子杆儿随风摇曳着,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就好似在为倒在它们怀抱中,正被**吞噬了灵魂的两个人唱着祝福的歌谣。 半空中传来几声鸟儿的喳喳叫声,一群小鸟扑棱着翅膀,从碧蓝的天际飞过。就好像它们也看到了谷地中这旖旎的画面,急着回去,学刘辩与管青的样儿,去宣泄那万千年不变的原始欲求。 管青的双臂紧紧的搂着刘辩的脊背,她那纤柔的手臂,一面贴着刘辩温暖的脊梁,另一面却承受着刘辩身体的重量,与地面亲密接触着。 粗糙的泥土摩擦着细嫩的小臂,管青却是浑然未觉,根本没有在意泥土的摩擦给她手臂带来的不适。 激烈的亲吻、相互的抚摸,**在一丝丝攀升,就在刘辩刚刚拉开管青深衣的衣领、一只手轻轻握住她胸前柔嫩小丘的同时,谷地外面传来了一个兵士的喊声。 “先生!先生!”一名穿着百姓深衣的兵士走在田埂上,他一边走,一边将双手扩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朝四周的谷地喊着:“骑兵到了!先生可在?” 兵士的喊声,就像是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把已被**吞噬的刘辩和管青,从对原始**宣泄的渴盼中拉了回来。 俩人几乎是同时浑身哆嗦了一下,相拥着彼此凝望。**虽是渐渐消退,可他们的眸子中,却流露着无限的深情。 “骑兵来了!”过了好一会,还是管青先从这份深情中清醒了过来,她抽出被刘辩脊背压的有些酸麻的手,拢了拢垂在额前的秀发,轻声对刘辩说道:“先生当以要务为重!” “嗯!”双臂环绕在管青的柳腰上,感受着自她柳腰传来的柔软,刘辩轻轻的应了一声,脸上带着微笑,凝视着管青,好似有些失魂了一般轻声对管青说道:“青儿,你真美……” 俏脸羞的通红,管青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挣扎着从刘辩的怀抱中挣脱,坐在一旁的地面上,转过身去,背对着刘辩,理着被他弄乱了的衣衫。 “青儿……”躺在地上的刘辩一骨碌爬了起来,从背后抱住管青的腰,语气中带着无尽温柔的对她说道:“待到返回洛阳,我二人即刻大婚,如何?” “不!”一只手按着刘辩交叠于她小腹上的手,管青仰脸望着碧蓝的天空,幽幽的说道:“青儿不要大婚,至少现在不要!青儿只求与心中最爱的男人一同征战沙场,一起策马驰骋,此生便是无憾!至于那些虚名,青儿不要!青儿不要背负着虚名留在家中,晓得郎君于沙场之上浴血搏杀,却只能倚门祈望……青儿不要与郎君分离,片刻也不要……” 双臂搂着管青的纤腰,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刘辩只觉着心脏好似被狠狠的击了一锤,憋闷的厉害。 他要与管青大婚,为的就是将她留在洛阳,从此不用再上战场,不用再直面淋漓的鲜血。可他失算了,管青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而是说出了一番片刻也不愿与他分离的话来。 第352章 不留活口 小村村口,两千名身穿大红战袍,手提朴刀、身后背着圆盾的骑兵列着整齐的队伍,驻马立于刘辩面前。 在这群骑兵的队列中,数十面黑底金字的洛阳军战旗,在风中猎猎翻飞,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更是给这队骑兵多添了几分威武。 所有的骑兵事先都已得到告知,在此地无论有无旁人,均不可称呼刘辩为“殿下”,只能称他为“先生”。 虽说神经有些大条的骑兵们并不晓得刘辩这么做的意义,可他们的骨子里,却深深扎根着服从命令的意识。而且所有的洛阳军将士,对刘辩都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信任。在洛阳军将士们看来,刘辩要做的任何事情,一定都是有着寻常人难以理解的深层意义! 驻马立于两千名洛阳军骑兵的面前,刘辩身后跟着四名身穿深衣、手提朴刀的汉子,在他左手侧旁,则立着骑兵们为她带来了大刀的管青。 身穿深衣、发髻高高挽起,骑在马背上,手中提着大刀,刀尖斜斜指向地面,管青要比前几日越发显得威武。 小村村口,与一群百姓挤在一处看着这支队伍的柳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望着管青,心内还在暗暗嘀咕着:“俊俏英伟,若她是个男人,那该多好……” “日前我等过河,于河岸对面发现了匈奴人!”环顾了一圈面前的两千名骑兵,刘辩抬手朝小河的方向一指,对这两千名骑兵喊道:“匈奴人在河岸西面,屠戮弘农百姓,抢掠百姓财物。身为洛阳军将士,你等有职责、有义务为百姓们驱除胡虏!” 刘辩说话时,两千名骑兵个个都挺直着身板,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凝重,甚至连战马都没有发出半点不和谐的声响。 站在村口,两个年轻汉子凑在一起,其中一人朝着列起整齐队伍的洛阳军骑兵哝了哝嘴,对他身旁的另一个汉子小声说道:“瞧那先生,竟是能镇住这么多官兵,可见他也不是个寻常人。” “商人嘛!”另一个汉子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的对跟他说话的汉子说道:“洛阳王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自是要给他些颜面,骑兵再厉害,也是要听洛阳王的。我倒是觉着那些骑兵很是了得,若我等有他们一半威猛,恐怕匈奴人也早被灭了!” “是啊!听说洛阳王打郑县,没死几个人,就将郑县攻破,还俘虏了三十多万西凉军!”先说话的汉子咂吧了两下嘴,小声嘀咕道:“你可知道洛阳王带了多少人?” 提出了问题,这汉子却不等人回话,就竖起三根手指,对他身旁的那汉子说道:“三万人!只有三万人,杀了十几万西凉军,还俘虏了三十多万。” “我的个乖乖隆咚!”听说洛阳王只带了三万人,就杀了十几万西凉军,还俘虏了三十多万,另一个汉子满脸惊愕的愣了一下,咂吧着嘴,赞了一声:“洛阳王的兵哪里还是军队,这不就是天兵嘛!” “谁说不是!”另一个汉子双手抱在胸口,朝着刘辩面前那两千名洛阳军骑兵哝了哝嘴,对他身旁的汉子说道:“西凉军打羌人可是有一手,都被洛阳王打成狗了,区区匈奴人,算得了甚么!” 驻马立于两千名骑兵面前的刘辩还不晓得,他攻破郑县一事,如今在民间早被传的沸沸扬扬。 招降了近十一万西凉军,被百姓们一传,给传成了俘虏三十万西凉军。双方交战,西凉军不过损失了万余人,其中还包括许多因内斗而死的人。可从百姓的口中说出来,竟成了洛阳军一阵冲杀,就砍下了十多万西凉军的脑袋。 如此夸大,若是让刘辩听到,他一定会有种情何以堪的感觉。 不过眼下刘辩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纠葛这些,匈奴人还在河对岸,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向河岸这边发起进攻,但探子带回的情报却说明,那些匈奴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们好像在附近寻找着什么,大有找不到要找的东西绝不离开的架势。 “探马回报,匈奴人只有五百!”环顾着两千骑兵,刘辩抬起手臂,对他们喊道:“这次的作战任务只有一个,不留活口!你等可有信心做到?” “不留活口!”刘辩的话音刚落,一员裨将就抬起手臂,高声喊道:“我等即刻渡河,定不负先生所托!” “不留活口!”两千名骑兵紧跟着举起了手中朴刀,放声高喊了起来。 两千人同时发喊,气势自是非同小可。站在村口观看的乡民们,在他们发出这声喊的同时,许多人竟是惊的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 待到骑兵们喊了一会,刘辩朝他们一摆手,对他们说道:“我在村里等你们凯旋的消息!出发!” “出发!”领着这队骑兵的裨将把手中长枪一抬,向骑兵们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先生……”望着骑兵们离去的背影,管青扭头看着刘辩,对他说道:“将士们此番前去,地形不熟,不若让我跟随……” “你留在村里!”扭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向与一大群村民站在村口的柳奴哝了哝嘴,对管青说道:“看着她,要比打匈奴人更为紧要!至于河岸对面的地形,斥候早已查探清楚,甚至连匈奴人于何处驻扎,都摸的一清二楚!” 眼看着两千名骑兵开赴河岸对面清剿匈奴人,被刘辩拒绝了的管青,神色间流露出了几许失落。 不过她并没有强求刘辩允许她去,只是有些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就双腿朝马腹上一夹,先一步往村口去了。 “先生果然请来了救兵!”刘辩领着四名穿着深衣的兵士刚骑马到了村口,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里长就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个大礼,对他说道:“先生是这十里八乡的恩人,敢问先生大名?我等日后为先生供奉个长生牌位,也好四时叩拜……” “我的名姓不重要!”刘辩微微一笑,翻身跳下马背,抱拳给里长回了一礼,对他说道:“人还活着,就被别人刻个木牌牌摆在桌上供奉,总觉着有些不太吉利!只要乡亲们日后勤奋耕耘,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也不枉洛阳王专程派来兵马清剿匈奴人!” “是!是!”刘辩不愿说出名姓,里长也不敢强问,只是不住口的应着是。 在一大群村民的簇拥下,刘辩等人进了村子,回到了他这几天入住的民房。 于此同时,洛阳王派来大军清剿匈奴人的消息已是不胫而走,一些好事的人不辞劳苦的奔走,很快便将消息传遍了十里八乡的各个村子。 许多外村的村民都挑着担子,把家中能拿出的粮食全都翻找了出来,要到刘辩留宿的村子劳军。 从庞统率领的主力调来了两千骑兵,刘辩已是暗中命人通告附近城池,让各城严守城防,不得擅自出兵。 原本已是派出了援兵的湖县,在得到刘辩的诏令后,立刻召回了出城准备清剿匈奴人的军队,加紧了稳固城防。 四处的百姓都往小村涌来,只是半天光景,小小的村子里便聚满了人。 乡民们并没有要求面见刘辩,虽说每个人都想看看这位能请洛阳王调来兵马的先生是何方神圣,却无人敢公然提出要刘辩与他们相见的请求。 对这位手可通天的先生,淳朴的乡民还是有着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惧怕和尊敬。 回到房中,刘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他把管青和柳奴也叫到了他的屋中,借着与柳奴谈论匈奴来打发时间,等待骑兵们凯旋的消息。 匈奴人来到中原,虽说人数不多,却给刘辩敲了个警钟。洛阳与长安相距不远,匈奴人的骑兵可直捣长安,进攻洛阳也绝非难事,洛阳军与匈奴一战,只是时日的问题,趁着柳奴还在身边,能从她这里多获得一些关于匈奴的讯息,对将来行军打仗也是极有用处。 “将士们回来了!”正听着柳奴说她在匈奴时的趣事,屋外传来了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刚听到欢呼声,一名守在门外的兵士就推门走进屋内,站在堂屋门口,向耳房内的刘辩喊道:“先生,将士们回来了!还带了许多匈奴俘虏和被匈奴人掳去的妇人!” 那兵士的话音刚落,刘辩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向跪坐在对面的管青和柳奴说道:“我等也出去看看!” 离开住处,刘辩看到的是村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无论男女老幼,所有人都伸直了颈子,向着西面张望。 “先生来了,快让开!”正往村口走着,不晓得是谁发现了刘辩,大喊了一声。 听说刘辩出来了,从各处涌到小村来等待大军清剿匈奴的乡民们,很是自觉的闪到了一旁,给刘辩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路。 当刘辩领着管青等人从人群让出的通道中走过时,每一个在场的村民,都向他投来了钦佩和敬仰的目光。 那目光是纯净的,绝对不掺杂一丝羡恨的意味。每个村民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清澈,从他们的眼神中,透出了他们为人的质朴和纯真。 带着管青等人,快步走出村口,刘辩伸直了脖子,朝西面张望。果然,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衣甲通红的骑兵。 那队骑兵越来越近,刘辩隐约看到在骑兵的队伍后面,还跟着许多穿着各色衣衫的人。 “启禀先生!”正望着那队越来越近的骑兵,一名先前返回报讯的骑兵挤出人群,快速跑到刘辩近前,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对他说道:“我等渡河之后,依照斥候传回的方位,果然找到匈奴人驻地!匈奴人战力不济,仅仅只一个冲杀,我军便将他们冲散,当场杀死两百余人,俘虏近三百人,救出被匈奴人掳去之妇人,一百八十二人!” 第353章 虐杀匈奴 两百多名披着羊皮,浑身脏兮兮的匈奴人在数十名洛阳军兵士的看押下,于村口排着长长的两列队伍跪在地上。 所有匈奴人的上半身,都紧紧的捆缚着绳索。洛阳军给绳索打结的方法,与其他势力军队打结的方法还是稍有不同。 每一个匈奴人的双手,都被拧成了个背花,绳索在他们的手腕上缠绕了两圈,尔后带到两腋之下。这种捆人的方法,是刘辩亲自传授,并在全军推行的。用此方法捆缚犯人,使用绳索无须太长,却要比缠绕很多圈的方法捆的更为结实。 跪在地上的匈奴人脸色都是一片死灰,再没了往日他们欺凌乡民时的飞扬跋扈。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洛阳军兵士,则是个个面容肃穆,脸上连半点表情也没有,根本看不出他们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喜是怒。 洛阳军骑兵出师告捷一举歼灭河岸对面的这一小股匈奴人,等在村口的乡民们一阵喧腾,许多年轻人甚至提着短矛,吵嚷着要上前把洛阳军带回的匈奴俘虏刺死。 被匈奴人掳掠的近两百名妇人,则挤在一处,围成一团不敢靠近众乡民。 虽说汉末在两性关系上,相对的还是比较开明,不似宋明以后,妇人要严格恪守贞洁。可她们终究是被异族掠去糟践过,仅此一条,她们在同乡的面前,就已是再抬不起头来。 手按剑柄,先是朝群情激奋的乡民们看了一眼,接着又向挤作一团的妇人看了看,刘辩的目光最后才落到呈两条直线跪着的匈奴人身上。 在一群乡民之中,柳奴睁圆了大眼睛望着刘辩,从乡民们激愤的情绪和洛阳军冷漠的态度,她多少看出这些被俘的匈奴人凶多吉少,只是不晓得刘辩会如何处置他们。 “先生……”立于刘辩身后,见刘辩迟迟没有说话,管青向前凑了一些,小声对刘辩说道:“匈奴人在马背上很是了得,可要将这些人招揽到麾下?” “招揽麾下?”听到管青的话,刘辩很是诧异的扭过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了一抹怪怪的笑容,对她说道:“他们并非西凉军,也非中原人氏,与我等本非一脉相承……” “那先生的意思是?”刘辩的话里,透出了根本不可能招揽这群匈奴人的意思,管青赶忙小声说道:“他们终究是保护居次的卫兵……” “那又怎样?”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截住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用是定然用不得!放更是不可能!他们杀了我们的乡民,糟践了弘农的女人,所有人匈奴人都要懂得,做出这种事,他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任何异族,只要敢在我的地界祸乱百姓,我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来人!”不等管青回话,刘辩将身子挺直了一些,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裨将喊道:“把匈奴将军带上来!” “诺!”从刘辩的喊声中,裨将听出了浓重的杀意,他不敢怠慢,赶忙抱拳应了一声,随后朝一旁招了下手,对两名兵士喊道:“将那匈奴将军带上来!” 两名兵士先是抱拳应了,随后便呼喝了两声,架起一名头发散乱、披在身上的羊皮上镶嵌着两个璀璨珠子的匈奴大汉,拖着他往刘辩这边走来。 那匈奴将军的两条小腿,被锋锐的战刀砍破,伤口深及骨头,直到此刻还在流淌着鲜血。 由于失血太多,他的脸色一片灰白,嘴唇也是灰白色,丝毫没有血色。 拖着那匈奴大汉到了刘辩身前,两名兵士将上半身捆缚着麻绳的大汉往下一按,大汉原本腿上就有伤根本无法站立,又被那两名兵士大力一推,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刘辩面前。 双膝刚刚落地,大汉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他的双手被扭在背后捆缚着,受伤的两条腿也是使不上半点力气,最后只是扭了扭,若非那张糊满了鲜血的粗豪面孔,他倒是真有几分像个正被心爱男人调戏、忸怩作态的小女子。 “可会说中原人的话?“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匈奴将军,刘辩语气平淡的向他问了一句。 听到刘辩说话,匈奴将军把头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他,却并没有回应刘辩的问题。 “会不会都不重要!”见那匈奴将军没有说话,刘辩低头凝视着他那双充满忿恨的眼睛,冷冷的说道:“你马上就要死了,说不说话都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异族来欺凌我的同胞,我会用怎样残虐的手段来对付你们!” 说着话,刘辩把手一招,对身后那名裨将喊道:“寻些糖来,把他衣服扒光,在他身上割出百多条细伤口,浑身涂满蜜糖!” “诺!”刘辩下了这样的一条命令,那裨将愣了一下,心内虽是疑惑,不晓得刘辩要做什么,却还是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转身飞快的跑了。 没过多会,裨将双手捧着一只小小的陶罐跑了回来,将陶罐高举过顶,递向刘辩说道:“回禀先生,找遍全村,只有这么点蜜糖。” 刘辩并没有去接蜜糖,他目光冰冷的凝视着跪在面前的匈奴将军,对那裨将喝道:“动手!” 下达这条命令时,刘辩的心情也很是复杂。出于本意,他是绝对不愿采取这样残酷的手法杀人,在混乱的中原战事中,即便他抓住了敌酋,也只是会将对方砍了脑袋了事。 可匈奴人不同!南匈奴是早在明帝时期便宣誓效忠大汉的异族,匈奴人并非不想征服中原,只是百余年来,中原太过强大,他们才一直按下那蠢蠢欲动的心,强忍了许久。 如今中原大乱,朝堂失威,天下群雄拥兵自重,若是匈奴见有机可乘,又如何不会兴兵大举进犯中原? 之所以用这种方法杀人,刘辩是想要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让匈奴人晓得,中原的事,是中原人自家的事情,异族一旦想要插手,必然会遭到最为残酷的打击,尤其是他刘辩坐镇的区域,更是不容有半个异族士兵出现。 得了命令,裨将向那匈奴将军身后的两名兵士一摆手。那两名兵士也不给匈奴将军解开绳索,立刻便抽出短剑,隔着绳索将匈奴将军身上的羊皮和衣衫割破,如同撕破布一般扯碎丢在地上。 很快,匈奴将军就被扒了个精光,两名兵士将撕下的衣衫丢在地上,摞起一小堆。 精赤着身子,露出身上琼结的肌肉,匈奴将军笔直的跪在刘辩的身前,一双眼睛始终恶狠狠的瞪着刘辩。 “动手!”与那匈奴将军目光相对,刘辩朝身后招了下手,又一次下达了行刑的命令。 一名兵士应了一声,随即便蹲在匈奴将军身后,用短剑一点一点的切割起了匈奴将军的皮肤。 短剑割在身上,切的又不是很深,一丝丝鲜血,从伤口中流出,顺着被割的如同渔网一般的皮肤流下,将匈奴将军身下的泥土都洇红了一片。 匈奴将军起先还能咬着牙强忍,到了后来,他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疼痛的侵袭,连声惨叫了起来。 一声声惨叫盖住了乡民们的骚乱,原本还被洛阳军兵士组成的人墙拦在后面,吵嚷着要上前杀死这些匈奴人的乡民,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止住了喊声,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兵士一剑一剑的在匈奴将军的身上切出无数条细小的伤口。 跪在地上的两百多名匈奴人,一个个低着头,浑身哆嗦着,不晓得这样凄惨的命运会不会落到他们的身上。 几乎每一个在场的匈奴人都很后悔,后悔为了贪图财物、一时爽快,抢掠了弘农郡内的村落,杀死了村民,还将整个村子的妇人都给劫掠到他们的营地,供他们淫乐。 快感过去的总是很快,他们没有想到,为了那一时的爽快,要承受的竟是洛阳军的雷霆之怒。 被匈奴人掳走的妇人们挤做一团,起先还有不少妇人想到以后的日子将会过的如何凄惨,而在嘤嘤的哭泣着,直到匈奴将军发出一声声惨嚎,妇人们竟都止住了哭泣,一个个仰起脸,目光中充满了忿恨和快意的看着那正被折磨到死去活来的匈奴将军。 匈奴将军的惨嚎声,盖住了四周的所有声音,宁静的村口,只余下那一声声凄厉的嚎叫。 听着那一声声嚎叫,排成两列跪伏在地上的匈奴人浑身哆嗦着,一个个脊背上都沁满了汗珠,深恐同样的命运会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而围观的乡民和早先被匈奴人掳走的妇人,看着那匈奴将军受虐,却是一个个死死咬着牙关、紧紧攥着拳头,一双双眼睛如同要喷出火焰般瞪着正被凌虐的匈奴将军。 “启禀先生!”那兵士足足割了两柱香的光景,才站起身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共计割了一百八十二道!” 兵士在匈奴将军身上割的伤口,恰好与被匈奴人掳走的妇人人数相等。 朝那兵士点了下头,刘辩向身后一招手,对捧着蜜糖罐的裨将说道:“在他身上涂满蜜糖。” “诺!”裨将应了一声,捧着蜜糖走到匈奴将军身旁,把蜜糖罐递给了一名站在匈奴将军身后的兵士。 接过蜜糖,兵士将蜜糖倾倒在匈奴将军的后颈上,随后像是给他擦背一般,用手掌把蜜糖涂的他满脸满身都是。 蜜糖与鲜血混在一处,很快匈奴将军身上便糊满了粘稠的液体,待到连他脚趾头都涂抹了蜜糖,那兵士才将盛蜜糖的陶罐往边上一搁,站起身,从腰间解下水袋,清洗起沾满了甜甜蜜糖的手。 粘稠的蜜糖涂在身上,竟是起到了止血的作用,匈奴将军身上那一条条细小的伤口,再没鲜血流出,除了一片胶粘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之外,竟是没有多少异样的不适。 第354章 异族战俘杀无赦 两百多颗头颅滚落在地上,两百多具没了头颅的尸身排成整齐的两列平平的趴伏在村口的空地上。 每具尸体的颈部,都还汩汩的流淌着鲜血。粘稠的血浆从腔子中缓缓流出,在颈子前面的地面上一滩滩的慢慢扩散开来。 鲜血洇红了泥土,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离这两百多具尸体不远的地方,一堆黑压压的蚂蚁覆盖在一个人形的鼓包上。那是浑身涂满了蜜糖的匈奴将军,他身上甜甜的蜜糖和鲜血的味道,引来了无数的蚂蚁。 被蚂蚁叮咬,起先他还能发出一声声惨嚎,可到了后来,蚂蚁越来越多,被捆着双手、两条腿也受了重伤的他,想逃也无法逃开,硬生生的被无数的蚂蚁包裹其中,成了这群小生灵口中的美食。 几乎所有的匈奴人都被刘辩下令杀死,唯独留下了一个看起来年岁最小的年轻匈奴汉子。 将军被以极其残酷的手法杀死,身旁的同伴也一个个被砍了脑袋。那年轻匈奴人惊恐的瞪圆眼睛,浑身不住的哆嗦着,望着不远处正欣赏着满地尸首的刘辩,只等着洛阳军手中锋利的长剑从他的后颈劈下,将他的头颅也从颈子上砍落,结束他这被恐惧填满了的人生。 让年轻匈奴人无比意外的是,当身旁最后一个同伴被砍去脑袋,一名洛阳军兵士已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颈子,确定从什么角度劈砍时,刘辩叫住了那洛阳军兵士。 手按剑柄,在一片尸体前站了一会,刘辩扭头朝村口的人群看了看,抬手指着柳奴,向她喊道:“你不是学过匈奴话么?过来,帮我跟这匈奴人说几句话!” 眼看着曾经保护她的这队匈奴人被刘辩一次杀了个精光,带领这队匈奴人的将军又死的极其凄惨,柳奴早已是吓的小心肝“扑腾扑腾”乱跳,刘辩突然抬手指着她,竟是把她惊的双手掩住小嘴,不由自主的低低惊呼了一声。 “叫你过来!”见柳奴没有动身,刘辩又瞪了她一眼,再次向她吼了一声。 被刘辩这么一吼,柳奴虽说心内一千个不愿意,却也不敢违拗,浑身微微哆嗦着,一步一蹭的向刘辩挪了过来。 过度的紧张,让她的举止显得很是失常,好在她是个女儿家,围观的乡民中,许多女子起先也是睁圆了眼睛等着看杀人,可待到洛阳军真的开始屠杀匈奴人,很多女子早是吓的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那血腥的场面。 与那些乡民女子看见血腥时的惊惧和惶恐相比,柳奴的反应倒是不觉得怎样夸张,也正是因此,她的紧张并未引起乡民们的注意。浑身微微哆嗦着,她慢慢的蹭向刘辩,围观的村民们,也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背影。 “快些!”柳奴刚到刘辩近前,还没来及给他行礼招呼,刘辩就一把拽过她,拉着她朝那个唯一存活的匈奴人走了过去。 “告诉他,让他转告去卑,如果想接回你,就让去卑到洛阳找洛阳王!”拉着柳奴到了那匈奴人身前,刘辩小声向柳奴吩咐了一句。 “洛阳王”三个字从刘辩的口中说出,柳奴一双杏眼瞪的溜圆,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刘辩。 “说!”微微拧起眉头,向柳奴低喝了一声,拉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稍稍的用了些力气,捏了捏她胳膊上的皮肉。 被刘辩捏了一下,柳奴猛然一惊,打了个激灵,赶忙低头向浑身缠裹着绳索跪在面前的匈奴人说了句匈奴话。 听完柳奴的话,那匈奴人也是满脸惊愕的扭头看着刘辩,一双原本就满是惊惧的眸子中,更是凝满了恐慌。 “他听明白了?”从那匈奴人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尽的恐惧,刘辩扭头向被他拉扯着的柳奴小声问了一句。 “嗯!”柳奴低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就没再敢多言语。 杀这群匈奴人,刘辩始终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此时的他在柳奴的眼中,就是冷酷和凶残的化身,谁也说不准开罪了他,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给他一匹马,让他滚!”从柳奴那里得到了确切的回应,刘辩向一名兵士摆了下手,拉着柳奴快步往村口方向走去。 得了命令的兵士赶忙帮跪在地上、还唯一存活的匈奴人解下绑缚在身上的绳索。 就在那兵士刚刚把绳索解开的那一刹,已经转身走了几步的刘辩,向立于不远处的裨将使了个眼色。 看到刘辩的眼色,裨将什么话也没说,跨步朝那个刚被解了绳索的匈奴人走去。 到了匈奴人近前,裨将猛然从腰间抽出短剑,揪着匈奴人的一只耳朵,将短剑朝上轻轻一挑。 随着匈奴人的一声惨嚎,裨将手中已是多了只刚刚切下的耳朵。 耳朵被裨将切掉,刚刚站起的匈奴人双手捧着被切去了耳朵还喷溅着鲜血的伤口,惨嚎着栽倒在地上,满地打起滚来。 听到身后匈奴人的惨嚎,刘辩停下脚步,向在场的所有官兵喊道:“将士们谨记,我等行军打仗,不许虐待战俘,但是有一种人例外,那便是异族!凡是进入中原,迫害我中原臣民之异族战俘,除非有用,杀无赦!” “诺!”刘辩的话音才落,所有在场的洛阳军骑兵全都双手抱拳,齐齐应了一声。 “打点行装,今晚好生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前往洛阳!”一手拉着柳奴,刘辩微微侧着头,向所有的洛阳军吩咐了一句。 抱拳躬身,目送着刘辩离去,洛阳军兵士才开始清理村口的两百多具尸体。 那具匈奴将军的尸体,上面爬满了蚂蚁,为了赶走蚂蚁,将他的尸体捞出埋进坑里,几名洛阳军兵士还专程烧了开水。 开水浇在尸体上,烫死了许多蚂蚁,也将那具已被啃的露出了骨头的尸体给烫了个半熟。 唯一活着的匈奴人被割了一只耳朵,他痛嚎了一会,待到伤口不再那么疼痛,赶忙上了一匹洛阳军为他准备的劣马,策马飞快的朝着长安方向奔去。 自这一天开始,这名匈奴人心内便暗暗发誓,只要他还活着,再也不会来到弘农地界,即便来了,他也绝不敢对当地百姓再做出任何违逆人伦的事情。 刘辩的残酷,远远超过了他们这些匈奴人施加到中原百姓身上的残虐。也正是由于放走了一个匈奴人,以后的许多年里,刘辩的名字在南匈奴,被传扬的就如同恶魔一般,只要提及刘辩这两个字,即使是正在哭闹着的匈奴小孩都会立刻止住哭声。 拽着柳奴的胳膊,刘辩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她拽进了村里。管青和四名最先跟着刘辩来到这里的兵士见状,也赶忙跟进了小村。 刘辩等人进村之后,所有站在村口的乡民都扭过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已是有些人小声在谈论着柳奴为何会懂匈奴话的话题。 拖着柳奴到了他住处门口,刘辩回头向跟在身后的一名兵士吩咐道:“告诉将士们,那一百八十二名被匈奴人掳去的女子,若是有愿随我等一同前往洛阳者,便将她们带上,回到洛阳自会为她们重建新家。” “诺!”一名穿着深衣的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返身朝村口跑去。 这条命令,对刘辩来说下的不仅有些多余,而且还有些太过烂好人。他很清楚,那些女子由于被匈奴人掳走过,即便留在此处,将来也定然是会受尽乡民白眼,被人戳着后脊梁说上许多难听的话。 若是她们愿跟随刘辩一同返回洛阳,刘辩就可以将她们许配给尚未成亲的受伤兵士,让他们安居乐业,一来重伤兵士后半生有了依靠,二来这些女子也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要这些女子思维正常,她们一定不会拒绝跟随刘辩前往洛阳。 待到得了命令的兵士跑向村口,刘辩拉着柳奴钻进了屋内。管青站在门口,先是迟疑了一下该不该跟进去,随后朝另外三名兵士摆了下手,终于还是跟着进了这座民宅。 民宅门外的三名穿着百姓深衣的兵士,在管青进屋后,手按剑柄,立于门外,为刘辩等人把住门口,严禁任何人前来骚扰。 “坐下!”进了里侧耳房,刘辩松开拽着柳奴的手,朝一旁墙角的草席指了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柳奴吩咐了一句。 见识了刘辩杀人的柳奴,此时心内早已是一片惊惧,哪里还会违拗刘辩的意思,没等刘辩话音落下,她就像在匈奴时一样,盘腿在草席上坐了。 匈奴人的坐姿,与中原人完全不同。中原人坐在草席上,都是采取跪姿,为的是保持身体挺拔,以符合礼仪需求。而匈奴人却不是这样,生长于草原的匈奴人,天性豪迈,无论男女,皆可上马骑射。他们坐下,便是为了舒服,根本不会去顾及甚么礼仪,因此匈奴人席地而坐,多是采用更为舒服的盘腿姿势。 跟着进入屋内的管青,一脸茫然的先看了看柳奴,随后又看向刘辩,在临门的地方跪坐了下去。 “方才代本王与那匈奴人说话,想来你已是猜到了本王身份!”待到二人坐下,刘辩目光森冷的凝视着盘腿坐在草席上、将头低垂在胸口的柳奴,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既是如此,本王便不再瞒你,本王便是河南尹、河东郡以及弘农郡之主,洛阳王刘辩!” 虽说已是猜到了刘辩的身份,可刘辩亲口说出这番话,却还是给了柳奴不小的震撼,她浑身微微哆嗦了一下,随即便将身子躬了躬,以带着些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匈奴居次柳奴,叩见洛阳王!” 第355章 古怪的惩戒 跪坐在草垫上,双手按着膝盖,刘辩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挨墙角坐着的柳奴。 柳奴低垂着头,被刘辩那两道犀利的目光逼视着,一股森冷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直蹿向颈椎,向她的四肢百骸传去,使得她有种好似掉进了冰窟一般的感觉。 “居次很害怕?”盯着柳奴看了好一会,刘辩微微眯了眯眼睛,以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淡语气向她问了一句。 亲眼看见刘辩虐杀匈奴将军并且一次砍掉两百多个匈奴人的脑袋,在柳奴的心目中,刘辩要比她认得的任何匈奴人都要残暴。 其实若刘辩在村口杀的不是匈奴人,而是中原人,柳奴或许不会有如此感同身受的感触。匈奴人毕竟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族人,族人被杀,给她带来的震撼确实是要比中原人被匈奴人杀时来的更为强烈。 问话时,刘辩的语气很是平淡,可越是平淡的语气,往往越能给人施加强大的压力,更不用说此时刘辩面对的,不过是个十一二岁还未长成人的匈奴居次。 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哆嗦着,柳奴将头垂的更低,下巴几乎抵在了她那平平的小胸脯上,却是没有回答刘辩的问题。 “本王不会杀你!”看出柳奴对他很是惧怕,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换了种稍带着些和善的语气说道:“只要去卑敢到洛阳接你,本王就会让他将你带回匈奴……” “是他带着本居次的尸骨,还是本居次带着他的尸首离开洛阳?”刘辩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奴就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带着无尽恐惧的望着他,脱口问了一句。 这句话刚问出口,她顿时就后悔了起来。她是大匈奴居次,也是去卑尚未迎娶的妻子。若是已经嫁给去卑,她便是属于去卑的女人,她的死活,即便是匈奴大单于也是不便太多过问。可如今她还没有出嫁,在身份上,还是大单于的女儿,而不是去卑的妻子。 之所以会来到中原,乃是去卑向大单于恳请要带她一同前来,欣赏中原无限风光和富庶繁华。虽说战乱已是让中原的许多地方成为满目疮痍的废土,可这片辽阔的土地,即便遍处战火,也是要比匈奴人生活的河套地区富饶繁华了许多。 初到中原的那些日子,柳奴只觉着一双眼睛根本用不过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她没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敢想过的新鲜事儿。 只是她这次的命运确实有些不济,洛阳王进攻郑县,李傕、郭汜攻打长安,去卑本想让人先一步送她返回匈奴,以免横生枝节,却没想到,奉命送她返回匈奴的那位将军,却是个惹事的主儿。 谁不好惹,偏偏惹上了刘辩,不仅自家丢了性命,还连累了数百名匈奴战死,也都永远的埋骨他乡,就连她,也因此成了刘辩的阶下之囚! 柳奴晓得,去卑不会冒着大不韪将她这位匈奴居次丢在洛阳,他一定会到洛阳与刘辩交涉。 柳奴虽是年幼,却也晓得轻重。她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开罪刘辩,否则不仅他返回匈奴遥遥无期,就连去卑也会因她而客死他乡。 自觉这句话问的是愚蠢之极,柳奴赶忙低下头,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小脸上现出一深深的惶恐。 “居次有话只管说!”刘辩并没有像柳奴想象的那样暴怒不已,他脸上保持着淡然的笑容,对她说道:“本王今日杀那些匈奴人,只因他们作恶太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去卑并未开罪本王,也未屠杀本王治下臣民,本王自是不会为难他!至于居次,乃是女质之身,且又国色天香,本王又如何会与居次这般美人儿多不去?” “大王的意思是……”柳奴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刘辩,她眸子中带着难以抹去的恐惧,说话时嘴唇也在不住的哆嗦着,可能是无法克服内心的惧怕,话只问了一半,她就没敢再接着问下去。 “居次见着去卑,只须替本王带一句话给他便可!”敛起脸上的笑容,刘辩面容冷峻的凝视着柳奴,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请居次告诉他,中原混战,乃是中原人自家的事情,若匈奴人敢贸然进入中原,本王定会让匈奴人晓得,中原不是匈奴人逞强的地方。杀中原一个兵士,匈奴便会有十个兵士填命!杀中原一个平民,匈奴便会有一个部族被本王从世上抹去!” 刘辩这番话,把柳奴说的浑身一颤。从刘辩的语气中,她听不出半点玩笑的意味。她毫不怀疑,一旦匈奴人真的进入了中原,刘辩绝对会领军杀向匈奴。 以刘辩的杀伐果决,洛阳军经过的匈奴部族,恐怕连牛羊都逃不过被诛杀的命运。 靠墙角坐着,柳奴低垂着头,半句也没敢接刘辩的话,生恐接错了一句,便会惹上这位杀神领军扑向南匈奴休养生息的河套地区。 “话尽于此,居次回去歇息吧!”柳奴没有接话,刘辩也觉着若是说的多了,反倒会起相反的作用,他抬起手,朝柳奴摆了两下,随后便将实现从柳奴身上挪开,望向窗口。 柳奴站起身,向刘辩行了个匈奴礼,抬脚走向堂屋。 坐在临门处的管青也站了起来,她朝刘辩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却是一句话没说,待到柳奴低着头从身旁走过,她也手按剑柄跟了出去。 管青与柳奴离去后没过多会,刘辩听到屋外传来了许多人走路的脚步声和人们相互交谈的说话声,听声音应是围在村口的乡民返回了村内。 待到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消退,掩上的堂屋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名穿着深衣的兵士走进屋内,站在堂屋临门处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先生,匈奴人的尸体已是悉数掩埋,将士们也备妥了干粮,明日一早,便可出发!” “那些女人呢?”望着小小的窗口,刘辩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向进屋禀报的兵士问了一句。 “一百八十二名女子,有一百七十余人愿随先生前往洛阳……”刘辩问起那些女人,兵士先是答了一句,随后向刘辩问道:“不愿前往洛阳者,我等是否……?” “人各有志,她们不过是眷恋故土罢了!”不等兵士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向他吩咐了一句:“给那些不愿跟随我等前往洛阳的女子留下些铜钱和粮秣,她们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另外告诉将士们,寻出一百余名骑术好的兵士,每人与一名女子同乘一骑。要向他们申明,返回洛阳的路上,他们不得对这些女子做出出格的事来,谁若是管不住胯下那根家伙,本王便将与他有染的女子嫁于他!至于骑兵,倒是不用再当了!喜欢在婆娘的身上纵横驰骋,谁若犯了错,届时缴出战马,回去在婆娘身上好生当骑兵便是!” “诺!”刘辩说出这样一番话,立于临门处的兵士抱着拳,愣了一愣,迟疑了一下,才躬身应了声,退出堂屋。 离开刘辩住处,一路小跑,到了村口骑兵驻扎的营地,传令兵士将刘辩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在这两千名骑兵中,立刻便掀起了不小的骚动。 起先骑兵们听说会有一百七十多人被选中与女子同骑,想到女人身上那软绵绵的皮肉,还有那两团白馥馥、柔软软的峰儿以及那能吸了男人骨髓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溪谷,所有骑兵心内都是很期待能成为这一百七十多人中的一员,渴望路上能与同乘一马的女子发生些什么。 可当传令兵士将刘辩那句若是管不住胯下那根东西,便要缴出战马,从此趴在女人肚皮上做骑兵的话传达下去之后,两千名骑兵一个个又都露出了如丧考妣的失落神情。 洛阳军之中,除了精选出来的龙骑卫和羽林卫,重骑兵算得上是全军待遇最好、饷钱最多,在战场上又最容易出风头的兵种。 每当出征,骑兵都能感觉的到步兵看着他们时,那满是羡慕的眼神。能够进入重骑兵的军营,让他们始终有种优越感,绝对没有哪个人会蠢到愿意回去做靠着两条腿走路的步兵。 在寻常人看来,趴在女人肚皮上做骑士,确实是要比骑在马背上舒服了许多。可对这些在沙场上与战马早已结下深厚情谊的重骑兵来说,女人的肚皮不过是暂时宣泄原始渴求和传宗接代的地方而已,战马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宿。 若刘辩的命令只是胆敢与那些女子有染者,会采取严苛的军法惩治,恐怕还是会有胆大的兵士,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去逍遥快活一把,毕竟那根物事一旦硬了起来,大脑有时候是不太容易掌控它的。 可刘辩偏偏下了一条只要与那些女子有染,便会被剥夺骑兵身份的命令,对这两千名骑兵来说,若是受了这样的惩戒,却是要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还以为是啥好事!”传达刘辩命令的兵士刚离开,一个老兵就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失落的嘀咕道:“可千万别选中我去驮那些婆娘,老哥哥家伙长,万一在马背上硬将起来顶了进去……” “七哥,不吹牛你婆姨会跟别人睡么?”那兵士的话音还没落,另一个比他年轻些的兵士就坏笑着打趣了他一句:“上次你撒尿,我可是在边上看着,挺硬的一根,不过一把抓上去,那倒是两边不冒头……” “小子讨打!”打趣的兵士话才说了一半,那“七哥”就抬起拳头,不轻不重的朝他胸口擂了一拳,笑骂了一句。 待到他再要举起拳头打第二拳时,打趣他的兵士抱着头,假意讨饶的喊道:“七哥莫打,我承认前些日子和嫂子睡了!如此算来,你我也算是沾了些亲缘……” 他这么一喊,那被称作“七哥”的老兵倒是真没下了拳头,而是抬脚朝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下,二人一时闹做一团,一旁的其他骑兵也都围在边上起着哄,发出了一阵阵哄笑,其中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色,一边看着热闹,还一边大声喊着:“老七,他敢睡你婆娘,还不晓得在你婆娘肚皮上使了多大力气,把他卵蛋挤了!晚上哥几个煮煮,下酒吃!” 第356章 逃跑的小夫妻 两千名骑兵随行,刘辩晓得带着这支人数虽然不算很多,但走在路上也黑压压一片的队伍,沿途想要看清吏治真实情况已是不太可能。因此,一路上他并不进城,以免各地官员晓得他来到,事先将城内搞的一派光鲜,如此不仅无法查勘清楚民情,反倒会掀起一股作假成风的风起。 向东行进的路上,刘辩只是循着村落集中的地方,朝洛阳方向推进。他不进城的举动,让沿途城内的许多官员松了一口大气,有些事先安排人员将城内哪怕一块墙砖都擦的光亮洁净的官员,倒是感到稍有些失落,失去了在刘辩面前表现功绩的机会,成了民间茶语饭后当做笑柄的谈资。 越往临近河南尹的地界走,弘农郡的村落越是一派欣欣向荣。乡野之间,田地交错,农田中种满了谷子。 虽说眼下谷子尚未成熟,可田野中那黄绿相间的谷穗儿随风摇曳,如同一片黄黄绿绿的碧波般荡漾着,倒也煞是好看。 “今年定是个丰年!”眼见离河南尹越来越近,骑马走在官道上,刘辩抬手指着路两侧的田地,对身旁的管青说道:“待到谷子丰收,百姓便不用再饿着肚子,大军的粮秣也是有了着落!” “青儿虽说自幼便跟随兄长作战,从未种过谷物,却也没听说过何处是如殿下这般,百姓种田,却不收他们赋税,收成好的,反倒会给铜钱贴补购买种子!”与刘辩并骑走着,管青看着路两侧的谷物,微微一笑,接话说道:“不过从沿途经过的村落看来,殿下此举,倒是要百姓们种地也多花了几分心思……” “一亩地才产那么点粮食!”一边缓辔向前走着,刘辩一边望着田野中随风摇曳的谷浪,对管青说道:“百姓种田,要换农具、要买衣裳、要修住房,还要养儿育女,凭着几亩薄田,温饱尚且不易,又怎会过上富庶的日子。” “衣食住行,向来是百姓最为关注的事情!”把视线转到了管青的脸上,刘辩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她说道:“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在这些民生根本上盘剥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连个窝棚都住不起,老百姓可是要造反的!地方官员徇私舞弊,早已成为风气,任谁也无法避免。也正是因此,本王在发放种子贴补时,才会采取洛阳拨发,各郡分派至县,由县直接按户发放。另外还有两级暗访,随时抽调账目,且下乡探访的策略,以确保所有铜钱,都能落到百姓手中,而不是被地方官员克扣藏私!” 听着刘辩说出的这番话,管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她虽说不会像刘辩那样想的通透,可其中的道理,却是一点就通。也正是刘辩这番话,让她明白为何刘辩在治理三地时,除给地方管理在俸禄上提供优厚待遇之外,对地方官员的管理已是近乎苛刻,一旦发现徇私,首恶斩首,罚没全部家产,家属革为庶民,几乎是不给他们留下任何翻身的机会。 沿着官道,领着这支由两千多名骑兵组成的队伍,刘辩正一边喜滋滋的看着路两侧长势喜人的谷子,一边和管青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兵士的声音:“殿下,前方有人!” 正和管青交谈着的刘辩,听到那兵士的喊声,赶忙扭过头朝前看去,果然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平民装扮的人,正慌不择路的钻进了路旁的谷子地。 “神色慌张,见了官兵就跑,定有缘故!”刘辩抬手朝前一指,向冲他喊话的那兵士说道:“你带些人过去,务必将此二人擒来!” “诺!”那兵士抱拳应了一声,抬手向身后一挥,喊了一嗓子:“来几个兄弟!” 几骑快马朝着刚才那一男一女钻进的谷子地冲了过去,到了田地边缘,马背上的兵士纷纷跳下战马,钻进了谷子地,搜寻起那两个刚躲进去不久的平民。 “找到了!”眼看着那几名兵士钻进了谷子地,没过多会,刘辩就听到一名兵士远远的大喊了一声。 兵士的喊声落下后不不久,进入谷子地搜寻的几名洛阳军就押着一男一女两个平民朝刘辩这边走了过来。 或许是太过害怕,那一男一女两个人被兵士们押着,到了刘辩近前,不等押他们的兵士说话,俩人已是“噗嗵”跪倒在地上,伏着身子,连看也不敢看骑在马背上的刘辩。 “见了大军,为何逃窜?”骑在马背上,刘辩身板挺的笔直,低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俩人,语调很是平淡的问了一句。 那俩人跪伏在地上,浑身不住的打着哆嗦,竟是没有回答刘辩的问题。 “殿下在问你们话!”俩人没有回话,一名站在他们身后的兵士抬脚朝那男子撅起的屁股上蹬了一脚,怒骂道:“你二人聋了不成?” 屁股上被蹬了一脚,那男子身子朝前一挺,脑袋正好擦在了一旁的泥土地上,摔了个嘴啃泥,情状很是狼狈。 先是朝男子屁股上蹬了一脚,兵士正要走到女子身后也跺上一脚,刘辩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见了刘辩的手势,兵士双手抱着拳,朝后退了两步,立于一旁。 “本王问你们,见了大军,因何逃走?”低下头,看着摔倒后就势趴伏在地上,连起身都不敢的男子和一旁把屁股撅的老高,头也没敢抬的女子,刘辩又追问了一句。 “回大王话!”刘辩再次催问,趴伏在地上的男子才双手撑着地面,恢复了跪伏的姿势,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我二人是要回内人……内人家里省亲……” “胡说!”那男子的话音未落,刘辩突然怒了起来,对他低吼了一句:“想来不对你用刑,你是不肯说实话!” “来人!”喝了那男子一句,刘辩扭头向一旁的管青说道:“让人把他拖下去,打上三百军棍再说!” “诺!”管青抱拳应了一声,朝身后招了下手。 两名兵士翻身跳下马背,快步走到那男子身旁,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拖拽着就朝一旁的路边走。 “大王饶命!”那两名兵士刚把男子拖到路旁,跪伏在地上的女子突然大喊了一声,跪直了身子,一把扯开衣襟,脸上满是泪痕,仰脸望着马背上的刘辩喊道:“恳请大王饶了我家男人,奴家愿随军,陪将爷们睡觉!” 女子扯开衣襟,露出两颗白馥馥的**。虽说她面相生的只是一般,皮肤也颇为粗糙,一眼就能看出是常年于田地中劳作的乡民。可身上的皮肉却很是细腻,尤其是那两团软绵绵的肉球,尖端那两颗红点泛着桃红的色泽,寻常男人见了,恐怕大多是忍不住想要上去含住吸上两口。 “把衣服穿上!”女子的举动让刘辩微微蹙了蹙眉头,他先是朝那女子低喝了一声,随后向拖着男子的两个兵士摆了摆手,对那两个兵士说道:“把他带回来!” 大军之中,谁都晓得三百军棍是个怎样的概念。军棍异常沉重,即便是精壮将士,若是吃上三十军棍,一条小命也是去了半边。更不用说被拖拽着的只是个寻常乡民,莫说三百,恐怕打上个二三十棍,被兵士拖拽到路边的男子也是一命呜呼了。 被两名兵士拖回到刘辩身前,那男子跪伏在地上,不住的给刘辩磕着头,口中还不断的喊着:“多谢大王不杀之恩!” 低头朝那男子瞟了一眼,刘辩向一旁衣襟还敞开着的女子虚挑了一下手,对那女子说道:“将衣衫穿好,好生回答本王的问题!” 见刘辩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女子的神态倒是比她男人要坦然了许多,她两手将衣襟拢上,跪直了身子,抬头望着刘辩,等待着刘辩向她发问。 “你二人为何见了官兵便跑?”待到女子将衣衫穿好,刘辩又向她问道:“莫不是你等做了甚么歹事?” “我等皆是寻常乡民,做的甚歹事?”刘辩的话才落音,那女子便仰脸望着他答道:“附近村庄,近日遭官兵抢掠,女人逃的慢些,便会被官兵糟践,男人若是敢有半句不满,立刻便要遭来杀身之祸……” “莫要说了!莫要说了!”女子答着刘辩的问题,一旁跪伏着的男子吓的浑身打着哆嗦,赶忙扭过脸向她低声喊道:“闭上嘴!” 男子发话,女子果真没敢再说,她将头低了下去,在低头的那一刹,两颗泪珠竟是掉落在她膝前的泥土中。 “是你要闭上嘴!”见男子阻挠女子说话,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他低喝了一句,随后又对那女子说道:“你家男人想来是被那些人给吓的怕了,莫要理会他,你只管说出实情,本王不会怪罪于你!那些官兵穿着甚么衣甲?你可知晓他们是何处驻军?除你二人之外,还有何人可证明此事?” “此处乃是白马县地界!”男人被喝止住,见刘辩又没有责怪的意思,女子仰起脸,抹干净了脸颊上的泪水,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沿着洛水往东,便是宜阳地界,那些官兵穿着红色衣甲,并非西凉军,应是从宜阳来此……” “哦?”听了女子的话,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她问道:“你晓得宜阳?” 也难怪刘辩如此发问,乡野间的女子,平日里多是在本村劳作,极少出过远门,宜阳离白马尚有不少路程,这女子晓得宜阳,确实是有些古怪。 “民女便是宜阳人氏!”刘辩神色中露出了几分怀疑,那女子赶忙又低下头,对他说道:“早先西凉军迁移人口前往长安,为避兵祸,民女随父亲来到此处,便于此间出嫁,不想……最后还是避不了……” “你二人何时逃离村子?此刻乱兵可还在村中?”听闻女子所言,乱兵穿的应是洛阳军衣甲,刘辩眉头紧皱,又向女子追问了一句。 “我夫妻二人昨夜逃出,进村抢掠的官兵,此刻应是已然离去!”见刘辩脸上现出了一丝怒色,刚才几乎因愤怒而忘记了恐惧的女子吓的赶忙又低下头,浑身再次哆嗦了起来,颤巍巍的应了一句。 “命令斥候,前去探查情况!”朝身后招了下手,刘辩对近处的一名军官喊道:“若果真发现穿着我军衣甲的军队,探明他们可有抢掠村庄,即刻向本王禀报!” “诺!”跟在刘辩身后的一名军官应了一声,勒马向队伍后面走去,没过多会,队伍中就冲出了十多骑快马,呈松散队形,朝着宜阳方向奔去。 第357章 在军营放火的少年 长长的骑兵队伍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路上,小路的两侧种满了谷子。长长的谷子杆儿随风摇曳着,谷浪还是如同早先刘辩看到的一样那么美。抽出的谷穗儿虽说尚未成熟,却已是沉甸甸的,将杆儿压的弯曲着,仅仅从那一条条垂挂在杆儿上的谷穗,便可看出,待到收获的日子,一定会是场大丰收。 可望着这些谷子,刘辩的心情却无论如何没有即将丰收的喜悦,反倒是沉甸甸的,很是压抑。 他刚从被截住的小夫妻村子离开,那对小夫妻没有撒谎,村子确实是刚刚遭受了劫掠。 全村的妇人,除了那对逃出去的小夫妻中的女子,尽数被乱兵糟践。那些乱兵恐怕是憋的慌了,就连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也是没有逃过被他们侮辱的命运。 村中有几个男人在乱兵进村时试图与他们理论,却被劈杀在当场。更为可恶的,是那些乱兵竟然打着洛阳王的旗号,将他们作恶多端的行径,栽赃到了刘辩身上,告知村民,是刘辩下了命令,县府才命他们到民间征集财货,凡是不缴出钱财者,一律杀无赦。 “殿下!”领着队伍,正往下一个村子赶去,前方出现了一骑快马,马背上的骑兵还没到近前,就高声喊了起来:“我等探查清楚,确有一支穿着我军衣甲的军队就在附近!” 到了刘辩近前,那斥候翻身跳下战马,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仰脸望着刘辩说道:“他们大约一百多人,尚未探明来自何处!不过我等发现他们军纪散漫,不似我军主力!但凡他们所到之处,村庄尽遭洗劫!” “偏营恐怕也没有如此散漫的军纪!”想到那群乱兵糟践的妇人和被祸害的村庄,刘辩紧紧的攥着拳头,对那斥候说道:“再探!务必探明他们动向!随时向本王禀报!” “诺!”斥候应了一声,站了起来跑回战马身旁,翻身上了马背,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远处奔去。 望着斥候的背影,刘辩铁青着脸,脸部的肌肉也在剧烈的抽搐着,紧攥着拳头,指关节都被攥的“嘎吧”直响。 “殿下!”看出刘辩已是难以抑制住愤怒,一旁的管青小声对他说道:“或许只是一些冒充我军的贼人……” “若是如此,更为可恶!”紧紧攥着拳头,刘辩冷声说道:“弘农一带,官员都不晓得在作甚!太华山脚下出现匈奴,竟是要乡民自发组织团勇,与匈奴人作战。而此处即将到达河南尹,再往前走不多久,便是洛阳。于洛阳脚下,竟出现这等事情,如何不让本王恼怒?” “坐实罪名,杀无赦!”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往前快奔而去。 连着又进了两个村子,村民们见到刘辩的队伍,大多惊慌失措的往家中跑,少数已经绝望了的人,倒是没有跑,只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厄运。 两个村子的村民,对洛阳王都是已经完全绝望,跟随刘辩来到这两个村子的将士们费了无数口水,村民们听他们说话时,也都是一脸的木然,根本没人有半点回应。 看着表情中带着无尽木然和绝望的乡民,刘辩只觉着心尖儿就好似被人刺了一刀似的疼痛。 进入第三个村子时,终于彻底绝望了,他不再让将士们给村民做任何解释,只是下令将大军驻扎在村口,等待斥候回报那支队伍的动向。刘辩心内已是有了个盘算,待到将那群乱军擒住,再用事实跟村民们说话。一切解释,都没有行动来的更实际! 夜幕悄悄降临,经历过一场洗劫的村子,村民们都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村子里白天就已是十分宁静,到了晚间,更是静的让人觉着喘不上气来,只是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妇人的嚎啕大哭。 不过妇人嚎啕的声音都不会持续很久,想来是被她们家的男人说了些大军就在村外的话给吓住了。 刘辩并没有进村居住,他下令让官兵们在村口扎起了帐篷,就地驻扎,只等斥候传回消息,用那些乱兵的人头,来挽回他丧失的名誉。 主帐内,烛台上亮着两支白烛,一丝丝风儿从帐帘钻进帐内,摇动着那两支白烛上的火苗。 火苗蹿动,时明时暗,帐内的光线也是一明一暗的闪动着。刘辩坐于帐内,管青也一直在他对面跪坐着陪他。 自从天黑以后,刘辩就一直坐在矮桌后紧皱着眉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看着刘辩紧锁的眉头和眉宇间隐隐露出的杀气,管青好几次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追随刘辩日久,对他的为人,管青已是十分了解。刘辩注重军队训练,同样也注重民生。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百姓对他的军队绝望。他一直致力于建立一支能与百姓鱼水相欢的军队,也正是因此,他在军中采取了相对开明的婚姻政策,允许普通士兵与当地女子成婚。 洛阳军起先也如同汉武帝时的大军一样,在军营内养了一些犯罪的女子,用以让官兵们宣泄**。 到了后来,刘辩认为这种做法有悖人伦,才将这种制度取消,在军营的侧面建立了官兵家眷营,不止是军官,就连普通士兵只要成婚,皆可在家眷营中领取房舍,除训练和出征外,过上正常人的家庭生活。 做这些,刘辩未的是将来在战争中,洛阳军不会后院起火,能长久的处于不败的境地。 他从不认为控制低层兵士的**,会给战斗带来什么好处。相反的,官兵们心内有了牵挂,才会为了他们的亲眷活的更好、不被别人欺凌,而在战场上效命厮杀! 那群抢掠村子、祸害民众的人,穿着洛阳军的衣甲,倒是将刘辩苦心经营的一切,在短短几天内就给毁坏了个彻底。 “殿下……”终于,管青还是没忍住心内想说的话,望着刘辩,有些忐忑的轻声对他说道:“晚间吃饭时,殿下便是一口饭食没吃,青儿为殿下备办些饭食如何?” 跪坐于矮桌后,刘辩拧着眉头,朝管青摆了摆手,还是一言未发。 他虽是没有说话,管青却是晓得,许多村子被乱兵骚扰一事,在刘辩心中绝对是要比攻破郑县更为紧要。杀匈奴,刘辩当时虽是暴怒,却并没有像眼下这样,已是怒到饭也不吃,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站住!”就在管青很是担忧的看着刘辩时,帐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军营内响了起来。 紧锁着眉头的刘辩听到喊声,抬眼与管青对视了一下,腾的一下站起身,蹿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刘辩就看到一群兵士正朝着黑黢黢的军营一角奔跑,他赶忙叫住了一名跑在最后的兵士,向那兵士问道:“怎了?发生何事?” “启禀殿下,有人意图在军营内放火!”听得刘辩发问,那兵士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被兄弟们发现,兄弟们正在搜捕于他!” “告诉将士们,抓住此人,不得打骂,更不能杀,将他带到本王帐中,本王有话问他!”得知是有人在军营里放火,刘辩先是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管青,随后向那兵士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句。 兵士抱拳应了一句,掉头朝人群涌向的黑暗处跑了过去。 站在帐外,望着兵士们跑去的方向,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天下间到处皆有勇士,若是由着那群人为祸乡里,恐怕用不多久,便会有人潜入洛阳,取他这位洛阳王的项上人头。 “殿下……”站在刘辩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管青轻轻唤了他一声。 “甚么也不要说!”不等管青把话说出口,刘辩就抬起一只手臂,制止了她,并且对她说道:“大路不平有人铲!这世间从未少过勇士,高位者不让百姓活,便会有这样的人出头。虽说他们多数不能成事,可一旦聚拢起来,本王这洛阳王的位置,恐怕坐不安稳。” 甩下这么一句话,刘辩转身进了营帐,直到他掀起的帐帘垂落,管青还站在帐帘外,回味着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走!”在帐帘外站了一会,管青正要掀开帐帘跟着刘辩进入主帐,一群兵士押着一个身上捆缚着麻绳的年轻人朝主帐走了过来,走在那年轻人身后的一个兵士推搡着年轻的后背,向他喝了一声,催促着他走快一些。 年轻人后背被推搡了一下,满眼愤怒的扭过头瞪了那兵士一眼,很是不情愿的朝着主帐走了过来。 “殿下,人来了!”看到一群兵士推搡着年轻人走向帅帐,管青掀开帐帘,向坐在矮桌后的刘辩小声说道:“被抓住的是个年轻人……” 摆了摆手止住管青继续说下去,刘辩抬起头看着她,对她说道:“让将士们散去,你去将他带进帐来。” “诺!”管青抱拳应了一声,再次出了帅帐。 待到她走出帅帐,那群兵士已经押着年轻人走的近了。 “殿下有令,将士们尽数散去,本将军引他进入帐内!”站在帐帘处,抬手止住了官兵们的脚步,管青走到那年轻人身旁,冲他瞪了一眼,冷声对他说道:“殿下在帐内等你,随本将军过来!” 押着年轻人的一群洛阳军听说刘辩要他们散去,一个个面露难色。抓这个年轻人,他们是费了不少周章,若是人手少了,被他逃脱,官兵们还真是有些担心刘辩的安危。 “怎的?”押着年轻人走向帅帐,见官兵们还是没有散去,管青停下脚步,回头向他们问了一句:“有本将军在此,你等还有何放不下心?莫非信不过本将军不成?” 管青如此一问,兵士们才抱拳躬身,连称不敢,纷纷退了下去。 押着年轻人进了帅帐,管青抱拳躬身,正要向刘辩禀报,刘辩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见刘辩摆手,管青才将双手放下,撤步立于一旁。 凑着帐内昏蒙蒙的烛光,刘辩抬起头望着进入帐内、离他只有四五步远近的年轻人。 此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尽的稚气。被刘辩盯着,他不仅没有半点惧意,反倒还将脸偏到了一旁,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叫甚么名字?为何在军营内放火?”盯着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刘辩这才双手按着桌面,以极其淡然的语气,向那年轻人问了一句。 第358章 早有阴谋 年轻人把脸扭向一旁,根本没有回答刘辩的问题,只是冷冷的又哼了一声。 “你鼻子里进虫了?”站在年轻人侧后方的管青见他不答刘辩的问题,只是一味的冷哼,瞪圆了杏眼,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冷喝了一声,对他说道:“若是再如此无状,休怪本将军剑下无情!” “已是落入贼人之手,只求一死而已!”年轻人扭着头,看也不看刘辩和管青,语气中带着无尽忿恨的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恨某没那本事,不能将贼人一把火烧尽……”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朝管青虚按了两下手,刘辩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说道:“本王便是洛阳王,途经此地,听闻有官兵祸害乡里,已然命人前去查勘。眼下贼人身份尚且不明,壮士不明事理,意图在本王军中放火,若是事成,岂非亲者痛而仇者快?” “何以不明?”刘辩自报家门,年轻人并未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反倒拧起眉头,将脸转向刘辩怒声问道:“领兵者乃是白马县尉妻舅,莫非殿下要说,他们并非殿下麾下官兵?” “嗯?”虽说已是派出了几拨斥候,刘辩却根本没听说过领兵人的身份,听得年轻人如此一说,他猛然抬起头,向那年轻人问道:“壮士如何知晓领兵者乃是白马县尉妻舅?” “好一个明晓事理的殿下!”从刘辩讶异的神情中,看出他确实是不知情,并非做作,年轻人语气中带着浓重讥诮的说道:“白马县尉与其妻舅,本是白马附近山贼,只因殿下做了洛阳王,各地征召官兵,他们才做了洛阳军,而且还都做了官……” 听了年轻人这番话,刘辩一脸惊愕的与站在年轻人身后的管青对视了一眼。 底层的官员委任,他从来不会亲自过问,就连徐庶,也是不会操心到一个小小县尉身上。 看来这次的事情,恐怕是与洛阳城内的一些人还挂上了干系。 “殿下怎生不说话了?”见刘辩没再说话,年轻人眼睛微微眯了眯,眼角抽搐了两下,话语中讥诮意味更浓的对刘辩说道:“只是不晓得殿下抓住这些人,又能拿他们怎样?区区草民,在殿下眼中,恐怕还不如……” “住口!”年轻人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厉喝了一声,冷着脸死死的盯着他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对他说道:“待到本王晓得他们如今身在何处,本王定会亲自前去捉拿,届时会让你看到本王如何处置这些人!” “好!”被刘辩喝了一声,不知为何,年轻人竟是真的闭上了嘴,待到刘辩把话说完,他微微仰起脸,一脸傲慢的说道:“若是殿下真个为乡野草民做主,某这颗脑袋,殿下只管取去!” “一言为定!”双目死死的盯着年轻人那张桀骜的脸,刘辩先是应了一句,随后朝管青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将他带下去,让将士们好生照料,莫要饿着,更不可打骂戕害,此人即便要死,本王也要让他死个明白!” “诺!”管青抱拳应了一声,冲年轻人偏了下脑袋,冷声对他说道:“走吧!” 临出帅帐时,年轻人在帐帘处又止住脚步,扭头朝刘辩投来个带着讥诮和鄙夷的眼神,随后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这才在管青的押解下,走了出去。 望着管青押着那年轻人离去后尚在摇摆着的帐帘,刘辩的已是憋着了满肚子的怒火。尤其是年轻人离去前那鄙夷的眼神,更是让刘辩感到愤怒不已。 那是一种藐视的眼神,在向他投来那一瞥时,年轻人就好像是在看着个傻瓜一样,根本没有半点对他这位洛阳王尊敬的意思。 把年轻人押了出去,没过多会,管青又折了回来。 她抱拳正打算向刘辩禀报已经将那年轻人安置妥当,刘辩却在她说话之前,抬头望着她,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天色不早,早些回去歇息吧!” 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管青很是担忧的望着刘辩,过了片刻,才低垂下眼帘,对刘辩说道:“青儿告退,殿下也早些歇息,莫要太过劳累!” 管青离去后,刘辩过了个难眠的夜晚,他躺在铺盖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次的事情,他若是没有个决断,恐怕自此往后,他将会彻底被弘农百姓摒弃。 难熬的夜晚终于过去,太阳上了三竿,懒洋洋的照射着大地,一支由五百多名骑兵组成的队伍在刘辩的率领下,披着阳光飞快的驰出军营,径直向着东北方奔去。 斥候已然回报,那队四处劫掠百姓的洛阳军,如今就在东北方十五里开外的一个村子里,正在祸害着那座往日宁静的小村。 让刘辩感到很是无语的,是他率领的两千骑兵就在附近,那支队伍应该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行踪,却还是如此胆大妄为。 刘辩并没有因为那队官兵反常的举动而失了章法,他在出发之前,特意向管青交代,要她随时留意斥候回报,一旦情况有变,即刻领军前去救援。 相比于刘辩,管青对此事就有些不以为然。在管青看来,那些不过是一群胆大妄为的散兵而已,刘辩如此谨慎,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领着五百骑兵,飞快的朝着被侵袭的小村前进,一路上,刘辩都在不断的派出斥候,探查那队官兵的情况。 连续几次,斥候回报都是那队官兵正在村内作恶,并未见有伏兵迹象。 闻之没有伏兵,刘辩稍稍的放了些心,可不知为何,每向那座小村靠近,他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一些。 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有几次甚至都想要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就此折回。可若是他撤兵回去,恐怕从此洛阳王的名头,在弘农一带便会臭不可闻。 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是真有埋伏,拼杀一场,再加上管青的援兵,或许可胜也不一定。可就此撤兵,带来的后果却是刘辩无法承受的。民心一旦失去,莫说争霸天下,就算是想要保住洛阳一地苟且偷安,也是不可得! 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抖了下缰绳,大喝了一声,策马加快了些速度,一边向前冲,刘辩一边还朝跟在后面的骑兵们高声喊道:“将士们小心行事,莫要轻敌!” 五百名骑兵紧跟在刘辩身后,在冲到看见远处小村浮影时,骑兵们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取下了背在身后的圆盾。 “止!”眼见离小村只有百余步,刘辩突然勒住缰绳,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他勒住了战马,跟在后面的骑兵全都提起缰绳,将战马勒住,一时之间,刘辩身后一片战马嘶鸣。 骑在马背上,看着不远处的小村,刘辩紧紧的拧着眉头,向身后的骑兵们喊道:“撤!” 小村太过宁静,根本没有被人侵扰的迹象,显然是那些早先在村内作恶的官兵已然撤走,或者他们根本没有撤走,只是藏了起来,总之这一切都太过反常。 刘辩这声“撤”刚喊出口,前方的地面突然动了起来,埋在地下的无数木板掀开,成片的士兵从木板下的土坑里跳出,手持兵刃指向着刘辩与他率领的五百名重骑兵。 难怪斥候早先没有发现埋伏,原来此处的埋伏,是对方早已布下了局,挖出了一个个坑道,只等刘辩跳入陷阱。 从土坑内跳出来的士兵全都穿着洛阳军的衣甲,黑压压一片,根本不是只有一两百人而已,大致瞟上一眼便可看出,他们绝对超过了三千人。 一名穿着武将鳞片甲的将军在头顶木板掀开后,从坑中跳了出来,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洛阳王果真名不虚传,难怪前将军要末将专程前来弘农于半途迎接……” “公孙将军,这是何意?”见了从地下跳出的将军,刘辩手提缰绳,微微拧着眉头,向那将军问道:“将军莫非不晓得,弘农乃是本王地界?先前于各村杀人者,想来也是将军麾下!” 拦住刘辩等人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先刘辩东征时,曾想要将他强留在渤海的公孙范。 听了刘辩的一番话,公孙范仰起头,哈哈笑了两声,对刘辩说道:“洛阳王果然了得,竟是连这些都已晓得。” “不瞒洛阳王!”再次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公孙范一脸得意的对他说道:“我渤海大军前来弘农,正是有了大王相助,才可如此顺利!” 公孙范说话时脸上带满着得意,看着他那张脸,刘辩就有种想要冲上去,狠狠捣个千拳百拳的冲动。 “殿下招揽各地百姓前往洛阳附近安家,前将军想念殿下,想念的紧,因此才命我等扮作百姓潜入洛阳一带!”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公孙范用一种就像是猫抓住耗子一般的戏虐语气对刘辩说道:“末将于此等了几个月,殿下出征郑县,末将便已做好了迎接殿下的打算。当初还担心殿下会与大军同行不得事成,不想殿下却撇开大军……如此岂非促成末将一场功劳?” “没想到,前将军竟是如此挂念本王,本王若今日有幸离开此处,来日定当去蓟州拜会前将军!”骑在马背上,刘辩眼角抽搐了两下,话中有话的冷声对公孙范说道:“只是不知将军欲要如何领取这场功劳?” “前将军有意请殿下前往蓟州走上一遭!”公孙范低下头,一手捏着下巴,做出一副沉吟的模样,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看着刘辩,对刘辩说道:“不过末将以为,请殿下前往蓟州,沿途不晓得又要生出多少事端,倒不如在此将殿下杀了,来的更为干脆!” “放肆!”公孙范的话音刚落,刘辩身后一名洛阳军军官就兜马上前,抬起手中朴刀,指着公孙范吼道:“匹夫安敢对殿下无礼?且上前来吃某一刀!” 很是轻蔑的朝那军官瞥了一眼,公孙范撇了撇嘴,对刘辩说道:“洛阳王麾下,莫非无有战将?竟是要个小校前来搦战!” 第359章 以少击多 “退下!”侧头朝那名上前向公孙范搦战的军官低喝了一句,待到军官勒马退后,刘辩微微一笑,一脸淡然的对公孙范说道:“公孙将军,本王麾下只是护主心切,仅此一点,想来本王的军队,便是要比你引领的这支乌合之众要强。” “不见得!本将军便为洛阳王引荐一人,此人以及其麾下,原先可都是效忠于大王!那些村妇被人糟践、乡民被杀,可尽是出自此人之手!大王又如何说出麾下要比末将麾下更为忠心的话来?”公孙范脸上带着怪怪的笑容摇了摇头,先是反驳了刘辩一场,随后朝身后一招手,高声喊道:“朱将军,还不过来拜见洛阳王。” 待到公孙范话音落下,从他身后走出了一名穿着洛阳军裨将衣甲的将军。这将军出列后,双手抱拳,朝着刘辩深深一躬,对刘辩说道:“白马县裨将军朱勇拜见殿下。” 听得此人说话,骑在马背上的刘辩低下头,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只见此人皮肤白皙,却白的与常人不同,而是呈现着一种近似病态的白,就好像是一张刚刚用硫磺熏过的白纸一般。 眼前这裨将,五官生的很小,不只是眼睛小,就连鼻子、耳朵和嘴,都是一色的小号,再配上那如同枣核般的脑袋和嘴角两撇八字胡须,站在人前,会让人有种看着了耗子精的感觉。 刘辩并未见过此人,洛阳军偏营,大多以裨将领军,每县城防置三名裨将,每人各领兵一千,负责城池防务。由于刘辩治理地方,采取的是半军管制度,各城太守、县令虽说平日里负责的是民政,但在有敌军攻城时,便会接管军务,成为当地最高将领。 也正是因此,刘辩治下每座城池内,都会另外再安排两名裨将,其中一人负责缉捕、防盗,而另外一人,则是负责留意有无外来探子混入城内。 裨将的官职,尚且要低于偏将军,他们仅仅只是比小校高一些的最底层将领,洛阳军中,这样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七八百,刘辩自不会认得眼前这位朱将军。 “末将乃是白马县专司缉拿敌军探马的裨将!”见刘辩骑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只是上下打量着他,朱勇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公孙将军引军来到白马,末将失察,着实死罪!” “死罪那是自然!”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朝朱勇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朱将军勾结渤海军,也是辛苦。由你这等人专司勘察探马,难怪白马一带数千大军进入,当地县令却是不知。” “承蒙殿下夸奖!”脸上带着和公孙范一样怪怪的笑容,朱勇抱拳躬身、语气中满是戏虐的对刘辩说道:“县令只当是新近来到白马的人口激增,高兴尚且不及,如何还会严查?不过虽说末将该死,却并不想真的想死,今日说不得,只能请殿下代末将死上一遭了!” “这些日子本王着实过的辛苦!”双手撑开,刘辩骑在马背上抻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看着朱勇,对他说道:“想死的心早就有了,若是真个死了,本王倒是也能落个清闲。朱将军……不若你来将本王性命取去如何?也好全了你的一份功劳!” 说这番话时,刘辩的眼睛斜斜的瞥着朱勇,嘴角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显是看出了朱勇不敢上前。 果然,听得刘辩说要让他上前取这场功劳,朱勇赶忙接口说道:“公孙将军引领数千将士前来,若是末将把功劳抢了,岂不是要将士们寒心?殿下少待,末将为人耿直,将殿下引至此处,已是莫大的功劳,区区小功便让于将士们好了……” “朱将军!”朱勇的话说的是越来越不像样,公孙范也是眉头微微拧起,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待到返回蓟州,本将军自会向前将军呈禀你的功劳,我等就莫要耽搁送洛阳王上路了。” 话刚说完,公孙范就抬起一只手臂,向身后招了一下。 从地下钻出的三四千名兵士,立刻便列起了方阵,一手持着圆盾,另一只手持着洛阳军偏营官兵配发的短矛,朝着刘辩等人慢慢逼近。 双方距离很近,刘辩若是率领骑兵策马急冲,战马根本加不到最快速度,便会与敌军撞在一处。 重骑兵,仰仗的便是冲锋时的冲撞力,一旦撞进战场,在没有步兵配合的情况下,一般也是劈砍不过重步兵。 敌军的阵列在一点点的向前推进,刘辩抬起手臂,高声向跟在他身后的五百名重骑兵喊道:“将士们,今天我等便做一次步兵如何?” “谨遵殿下号令!”所有骑兵齐齐抱拳应了一声,一个个手持朴刀、圆盾,眼睛死死的逼视着正朝他们推进的敌军。 敌军身上穿着的,也是洛阳军衣甲,双方唯一不同的,便是头盔上的缨子。 洛阳军主力,无论骑兵还是步兵,头盔上都有着大红的缨子,而偏营的将士,头盔上则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向他们逼近过来的敌军,虽说身上衣甲与刘辩率领的骑兵一模一样,可他们头盔上却没有大红缨子。双方若是厮杀起来,刘辩倒也不怕分辨不出敌我。 “都护好了头盔!”待到敌军推进到只有二十步远近的地方,刘辩向身后的五百名洛阳军骑兵喊道:“下马迎敌!” “诺!”所有洛阳军全都应了一声,纷纷跳下马背,飞快的跑到刘辩身后,一手持着圆盾,另一只手平平的握着朴刀,将刀尖指向正朝他们推进的敌军,而刀柄的尾端,则抵在他们右侧的肩窝处,一双双眼睛,死死的凝视着排着队列,缓步向前的敌人。 “杀!”待到官兵们列好了队形,刘辩一把抽出长剑,大吼了一声,率先朝着对面的敌军冲了上去。 “杀!”五百名洛阳军跟着刘辩,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如同一股小型洪流般,冲向了对面的敌军。 人数远远多于刘辩率领的这支队伍,公孙范和朱勇对打胜这一仗,有着绝对的把握,他们根本没想到刘辩竟然敢主动发起进攻,尤其还是下了战马,步行着向他们发起冲锋。 “迎战!”双方距离仅仅只有十数步,刘辩率军朝着身穿洛阳军衣甲的渤海军扑了上来,公孙范也赶忙拔出长剑,高声下达了迎战的命令。 足足多出刘辩等人六七倍的渤海军,听得公孙范下令,赶忙止住脚步,想要稳住阵型,承受刘辩与跟着他一同冲锋的五百名兵士冲击。 渤海军的阵列还没稳住,刘辩已是第一个冲到了他们的阵前,没有盾牌而且还穿着一身百姓深衣的刘辩,大吼了一声,侧着身用肩膀朝着一名渤海军士兵手中的圆盾抗了上去。 这一撞,刘辩使足了浑身的力量,手持盾牌的渤海军,在他大力一抗之下,盾牌朝上一仰,整个人都向后倒退了几步。 不等那渤海军将盾牌放下,已经稳住身形的刘辩猛然蹲下,双手持着剑柄,用力向前一划。 锋利的长剑从被他撞的向后倒退了几步、刚收住脚的渤海军小腹上划了过去。 随着长剑划过,那渤海军身上的皮甲顿时被划裂开来,伴着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一坨坨油腻腻的大肠在鲜血的推挤下,从皮甲破开的地方涌了出来。 在那渤海军倒地之前,刘辩身子一拧,一把拽过渤海军手中的圆盾,一手持着圆盾,挥舞着长剑,又向另一名渤海军劈了过去。 刘辩如此勇猛,跟着他一同冲锋的洛阳军自是不甘落后。所有人都呐喊着,手持圆盾,撞向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渤海军。 虽然洛阳军放弃了战马,可他们冲锋的巨大冲撞力,却也不是还没稳住阵脚的渤海军能够轻易承受的。 战场上飘着阵阵喊杀声和一片片盾牌相撞的巨大声响。由于撞击力过于强大,双方官兵中,有些人的盾牌竟是只相互碰撞了一次,就断裂开来。 洛阳军的盾牌,全都是橡木制成,当初为了节省镔铁,除主力配备朴刀和陌刀,偏营将士的兵器多为短矛,可他们的盾牌却是与主力一样。 坚实的橡木盾牌都会被撞裂,可见双方冲撞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一名洛阳军兵士,在持着盾牌与对面的渤海军撞在一处后,他手臂感到一阵麻木,盾牌也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断成了两片。 可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因此而止歇,将他渤海军撞的朝后急退,持着半截断盾的洛阳军跨步跟上,甩起那只已经麻木了的手臂,抡起盾牌,朝着那渤海军的脑袋上砸了下去。 被他撞的朝后趔趄了好几步的渤海军士兵,也持着半块被撞裂了的盾牌,他正想稳住脚跟,向面前的洛阳军发起反扑,眼前突然多出了一个黑影。 黑影夹着劲风,朝这渤海军的太阳穴上砸了过来,直到它重重的敲在渤海军士兵的脑袋上,才显现出了它那半块盾牌的轮廓。 脑袋被盾牌重重的砸了一下,那渤海军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头上戴着的头盔也被砸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刚刚倒地,持着半块盾牌兜头给了他一下的洛阳军就纵步跟上,手中朴刀一翻,刀尖朝下狠狠的扎进了他左眼的眼窝。 锋锐的刀尖扎进那渤海军左眼,一股黑红色的浆液瞬时飚射了出来,虽然持刀扎死那渤海军的洛阳兵并没有弯下腰,可那渤海军眼部强大的压力,还是将鲜血顶的像高压喷泉一样喷涌了出来,飚射的他满脸满身都都是。 被尖刀扎穿眼窝的渤海军两腿踢腾了几下,身体一阵痉挛,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成了倒在战场上的一具死尸。 洛阳军主力将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战斗意志,都远远高于公孙范带来的这群渤海军。 虽说公孙瓒与袁绍之间的战争依然持续着,公孙瓒麾下也有许多百战之师,可那些军队,公孙瓒都留在了蓟州,随时防备着袁绍新的进攻。公孙范带到弘农来的渤海军,在公孙瓒的军队序列中,可以说是没有经历过多少阵仗的新兵,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一时也是难以击溃刘辩麾下的洛阳军,双方的战斗竟是陷入了胶着之中。 第360章 问问谁祸害过乡民 跟着刘辩向渤海军发起冲锋的洛阳军,人数毕竟太少。每个洛阳军将士都在奋力拼杀,即便受了伤也顾不得正在流血的伤口,依旧挥舞着战刀向渤海军的身上劈刺过去。一个个渤海军倒在他们脚下,可他们还是很快被人数占优的渤海军包围了起来。 “杀!”就在刘辩率领这群兵士奋力与渤海军厮杀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呐喊声,一队千人组成的骑兵,在管青的率领下,向着战场冲了过来。 千余名骑兵催促着战马,紧紧跟在管青身后,如同一道道红色的闪电,直刺向正与刘辩等人厮杀着的渤海军。 沉重的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了如同雷鸣般的轰响。随着马蹄的轰鸣,一股漫天的烟尘卷了起来,涌动着,跟着这队骑兵向战场扑了过来。 挥舞着大刀,管青一声娇叱,策马撞向了一堆身穿洛阳军衣甲的渤海军官兵。借着战马的冲击力,她手中大刀顺势一挑,自下而上,将一名渤海军从卵蛋处一直切到了头顶。 那渤海军肚腹被锋利的大刀划开,内脏和着鲜血,哗哗的流淌了一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管青冲进战场,她身后的千骑快马,紧跟着撞了上来,在战马的冲撞下,外围的渤海军发出了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许多人被战马踏在了蹄下,还有一些人,甚至被强大的冲击力撞飞了出去,有些飞的远的,甚至掉落在被团团围在正中间的刘辩等人脚下。 冲进了渤海军之中,管青双手握着刀柄,一边怒声大喝着,一边从渤海军之间杀过,直取立于战场外围观战的公孙范和朱勇。 得知刘辩只带了五百人前来,公孙范早在半途布置下人手,将刘辩派回去向管青回复前方情况的斥候拦住,意图阻拦军营中的洛阳军来援。 眼下也不过只是拦了两三个洛阳军斥候,管青却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突然领军来援,着实是出乎了公孙范的意料。 “杀!”随着一声娇叱和一股飚溅的鲜血,管青挥起大刀,将一名渤海军劈倒在马下,策马朝着公孙范冲了过来。 “朱将军,快挡住她!”见管青顷刻间便连着劈翻了数十名渤海军,径直冲出了战场,朝他这边杀了过来,公孙范只觉着两腿发软,伸手朝一旁的朱勇背后推了一把,怪叫了一声,跑到身后的战马旁,翻身跳上了马背,在双腿夹着马腹掉头逃跑前,他还不忘向朱勇喊了一嗓子:“朱将军,砍下洛阳王的头颅,本将军定会向前将军为你请功!” 喊着话,公孙范已是策马跑的远了,被推向管青的朱勇却是满心的郁闷,心内不住的骂着:“还砍下洛阳王的脑袋,老子要是不跑,恐怕脑袋也是没了!” 心里把公孙范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通透,朱勇脚上的动作却没停下,他朝前蹿了两步,赶忙刹住脚,掉头向着他的战马跑了过去。 刚刚翻身跳上战马,朱勇双手扯着缰绳,正要策马逃出战场,沉重的马蹄声已是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风响,显然是有重物正朝他劈砍过来。 来不及回头看看救究竟发生了什么,朱勇赶忙低下头,想要避开身后劈来的一刀。 他的头刚低下,后脊梁上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管青这一刀,并非横着劈过来,而是竖直向下砍出。 朱勇低头的动作,不仅完全不可能避开劈向他的一刀,反倒是把整个后背都袒露给了管青。 大刀劈下,一股鲜血飚射而出,朱勇惨嚎一声,翻身掉落战马。几名跟着朱勇的兵士见他落马,连忙上前来抢。 不等那几个兵士冲到近前,管青已是挥舞起大刀迎头杀了上去。 脊背上被劈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朱勇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到背后捂着鲜血飚溅的伤口,刚跑了没几步,他便两眼一黑,一头倒在了地上。 战场上的三四千名渤海军,全都是没有经过多少战阵的新兵。在前来救援的洛阳军骑兵冲击之下,很快便被冲的七零八散。 许多人拖拽着兵器想要逃跑,可人的两条腿,哪里能跑的过战马,没用多会,他们就被骑着马的洛阳军追上劈翻在地。 逃走的人一个个倒下,那些跑的慢的,赶紧跪在地上,高高的将兵器举了起来,向洛阳军投降。 战斗终于结束,洛阳军百余人战死,两三百人不同程度受伤,而渤海军,却是战死了近一千人,其余不是重伤便是被俘。 “问清楚,谁参与过洗劫村子!”经过一场拼杀,浑身都是鲜血的刘辩上了战马,向在场的洛阳军喊道:“再把他们那些受了重伤将来不能再上战场的,找一些俘虏送回给公孙瓒,为他打仗受伤的伤兵自是要他自家照料!” 一群洛阳军应了一声,跑去挨个向那些跪在地上已经投降的渤海军询问,究竟哪些人曾参与过洗劫村子。 问话的洛阳军很多,被俘的渤海军又都被吓破了胆子,很快,曾经参与过洗劫村子的渤海军,除了已经战死的,其余人都在同伴的指认下,被揪了出来。 渤海军伤兵,受到了应有的照料,许多洛阳军在为受伤同伴处理好伤口之后,一些人还为渤海军伤兵处理起了伤口。 不过那些曾经去过村子劫掠的渤海军便没了这般好运气,他们不管伤的多重,都被一群洛阳军用朴刀指着,从洛阳军摆出的架势来看,只要他们稍微扭动下身子,便有可能会遭来杀身之祸。 策马逃离战场的公孙范,只带了两名随从。一路上他心内是郁闷不已,人数比洛阳军多,事先也是做好了严密的布置,整支军队却在洛阳军援兵的一个冲杀下,被杀的七零八落。 逃走的路上,公孙范暗暗下了个决心,待到向公孙瓒复命之后,他一定要回到渤海,驯养出一支与洛阳军具有相当战力的军队,否则这天下争霸之中,他们公孙家早晚是要为他人所破。 待到洛阳军押着数千名俘虏,在刘辩的率领下返回军营,天色已是临近了黄昏。 斜下的夕阳向大地投射着橙色的光芒,映射在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双方将士身上,给这些脸上尚未褪去征尘的汉子,又披上了几分血色。 进了军营,刘辩在管青和一群兵士的簇拥下径直往帅帐方向走去,经过关押头天晚上被抓年轻人的帐篷,他看到那顶帐篷的帐帘掀起了一条细细的小缝,一只脑袋顶在帐帘上,正用一双满是惊惧的眸子望着浑身鲜血、刚从战场上返回的刘辩。 “传令下去,派出斥候,向所有受过渤海军袭扰的村子宣告本王已然擒住凶手。邀请他们明日午时之前,全都来到此处辨认盗寇、观看行刑!”朝那顶帐篷瞥了一眼,刘辩并未停下脚步,一边朝帅帐走,一边对身后跟着的兵士说道:“过会再把昨晚抓住的放火人带到本王帐内,本王有话要与他说!” “诺!”一名兵士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便转身跑去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你去一趟白马县!”待到得了第一道命令的兵士离开,刘辩又对另一名兵士说道:“传达本王昭告,撤去白马县县令及县尉职务,将二人送到洛阳,由徐军师亲自查问治罪!县府内一应官员悉数降职,留于县内以观后效!” “诺!”第二名兵士也抱拳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匈奴居次如何了?”一边往帅帐走,刘辩一边对身旁的管青说道:“本王看来真是命运不济,本欲过几天闲适日子,不想却是连番遇事……” “柳奴很好,末将已然命令兵士严守营帐,不得让她离开半步!殿下无须困扰!”跟在刘辩身后,管青轻声对他说道:“若是潜入弘农的匈奴人和公孙瓒所部不被发现,恐怕将来还会有如同胡才将军……” 提起胡才,管青赶忙收口,眸子中带着几分忐忑的望着刘辩。 当初因为胡才战死,刘辩一怒之下,决定借着援助长安为借口,讨伐牛辅。在刘辩心中,胡才的战死,始终让他感到内疚不安,管青提及胡才,确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嗯,青儿说的没错!”哪知刘辩并没有因管青提及胡才而感到愤懑,他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对管青说道:“人有三急,营帐内无有茅房,就算柳奴是匈奴居次,也是躲不过这些。青儿还是早些回去,好生看顾着她,莫要让她将来返回匈奴,告诉匈奴人,本王连茅房也是不让她去。” 刘辩提起茅房,管青顿时羞的脸颊通红,这位洛阳王身份尊贵,可有的时候说出话来,却是让人一时难以接住话头。 “去吧!”没有听见管青应声,刘辩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语气很是轻柔的又催促了一句。 由于经过了一场厮杀,而且到目前还没洗过脸,刘辩的脸上沾染了许多血渍,这一笑,竟是无形中夹杂着几分杀伐之气。 看着刘辩那张沾满了鲜血,却依旧轮廓分明透着刚毅的脸,管青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一拱,对他说道:“殿下早些歇息,青儿告退!” 嘴角带着笑容,目送着管青离去,刘辩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向身后的一名兵士说道:“把那朱勇的人头,用竹竿挑起,挂于牙门处,让他好生为我等守个夜。另外将那些这几日连续祸害百姓的渤海军,全都单独关押,明日本王要让他们还乡民一个公道!” “诺!”又一名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刘辩这才快步走向帅帐,钻进了帐内。 第361章 杀人便是救人 烛影摇曳,昏蒙的烛光照在坐于矮桌后的刘辩身上,将他的脸庞映的半边明半边暗。使得他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给人一种诡异、恐怖的感觉。 双手按着桌面,刘辩眉头微微拧起,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立于帐内的年轻人。 年轻人还如同头天晚上被抓时一样,浑身捆缚着麻绳,只是他的脸色一片死灰,要比刚被抓的时候难看了许多。低垂着头站在帐内,年轻人的额头上渗着些许汗珠,露出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态。 在年轻人身后,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洛阳军。立于烛光之下,这两名洛阳军的脸上被镀上了一层明暗相间、淡黄色的光泽。他们笔直的挺立着,几乎连眼皮都不眨动一下,倒是有几分像两尊摆放在帐内的雕像。 “有何话说?”盯着年轻人看了许久,刘辩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语气冷冰冰的向他问道:“劫掠村子的首恶,人头便悬于牙门之外,另有数千从逆被俘,早先你我相互的约定,也该兑现了吧?” 身上捆缚着麻绳,年轻人低垂着头,额头上已是沁满了冷汗。刘辩说出要兑现约定,年轻人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却没敢抬头去看刘辩。 “本王原不欲杀你!”手按着桌面,缓缓的站了起来,刘辩将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烛台前,凝望着跳蹿的火苗,对年轻人说道:“可本王若是不杀探子,传扬出去,岂非所有人都敢前来本王军营,以放火为幌子,激本王带领将士们前去别人早布下的圈套送死?” 刘辩这番话一出口,那年轻人浑身打了个激灵,赶忙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要辩解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等年轻人把话说出口,刘辩就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对他说道:“你来军营放火,并非情愿,而是受人指使!说出那番话刺激本王,乃是把握了本王急欲剪除祸害乡民之恶贼。一切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你早已晓得公孙范于彼处设下埋伏,心内早盘算妥当,本王此番前去,定是有去无回!起先本王还将你当做民间义士,如今想来,倒是本王错了!” 一番话,把年轻人说的浑身冷汗直冒,刘辩猛然转身,眼睛微微眯了眯,眼角闪过一抹寒芒,对那年轻人说道:“只是你们忽略了青儿,以为只要拦截住斥候,她便不会引兵来救,却不晓得,青儿乃是个女子,心思纤细,等了许久不见斥候返回,哪里还会坐得住?再有本王临行前特意吩咐,公孙范不能速战速决,等着他的,便唯有失败一途!” “殿下饶命!”刘辩的话说到这里,年轻人两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哆嗦着,竟是再没能说出话来。 “公孙瓒意欲杀死本王,本王也是了然他如何会这样做!”低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年轻人,刘辩接着说道:“可他却是把本王想的太穷兵黩武了一些。北面袁绍与曹操二人,莫非对付不了区区公孙瓒?此番返回洛阳,本王原打算要大军休养生息,并无北征之念。可前将军竟是如此急着与本王为敌,那便说不得,只好开战了!” 看着跪伏在地上、浑身不住哆嗦的年轻人,刘辩语调平静的接着说道:“本王原是打算留你一条性命,要你返回蓟州,给公孙瓒带个信回去,让他洗好了颈子,等到本王大军杀到,再取他项上人头。” “小人愿为殿下带信!”从刘辩的话中,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年轻人忙不迭的应道:“小人定将殿下之意转告公孙瓒……” “不用!”不等年轻人把话说完,刘辩就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此番渤海军伤兵颇多,本王已是安排明日一早放些俘虏护送渤海军重伤兵回乡,届时自是有人替本王传信!” “带下去吧!”不等年轻人再说话,刘辩背过身去,伸手拿起烛台边上的一柄短刀,轻轻的挑了挑烛芯,向那两名立于年轻人身后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得了刘辩命令,两名亲兵上前架起年轻人,拖着他就朝帐外走。 两名兵士拖着年轻人,刚到帐帘处,其中一人才伸手挑起帐帘,正用短刀挑弄烛芯的刘辩背对着他们,眼睛专注的看着烛火,淡淡的说了句:“明日一早,好生吃上一顿,上路时莫要做个饿死鬼!” “殿下饶命……!”刘辩这句话,无疑是宣判了年轻人死刑,被两名兵士拖着的年轻人听了,顿时惊的两腿发软,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全身唯一还能调动肌肉运动的部位便是嘴唇,他扯着嗓门高声向刘辩大喊讨饶,妄图刘辩心念回转,饶他一命。 刘辩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讨饶,背对着帐帘,摆了摆手。 直到两名兵士把那年轻人拖出了帅帐,刘辩还能听得到年轻人出帐之后,远远传来的讨饶声。 刘辩攻破公孙范,正在召集乡民,要让乡民了解究竟是何人对他们暗中下了毒手的同时,庞统已是领着大军,进入了河南尹地界,再过一天,便可到达谷城。 天色刚刚暗下来,庞统便下令扎营,待到兵士们扎得了营帐,他与假扮成刘辩的太史慈一同返回帅帐。 刚进帅帐,太史慈就将身上衣甲一扯,一边往挂衣甲的架子上搭,一边对庞统说道:“军师,殿下何时回返?整日介穿着这身衣甲,可是把末将给憋闷坏了!” “子义莫急!”在帐内坐了下来,庞统朝太史慈虚按了两下手,对太史慈说道:“子义也是晓得,殿下于路途之中遇见了匈奴人,这两日又连番有斥候回报,沿途有乱军骚扰村落,恐是忙得紧,我等到了谷城,子义且在城内好生将养,殿下返回之前,莫要随意走动便是!” “憋闷!”挂好了铠甲,太史慈转过身,连连甩头,对庞统说道:“让末将假扮殿下,还不如给末将万余兵马,征讨匈奴,打上一场来的快活!” “恐怕……”太史慈的话音刚落,庞统就抬起头望着他,微微一笑,丑脸的肌肉牵动了几下,对他说道:“短期之内,殿下不会对匈奴用兵,除非匈奴大军压境,进入中原。” “那岂不是无仗可打?”庞统说刘辩不会对匈奴用兵,太史慈眨巴了两下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郁闷的说道:“子义乃是武将,若是无仗可打,何日才能报得殿下恩德?” “子义莫急!”丑脸扭曲着,庞统脸上带着笑,朝太史慈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若是本军师没有料错,只这乡民被扰一事,想来用不多久,大军便要再次出征。” “斥候不是传报,说袭扰乡民的乃是当地驻军……”听了庞统的话后,太史慈眨巴了两下眼睛,很是茫然的问道:“莫非殿下要征讨自家人不成?地方官员无状,只管抓到洛阳问罪便是,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庞统脸上挂着那抹淡然的笑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扭头看向跳动着的灯芯,过了许久,才幽幽的说道:“多事之秋,恐怕殿下欲要休养生息也是不可得啊!” 夜晚悄悄的从指隙溜走,管青的营帐内,管青与柳奴铺盖相连,俩人几乎是头挨头睡着。 “管姐姐!”睡在管青身旁,柳奴见她闭着眼睛,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听得柳奴唤她,管青睁开眼睛,看着躺在身旁的柳奴,轻声向她问道:“居次不睡,又在寻思何事?” “姐姐,你说洛阳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将絮着麻棉的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柳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轻声对管青说道:“先前本居次曾听说过,洛阳王不念旧仇,收揽了许多曾经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为何对我们匈奴人便没有那般大度?一次便将已然投降的数百匈奴人悉数屠杀,只留下一人返回向去卑报讯!还有就是,天黑之前听得帐外兵士议论,说明日一早,洛阳王要诛杀好些人,为那些被劫掠和糟践的乡民报仇,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提及刘辩,睡在柳奴身旁的管青眸子中流露出了几许柔情,轻声对柳奴说道:“殿下仁德,不欲杀戮过重,因此才放过以往欲置他于死地之人。至于匈奴人和明日要被诛杀的那些人,他是想要救更多的人,才不得已杀戮!” “妹妹愚钝!”管青的一番话,把柳奴说的一脸茫然,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疑惑的说道:“杀人便是杀人,如何会是要救更多的人?” “你们匈奴对中原始终虎视眈眈,匈奴人清楚,殿下清楚,只是中原许多妄自尊大的臣僚不清楚!”朝柳奴微微一笑,管青轻声对他说道:“殿下只留下一个人让他回去报讯,那便是要让你家单于晓得,匈奴进入中原,必定要承受以匈奴之力难以承受的打击。匈奴人不来,中原百姓便不会被无端杀害,匈奴也不会遭到反噬,彼此和睦,避去了连年兵祸,免去了遍野横尸,岂非杀了数百人,而救下匈奴与中原的百千万臣民?” “居次好生想想!”说了这番话,见柳奴还是一脸的迷茫,管青伸手轻轻搂着她的手臂,对她说道:“自从居次随大军前往洛阳,殿下除了偶有言语威胁,可曾真对居次做过甚么?” 第362章 谁为他们喊冤 一队队斥候连夜进入早过侵扰的各村,向乡民们宣告大军已然破了贼军,请乡民前往军营观看诛杀贼军。大多数乡民出于惧怕,迟疑着不敢前往,各村只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人,也是几乎挣扎了一夜、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才决定前去看看洛阳王可是真的会为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而将那些贼兵斩首。 不过也有举村来到军营、等待着洛阳王诛杀贼军的例外,那便是刘辩击溃公孙范所在处的小村。 村子里的村民虽说在大战之时是被胁迫全都躲在家中,外面阵阵喊杀声却是不绝于耳,而且战斗结束后,洛阳军也有一些官兵进入村内,告知他们贼军已被攻破,对他们加以安抚。 亲眼见证了洛阳军击溃贼军,看到了那遍地死尸的村民,自是不会对刘辩有半点怀疑,全村老小一大早便相互搀携着,来到了军营外。 由于各村之间相距不远,不少村民彼此甚至还有着姻亲关系,有一个村子对刘辩深信不疑,那些抱有怀疑态度来此的村民,经过相互交谈,也都放下了心内的顾虑。再加上军营牙门外用竹竿高高挑起的人头,更是让聚拢在军营外的百姓几乎是顾虑全消。 许多村民已是一眼认出,用竹竿高高挑起,悬挂于牙门外的那颗人头,便是当日率领贼兵进入村内的将军。连贼兵将军的头颅都已挂在了军营外,可见洛阳王此番并非糊弄百姓,而是真的要替他们出这口恶气。 大军驻扎的这座小村,村民已是连日不敢走出村口,有那胆大一些的,听到村外人声鼎沸好似来了许多人,小心翼翼的窥探之下,发现有很多附近村子的乡民来到。 看清村外情状的村民,回到村内向同村的人们一说,居住于村内的村民们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家门簇拥着来到军营外,与其他几个村子的乡民一同静静的等待着洛阳王惩处乱军。 太阳越升越高,军营外的百姓也越聚越多。 站在帅帐外,刘辩仰脸望着天空,见天色已是不早,他对身后的一名兵士吩咐道:“传令下去,将那些参与过袭扰村子的乱兵全都押到军营外,准备行刑!” “诺!”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跑去向押解乱兵的官兵们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军营外,已经放下了顾虑的乡民们,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伸直了脖子向牙门内张望,等待着观看行刑。 “来了!来了!”众人正伸直了颈子向牙门内张望,人群中传出了个喊声,一个眼尖的人抬手指着牙门内刚刚出现的一队人马,对乡民们喊道:“人被押出来了!” 那人的喊声还没落下,乡民们就看到从牙门内走出了一队衣甲鲜亮的洛阳军。 这队洛阳军大约百余人,他们并没有骑马,而是列成了整齐的两队,踏着划一的步子,走出了牙门。 “列队!”出了牙门,走在最前面的洛阳军军官高喊了一声,下达了列队的命令。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百余名洛阳军转了个身,踩着整齐的步伐,分别向两侧各走了五步,在两队人之间留出了一条宽约十步的道路。 这队兵士刚站好了队形,军营里又出现了一队人。 新出现的这队人,与先前出营的兵士相比,却是要萎靡了许多。他们个个衣甲残破,几乎是每个人上半身都被麻绳紧紧捆缚着,只有几个受了重伤的人,没有被麻绳捆缚,而是被与他们同样狼狈的降兵抬着走出牙门。 走在这队人两侧的,只有二三十名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紧握朴刀的洛阳军。 每当这队人稍微走的慢些想要拖拉延误,押解他们的洛阳军就会嘴里骂骂咧咧的吼上几声,上前朝胆敢延误的人身上狠狠的踹上一脚。 心知必死,虽是在洛阳军连打带骂之下,这队人还是一个个磨磨蹭蹭,不愿走的太快,走了好长时间,才磨蹭出了牙门。 出了牙门,那几名抬着重伤患的降兵在几个洛阳军的押解下,返回了军营。他们并没有参与劫掠村子,也不在要被砍头之列,跟着走出来,不过是协助洛阳军,抬那些受了重伤的犯人而已。 “跪下!”这队人被押了出来,在洛阳军的推搡下,排成了前后两排,一名洛阳军军官手按剑柄,快步走到一个贼兵的身后,怒喝了一声,抬脚朝那贼兵的腿弯狠狠踹了过去。 腿弯被踹,那贼兵两腿一曲,“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一声不敢言语的跪着。 紧接着,押解他们这对人出来的洛阳军,是连脚踹带着用皮鞭抽,随着一阵皮鞭的抽打与喝骂声,被押出来的贼兵一个个全都跪了下去。 一个贼兵挺直着身板,他的腿弯已经被洛阳军连着踹了五六次,每次刚把他踹倒,他便会挺着身子再次站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好汉慷慨赴死的派头。 “娘的,给老子跪下!”见那贼兵屡次三番跪下后又站起来,一名洛阳军大骂了一句,抡起皮鞭,朝他身上连着抽了五六鞭子。 皮鞭是用牛筋制成,抽打在人的身上,会与皮肤紧紧粘连,每抽一次,都在那人的身上留下一条洇着鲜血的鞭痕。 连着挨了几鞭,那人竟是挺立如故,一脸傲然,根本不愿跪下。 “噌!”随着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一名洛阳军军官快步走到他的身后,手中长剑一挥,朝着他的腿弯削了过去。 鲜血飚溅,挺直着身板不愿跪下的那人闷哼了一声,两腿一软,“噗嗵”一声跪了下去。腿弯处流出的鲜血滴淌在地上,瞬间便将地面洇红了一小片。 “你娘咧!”一剑削过那人的两只腿弯,军官抬脚从背后踏着已经跪下去的那人肩头,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说了句:“欺负老百姓,还在老子面前充壮士,任你是铁打的,老子也把你揉成泥巴捏的!” 押解这队即将被斩杀贼兵的洛阳军,对这些贼兵不可谓不粗暴,围观的乡民看着眼前粗暴的殴打和谩骂,虽说个个心内是爽快无比,可听着那一声声皮鞭抽打在人皮肉上的脆响和那些被押着的贼兵惨嚎,还是有些胆小的人,把脸偏向一旁不敢去多看一眼。 “洛阳王来了!”近百名即将被杀的俘虏已经跪下,围观乡民中又有人发出了一声喊。 众人赶忙从那些跪在地上的贼兵身上挪开视线,朝着牙门内望去。 穿着一身百姓深衣的刘辩,在管青的陪同下,带着柳奴以及一队兵士从军营内走了出来。 在刘辩带领的这队人后面,还有个穿着百姓服饰,被两名兵士拧着胳膊推搡着朝外走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低垂着脑袋,两条腿已是发软,或许是太过惧怕死亡,他已是吓的小便失禁,在兵士半拖半拽之下,他每行进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条水渍。 “洛阳王,我不服!”刘辩才走出牙门,刚被洛阳军军官一剑劈伤了腿弯,跪在地上的汉子就扯着嗓门,高喊了一声。 听到有人大喊不服,刘辩扭头向那群跪在地上的贼兵看了一眼,跨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到了放声大喊的汉子面前,刘辩手按剑柄,低头看着那汉子,冷声问道:“你有何不服?” “我等皆是奉命行事!”跪在地上的汉子仰起脸,望着刘辩,大声回答道:“殿下要杀,只杀公孙范与朱勇便可,为何连我等也不放过?如此滥杀,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好一副伶牙俐齿!”那汉子话音刚落,刘辩嘴角就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抬手指着挂在牙门外的人头,对那汉子说道:“朱勇已然伏诛,待到本王攻破渤海,公孙范定会人头落地,就连那公孙瓒也是讨不得好去!” “你等生为渤海兵士,冒充我洛阳军将士,便已是犯了死罪!”低下头,将眉头蹙起,刘辩对那汉子冷声说道:“进入村子,****妇女、抢掠财帛,若是有人出言不满,你等便会当场格杀,本王今日杀了你等,便是为那些死于你等之手的亡魂讨个公道!你等眼见被杀,尚敢出声高喊冤枉,那些死于你等之手的无辜乡民,他们向谁大喊冤枉?” 被刘辩连着质问了几句,那汉子仰起脸,大张着嘴巴,有心再辩驳几句,却是不晓得从哪说起。 “乡亲们!”刘辩不再理会那汉子,转过身望着围观的百姓,指着那群跪在地上的贼兵,高声喊道:“他们虽是穿着我洛阳军的衣甲,却并非本王麾下将士,而是不远千里,来到弘农戕害乡民的渤海军。假冒我洛阳大军,挑拨军民之情、戕害弘农百姓,乡亲们说,这些人该不该杀?” 围观的乡民只当刘辩是要清理门户,将残害百姓的恶军诛杀,却根本不晓得这些人不是洛阳军,而是其他人冒充,听了刘辩的这番话,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过了好半天,才有乡民回过神来,高喊了一声:“杀了他们!” 有人起头,回过味来的乡民们顿时发出了一声声呐喊,高喊着“杀了他们”。 朝群情激奋的乡民们虚按了两下手,待到乡民们止住喊声,刘辩指着刚才大喊冤枉的汉子,对乡民们说道:“他说的有一条没错,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这件事的元凶,尚在蓟州逍遥的过着日子!” 环顾着围观的乡民,刘辩一把抽出长剑,将长剑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本王今日对着苍天起誓,定要兴起大军攻破蓟州,以公孙瓒之头,祭奠死去的弘农百姓,为受了渤海军欺侮的乡亲们,讨回公道!” 第363章 居次梦里的呓语 数十具没了头颅的尸体躺在血泊中,洛阳军用竹竿挑着几十颗被砍下的头颅,将那些竹竿竖立在军营之外。 一颗颗挑在竹竿上的人头,挂在竹竿顶端,就犹如一只只悬挂着的风灯,不过这些“风灯”并没有给军营牙门带来光亮,反倒是在人们的心头施加了一份浓重的血腥和恐怖。 赶来围观的乡民见了这血腥的一幕,带着孩子的妇人们赶忙捂住孩子的眼睛背过身去,那些没有带孩子的妇人,则都纷纷用手将双眼捂住,也不敢去看那些高高挑起的人头和没了人头的死尸。 立于管青身旁,柳奴一双小手紧紧的扯着管青的衣袖,将半边身子藏在她的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刚被斩杀的几十名贼军尸体。 扭头看了柳奴一眼,管青伸手轻轻朝她脊背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惊慌。 虽然头天晚上管青已是跟柳奴说了许多刘辩为何非杀这些人不可的道理,可在柳奴看来,刘辩已然是个嗜杀的屠夫。 被管青轻轻拍了两下,柳奴不知为何,浑身竟然哆嗦了一下,脸颊浮现出一片不太健康的潮红。不过包括管青在内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诛杀乱军上,并没有人太多留意她。 自从跟着刘辩一同往洛阳行进,连续两次见他成批的杀人。尤其是这次,洛阳军杀了人之后,竟然还将那些人的头颅挑在竹竿上高高挂起,更是使得柳奴心头一阵慌乱,意识恍惚中,只觉着无数冤魂正朝她扑面而来,蜂拥着钻进了她的躯体。 “乡亲们!”一手按着剑柄,笔直的挺着身子,刘辩环顾着围观的百姓,伸手指着那名被两个兵士扭住的年轻人,向乡民们喊道:“此人冒充乡民,到本王军中放火,被将士们扭住。经查明,他乃是蓟州公孙瓒派来的探子!意图陷害本王,陷乡亲们于不忠!各位父老,你等以为,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杀!”刘辩的话音刚落,围观的乡民中就传出了一个喊声,紧接着,许多乡民也跟着喊了起来。 不过这次发出喊声的,只是一群男人,那些被鲜血和杀戮吓着了的妇人与孩子,并未跟在后面放声大喊。 朝乡民们点了下头,刘辩抬手向那两名押着年轻人的兵士一摆手,朝那两名兵士喊道:“行刑!” 听到刘辩大喊“行刑”,本已近乎瘫痪的年轻人身子一震,浑身陡然有了力气,他一边使劲的甩着膀子,想要挣脱扭着他的两名兵士,一边抬起头望着刘辩大声喊了起来:“殿下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可刘辩哪里会理会这些,他手按着剑柄,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两名兵士把放声高喊的年轻人推到一堆尸体旁。 年轻人被扭住手臂,却并未捆缚。两名兵士强扭着他,将他推到一堆尸体前,其中一人抬脚朝他腿弯上狠狠踹了一下,就在年轻人刚被踹的跪在地上,讨饶的喊声刚刚止住的刹那,另一名兵士放开了他的手臂,一把抽出长剑,双手握着剑柄,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拔腿逃走之前,狠狠的朝着他的颈子劈砍了下去。 一股鲜血喷溅起来,那年轻人甚至连声闷哼都没来及发出,颈子就被长剑砍开,身子一歪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力道没有拿捏准,挥剑劈砍的洛阳军竟是没能将他的头颅劈落,被斩杀的年轻人脑袋与颈子之间还连着一丝皮肉,颈子喷涌着鲜血,被一丝皮肉连着的头颅掉在一旁,尸体竟是要比先前被斩杀的那群乱兵的尸身更是恐怖一些。 年轻人被杀之后,军营外陷入了一片沉寂,除了那些捂着眼睛不敢看血腥场面的妇人和孩子,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了刚被斩杀的年轻人尸身上。 过了许久,围观的乡民们才有人爆出了一声欢呼,随后更多的人欢呼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斩杀的年轻人尸体,刘辩心内却是颇有几分感慨。此人年岁不大,若非战争,应是正在家中勤恳耕田、刚娶了新妇举家其乐融融的过着日子。 听着乡民们的欢呼,刘辩莫名的感到一阵悲凉。这个年轻人之所以被杀,并非因为他去荼害过乡民,而是他意图在军营中放火,并且引刘辩进入公孙范布下的伏击圈。 乡民们太容易忽悠,刘辩只是带着暗示的将年轻人与袭击村子的乱兵牵扯到一处,刚被斩杀的年轻人,在这群乡民的眼中,就已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竟是没有人为他的死,而产生半点同情。 欢呼的乡民一个个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一双双拳头紧紧的攥着,就好似恨不得再冲上前狠狠的剁那年轻人尸身百刀千刀。 起先只是围观的乡民发出欢呼,到后来竟然连洛阳军的官兵们也跟着喊了起来,“洛阳王万岁”的喊声此起彼伏,欢呼声竟是一浪高过一浪,。 “万岁”这两个字,直到唐宋时期,才被当时的皇帝窃夺成为专用名词,汉末时期,莫说军队与百姓在遇见值得庆贺的事情会高声欢呼着这两个字,就算是哪个百姓兴致来到,只要他的财力足够,在衣服上绣了条活灵活现的龙,也是无人会加以干预。 汉末时期,儒家思潮还未被扭曲、篡改,阶级性还是相对的宽松。可这一声声万岁听在曾于两千年后生活过的刘辩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几乎震彻的大地都在抖动,刘辩抬起双手,朝着欢呼的人群虚按了几下,待到人们止住欢呼,他才放开嗓门,向人们喊道:“乡亲们!将士们!我洛阳王,绝不会纵容麾下将士戕害百姓,我洛阳军将士也绝不会向亲如手足的百姓举起屠刀!请乡亲们相信本王,好生回家过日子,种好田,多打粮,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让弘农繁荣兴盛!但有外敌,本王定会引领大军,亲自为乡亲们讨还血债!” “杀进蓟州!杀进渤海!诛杀公孙瓒!”刘辩的话音才落,一员裨将就举起手臂,高声呐喊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洛阳军全都跟着那裨将呐喊了起来,到了后来,就连围观的乡民们,也都纷纷举起了手臂,齐声呐喊,一时之间,竟是气势如虹、杀意深重! 一场诛杀了数十人的屠杀,使得遭受了袭扰的百姓们恢复了对刘辩的信任。公孙瓒暗中命人做的这一切,不仅没有起到他预想的作用,反而彻底激怒了刘辩,也让整个弘农郡的百姓,对他恨之入骨。 待到百姓散去,刘辩回到军营,领着一队兵士,径直奔向看押俘虏的地方,招揽那些被俘获的渤海军去了。 管青与柳奴并没有跟去,连着看了两场屠杀,其中有一场还是屠杀她的族人,柳奴毕竟是个姑娘家,吃了惊吓,在返回军营之前,就发起热来。 发现柳奴脸颊通红,整个人都好似有些迷糊了起来,管青不敢怠慢,赶忙向刘辩告了声退,陪着她先一步返回了营帐。 军中伤医,擅长治疗刀枪剑戟造成的硬伤,对发热、头痛却是不太内行。回到营帐内躺下,柳奴吃了伤医为她开的药,热力不仅没有退去,反倒又更热了几分。 与柳奴共同生活了几日,对这位匈奴居次虽说并无太深的感情,可看着她烧的小脸通红,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管青心里还真是有点不是滋味。一丝母性,也因这只比她小了几岁的匈奴居次,而从心底涌起。 见了那群投降的渤海军,刘辩对他们展开了一场最为擅长的攻心说教,许多渤海军在听了刘辩所描述的公孙瓒只是把他们当做肉盾,早就有放弃他们的想法后,当时就群情激奋,表示愿转投洛阳军,追随刘辩讨伐昔日的恩主公孙瓒。 还有少数不愿转投刘辩的,刘辩为了表现出他与公孙瓒不同,让那些投效洛阳军的渤海军俘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也没有为难这些人,除了没收衣甲兵刃之外,刘辩命人给这些要离去的渤海军发放了一些铜钱,催促他们护送渤海军重伤患,趁着天色未晚,出军营返回渤海去了。 刚忙完手头上的事,刘辩就想到管青告退时神色匆忙,心知管青定是遇见了要紧的事情,赶忙领着两名兵士,往管青营帐走去。 到了管青帐外,从守帐兵士那里得知柳奴发了高烧,刘辩顿时吃了一惊。若是在两千年后,高烧并不可怕,只要打上一针退烧针,十有**便会退了热力恢复如初。 可他眼下是在东汉末年,医疗水平与两千年后根本就是有着天壤之别,一场高烧,要了人的性命,那是再正常不过。 “怎了?”掀开帐帘,才进入帐内,刘辩就向管青问道:“听说居次发热不退,伤医可来看过?” “看了!”正跪坐在铺盖旁,一脸担忧的看着柳奴,陡然听到刘辩说话,管青赶忙站了起来,侧身立于一旁,微微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伤医给开了药,可吃了之后,却未见好转。” 听了管青的话后,刘辩跨步走到铺盖旁,蹲下身子,伸手朝柳奴的额头上探了探。 这一探把他吓了一跳,柳奴的额头就如同火炉般滚烫,如此热度,若是持续下去,即便保住了他的性命,待到她醒转过来,也一定是会被烧傻了。 “来人!”扭头朝帐外喊了一声,待到一名兵士听到呼唤进入帐内,刘辩对他说道:“去取些凉水,另外带条干净的麻布。” 待到兵士领命离去,刘辩抬起头,向站在一旁的管青说道:“村口路边生着一些野生芦根,虽说散热不如鱼腥草来的快捷,却也是对她有些好处。回头本王亲自为居次采摘一些,青儿帮她煎水服了……” “刘辩杀人不眨眼,大单于决不可与他为敌……”刘辩正说着话,昏迷中的柳奴突然大喊了一声,接着便是发出了一阵刘辩和管青都听不真切的呓语。 “呃!”听到柳奴发出的喊声,刘辩愣了一愣,仰头望着管青,有些尴尬的对她说道:“看来居次是将本王当成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了!” “殿下莫要挂怀!”低头看了一眼脸颊烧的通红的柳奴,管青强牵起一抹笑容,对刘辩说道:“她心内有着如此想法,不正是殿下想要看到,并希望她回到匈奴,告知匈奴大单于的么?” 第364章 陪本王泡温泉去 数千人组成的队伍缓缓向东挺进,招揽了渤海军俘虏,刘辩率领的这支队伍人数竟是要比先前扩大了一倍。 刚刚投靠过来的渤海军俘虏,全都没有发放兵刃。他们早先使用的兵刃,也都被刘辩命人收缴,装上了大车,与辎重队一同行进。 刘辩如此做法,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这些俘虏眼下还是不太稳定,他们不像郑县投靠过来的西凉军那样,用战斗断绝了后路。刘辩率领的洛阳军人数并不占优势,给新投靠的渤海军发放了兵刃着实冒险,万一半路他们闹将起来,防不慎防之下,刘辩并无完全压制的把握。 虽说没有兵刃,可投降的渤海军俘虏却没几个人有怨言。跟随大军行进,他们只是没了装备,自从宣誓投效以来,他们吃住与洛阳军都是同等待遇,完全没再受到歧视,甚至还有一些喜好交朋友的洛阳军将士,时不时的跑去跟他们一同说说话儿。 军旅的生涯是枯燥的,为了让将士们打发枯燥的生活,刘辩于路上命人弄来了纸张,他亲手将纸张裁剪为如同小树叶一般大小的纸片,尔后在上面胡乱的画了些图案,制成了“纸牌”。 刘辩制成的纸牌,与扑克牌并不一样。它更像是后世的“麻雀”,打法也与麻雀一般无二。 这种游戏推行下去,很快便被无聊到每天蹲在地上数蚂蚁玩儿的将士们接受。许多官兵到了晚间驻营,甚至会点起军中为他们发放的蜡烛,在营房内吆五喝六的对战。 正是由于这种游戏的风行,那些刚投效洛阳军的俘虏,很快就和洛阳军将士们打成了一片,队伍的整体氛围也要比刚出发时融洽了许多。 在管青的照料和刘辩亲手采摘的草药作用下,柳奴的烧已是退了,虽说时不时的还会复发,却要比整日陷入昏迷强了许多。 大病了一场,身子尚未完全康愈的柳奴,体质很是虚弱。刘辩命人为她和管青寻来了一辆马车,让她二人乘坐马车随军行进。 管青与柳奴,都是习惯了马背上的生活,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二人都感到有些不适。 可柳奴的身子太弱,管青又担负着照料她的职责,无奈之下,也只能勉强忍受着马车的颠簸。 “青儿姐姐……”坐在马车中,脸颊还有些红红的柳奴将脑袋依偎在管青的肩头,很是亲昵的柔声说道:“这些日子,有劳姐姐照料……” “居次说这些,还不如去向殿下道个歉!当日居次梦呓中那样说殿下,殿下也无半句责怪之言。眼下已是过去好几日,居次总该说些甚么!”被柳奴靠着肩头,管青轻声对她说道:“若非殿下亲自为居次采草药,还命人常常送来冷水为居次敷额头,恐怕……” “嗯!本居次定会亲口向洛阳王道谢!”不等管青把话说完,柳奴就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双眸子中竟闪烁起一种异样的光彩,过了许久,才轻轻的问了管青一句:“青儿姐姐与殿下可是有着婚约?” 柳奴突然这样问,倒是让管青有些始料未及,她愣了一下,俏脸一红,白了柳奴一眼,假作嗔怒的说道:“居次如此年岁,竟问出这样的话来,羞也不羞?” “唉!”管青的话音才落,柳奴就轻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一抹失落,对管青说道:“殿下杀伐果决,不想却是对本居次如此用心,对青儿姐姐自是更好过本居次百倍千倍!将来姐姐嫁于他,定是会与殿下情投意合,本居次好生羡慕……” “小小年岁,竟也思春!”连着许多日子相处,管青与柳奴关系已是相当融洽,二人于无人之处,便是如同姐妹一般,听得柳奴如此一说,管青俏脸更是红了一些,抬手轻轻刮了下柳奴的鼻梁,笑着对她说道:“待到将来,居次嫁于匈奴右贤王,右贤王定会万分疼爱居次。” “匈奴男人……”提起去卑,柳奴的脸色瞬间灰暗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幽幽的叹了一声说道:“在匈奴,女子向来都只是为男人生儿育女的,男人们何曾将女子当成人过?柳奴身为居次,又能如何?若是在匈奴病上一场,也不晓得何人会亲手为本居次采摘草药……” “会的!”柳奴的话中,透着无尽的哀怜,管青听了,心内不禁也感到很不是滋味,伸手搂住柳奴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居次如此可人儿,嫁于右贤王,右贤王定会对居次怜爱有嘉。” 搂着柳奴,回味着她刚才说的那番话,管青的芳心“扑腾扑腾”的加剧了跳动。 匈奴男人,只是在女子身上发泄**,要她们生儿育女,中原男人,又何尝不是? 大汉朝的女子,除了那些地位尊崇的之外,皆是男子的玩物。再美艳的美人儿,都能被男人为了利益当做礼物送来送往。 生为武将,管青晓得,即便不遇见刘辩,也绝对不会有男人敢如此对她。可遇见刘辩,却是让她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温柔。 刘辩每次与她相拥,她都会有种彼此已融入对方的水乳交融感。她能感受到刘辩的体温,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甚至能有种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所想的感觉。 搂着柳奴,与这位很小便已指婚给匈奴右贤王的匈奴居次相比,管青深深的感受到她是幸运的,她遇见了这个时代难得会心疼女人,会将女人放在心头的男人。 “再往前走上一日,便可进入谷城……”两个女子正坐在马车中相互依偎着,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车刚挺稳,车厢的们就突然被人拉了开来,一颗脑袋随即便伸了进来。 突然有一颗脑袋钻进车厢,被管青搂着的柳奴,出于小女子的天性,惊叫了一声,抬脚朝伸进车厢的那张脸踹了过去。 “不要!”柳奴的脚踹了出去,管青赶忙喊了一声,可她终究还是喊的有些晚了,仅有两个字的一句话还没喊出口,柳奴的脚已是被一只手掌紧紧的攥住,停在了伸进车厢的那张脸前。 “亏得本王还整日为居次采摘草药!”一只手捏着柳奴踹向他脸颊的脚,站在车厢外的刘辩,有些郁闷的咕哝道:“居次就是这般感谢本王?” 看清了险些被她一脚踹到脸上的正是刘辩,柳奴俏脸一红,赶忙想要收回脚,可那只脚却被刘辩紧紧捏在手中,她腿儿向后蜷了几次,也没能将脚收回。 “洛阳王,你好生无礼!”脚被刘辩抓着,柳奴嘟起嘴,有些嗔怒的冲他喊道:“匈奴女人的脚若是被人抓了,便是要……便是要……” 本想斥责刘辩一句,话说了一半,柳奴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连着“便是要”了好几次,竟是没能将话说完,反倒小脸羞的通红一片。 晓得柳奴没说出来的是什么,刘辩松开了紧握着她一只小脚的手,扭头对坐在一旁的管青说道:“青儿,居次还是会时不时的发热,谷城也是个大城,城内应是有些医者,回头进了城,本王再延请一位医者,为居次好生看看。” “嗯!”朝刘辩点了点头,管青拉住柳奴的手,对刘辩说道:“居次的身子还有些弱,青儿与居次便待到营帐扎好,再下车……” “此处风光甚好,若是不看,着实可惜!”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冲她和柳奴微微一笑,对她们说道:“你二人还是下车,随本王去欣赏一番落日残霞,总是憋在车厢与帐篷内,日子久了,对身子也是无有好处。” 听了刘辩的话,管青与柳奴将信将疑的相互看了看,管青这才拉着柳奴,躬身钻出了车门。 侧身立于马车旁,待到管青与柳奴下了马车,刘辩抬手朝前一指,对二人说道:“前方不远,便有一处温泉,居次若是进了温泉泡上一泡,驱了寒气,想来也应是好的利索了!” 顺着刘辩手指的方向,管青与柳奴果然看到前方一汪水潭上冒着蒸腾的雾气。残阳西下,照射在袅袅雾气上,给那蒸腾的雾气也染上了一片薄薄的橘色。 四处群山环抱,青山如黛,在柔和的斜阳余晖下,更是有着一种别样的柔美,果真是一处风景极佳的所在。 “此处群山环绕,风景妖娆,且又有着数眼温泉,若非急于返回谷城,本王倒想驻军多留上几日!”环顾着夕阳下的群山,刘辩双手叉着腰,先是发了番感慨,随后一把拉过管青的手,对她说道:“走,你二人随本王泡温泉去!” “殿下!”刘辩说要让她和柳奴陪他一起泡温泉,管青如同触电一般赶忙抽回手,俏脸通红的对刘辩说道:“殿下乃是男身……” “那又怎样?”管青的话刚说出口,刘辩就眨巴了两下眼睛,神色中透着几许迷茫的反问了一句,不过旋即他便明白管青话中的意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对管青和柳奴说道:“泡温泉,只是为了驱除寒气,散一散这连日劳顿,并非洗浴。我等皆是穿着衣衫下水,并无男女之嫌!” 被管青牵着小手的柳奴,听说刘辩要她也一同去泡温泉,早是羞的小脸通红。听得刘辩如此一解释,她抿了抿嘴唇,扭头看着一旁的管青,神色中竟是流露出了几许期待。 “罢了!去便去吧!”从柳奴的神色中看出了期待,管青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既然殿下如此说了,青儿便与居次一同,陪殿下泡上一泡!” 第365章 光溜溜的人影 蒸腾雾气袅袅升起,云绕雾缭之中,泡在温泉里的刘辩背靠着温泉的池壁,深深的吸了口气,很是舒服的叹了一声:“果然还是泡温泉舒服,本王这浑身骨头,都好似要泡的酥软了。爽快!太爽快了!” 刘辩的话,引得一旁的管青和柳奴吃吃笑个不停。两个女子泡在温泉中,脑袋凑在一起,一边偷眼看着闭起眼睛靠着池壁仰躺、正享受着浑身被热水浸泡的刘辩,一边还在小声相互嘀咕着什么。 温泉之外,群山环绕,一群群晚归的雀儿,吱吱喳喳的叫个不停,扑棱着翅膀,钻进了那葱翠的群山之中。不过雾气浓重,坐在温泉里,即便是仰起头,也看不到从头顶上飞过的鸟儿,只能听到它们那清脆的鸣叫声。 蒸腾的雾气之外,传来了阵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那是刘辩从匈奴人手中救下,随着大军一同前往洛阳的女子。 一路上,这些女子都处于可有可无,几乎被人忽略的地位。就连与她们同乘一匹马的洛阳军将士,由于有着刘辩早先下过的军令,也是不敢对她们稍有不轨。每到扎营,那一百多个洛阳军将士都会跑的无影无踪,根本不与这些女子多说一句话儿。 泡温泉之前,刘辩下了命令,让这些女子先进入温泉泡泡身子,洗洗连日赶路的疲劳,待到她们泡好,愿意泡的官兵,再接着进入附近的温泉。 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正替柳奴轻轻捏着肩头的管青扭头望着雾气中看起来很是飘渺的刘辩,向他轻声问道:“殿下,到了洛阳,打算如何安置那些女子?” “优先安置伤患将士成婚,给他们发放农田,让他们好生过日子!”管青问起如何安置那些女子,刘辩睁开了眼睛,仰望着天空,语气很是平淡的说道:“连年征战,男丁损耗定是极大,想来能让她们成家,且官府每半年会发放一次数额可观的伤兵抚恤,她们应是能够接受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辩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毕竟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多是少了胳膊缺了腿,许多人甚至丧失了劳动能力,这些女子嫁给他们,要承载的生活担子将会极其沉重。 管青没再说话,虽然雾气浓重看不清刘辩的样子,可从刘辩的语气中,她听出了几许无奈。 洛阳军的将士追随刘辩征伐沙场,与敌人厮杀时,是个个奋勇,若是受了重伤不能再重返战场,反倒会被刘辩遗忘,那才是真正寒了将士们的心。只不过如此一来,那些将要嫁给伤兵,并且要与他们过一辈子的女人,却是要受了许多苦楚。 又一阵清脆的笑声从不远处飘来,笑声离刘辩他们泡着的这眼温泉越来越近,泡在水中的刘辩与管青、柳奴都扭过头去,望向了发出笑声的方向。 蒸腾的雾影中,隐约出现了几个人影,从人影的轮廓和跑动时那一扭一扭的胯部,能看出正朝他们跑过来的,是几个光溜溜的女子。 “何人来此?”雾影中出现了几个女子,刘辩赶忙向看到人影的方向低喝了一声。 随着他这声低喝,笑声戛然而止,正往这边奔跑的几个女子止住了脚步,愣在了一片蒸腾的雾气中。 她们虽是已被告知洛阳王在附近泡温泉,却不知道是在哪眼温泉之中,更没想到堂堂洛阳王竟会离她们如此之近,听到男人的声音,其中有那伶俐的,已是晓得她们闯入了洛阳王泡着的温泉附近。 几个女子愣在那里,袅袅雾气中,那窈窕的曲线越发显现出了一种朦胧的美。雾气缭绕,环抱着她们光洁的身躯,泡在温泉中的刘辩,虽说无法看清那莹润光泽的肌肤,却也能隐约看见在那几具曲线玲珑的身体上,高挺的双峰和两腿之间的一抹墨色。 “呀!”过了好一会,立于不远处雾气中的一个女子才从刘辩的低喝中回过神来,发出了一声惊叫,掉头朝她们方才泡着的温泉跑去,紧接着,一片惊叫声传进了刘辩的耳朵,几名跑到附近的女子全都飞快的转身奔了回去。 扭头望着那几个女子奔回去的背影,迷雾之中,刘辩隐隐的能看到随着她们奔跑,而一扭一颤的肥硕臀儿。 “洛阳王若是不吭声,恐怕她们便是要跳入这眼温泉来了!”几个女子跑的远了,整个人都泡在水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的柳奴撇了撇嘴,话语中带着一丝酸酸的味道嘀咕了一句。 双手按在柳奴肩头,望向那几个女子时,已是止住帮她揉按肩头的管青却没有说话,她紧紧的抿着嘴唇,手指动了起来,又轻轻的帮柳奴捏了捏肩膀。 “青儿姐姐,不用捏了!”感觉到管青捏着她肩膀的力道已是有些不太对劲,柳奴轻声对她说道:“再泡上片刻,我二人也该陪同殿下回军营去了!” “嗯!”松开了按在柳奴肩头的双手,管青并没有去提方才奔向这边的几个裸身女子,而是轻声向柳奴问了句:“居次可感到好些?” “不好!”柳奴终究是个匈奴女儿家,再兼年岁尚幼,许多事情还是不太懂得,管青的话音才落,她便撅着小嘴,对管青说道:“青儿姐姐方才是没有看到,洛阳王看那几个女子,眼睛都是不会眨上一下……” “居次!”柳奴的一番话,把刘辩说的是满脸尴尬,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时,管青轻声对柳奴说道:“不可对殿下如此无状……” 被管青说了一句,柳奴撅着小嘴,轻轻哼了一声,甩下句“本居次泡好了”,起身朝温泉外走去。 “殿下,青儿去拿几件干爽衣衫!”柳奴爬上了温泉,管青赶忙站了起来,向刘辩招呼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泡在水中,全身都被暖暖的水流包裹着,很是舒服。可不知为何,被柳奴闹了一场,刘辩的心情却不似先前那般畅快。 几个女子跑来的那一刻,刘辩虽是喝止了她们,可目光却是如同柳奴所说一般,是一直盯着那几个女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身躯,许久没有挪开。 虽然管青并未说甚么,可从她的神态中,刘辩却是能够看出,她也很是失落。 女人终究还是人,她们也和男人一样,期望着能够独占心中眷恋着的那个人,难怪每次刘辩与唐姬等人温存,管青总要找借口离开。 甚么三宫六院相互不争风,简直就是胡扯八道! 泡着温泉,刘辩心内豁然明了,以往他无视了管青的感受,当着她的面与唐姬等人肆意调笑,倒是无形中,给管青造成了难以抹灭的伤害。 双臂展开,架在温泉边缘,刘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吁了口气。若是算上管青,他已是有了四位妻子,若能待到天下稳固,他再也不用领兵南征北战,还不晓得这四位会闹出些什么来。 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得,至少刘辩眼下已是隐隐的感觉到将来的日子,恐怕不只是莺莺燕燕簇拥身前那么简单。 刘辩离开温泉时,太阳已是有半边儿落到了西方的地平线下。 洗了个温泉浴,浑身的毛孔都好似张开了,凉凉的风儿吹在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爽。 “殿下!”返回大军临时驻扎的营地,刚走过几顶营帐,刘辩就听到侧面传来了管青的声音。 扭头朝正往他这边走来的管青看去,刘辩微微一笑,向管青问道:“青儿还不歇息,找本王何事?” “居次有些不好……”走到刘辩身前,管青低下头,嗫喏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可能是从温泉中起身后着了风寒,这会又热了起来,还在胡言乱语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儿。” “怎会这样?”带柳奴和管青泡温泉,为的就是要用温泉的热量驱除柳奴身上的寒气,听说柳奴不仅没有好些,反倒又发起了热,还胡言乱语,刘辩愣了一下,赶忙朝管青一摆手,对她说道:“随本王前去看看!” 同管青一起,快步走向管青和柳奴的帐房,也顾不得理会两名向他行礼的守帐兵士,刘辩一把掀开帐帘,就钻进了帐内。 柳奴躺在铺盖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麻絮被子,小脸儿已是通红一片,红的就如同熟透樱桃般的唇儿,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说着些什么。 跪坐在铺盖旁,刘辩伸手朝柳奴的额头上探了探。只是一探,他便如触电般赶忙将手收了回来。 柳奴的额头烫的就好似一个小火炉般,刘辩赶忙扭过脸,望着站在身后的管青,向管青问道:“可有让兵士打冷水过来为她敷头?” 立于一旁,管青的脸色很是有些不自然,听得刘辩发问,她抿了抿嘴唇,轻轻的“嗯”了一声,看着躺在铺盖上的柳奴,神色中居然透出了几分幽怨。 看出管青神态中好似有着一种别样的意味,刘辩并未刨根究底的追问。眼下对他来说,柳奴才是关键,若是柳奴有个三长两短,待到将来去卑真到洛阳找他要人,交不出人来,恐怕在征讨公孙瓒的同时,他还要与匈奴人对阵。 “殿下,冷水来了!”就在刘辩跪坐在铺盖旁,关切的看着柳奴,而管青则立于他身后,脸上带着一抹纠葛的时候,帐外传来了一个兵士的声音。 “青儿姐姐,柳奴也欢喜殿下,也想要嫁给他……”刘辩刚扭过头,正要唤帐外那兵士将冷水端进来,躺在铺盖上的柳奴,却在这时嘴唇翕动着,很是清晰的说出了一句让刘辩浑身陡然一震的话来。 第366章 神医华佗 谷城,坐落于汉江西岸,南依荆山西临汉水,治属筑阳县。 境内群山环抱、碧水悠悠,遍处仙雾袅袅,漫山灵猴蹿跳,实是处风景秀丽、适宜久居的绝佳所在。 刘辩却没有丝毫欣赏秀丽风景的心情,柳奴整整烧了一夜,虽说其间他亲自灌了几次芦根水,还无数次用凉水浸泡过的麻布帮她敷着额头,可整整一夜过去,她的烧还是没退。 刚进谷城,刘辩甚至没等庞统向他询问一路上的情况,便拉住庞统的双手,迫不及待的向他问道:“军师可知城内有无医者?” “医者?”领着太史慈、管亥和段煨,带了一队兵士出城迎接刘辩的庞统,双手被刘辩紧紧握着,一脸茫然的把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很是关切的向刘辩问道:“殿下可是连日劳顿,身子感到不适?” “并非本王不适!”刘辩松开一只拉着庞统的手,摆了摆,扭头向身后队伍中的马车看了一眼,对庞统小声说道:“是匈奴居次……” “匈奴居次?”从刘辩口中听到这四个字,庞统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望着刘辩,小声说道:“殿下为何先前没让斥候告知臣下?” “事关重大,本王打算见了军师,再与军师详谈。”回头看着庞统那张凹凸不平的丑脸,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对他说道:“居次可不敢有半点意外,若是届时匈奴人前来,寻她不着,恐怕我等便要与匈奴正面交战,而北面公孙瓒尚未解决,两线作战于我军不利!居次前些日子便已发热,管青将军给她喂了些芦根水,又整日用湿的凉布帮她敷着额头,才暂且压制了下去,不想昨日泡了温泉,竟是又发起热来,已是整整一夜未退。” “太史将军!”刘辩的话刚落音,心知事情耽搁不得,庞统向身后站着的太史慈喊了一声。 “军师请说!”太史慈跨步上前,双手抱拳,朝刘辩和庞统拱了一拱。 “前两日来到城中的华佗先生,可有离开?”扭头看着太史慈,庞统口中说出的竟是个刘辩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华佗先生在谷城?”不等太史慈回话,刘辩双手再次紧紧抓着庞统的两只手,激动的声音有些发颤的对庞统和一旁的太史慈说道:“快去寻找先生,若是找到,本王亲自前去延请!” “诺!”太史慈抱拳应了一声,转过身,领着一队兵士,飞快的跑进城内,寻找华佗去了。 队伍缓缓开进城内,早先大军进城之时,谷城百姓听说洛阳王来了,都在路两侧围观,却始终没见到洛阳王的身影。 这一次又听闻洛阳王来到谷城,许多百姓已是对传闻不太信任,依旧各自做着自家的营生。 直到一队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跑进城内清道,百姓们才恍然回过神来,果然是有大人物进城,即便不是洛阳王,来人在洛阳王身边的地位也绝对是非常显赫,毕竟先前大军进城时,官兵并没有清道。 回过神来的百姓,成群成群的簇拥在刘辩要经过的街道两侧,站在路两侧,隔着挡在身前的洛阳军官兵,一个个伸直了脖子,朝城门方向张望。 当一队排列着整齐队形的洛阳军从街道上走过,出现在路两侧等待着洛阳王的百姓,看见的竟是庞统态度十分恭谨的陪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穿着百姓深衣的少年走进城来。 谷城的百姓并不认得刘辩,见一身百姓装扮的他与庞统一同进城,百姓们一个个满脸愕然,不晓得庞统接进城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显赫人物。 “大兄弟!”一个站在路边的老者,目送着刘辩与庞统走过,轻轻拍了拍挡在身前的洛阳军肩膀,小声向那洛阳军问道:“那少年是何人?为何军师对他也是如此恭谨?” “那是洛阳王!”被拍了肩膀的洛阳军正在执勤不敢回头,只是小声应了一句。 “啊?”听了洛阳军兵士的回答,老者双目圆睁,愣愣的傻在了路边,嘴里还喃喃的咕哝着:“早听说洛阳王少年了得,不想却是这般年少!” 还有一句话,老者也差点冒出口来,最终却还是被他给咽了回去,那便是刘辩身为汉室宗亲,竟会如同百姓一般穿着麻布深衣,他活了这许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贵族。 进入城内,刘辩一边朝路两侧围观的百姓们挥着手,一边与庞统说着关于匈奴和公孙瓒的话,他却不晓得,就在他经过街道的时候,路边上却有着一双眼睛在远远的望着他。 看着刘辩的这个人,约莫四十七八岁年纪,蓄着一缕山羊胡须,皮肤异常白皙,尤其是他的那双手,更是如同女人的手一般,不仅白皙,还给人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 此人相貌一般,站在人群中,是那种若非特别留意,很容易被忽略的人。 正站在街道旁看着身穿百姓深衣的刘辩从身旁经过,一个人突然拽了他的衣角一把,小声对他说道:“华佗先生因何在此?殿下要我等寻你,我等前往先生下处未有找到,不想却在此处!” 专注望着刘辩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辩急着要找的华佗。 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又听人在他耳边说出这番话来,华佗赶忙转过身,朝身后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粗壮汉子正立于他的身后,一双眼睛却贼溜溜的四下乱瞟着。 此人神情恍惚,若是刘辩等人,一眼便可看出他在撒谎,可华佗毕竟是个医者,整日只晓得施针问药、研究医道,虽是活了四五十岁,对看人却是很没经验。 听得那汉子小声说殿下找他,华佗愣了一下,咕哝着回问了句:“殿下找我何事?” “有人病了,急需先生前去医治!”那汉子神色中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又朝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人注意他,才拉着华佗,小声对他说道:“此人很是紧要,她得了急病,不可要别人知晓,恐有恶人从中作梗,先生只管随某前来……” 刚才站在路边,看到刘辩一身麻布深衣装扮,华佗对这位汉室宗族已是有了许多好感,听了那汉子的一番话后,也不怀疑,竟是钻进了人群,跟着那汉子朝路边的一条小巷中走了过去。 华佗跟着那汉子朝小巷走的同时,先前奉了命令领人在城内寻找他的太史慈与一队兵士,此刻却是刚离开他的下处,在街上四处寻找着他的踪影。 街道两侧遍处都是人,人头攒动,想要在如此众多的人群中找出相貌普通的华佗,那简直就是难入上青天。 “你们几个,往那边去!”在街道上找了好一会,没见到华佗的踪影,太史慈不免也有些焦躁,抬手向身后跟着的一群兵士说道:“仨人一队,由认得华佗先生的人领队,务必要将先生找到。” 由于大军刚进城内,军中有许多伤者需要照应,华佗那时曾到过军中帮助医治伤者,因此洛阳军有许多官兵都是认得他。 “诺!”跟着太史慈的这群兵士应了一声,纷纷散了开来,在街道上的人群中找起了华佗。 而此时的华佗,跟着走在前面的汉子挤出了人群,钻进了一条小巷,走没几步,他便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虽说华佗是医者出生,对世事了解不多。可小巷内空无一人,与挤满了百姓的街道相比,简直如同来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心内虽是有些疑惑,华佗还是跟着那汉子往巷内走了二三十步。走的越是纵深,他心头越是有种不祥的感觉。 “阁下究竟要带我前往何处?”终于,华佗没能克服心内的慌乱,止住了脚步,向还在前面走着的汉子问了一句。 刚把问题问出口,华佗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几声脚步响,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两声长剑出鞘时,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的特有金属响声。 听到身后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华佗赶忙转过身,只见在离他仅有五六步远近的地方,两个面目狰狞的汉子,正冷着脸,死死的逼视着他。 看到这两个汉子,华佗怔了一怔,正要开口问他们想做什么,身后又传来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 “先生,莫怪我等!”没等华佗把话问出口,领他进入巷子的汉子手持长剑立于他身后,对他说道:“要怪,只能怪你医术太过精湛,我等不能让你将洛阳王要救之人救活……” “上路吧!”那汉子的话虽然简短,却已是说出了症结的关键,华佗正要接话,就听得那汉子低吼了一声,紧接着华佗便感觉到身后有个人快步朝他冲了过来。 惊愕之下,华佗下意识的想要转过身,可还没等他转过身去,他却看到迎面站着的两个汉子手持长剑,满脸惊惧的愣在那里,竟是没有冲上来与他们的同伴一起斩杀华佗。 面朝那两个汉子站着,华佗等了好一会,刚才发出了一声低喝,持剑朝他扑来的汉子却并没有冲上来。那汉子手中的长剑,也没有如同华佗想象的一样落在他的颈子上。 小巷内虽然站着几个人,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与华佗迎面站着的两个汉子,惊恐的瞪圆了眼睛,望着华佗的身后,也不晓得他们在看些什么。 第367章 医者父母心 望着站在对面那两个满脸惊愕的汉子,华佗正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 紧接着,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个手持长剑的高大汉子。 这汉子穿着一身洛阳军将军的鳞片甲,魁梧的就像一座小山似得,敦敦实实的往那一站,将华佗挡在身后,竟是如同一面横亘在华佗与那两个汉子之间的墙壁似得,给他堵了个严实。 虽说从后面绕出来的汉子背对着华佗,华佗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便是得了刘辩命令,前来寻找华佗的太史慈。华佗早先在军营中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也是认得他。 “走!”见太史慈挡住华佗,那两个手持长剑的汉子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压低了嗓门向他身旁的同伴招呼了一声。 俩人转过身,刚迈出步子,他们身后的巷子口,就冲进来了十多名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兵士。 冲进来的洛阳军,个个将圆盾挡在身前,手持着朴刀,进入狭小的巷子,列起了整齐的队形,慢慢的朝着那两个正持剑想要逃出巷子的大汉逼近过来。 两个汉子持着长剑,刚跑了两步,陡然见到从巷子的一侧冲进来十多名洛阳军,他们满面惊惶的相互看了一眼,返身又朝太史慈扑了过去。 洛阳军的战力,他们很是清楚。以俩人之力,想要对付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洛阳军,这两个汉子还没有张狂到那种程度。相比之下,俩人觉着还是太史慈这边,相对的好闯过一些。 手持长剑,两个汉子直扑太史慈,齐齐大喝了一声,抡起长剑,朝着太史慈的头顶劈了下去。 长剑夹带着“呼”的一声风响,一左一右,劈向了太史慈的头颅。 太史慈笔直的挺立着,待到两柄长剑即将劈上他的头顶,他突然发出了一声爆喝,双手握拳,猛的向前捣了出去。 这声爆喝如同洪钟一般响亮,两个汉子被喝声震的愣了一愣,持剑的手竟是滞了一滞。仅仅只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两只拳头已经重重的擂上了他们的胸口。 随着“蓬”的一声闷响,两个汉子同时闷哼了一声,胸口被太史慈擂了个正着,倒退着向后飞了出去。 从另一侧巷口涌进来的洛阳军,见那两个汉子被太史慈擂得朝后退着飞了过来,齐齐发了声喊,俩人仰面倒地的同时,冲到了他们身旁。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洛阳军,抬脚朝那俩汉子持剑的手腕踢了过去,将他们手中的长剑踢飞到一旁,紧接着,十多把闪烁着寒光的朴刀顶在了那两个汉子的胸口。 制服了要刺杀华佗的两个刺客,太史慈转过身,双手抱拳,朝华佗拱了拱,对华佗说道:“末将奉命寻找先生,殿下本欲待末将找到先生亲自前来延请,不想先生却是险些遭了贼人所害!” “将军不必如此!”抱拳给太史慈回了一礼,华佗神色间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惶,对太史慈说道:“若非将军赶到,在下已是身首异处。既是殿下召唤,在下不敢托大,还请将军引路!” “先生,请!”亲眼见到有人要对华佗不利,太史慈也不敢太多耽搁,朝华佗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扭头向那些已经制服两个汉子的兵士们喊道:“将此二人带至官府,由殿下发落!” 两个汉子被一群洛阳军扭着,跟在太史慈身后,押往城内的筑阳县县府。被擒之后,他们双臂完全失去了自由,即便是想自杀,也是寻不着机会。 刘辩在庞统的陪同下回到了筑阳县县府,街道上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了去。 待到进入县府,刘辩顾不得先召集众将,便命人将柳奴抬进了县府后院的厢房。 高烧不退,柳奴已是昏迷了过去。起先她在迷迷糊糊中还会说些让管青听了很不舒服的胡话,到了后来,她竟是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显见若是医治不及,便是不行了。 几名兵士用铺盖兜着柳奴,将她抬进了县府后院的厢房,跟在后面的刘辩,在兵士们将柳奴抬进屋后,与管青一道跟进屋内,跪坐在铺盖旁。 柳奴的小脸已是烧成了鲜红色,她的喘息也要比头天晚上更加粗重了许多。 随着喘息,她那小小的胸脯儿一起一伏,小眉头紧紧的拧着,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很是痛苦,让人看了,不免会油然生起一股怜爱之情。 跪坐在铺盖旁,刘辩又伸手朝他的额头上探了探,随后扭过头对一旁的管青说道:“烫的厉害,也不晓得子义有没有请到华佗先生。” “殿下……”站在一旁,看着躺在铺盖上,呼吸粗重、整张脸都通红一片的柳奴,管青有些担忧的轻声说道:“恐怕居次是眼见着不好了……” “若是能请来华佗先生,尚有一线希望!”看着躺在铺盖上的柳奴,刘辩伸手帮她将垂在额头上的一缕秀发撩开,微微蹙着眉头,有些愧疚的说道:“昨日若是本王不要她去泡那劳什子温泉,或许……” “殿下无须自责……”从刘辩的语气中,管青听出了浓浓的愧疚,接口将刘辩的话头打断,打算劝慰他一番。 不等管青劝慰的话全都说出口,一名守在屋外的兵士立于门口,抱拳对屋内的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太史将军请来了华佗先生!” 听说太史慈请来了华佗,刘辩赶忙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出了屋子。站在他身后的管青,也赶忙跟出了厢房。 站在厢房门口,刘辩远远的便看到太史慈领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进了后院,风风火火的正朝着厢房这边走来。 看见太史慈,刘辩跨步快跑着迎了上去。到了二人身前,不等太史慈与他见礼,他就扭头看着华佗,迫不及待的向太史慈问道:“子义,这位可是华佗先生?” “正是!”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太史慈答道:“末将找到华佗先生时,先生险些为贼人所害!” 在太史慈向刘辩见礼时,华佗也双手抱着拳,深深的躬着身子, “竟有此事!先生快快免礼!”听说华佗险些被害,刘辩立刻便想到了这件事可能牵涉到匈奴居次,只是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要置柳奴于死地,他愣了一下,先是双手虚托着华佗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随后对太史慈说道:“子义,你即刻领人前去查勘,究竟是何人意图对先生下手,一旦查明,定要将人活捉!为先生出这口恶气!” “回禀殿下!”刘辩话音刚落,太史慈就回答道:“贼人共计三名,一人被末将当场格杀,另外两人,已被生擒,眼下已是押至囚牢,正在等候殿下发落!” “好!”听说刺杀华佗的贼人被擒,刘辩点了下头,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的对华佗说道:“不瞒先生,本王请先生前来,乃是有一急病须先生医治……” “病患为大,殿下,请!”不等刘辩把话说完,华佗已是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过身快步朝着管青站在门口的厢房走了去。 扭头看着华佗快步走向厢房的背影,刘辩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史慈。 “医者父母心,殿下无须介意!”见刘辩一脸愕然,太史慈以为他是因华佗失礼而心生不快,赶忙抱拳又向刘辩躬身一礼宽慰了一句。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下头,紧跟着华佗,带着太史慈朝厢房跑了去。 立于厢房门口,管青见一中年人快步走向房间,正要上前拦阻,跟在华佗身后的刘辩连忙朝她摆了摆手。 见刘辩摆手,管青晓得来者正是刘辩一直在等的那位华佗先生,这才撤步退到一旁,给华佗让出通路。 华佗也不与她客套,只是朝她看了一眼,便径直进了屋内,直奔铺盖去了。 若是搁在数百上千年以后的唐宋时期,医者径直闯进王侯后院厢房,已是构成了大不敬之罪,即便不被下狱,也是要挨上一通能要了半条小命的板子。 可眼下是在汉末,教条并没有那么严谨,贵族女眷也不是见不得外人,华佗此举,不过是个以医道为首要的医者正常的举止罢了。 跟着华佗进了厢房,刘辩看见华佗跪坐于铺盖旁,也不问生病的是否是躺在铺盖上的柳奴,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木盒,取出银针,在柳奴身上施起了针。 立于华佗身后,静静的看他施完针,又一根根的把银针拔出来,刘辩才小声向他问道:“先生,此疾可否治愈?” “殿下早先可是给病患吃过芦根?又以湿布敷过额头?”听得刘辩发问,华佗扭过头,望着站在身后的刘辩,语气很是淡然的向他问了一句。 从华佗淡然的神态中,刘辩看出他定是有着十足的把握治好柳奴,再加上华佗只是施了此针,便看出柳奴吃过芦根和用冷布敷过额头,医道之精湛,已是无须用言语表明。 刘辩心内暗暗赞了声名不虚传,赶忙抱拳朝华佗拱了拱应道:“正是,本王先前正是采了些芦根煎水于她服下,又以湿布为他敷过额头。” “若是无有喂食过芦根清淤散热并以湿布敷在额头,恐怕此时已是回天乏术!眼下只须再施两针,吃上几服药剂,当可痊愈!”从刘辩口中得了确定的回答,华佗站起身,面朝着刘辩,抱拳躬身说道:“在下竟不晓得殿下竟也是医道中人,多有失敬,殿下莫怪!” 听说只需施两次针,再服上几服药剂,柳奴便可无恙,刘辩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赶忙给华佗行了一礼对他说道:“本王只是粗通一些药性,至于医道,差之甚远,先生谬赞了!倒是先生,一眼便可看出本王曾用过芦根与湿布,着实令本王钦佩的紧!” 第368章 妙医圣手怎可藏拙 刘辩进城时曾经经过的一条街道,由于时辰尚早,街道两侧的酒肆多是空荡荡的并无客人,在一家几乎没有几个客人的小酒肆内,临近窗口坐着一个身穿雪白深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凹鼻深眼,从样貌一眼就能看出他并非中原人氏,却也不可能是于河套地区繁衍生息的南匈奴人。 匈奴人的祖先,与中原人同为华夏一脉,虽说后来匈奴人迁往北方,而中原人则定居于江淮流域,可两个民族的人,长相却是相差无己。更兼后来汉朝为了换取和平,曾多次出嫁公主,并送出许多美女与匈奴人通婚,匈奴血统早已不再纯正,与汉人的相貌更是几无差别。 若是非说匈奴人与中原人哪里不同,那便是民风不同,由于常年处于游牧状态,物资匮乏,匈奴人天生便具有劫掠的秉性。他们生长于马背,野蛮好战,倒是与秉性温文的中原人有着很大差别。而且匈奴人长期生活在北方干冷地区,皮肤相对的要比中原人粗糙,若是有心留意观察,也是能看出他们并非中原人。 坐在窗边矮桌后的年轻人,相貌却是与匈奴人大不相同。他那深深凹陷的眼窝和高高的颧骨,还有明显比中原人更高的鼻梁,倒是更像常年占据东方的乌桓人。 乌桓青年面前的矮桌上,摆放着一坛上好的老酒,另外还摆着两盆煮熟的肉食。 一边自饮自酌,一边吃着肉食,青年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却不时的瞟向外面的街道。 街面上人来人往,道路两侧商铺林立,路边摆摊的小贩也不住的吆喝叫卖,好一派热闹景象。 将盏中酒水斟满,乌桓青年刚刚扭过头把酒凑到嘴边,酒肆门口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一个人来。 此人进了酒肆,扭头环顾了一圈内里寥寥的几个客人,视线最后停留在那乌桓青年的身上。 进入酒肆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壮大汉子,望见那乌桓青年,他扭头向两侧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才跨步走向正捧着酒盏喝酒的乌桓青年桌边。 “在下乃是外乡客人,行至此地,腹中饥饿,不知可否向阁下讨些肉食吃吃?”到了乌桓青年面前,壮大汉子抱拳躬身,先是向那青年行了一礼,随后小声问了一句。 “你我素昧平生,我为何要于你肉食?”青年端着酒盏,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看也没看那壮大汉子,淡淡的回了一句。 酒肆内的店家见那汉子进入店内,正要前来招呼,不想却听到那汉子说要向乌桓青年讨要肉食吃,赶忙上前,摆着手对那汉子说道:“去!去!去!莫要在此扰了客人吃酒的雅兴!” 那汉子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并未理会店家,一双眼睛只是眨也不眨的看着乌桓青年。 跪坐于矮桌后的乌桓青年朝店家摆了摆手,语气很是淡然的说道:“行路于外,多有钱粮不济之时,于他些肉食,倒也算不得甚么!店家再备两份肉食前来,某所食肉食不欲与人共享,此人所费,尽数算在某的头上便是!” 乌桓青年说出这番话来,显是愿意为站在他面前的汉子付账。店家于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嘴巴咕哝了几下,转身走了。 “多谢先生!”抱拳躬身,再向乌桓青年行了一礼,壮大汉子在青年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向那乌桓青年问道:“不知先生来到此处,可是为了做桩大买卖?” “买卖不小,本钱却是更大!恐怕这场买卖做下来,亏的倒是要比赚的更多!”抬头看了那汉子一眼,乌桓青年嘴角微微牵了牵,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对那汉子说道:“恐怕我家主人不愿做这场买卖。” “我家主公已是在这桩买卖上投了不少本钱。”壮大汉子双手扶着矮桌边缘,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乌桓青年那张明显与中原人不同的脸,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眼下本钱略显不足,阁下若是愿……” “你家主公在此做的两桩买卖,在下已是悉数知晓!”乌桓青年同样双手扶着矮桌边缘,微微躬着身子,一双凹陷的眸子与那壮大汉子的眼睛对视着,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那壮大汉子说道:“一桩本钱投的倒是颇大,只可惜血本无归;另一桩倒是小本厚利,却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钱虽小,却也是赔了个干净……” 乌桓青年口中说出这样一番话,壮大汉子的脸色陡然一沉。他晓得此番恐怕是难以说服这乌桓青年与之联手,面色瞬间憋的一片紫胀。 “有些买卖不能做!”乌桓青年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往矮桌上一按,对那壮大汉子说道:“至少眼下做不得,我家主人新掌家权不久,许多家事尚需处置!请阁下告知你家主公,我家主人不欲蹚这趟浑水,要他好自为之!” 说完话,乌桓青年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酒肆。 壮大汉子跪坐在矮桌旁,面色阴沉的坐了片刻,突然他的脸颊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也站起身,快步走出了酒肆。 就在壮大汉子起身离开酒肆时,刚备办了肉食才端出来的店家恰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店家本想追上去叫住他,可扭头一看矮桌上摆着一把足够支付饭钱的铜钱,便没有追上去,只是嘴里咕哝了一句:“怪人,讨了饭食,竟是不吃……” 乌桓青年与壮大汉子相见的同时,城内县府后院凉亭中,刘辩与华佗正一人跪坐于一张矮桌后,俩人面前的桌案上都摆放着许多酒食肉品。 刘辩此时已然换上了一身丝绸的衣衫,与他相向而坐的华佗,则是略微显得有些拘谨,完全不似他为柳奴治病时的那般洒脱。 “先生这些年游历天下,一双妙手,不晓得救了多少人!”在面前的酒樽内斟满了酒浆,刘辩捧起酒樽,朝华佗比划了一下,微笑着对华佗说道:“本王敬先生。” 刘辩一个“敬”字刚说出口,华佗赶忙站了起来,走到矮桌侧旁,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在下乃是乡野医者,不敢当得殿下一个敬字。” “兼济天下,活人性命者,皆可敬之!”华佗刚跪下,刘辩就把酒樽重新放回到矮桌上,朝华佗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先生医道精湛,无数人活于先生之手,只是不晓得,以先生一人之力,可救活多少人命?” 刘辩如此一问,华佗愣了一下,他跪直了身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迷茫的望着刘辩,过了好一会,才嗫喏着问道:“恕在下愚昧,不知殿下话中何意?” “无他,先生请起!”再次虚抬了一下手,刘辩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凉亭边,望着亭外的一片树丛,对刚刚站起身的华佗说道:“天下适逢乱世,四处刀兵尽起,不晓得有多少人因伤重不得医治,而无辜死去……” 站在刘辩身后,看着他负手而立的背影,听着他说出的这番带有浓重悲天悯人意味的话语,华佗脸上的神色更加迷茫。 “先生何不将医道传于更多人?”就在华佗没明白刘辩话中什么意思的时候,刘辩猛然转过身,双目凝视着他,对他说道:“本王意欲在洛阳为先生开设医馆,传授医道。天下人尽可跟随先生习之,先生技艺传于众人,也好救活更多人的性命!” “殿下!”刘辩的话刚说完,华佗就双手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有些忐忑的说道:“医道乃是为活天下人,恐怕教会了更多人,便会有许多与殿下为敌之人……” “那又怎样?”不等华佗把话说完,刘辩将袍袖一甩,再次背过身面朝着亭外,对抱拳躬身立于身后的华佗说道:“于本王为敌之人也是人,先生门徒将之救活,他若再与本王为敌,本王去砍了他的脑袋,要先生救不得便是!这世上与本王为敌者,终究不及良善百姓多!” 刘辩这句话,霸气中带着大度,虽说杀戮之气十分浓重,可听在华佗的耳朵中,却是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滋味。 各方豪强想的只是如何削减对方实力,若是敌方将士、平民,得了疾病却无医可投,那是正中下怀,又有几个会如同刘辩这样,宁愿让有着精湛医道的医者为敌方治好了伤患,将来再去把他们的脑袋砍掉,也不愿天下人活活的病死。 望着刘辩的背影,华佗愣了好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出于本心,他愿意将所学教给更多的人,尤其是使用麻沸散和实施开膛手术,更是他研究了许多年,才研究出来的心得。 华佗的外科手术技能,要早于西方上千年,只是出于中原人惧怕被开膛破肚的传统,他的这门技艺才渐渐于历史的长河中被埋没了,两千年后的不少人,甚至还以为外科手术是西方人最早实施的,殊不知在久远的三国时代,中原便有了一位高明的外科医师。 当然,这些华佗并不知道,他抱拳躬身,立于亭内,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应允刘辩。 背对华佗站着,刘辩等了好一会没听到华佗言语,他再次语气平淡的向华佗追问了一句:“先生莫不是想要存留技艺,不愿将旷世医术传于更多医者?” “殿下仁德,在下怎敢不遵!”被刘辩又追问了一句,华佗终于还是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一切但凭殿下主张!” “好!”得了华佗的允诺,刘辩猛然转过身,快步走到华佗身前,拉起他的双手,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欣喜,对华佗说道:“如此一来,便有更多人可活于先生之手!” “启禀殿下!”刘辩的话音才落,还没等到华佗应答,一名兵士就站在凉亭下,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匈奴居次已然醒来,要见殿下!” 第369章 差一点就能刺杀 县府后院厢房。 柳奴躺在铺盖上,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房顶。 华佗已经为她做过诊断,她的烧已经退了,一双眸子也稍稍有了些神采,体力正在慢慢恢复,只是眼下还很虚弱,依旧起不得身。刘辩想要待到她可以自主行走才动身前往洛阳,恐怕是需要再在谷城多耽搁些时日。 房门轻轻推开,刘辩与管青一前一后,从屋外走了进来。 听到有人进屋,躺在铺盖上的柳奴赶忙扭过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见进门的是刘辩和管青,她双肘支在褥子上,使了很大力气,想要撑着坐起来。可她的身子确实是太虚弱了些,强撑了几次,也没能坐起,只是很痛苦的微微仰着上半身,满脸无奈的望着走进屋来的刘辩和管青。 “快躺下!”看到柳奴想要撑着坐起,刘辩赶忙上前,双手轻轻按着她的肩头,扶着她躺好,轻声对她说道:“身子还虚着,无须如此多礼。” “又不是要与殿下见礼!”刘辩的话音才落,被他扶着躺在铺盖上的柳奴就嘟起小嘴,把视线转到了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身上,声音还很是虚弱的说道:“本居次是在和青儿姐姐……见礼。” 连着许多日子以来,称呼管青时,柳奴都是叫她“青儿姐姐”,俩人平日里也确实如同姐妹一般形影不离。 这几日柳奴身子有恙,一直都是管青在照料着她,更是让她心内对管青生起了几丝愧疚。 刚见到管青时,柳奴以为她是个男子,幼小的芳心暗暗许给了同样身为女子的管青。 待到后来知道了管青的女子身份,失落与无奈之下,柳奴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刘辩的身上。尤其是刘辩连着两次诛杀戕害百姓的匈奴人和乱兵时,浑身透着的那股杀戮之气,更是让她感到,整个匈奴恐怕也再找不到如此有英雄气概的男子。 更何况在她病了之后,刘辩对她又是不像以往那样连吓带威胁,反倒是换了一副温柔的模样,使得她那颗情窦尚未完全打开的芳心,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暗暗的交给了这位曾诛杀过她同族的洛阳王。 自从心里有了刘辩,每次见到管青,柳奴都会暗暗的感到有一丝愧疚。管青待她很好,比她在匈奴时,整日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伺候她的那些人更让她有种情真意切的感觉。 可男女之情,又怎会因为这些,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被柳奴抢白了一句,刘辩并未因此而感到不快,反倒是微微一笑,像个很贴心的兄长似得轻声对柳奴说道:“居次好生将养着,见你无事,本王便也放心了。青儿留在此处陪你说说话儿,本王手上还有许多事务要忙,待到晚间再来看你。” “嗯!”从管青身上收回视线,看着跪坐在铺盖旁的刘辩,身为南匈奴居次,在匈奴都是一副蛮横模样的柳奴,竟是很乖巧的点头应了一声。 离开柳奴房间,刘辩朝跟他一同来到此处的几名兵士一招手,对那几名兵士吩咐道:“去县内监牢,本王要去见见那两个意图谋害华佗先生的刺客!” “诺!”一群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跟着刘辩径直出了县府后院,走向前院正门。 监牢建于县内较为偏僻的地段,与县府之间足足相隔数条街。 刘辩要离开县府,负责守卫县府的洛阳军本欲集结队伍,为他开道,却被刘辩阻止。领着几名贴身兵士,刘辩丝毫不做耽搁的出了县府,打算前往关押着那两名人犯的监牢。 县府所在的街道,在城内算是相对比较冷清,可由于刘辩下令实行了外来商贾减免税赋的策略,商人利益增加,许多外地客商争先恐后的前往河南尹、弘农郡以及河东郡经商牟利,位于河南尹地界的筑阳县自是也不例外。 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面两侧商铺家家门户大开,迎来送往经营着生计,许多小贩在街边上摆着摊子,贩卖一些自家产的陶罐、工具、桑麻等货品。 “洛阳王出来了!”刘辩刚出县府,脚才跨出门槛,街市上就传来了一声大喊,紧接着许多百姓纷纷朝着县府门口涌了过来。 或许是急着挤在前面,有些人奔跑的时候,甚至踢翻了路边小贩的摊位,一时街道上竟是鸡飞狗跳一阵混乱。 当日刘辩进城,百姓们虽是也有围观,只是当时他们距离刘辩太远,有些人觉着看的不甚真切。 此时刘辩出了县府,在百姓们看来,正是他们近距离好生看看这位年轻洛阳王的绝佳时机。 百姓们一涌而至,就在他们朝着刘辩涌过来时,县府内早已得了军官暗中命令、做好准备的洛阳军立刻便冲出了县府,迅速形成一堵人墙,把百姓挡在外围,不让他们与刘辩太过接近。 眼下时局混乱,三地百姓对这位领着他们过上了好日子的洛阳王,自是心存感激,可百姓之中毕竟是最容易混进一些心存不轨的亡命之徒,也正是因此,凡是刘辩暴露了身份的地方,洛阳军将士对他的保护,是丝毫不敢懈怠。 街市上的百姓涌向刘辩,十多个壮汉也混在百姓之中朝前推挤,就在眼见即将挤到刘辩近前的时候,县府内突然冲出的一队洛阳军挡住了群情亢奋、潮水般扑向刘辩的百姓。 “洛阳王万岁!”百姓们被县府内冲出的兵士们拦住去路,那十多个混在人群中,手已经摸到了怀中短刃,却突然没了机会的汉子借机高声喊了起来,趁势推挤着前面的人,朝刘辩拥了上来。 这声喊就如同在本就不太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了一块千钧巨石,顺势激起了一片巨浪。被挡住后,并没有打算继续涌向刘辩的百姓瞬间便炸了锅,一个个高声跟着喊叫着“洛阳王万岁”,使足了力气,朝着被一群官兵围在中间的刘辩涌了上来。 扑向刘辩的平民,个个脸上满满的都是激动,许多人甚至还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们一边推挤着,一边大声喊叫着,在那十多个汉子煽风点火下,情绪更是高涨到了难以控制的高度,很是有些个人崇拜的意味参杂其中。 看着被官兵们挡住的百姓,刘辩是一脸的茫然。 他没想到,他做洛阳王的时日并不算长久,竟然会让百姓见到他,有如此激动的情绪。 当日刘辩进城,路两侧围观的百姓被洛阳军官兵挡住,虽说也是群情激昂,却并未像今日这般难以控制。 刘辩并不晓得,百姓们之所以如此激动,一是对他有着敬仰之情,另一点则是在人群之中,暗藏着一些企图于他不利,极力煽风点火的人物。 “殿下,快回县府!”潮水般的百姓相互推挤着,眼见就要冲破挡着他们去路的洛阳军,先前说要备齐人马为刘辩开道的军官抱拳半跪在刘辩面前,神情恳切的说道:“此处太过混杂,殿下……” “等等!”看着正推挤着朝他涌过来的平民,刘辩抬手止住了那军官的话头,转过身环顾着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朝他围上来的百姓,高高举起双臂,放声喊道:“大家静一静,本王有话要说!” 人群的喊声太过嘈杂,刘辩的声音很快便被一片高叫着“洛阳王”的呐喊湮没,他连着喊了好几遍,喉咙都喊的有些发干,最前面的平民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都别喊了!洛阳王有话要说!”听到刘辩喊声的一群平民,赶忙停下向前推挤的动作,高声朝身后的人叫了起来。 他们的叫声要比刘辩的喊声大了许多,后面的人渐渐的也都听到,骚乱的人群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眼见就要撞开洛阳军围成的人墙,藏身于人群中的十多个汉子,正打算挤上前趁机对刘辩下手,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让他们感到很是有些失望。 分别站在人群中不同方位的汉子们相互远远的对望了一眼,领头的汉子朝其他人缓缓摇了摇头,决定放弃这次刺杀刘辩的机会。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放弃了这次机会,想要再找到同样的时机,恐怕是需要等上很久,或许会再也没了等到的可能。 可百姓们已经止住喧闹,这些汉子若是此时再煽风点火,意图将事态闹大,恐怕不仅不能起到趁乱刺杀刘辩的效果,反倒会使得他们自己暴露了身份。 人群静了下来,这十多个汉子却慢慢的退出了人群。 止住了一场骚动的刘辩,在暗暗庆幸他的话还能让激动的百姓们恢复理智的同时,却并没有想到,就在刚才,他险些遭了一群训练有素的刺客毒手。 退出人群,远远的十多条汉子还能听到刘辩在向百姓们喊话的声音,其中一个汉子撇了撇嘴,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低低的骂了句:“这厮好不识趣,将军那般待他,他竟……” 汉子的话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领头汉子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他瞪的赶忙收住话头,将头垂了下去,再没敢多言语一声。 “我等无法接近,自是杀不得他!”领头汉子一边带着众人朝前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对跟在他身后的众人说道:“还有两个兄弟在他们手中,今晚我等前去营救,若是救不出来……” 话没说完,领头汉子朝身后跟着的众汉子使了个眼色,在他的眼睛中,瞬间闪过一抹寒芒。 或许是早已习惯了如此,众汉子并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默默点了点头,显然是没把那两个被抓之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第370章 行刺的婢女 群情亢奋的平民总算在刘辩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服下渐渐散了去,可刘辩却完全没了去监牢亲自审讯那两个刺客的兴致。 从县府前往监牢,需要走过几条街,若每条街都如同刚出县府一般,恐怕到了监牢门外,也是已经临近了黄昏。 人群涌向刘辩时,街市上的许多小摊被人群踢翻,许多货品被踢的满地都是,街面上是一片凌乱。待到人们渐渐散去,摊贩们也忙着各自收拾起了他们被推翻了的摊子。 领着一队挡在县府大门外的兵士回到府中,刘辩前脚刚进院子,便对身后跟着的兵士说道:“请太史将军来一趟,本王在前厅等他。” “诺!”一名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返身出了县府正门,刘辩则领着几名贴身卫士,朝着县府前厅走去。 到了前厅门口,跟在刘辩身后的卫士分列两侧,将房门守住,刘辩则抬脚迈过门槛,进入厅内。 进了前厅,刘辩正向主座走着,一个婢女便手捧着托盘,聘聘婷婷的跟进了屋内。 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刘辩扭头朝跟着进入厅内的婢女看了一眼。 那婢女约莫十七八岁,身段儿已是长开,小模样儿生的也很是娇俏。她胸前的衣襟稍稍敞开了一些,从敞开的衣领处,露出半截白嫩的小丘和两只小丘之间深深的沟儿。 白皙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两只小丘上的皮肤,竟是要比她脸蛋上的肌肤娇嫩了许多。 从刘辩身旁经过,那婢女双手捧着托盘,朝刘辩福了一福,走到厅内主座前,跪坐在地上,从托盘中取出茶水,摆放在桌案上。 背对着刘辩,婢女摆放茶水时,臀儿微微欠起。站在她的身后,刘辩只觉着她那两瓣被衣服紧紧包裹着臀儿曲线很是健美,圆润的弧线,与寻常女子的柔美略有些许不同,凸显出一种柔中带刚的弧度。 摆放罢了茶水,婢女站起身,一只手扶着托盘的一角,另一只手放在托盘后,缓缓的朝着刘辩又走了过来。 做这一切时,婢女始终是默不吭声,连一声也没言语,就犹如一个根本不会说话的小哑巴似的。 目视着婢女,刘辩总觉着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直到婢女从他身旁走过,再次向他福了一福的那一刹,刘辩才猛然醒觉,婢女放在托盘后的那只手,与寻常婢女持托盘的姿势多有不同。 刘辩刚发觉有些不对,耳边就传来了“呼”的一声风响,那婢女在向他福了一福起身的瞬间,双手持着托盘,猛的朝他头顶砸了过来。 婢女手中的托盘乃是实木制成,虽说她用的力道不小,可真的砸到头上,却也不会造成致命伤,顶多只能把人砸的头脑一懵。而且托盘的受力面积很大,不可能对人的身体造成特别严重的损伤,只要刘辩抬手格挡,便可将托盘挡住。 电光火石之间,刘辩的第一反应并非抬手格挡托盘,而是将身子一侧,脑袋一偏,避开了朝他头上砸来的托盘。 婢女一托盘没有砸中刘辩,随即将持着托盘的手一松,托盘带着“呼”的一声风响,从刘辩的耳边擦了过去,重重的摔到了刘辩身后不远处的一根庭柱上,弹了几下,掉落在地上。 托盘擦过的一瞬,一道寒光随即向着刘辩的颈子划了过来。 正撤步后退的刘辩,眼见寒光即将划到颈子上,他将身子一拧,右脚不退反进,左脚向后一迈,堪堪的避开了划向他颈部的剑光。 用托盘砸刘辩,原本就是虚招,婢女只寄希望于后续刺出的一剑能够收得全功。可她这一剑刺出,却并没有感觉到短剑扎进了刘辩的心口,反倒是用力过猛,脚下一个没站稳,踉跄着朝前冲出了两步。 就在她想要稳住身形的那一刹,一只胳膊从她的颈后伸了过来,环绕在她雪白的颈子上,猛力一勒,将他朝地上甩了过去。 颈子被勒,婢女想也没想,就在刘辩要将她的身子往地上摁的那一刹,她持剑的那只手猛然向后一收,双手紧握剑柄,朝着自己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完全没有想到婢女会有如此动作的刘辩,见一道寒光刺向婢女的心口,连忙侧身闪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那婢女将短剑扎进了她自己的心口,一跟头撂倒在地上。 短剑从婢女的前胸扎进,自后背透出了两三寸长,若是刚才刘辩没有及时松手,透出的半截短剑,必定也会扎进他的身躯。 刺杀失败的婢女面朝下趴在地上,一片鲜血从她的身下洇了出来,很快便将她身下的地面洇红了一大片。 听到屋内发出动静,守在门外的兵士赶忙跑了进来,在他们进屋时,看到的只是趴在地上的尸体,和已经脱险的刘辩。 “我等来迟,殿下恕罪!”见到这一幕,兵士们即便是再迟钝,也晓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一群兵士赶忙抱拳半跪在地上,齐声向刘辩告起罪来。 “罢了!”刘辩朝那群半跪在地上的兵士摆了摆手,微微蹙起了眉头,跨步走到那婢女的尸体旁。 兵士们站起身,其中俩人跟着刘辩走到尸体旁,一头一脚,弯下腰就想把尸体抬起来。 “别忙!”朝那两个兵士使了个眼色,出言阻止了他们意图搬动尸体的举动,刘辩亲自伸出手将婢女的尸体翻转了过来。 短剑深深的扎在婢女的心窝上,剑柄已是触及了胸口哦,可见她在刺出这一剑时,是使出了多大的力气。 她胸前的衣衫已被鲜血洇的一片濡湿,当刘辩把她身体翻转过来时,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殿下……”刘辩正检视着尸体,身后传来了太史慈的声音。 他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太史慈已是进了厅内,正快步朝着他这边走来。 “子义,你看!”待太史慈走到身旁,刚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还没出言告罪时,刘辩就扯开了婢女胸前的衣襟,指着她那两只高挺的双峰,对太史慈说道:“此女肌肉健壮,显是受过训练,恐怕是专职的刺客!” 尸体的衣衫被掀开,两团糊满了鲜血的双峰呈现在太史慈眼前,其中一只乳峰上,还扎着那柄要了她性命的短剑,鲜血正缓缓的顺着剑身向外流淌。 蹲下身子,伸手朝其中一只沾满了鲜血的小丘上捏了捏,太史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抬头望着蹲在一旁的刘辩,对他说道:“殿下,此女不是中原人……” “何以见得?”太史慈只是摸了摸尸体的一只乳峰,便断定她不是中原人,刘辩很是茫然的抬头与他对视着,向他追问了一句。 “皮肉很是瓷实,虽是擦了脂粉,却也能看出脸上的皮子稍显粗糙。”扭头看着被刘辩翻过来的尸体,太史慈对刘辩说道:“可她身上的皮子却很是细腻,有着这般体质者,多是生于乌桓一带的人。只是这女子的相貌……却不像是乌桓人!” “子义倒是对乌桓颇为了解。”先是在弘农郡遇见了匈奴人,这会又遭到乌桓来的人刺杀,很是让刘辩心内郁闷不已,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份郁闷表现在脸上,只是很淡然的点头应了一声。 刘辩的一句话说的很是无心,可太史慈听在耳中,却是有着别样的滋味。他赶忙站了起来,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末将早年曾逃亡北地,与乌桓女子也是有着……” “好事!”不等太史慈把话说完,刘辩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站了起来,对他说道:“男儿大丈夫,多谢风流韵事也是情理之中。本王请子义前来,乃是有重要之事商议……” 正与太史慈说着话,正厅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闻刘辩遭遇刺客,庞统、管青以及管亥、段煨都匆匆赶了过来。 进了正厅,见刘辩无恙,众人才放了心,齐齐与刘辩见了礼。 见庞统等人也来到正厅,刘辩朝还站在厅内的一群兵士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你们且下去!” “诺!”兵士们齐齐抱拳应了一声,并没有抬起厅内的尸首,纷纷退出了正厅,最后一个从厅内退出的兵士,还不忘将房门随手关上。 “方才子义说此女并非中原人氏!”待到兵士们退出正厅,刘辩看着地上的尸首,对庞统等人说道:“若她真是自乌桓前来,本王恐怕想要暂歇刀兵,也是不可得!” “乌桓乃是听命于刘虞!”刘辩的话音刚落,庞统就微微蹙着眉头,对他说道:“眼下公孙瓒与刘虞相互攻伐,刘虞势弱,想来乌桓为求自保,定是暗中与公孙瓒有着勾连。只是如此贸然行刺殿下,着实有些让人不明所以……” “军师以为……?”庞统的话刚落音,刘辩就扭过头望着他,向他问道:“莫非军师以为此女并非乌桓所派。” “移花接木、嫁祸于人而已!”庞统先是朝尸体看了一眼,随后便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早先子义曾与子龙等人大闹蓟州,公孙瓒何等精明,如何不晓得子义已然投效殿下?子义于北方居住数年,同乌桓也是多少有着交往,自是可看出生于乌桓之女子与中原人的不同……” “好歹毒的计策!”不等庞统把话说完,刘辩就紧紧攥着拳头,对庞统等人说道:“公孙瓒屡次三番意图对付本王,本王已是忍无可忍……” “殿下不可动怒!”刘辩的话刚说出口,庞统就赶忙拦住他后面要说的话,抱拳躬身对他说道:“眼下刘虞与公孙瓒正在作战,袁绍于一旁虎视眈眈。待到刘虞被公孙瓒攻破,袁绍必定大军东进,若是殿下太早用兵,恐怕公孙瓒尚且未有攻破,洛阳已是成为一座空城,暴于众豪雄眼前!” 第371章 监牢访客 夜色渐渐笼罩了谷城,城外的群山,在夜色中,只余下一片朦胧的暗影。 白天喧嚣的街道上,已是连半个行人也无,路两侧的店铺,也在天色刚暗下来时,便关上的店门。宁静的城内街道,只能听到风儿擦过地面,卷起地上的落叶,叶片擦着青石板发出的“沙沙”轻响。 凉飕飕的风儿在街面上打着旋,从青石铺成的路面上卷过,消失在街角的暗影之中。 随着一阵“沙沙”的轻响,十多条黑影,踮着脚尖,飞快的沿着街道朝城内监牢的方向奔去。 十多个黑影,在疾速奔跑时,每个人都按着腰间的佩剑,虽说他们奔跑的速度极快,视线却还是在街面两侧不停的游移着。 即将跑到街道的尽头,领头的黑影突然停了下来,抬起一只手臂,朝身后跟着的十多人一举,止住了众人的动作。 看到他的手势,众人迅速停下脚步,飞快的闪身躲在路两侧的小巷中。 他们刚刚躲好,街道的尽头就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板踏着地面的声音。一队由十二名洛阳军组成的巡逻队,拐了个弯,朝这条街道走了过来。 走过来的十二名洛阳军,手中提着朴刀、持着盾牌,走路时迈出的脚步都是一模一样,每当他们的脚板踏在地面上,就只能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若是在白天,这响声并不刺耳,可在宁静的夜晚,洛阳军兵士的脚步声却显得异常沉闷,在藏身于暗处的汉子们心头施加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藏在暗处的一个汉子攥了攥长剑的剑柄,朝领头的汉子看了一眼。 蛰伏于巷子边角的领头汉子,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队洛阳军从身旁走过,根本没注意到身后那汉子的神情。 见领头汉子没有理会他,手攥剑柄的那人将拳头紧紧的捏了一下,一脸懊恼的模样。 从他们眼前走过的洛阳军只有十二个人,论人数,蛰伏起来的汉子们还稍占些优势,若是趁着洛阳军巡逻队没有察觉突然杀出,或许瞬间便可结束战斗。 可领头汉子显然不愿无中生有多惹事端,他那双微微眯缝着的眼睛一直盯着刚刚走过的洛阳军巡逻队,直到那队洛阳军走的远了,才朝身后招了下手。 一路上,这群人与数支洛阳军的巡逻队邂逅,领头汉子都凭着敏锐的察觉能力,事先让众人藏好,避开了沿途遇见的所有洛阳军。 筑阳县的监牢,建在城内西北角。监牢附近并没有民宅,通往监牢的路上,是一片很开阔的路面。 当初筑阳县修建监牢时,特意将附近的民宅铲平,为的就是避免有人劫牢,监牢外侧的这片开阔地视野相当好,只要有人冲到那片开阔地,立刻便会被负责夜间值守的守卫发现。 望着那片在夜色中泛着白光的青石路面,领头的汉子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朝四下观望了一会。 四处一片静悄悄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领头汉子抬起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头,朝着身后的两个汉子比划了一下。 那两个汉子点了下头,手按剑柄,从角落中蹿出,飞快的朝着监牢方向奔去。 躲在角落中,看着两个汉子飞快跑出去的背影,领头汉子紧张的额头上都沁满了汗珠。 直到那两个汉子冲到监牢的墙角,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朝身后的一群人招了下手,领着众人快速的往监牢方向蹿去。 两根带着抓钩的绳索被抛上了墙头,站在墙下的两名汉子用力的扯了扯绳索,确定已经勾的结实,这才放开手,朝领头的汉子点了下头。 刚冲到墙角下的领头汉子,见那俩人点头,随后便往身后一招手,另外两名汉子立刻上前,抓住绳索,飞快的攀上了墙头。 登上墙头的两个人先是蹲在墙头上,朝院墙内看了看,没发现异状,才向墙头下的众人招了下手。 见那两个人招手,领头汉子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赶忙摆手催促着众人快些爬上墙头。 他们的一切动作,都是在无声的手势中完成,十多个汉子登上了墙头,纷纷朝着墙下跳去。 这些汉子个个人高马大,体重少说也有一百好几十斤,虽说他们已是尽量放轻了动作,在落地时,还是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声。 汉子们落地的声音,并没有惊动监牢里的守卫,反倒让领头汉子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待到众人全都跳下墙头,他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动作,并没有下令立刻往监牢内部冲。 蹲在黑暗的墙角,又观察了一会,领头汉子才摆了下手,率先往不远处的一排低矮牢房蹿去。 县城的牢房,比不得州郡的牢房那般防范森严,关押犯人的牢房,只是两排相互对着的低矮房间。 这些房间正面没有墙壁,只有一排排细密、结实的粗木头栅栏,守卫巡视时,只需从路上经过,被关在两侧牢房中的犯人,他们便可一目了然。 蹿向了这两排牢房,当十多人冲进牢房之间的小路时,领头汉子心头陡然一紧,暗暗叫了声不好,连忙回过头,朝众人一摆手,下达了个撤退的命令。 跟在他身后的十多个汉子见一切如此顺利,正在暗暗庆幸,见领头汉子突然下达撤退命令,一个个正在迷茫,突然小路两旁亮起了许多火把,无数手持火把的洛阳军从两侧跑了出来,将道路死死的拦住。 涌到小路两侧的洛阳军,最前面蹲着的是两排手持弩箭的弩兵,后面跟着的,则都是持着朴刀、盾牌的重装步兵。 每个弩兵都是半蹲在地上,手中强弩稍稍向上调整了个角度,如此一来,他们发射的弩箭,若是没能射中被拦在路中间的十多条汉子,便会斜斜的朝上飞去,不可能射中对面路口的自己人。 列着队形站在弩兵身后的重步兵,则将圆盾挡在身前,手持着朴刀,做出了随时发起冲锋的准备。 “殿下所料果然不差!”就在十多个汉子被两队洛阳军死死的堵在小路中的时候,一身甲胄的太史慈从他们刚刚进入小路的那一侧走了进来,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这群汉子说道:“你等生怕殿下晓得是公孙瓒所派,定然不会留下俩人由着本将军审问,自是会来杀人灭口。” 当太史慈口中说出公孙瓒的名字时,十多个汉子都是愣了一下,却并没有人说话,只是持着长剑,冷冷的与太史慈对视着。 “一切殿下已是了然!”太史慈原本就没打算等他们回话,一手按着剑柄,一手叉着腰,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被堵在小路上的十多个人说道:“殿下仁德,不欲将你等悉数诛杀,今日便给你等一个机会,想死的,向前一步,本将军送你等上路!想活的,便留在原处,莫要动身!” 太史慈的话音刚落,让他也感到惊愕无比的一幕出现了。被堵在路中间的十多个汉子,竟是没有一个原地不动,所有人全都朝前跨了一步,将胸膛挺的笔直,怒目瞪着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 “好吧!”盯着那十多个汉子看了好一会,太史慈才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既然你们都想死,本将军也不好勉强谁个活下来。” “放箭!”对汉子们说的话刚落音,太史慈就朝着蹲在最前面的弩手们大喝了一声,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早已将弩箭扣在弦上的弩手,得了这声命令,几乎同时扣下了机簧。 弩箭划破空气的“嗖嗖”声刚刚响起,被堵在路中间的十多条汉子就纷纷发出了闷哼声,一个个身上都插着弩箭,倒在了青石地面上。 “把那两个人带过来!”看着躺在青石地面上的尸体,太史慈朝身后摆了下手,向两名兵士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立于他身后的两个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跑了,其余兵士则立刻散开,在监牢内的各个角度站好了位,警觉的向四周观望着,以免还有蛰伏在暗中的刺客没被发现。 走到那十多具尸体前,太史慈一个个的将尸体蹬开,确定了所有汉子都已被弩箭射死,这才向路口的兵士们说道:“他们也算得是些汉子,莫要侮了他们尸身,明日一早,拉到城外好生安葬。” “诺!”太史慈这句话刚出口,站在路口的众兵士就赶忙应了一句。 应了太史慈的吩咐,十多名兵士进了小路,将那十多具尸体像是拖死狗一样给拖了出去。 被兵士们拖着,那十多具尸体身上的箭镞还在微微颤动着,顺着箭镞射入的地方,还汩汩的流淌着鲜血。 尸体被兵士们一具一具的拖拽了出去,前去押解两名人犯的兵士折了回来。他们一人推着一个上半身被麻绳捆缚的结结实实,浑身已是被打的遍处血痕的汉子,来到了太史慈身旁。 “将军,人犯押到!”到了太史慈身旁,其中一名兵士一手按着一个汉子的肩头,另一只手抓着那汉子被用麻绳捆起来的手腕,向太史慈禀报了一句。 回头朝那两个被拧住的汉子看了一眼,太史慈向那两个兵士一摆手,压低了声音对他们吩咐道:“带走!” “诺!”两名兵士应了一声,押着那两个浑身是伤、意识已是有些迷乱了的汉子朝监牢外走了去。 第372章 凯旋而归 刘辩大军离开筑阳县前往洛阳,已是十多日之后的事情。 经过十多天的调养,柳奴的身子虽说尚未大好,却也是已经骑得骏马。不过刘辩为免她受了风寒,在前往洛阳的路上,还是为她和管青安排了马车。 驻扎谷城的洛阳军,在刘辩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城池。 城内的百姓得知刘辩要走,纷纷涌上街头,在街道两侧依依不舍的前来送别。 虽说刘辩在谷城的这些日子,并没有怎么离开官府,更没有与百姓有过太多的接触。可感念刘辩在乱世中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让所有人都能填饱肚子的百姓,却还是不舍得这位洛阳王就此离开。 街道两侧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许多男男女女的脸上,甚至还闪烁着不舍的泪光。 在人群之中,一个穿着白色深衣的异族男子正笔直的挺立着,一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领着队伍从街道上走过的刘辩。 他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天之前,在酒肆之中与一个粗壮汉子说了许多奇怪话的乌桓青年。 他的目光中,透着几许复杂。那是一种闪烁不定、难以抉择的复杂。 刘辩领着队伍出了城门,后续的大军还在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的沿着街道朝城外走。乌桓青年转过身,朝身后站着的另两名乌桓汉子摆了摆手,向他们使了个眼色,随即挤出了人群。 “备办马匹,我等今日便离开此处!”挤出了人群,乌桓青年回头朝挤满了平民的街道两侧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向那两个汉子吩咐了一句。 两个汉子应了一声,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直身子,与那青年一同朝街道上望了过去。 谷城离洛阳已是很近,刘辩之所以在城内耽搁了十多天,主要是因为柳奴的身子尚未大好,担心路途上又使得她染上了风寒,加剧病情。 照料好柳奴,对刘辩来说是至关紧要。眼下南匈奴并无侵入中原的态势,若是柳奴有个三长两短,极可能成为诱使南匈奴提前入侵的导火索。 清晨从谷城出发,不到傍晚,刘辩便领着大军到了洛阳城外。 驻马立于城下,仰头望着城墙上翻飞飘展的大旗,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离开洛阳时,洛阳城还有些地方尚未重建完毕,城墙上的守军虽说已然就位,却并不像如今这般大旗翻飞,霸气外溢! 正仰头朝城墙上望着,一队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插着鲜红羽毛的羽林卫骑着战马,跟在徐庶等人身后,缓缓走出城来。 随着徐庶等人走出城门,刘辩清楚的听到,城内传来一阵阵“恭贺洛阳王凯旋而归”的喊声。 那喊声震彻天地,其间参杂着许多女子和孩童尖细的嗓音,虽是看不请究竟为何人发出,却也让刘辩心旌不由一漾。 五千名羽林卫在城外列起了整齐的队形,待到羽林卫列起队,出城迎接刘辩的徐庶、赵云等人翻身跳下战马,快步迎着刘辩跑了过来。 骑马朝着城门方向缓辔而行,待徐庶等人来到近前,刘辩也翻身跳下了战马,迎着他们快走了两步。 “臣下恭贺殿下诛杀牛辅,凯旋而归!”已然到了刘辩身前,徐庶等人双手抱拳,躬身齐齐贺了一句。 “军师、将军们,免礼!”双手托着徐庶的手腕,将他搀了起来,刘辩又朝徐庶身后的众将军虚抬了一下手。 待到众人都直起身,刘辩牵着徐庶的手,一边与他同往城门走,一边向他问道:“军师,先前来到洛阳的西凉降卒,可有妥善安置?” “回殿下!”手被刘辩牵着,徐庶也无法行礼,只是一边走着,一边对刘辩说道:“十万降卒,仅有三万余人可入主力大军,臣下已然将他们编入主力各营,原先建制完全打散,兵士彼此不熟,将会少了许多祸患。至于其余降卒,五万人编入偏营,那些年岁偏大、体质虚弱的,则悉数卸甲归田……” “好!”听完徐庶的呈禀,刘辩点了点头,一边与他手牵着手往城门走,一边对他说道:“连年战事不绝,农田多有荒芜,军师如此安置,倒是可增添不少田间地头的产力!穷兵黩武,只顾发展大军规模,确非长久之计。军师可于偏营之中选些年老力衰、不适宜随军征战的兵士,为他们安置家业,让他们卸甲归田!” “臣下定当殚精竭虑!”先是应了刘辩一句,与他一同向前走了一段,快到城门口,徐庶又向刘辩问道:“听闻公孙瓒沿途袭击殿下,于筑阳县境内,甚至还派出刺客意图刺杀殿下,不知殿下如何打算?” “筑阳县内,他们倒是没有对本王下手,只是华佗先生险些遭其所害!”停下脚步,刘辩扭头看着徐庶,向他问道:“本王已然下令,要筑阳县好生看管子义擒获的两名刺客,将剩余刺客引出一网打尽!另外本王意欲近期整备兵马,发兵蓟北,讨伐公孙瓒。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不可!”刘辩的话刚出口,徐庶就赶忙收回被他牵着的手,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李傕、郭汜进入长安,朝政再次把握在西凉军之手,天下群雄正盯着长安。朝廷势弱,眼下殿下正可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话说到这里,徐庶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辩一眼,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刘虞攻打公孙瓒,而今正是如火如荼,殿下过早发兵,恐会与蓟州军直接对阵,对殿下日后大计不利……” “本王便忍住这口恶气!”庞统早先已是明确的反对过刘辩出兵蓟州,如今徐庶又这么一说,刘辩心内仅存的一点想法,也彻底的放下,他微微蹙起眉头,先是应了徐庶一句,随后朝徐庶一招手,对徐庶说道:“我等进城再做商议!” 与徐庶一同徒步进城,赵云等前来迎接的将领,也都步行跟在身后。所有羽林卫则骑着马,紧随刘辩等人。 刚进城内,刘辩的身影才在城门口出现,城内聚集的百姓就纷纷跪伏在了地上,顷刻间,前来迎接刘辩的城内百姓,便黑压压的跪满了街道两侧。 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高声欢呼“恭贺洛阳王凯旋”,而是静静的跪伏着,每个人都将头深深的低下,竟是连一个敢抬头看刘辩的都没有。 扭头看着街道两侧跪伏着的平民,刘辩止住脚步,朝跪伏着的人们虚抬着手,向他们喊道:“乡亲们请起,这是作何?” “殿下!”跪在地上的百姓并未应声,一旁的徐庶抱拳躬身,接口对刘辩说道:“诛杀牛辅,乃是为洛阳臣民报了大仇!众人是在跪迎殿下,若是殿下不走,他们断然不肯起身!” 徐庶如此一说,刘辩心内陡然生起一阵莫名的感动。对他来说,牛辅是挡在他争霸道路上的一块并不算大的绊脚石,早晚是要踢开。可在洛阳的百姓眼中,他却是为曾受西凉军戕害的人们报了血海深仇。 有件事徐庶并未告诉刘辩,那就是西凉军降卒前几日来到洛阳,刚进城门,城内百姓便纷纷朝他们丢出烂菜叶,使得那支刚刚有点融入洛阳军的队伍,士气顿受挫折,若非徐庶救场,在他们到达军营之后向他们说了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他们将来在战场或农田中将功补过的话,恐怕这十万西凉军降卒,内心深处还真不会把洛阳当成他们日后要拼尽全力保卫的家园。 双手抱拳,朝跪伏在街道两侧的百姓们拱着,刘辩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眼前的街道上,满是跪伏着的百姓,黑压压成片成片,一眼根本望不到头。若是刘辩真的开口说话,恐怕这一路上,都会是说个不停。 队伍缓缓的朝前推进着,走过了几条街道,将军们引领着跟随刘辩出征的洛阳军主力返回了军营,而刘辩,则在徐庶、庞统、贾诩等人的陪同下,由五千名羽林卫簇拥着,朝王府方向走去。 离王府还有百步之遥,刘辩看见在王府的门外,整整齐齐的列着一支只有数百人的队伍。 那支队伍摆列着整齐的仪仗队列,官兵们头上那金灿灿的羽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就好似一片小小的金色浪涛,正向世人诠释着他们的威武。 “恭贺殿下凯旋而归!”在羽林卫护卫下来到王府正门,早就立于王府外等候的邓展将手一抬,猛的向下一按,五百名龙骑卫齐齐高声喊了起来。 他们的喊声整齐划一,虽说仅仅只有五百人,却要比五千人的呐喊更加威武、雄壮。 “殿下!”待到龙骑卫恭贺已毕,邓展快步迎着刘辩走了过来,到了刘辩近前,他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殿下出征,末将片刻不敢懈怠,龙骑卫五百将士训练已毕,可随时追随殿下征战沙场!” “邓将军辛苦!”等到邓展把话说完,刘辩上前扶着他的手腕,将他搀了起来,对他说道:“龙骑卫人数虽少,将来却是本王征战的一支奇兵,定可于沙场之上建立功勋!” “殿下威武!”刘辩的话刚落音,五百名龙骑卫就全都将兵器高高举起,齐声呐喊道:“我等誓死追随殿下,保大汉社稷千古永传!” 龙骑卫的喊声齐整且雄壮,这句话显是早已排练了许久。 脸上带着笑意,朝龙骑卫将士们拱了拱手,刘辩也扯开了嗓门,向他们喊道:“将士们辛苦!” “青儿姐姐!”刘辩与邓展相见时,被羽林卫队伍簇拥着的马车中。发现管青脸色有些难看的柳奴挽着管青的手臂,将小脑袋依偎在她的肩头上,侧脸望着管青,轻声向她问道:“回到洛阳,你好像不太开心。” 被柳奴看出了神色中的失落,管青赶忙敛了敛心神,朝柳娘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居次莫要多虑,我只是太累了……” 第373章 今晚留宿可好 匈奴居次来到洛阳,为了确保她的周全,刘辩自是不会在外面另辟宅院安置。洛阳王府,乃是过去的皇宫,府内房舍众多,却只有三位王妃居住,着实也是太过空旷了一些。 进入王府,管青本欲返回军营,不想柳奴却是死活拽着她,不肯与她稍离片刻。甚至还放言威胁,若是管青返回军营,她便一同前去,以后就在军营里住下。 军营内均为男子,管青平日领军,将士们对她是既敬又怕,而且她的营房与将士们的营房相距甚远,自是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柳奴乃是南匈奴居次,若是由着她的脾性,跟着管青去了军营,指不定还会惹出甚么乱子。 在柳奴软磨硬泡之下,管青无奈,也只得由她,与她一同留在了王府,居住于距唐姬等人寝宫稍远一些的地方。 回到洛阳,刘辩自是要去与他那三位王妃相见,尤其是已有了身孕的唐姬。她的小腹已是稍稍可看出些许隆起,对这位即将让他做父亲的王妃,刘辩断然不敢太过怠慢。 正是因此,刚回到王府,他便径直去了唐姬的寝宫。 陪唐姬等人的时间久了,管青与柳奴那里他自是去的少了。 已是习惯了刘辩返回洛阳便会与她疏远,管青心内虽是失落,却也并未觉着有甚不妥,可柳奴却是对刘辩颇有微词,在王府住下后,两日不见刘辩前来与她们相见,便絮絮叨叨的和管青埋怨个不停。 心知柳奴是对刘辩生了好感,管青并不说破,每当柳奴与她提及刘辩,她总是微微一笑,随后便走到窗口,望向窗外。 只顾着发牢骚的柳奴并没有发现,管青每次站在窗前,俏脸上总是带着浓浓的失落。 不过失落之中,却也有着几分期待。 若她返回了军营,恐怕只有等到刘辩前往军营或下次出征,她才能与心仪的人儿相见。 如今她与刘辩住在同一座王府中,她能感觉到刘辩就在她的附近,可刘辩却好似将她遗忘了似得,迟迟不来与她相见。 遥远的距离,会使思念多几分无法相见的无奈;咫尺天涯,却迟迟不见,反倒会为思念增添无尽的酸苦。 在王府已经住了整整两天,窗外的天空再一次在残霞的映照下,铺开了橘红色的美丽画卷。 柳奴小嘴嘟的老高,一边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刘辩的不是,一边坐在矮桌后,用笔在一张铺开的白纸上胡乱的画着,宣泄着心内的烦闷。 站在窗口,仰头望着橙红色的天空,管青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过这抹笑容中,却透着无尽的酸涩。 她从未在柳奴的面前说过刘辩半句不好,可一颗芳心,却因刘辩连续两日未有见她,而染满珠泪。 血色的残霞,铺满了天际,就犹如战场上那一蓬蓬飚溅的鲜血,让管青难以自抑的回忆起与刘辩并肩作战的日子。 那时候一切都是纯粹的,纯粹的杀戮、纯粹的进攻,还有她对刘辩那无法掩饰、纯粹的依恋。 “殿下到!”管青正站在窗边,满面凄楚的仰脸望着窗外的残霞,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卫兵的喊声。 听到这声喊,管青身子微微一震,赶忙抬手理了理云鬓,转身招呼了柳奴一句:“居次,快些与我一同去接殿下……” “他又不是没脚,何必去接!”管青的话音才落,柳奴就嘟着小嘴,一边继续在纸上乱画着,一边语气中透着几许郁闷的赌气说道:“这两日他倒是风流快活,姐姐与本居次如此等他,他可知晓?” “何人在等本王?”柳奴的话刚说完,已经进了寝宫正厅的刘辩,就掀开珠帘,走进了管青与柳奴的内室。 听到刘辩说话,柳奴嘟着嘴,抬眼瞟了他一下,轻轻的哼了一声,又继续画起了她那副抽象到毕加索看了恐怕都会自愧想象力不足的画,竟是没搭理刘辩。 身为南匈奴居次,柳奴以往定然是骄横惯了。刚被刘辩认出身份时,她对刘辩还多少有着些惧怕,生怕刘辩会要了她的性命,如今彼此熟悉,她那骄横的小脾气反倒是与日俱增。 一旁的管青见刘辩进了内室,赶忙上前,朝刘辩抱拳行了个军中的礼节说道:“青儿见过殿下!” 面带笑容朝管青点了点头,当管青抬起头时,刘辩愣了一下,很是关切的轻声问道:“青儿这是怎了?你方才哭过?” 刘辩问管青是否哭过,正嘟起嘴在画着“抽象画”的柳奴才抬起头望向管青。 果然,她看到管青脸上虽是没有泪痕,但眼圈却是红红的,即便没有哭过,想来刚才也定是心情极为低落。 “殿下还问!”管青低下头没有应声,看见她那双红红眼圈的柳奴却白了刘辩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本居次与青儿姐姐在王府中已是住了两日,殿下才来,青儿姐姐如何不伤心……” “呃!”柳奴如此一说,刘辩才恍然醒觉,管青竟是因他连着两日疏忽了,才会如此,赶忙对管青和柳奴说道:“本王这两日事务缠身,着实抽不出空来。今日本王来此,便是要告知青儿与居次,明日本王有些闲暇……” “可真如此?”柳奴毕竟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且又在匈奴长大,和当日刘辩从洛阳带出时,年岁与她相仿,却矜持有礼的唐姬自是不同,没有受过礼仪教育的她,小孩儿脾性尚未完全褪尽,听说刘辩明日有闲暇,将手中的笔往桌案上一扔,一下蹿了起来,跳到刘辩身前,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躬着身子,歪起小脑袋自下而上望着刘辩,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对刘辩说道:“身为大王,允诺了的事情,可不许耍赖!” “不耍赖!”伸手亲昵的朝柳奴脑袋上揉了揉,刘辩扭头看着管青,向她问道:“青儿欲要本王陪着做些甚么?” 刘辩的一句话,把管青问的俏脸通红。她低垂下头,紧紧的抿着嘴唇,并未回应。 被刘辩当成孩子似得揉了揉小脑袋的柳奴很是不满的抬手把刘辩揉着她头顶的那只手拨开,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小身板,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说道:“本居次尚未来过洛阳,前些日子在谷城,殿下不带本居次去城内玩耍倒也罢了,此番洛阳定是要好生耍上一耍!” 柳奴这番话说的多少有些不太讲理,刘辩在谷城驻军,她当时还染着重疾,莫说去城内玩耍,就连从铺盖上起身都是困难,如今却把责任一古脑的推到了刘辩身上。 不过刘辩也晓得,这位匈奴居次,在匈奴定然是跋扈惯了的,若是与她较真,还不晓得她会想出多少胡搅蛮缠的由头,于是也不与她辩解,点了点头,对管青和柳奴说道:“洛阳城翻建,如今已是初具规模,街市上倒也有些好去处……” “殿下出府,非同小可!”刘辩的话音才落,一直没有言语的管青便轻声说道:“殿下身子娇贵,若是……青儿担待不起……” 管青的那个“若是”虽没说出口,刘辩却晓得她是想说些什么。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两只藕臂,语气中透着无尽柔情的对她说道:“居次提议,倒也并非不妥。王府日子憋闷,偌大的洛阳城皆在本王治下,莫不是只要回到洛阳,本王连王府都不能出上一步?那本王重建这洛阳城作甚?” “青儿放心,明日一早,本王叫上邓展,我等便扮作寻常百姓,在城内游历一番便是!”说着话,刘辩又朝管青靠近了一些,将她搂进怀中,嘴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垂上,小声对她说道:“青儿乃是本王心中挚爱,陪青儿逛一逛街市,买些青儿喜欢的物事,才更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刘辩说话时,气息喷在管青的耳珠上,让她浑身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酥麻感。再加上听了刘辩贴在她耳边说的一番情意绵绵的话,管青的俏脸顿时一片羞红,深深的将头低了下去。 刘辩说话的声音很小,除了管青,只有他晓得说了些甚么。一旁的柳奴见二人如此亲密,心内不免有些被忽视了的感觉,眨巴着那双比常人大的多的眼睛,微微蹙起眉头,一脸狐疑我望着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的问道:“殿下与青儿姐姐说甚?为何不要本居次听到?” “本王与青儿说,待到右贤王前来迎接居次,便要备上一份大大的贺礼,待到居次嫁给右贤王,也不显得本王礼品备办的寒酸了!”将管青搂在怀中,扭头看着柳奴,并不晓得柳奴心思的刘辩脸上带着笑意,打趣了她一句。 被刘辩打趣了一句,柳奴顿时柳眉倒竖,将脚一跺,重重的哼了一声,丢下句:“殿下乃是大汉宗室,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被人听去了笑话!若是日后殿下再如此说,本居次便恼了!” 丢下这番话,柳奴又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房间,径直走到前厅去了。 看着柳奴甩下珠帘离去的背影,刘辩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迷茫的嘀咕了句:“这小丫头为何如此生气?莫不是本王说错了甚么?” 被刘辩搂在怀中的管青,听得他如此自语了一句,虽是清楚来龙去脉,却并没有将柳奴的心思点破,只是微微一笑,把脑袋依偎在了刘辩的肩头。 “青儿,本王今晚便宿于此处,可好?”管青的臻首依偎在他肩头,一只手臂搂着管青的肩膀,刘辩轻声向管青说道:“明日一早,我等也可早些前往街市。” 第374章 女扮男装 被刘辩拥在怀中,当他说出要留宿时,管青浑身微微一颤,抿着嘴唇、羞红了脸,将脑袋依偎在刘辩的胸口,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殿下还是去陪几位王妃吧……” 管青说出这样一句话,完全出乎了刘辩的预料,他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向管青问道:“青儿莫不是不欲留本王在此?” “青儿与殿下虽是情投意合,奈何却无夫妻之名……”依偎在刘辩怀中,管青仰起脸,看着刘辩那张略带着几分失落的脸庞,柔声说道:“待到来日,青儿做了殿下妻子,再……” 说到这里,管青的脸颊更红了一些,将头垂了下去,后面的话,再也没能说出口。 听了管青的一番话,刘辩低垂下眼帘,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对她说道:“青儿既有此想,本王也不便相强。天色已然不早,青儿与居次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本王与邓展一同前来寻你二人。” “来人!”不等管青回话,刘辩朝外面喊了一声,待到一名婢女走进内室,他对那婢女说道:“明日一早,为管将军和居次每人备办一套男子装束。” “诺!”婢女双手交叠于身前,朝刘辩微微躬着身子,柔柔的应了一声。 “早些歇息!”放开被他搂在怀中的管青,刘辩抬脚朝前厅走去。他掀开珠帘,跨步朝着寝宫正门走去,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管青眼前。 望着还在颤动着的珠帘,管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两行珠泪霎时顺着脸庞滚落。 她并非不愿刘辩留宿,她的芳心早已许给了刘辩,保留了十多年的童贞早晚也是刘辩采撷。 可是眼下她在王府之中,若将刘辩留在住处,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倒在其次,刘辩这位洛阳王,恐怕便会落得个喜好女色、连留于王府居住的女将军都不放过的恶名。 走出内室,一直快到寝宫门口,刘辩也未见到比他还要早些出来的柳奴,于是有些诧异的向一名婢女问道:“居次呢?” “启禀殿下!”听得刘辩发问,一名婢女向他福了一福,轻声应了句:“方才居次气冲冲的出来,向后园去了。” 洛阳王府之中,除了大的花园,各寝宫都有一座专门开辟的后园。后园一般不大,顶多只是开了一片小水塘另外再栽种一些花卉,有着一处精致的小凉亭而已。 以往作为皇宫之时,妃子们闲暇了,便会去寝宫庭院中坐上一坐,聊以打发无聊的时日。 “可有人陪着?”听说柳奴去了后园,刘辩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碧柳与清荷陪着!”刘辩连续发问,那婢女已是稍显紧张,她低着头,身子又躬的更深一些,应了一句。 得知有人陪着,刘辩也不再追问,径直出了管青与柳奴的住处,向着蔡琰的寝宫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渐渐的夜色笼罩了王府,白日便不算很是热闹的王府,到了夜间,更是一片宁静,除了远处不时的亮起几处巡逻兵士手中火把闪耀着的火光,整座王府都被一片黑暗笼罩着。 天黑之前,柳奴回到了内室。傍晚还被刘辩气的不轻,在后院玩耍了一番,小丫头竟是没心没肺的将刘辩说的话完全抛到了脑后,在婢女的伺候下洗漱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自从刘辩走后,管青一直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夜幕下的景色,一阵浓浓的失落,油然从心头涌起。 夜幕降临,不仅管青半点睡意也无,去了蔡琰寝宫的刘辩,此时也站在窗边,脑子里回想着傍晚与管青相见的一幕。 在他身后,蔡琰端坐于一张矮桌前,正专注的为他抚弄着瑶琴。 刘辩来的不巧,这两日蔡琰恰好来了红事,夜间无法侍寝,只能为刘辩抚上一曲,聊以宽慰领军出征、已然禁欲许久的刘辩。 悠扬的琴声在屋内飘荡了许久,刘辩一直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夜色,对那优美的旋律好似无动于衷。 一曲抚罢,蔡琰双手按在瑶琴上,低垂着臻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站起,朝着立于窗边的刘辩走了过去。 “妾身一曲抚罢,殿下却是心不在焉。”到了刘辩身后,蔡琰先是朝他微微福了一福,随后轻声说道:“不知殿下可否将心事与妾身共享?” 听得蔡琰说话,正望着窗外的刘辩怔了一下,随后慢慢的转过身,朝蔡琰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无他,只是想些征战之事……” 刘辩的回答很是没有底气,蔡琰晓得他不愿说出实情,也不追问,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今晚殿下是在妾身这里歇下,还是去陶王妃那里?” “就在此处歇下吧!”朝蔡琰微微一笑,刘辩轻轻的答了一句。 得知他要留下歇息,蔡琰扭过头,向等在屋外的两名婢女说道:“去弄些水来,伺候殿下洗漱。” 站在蔡琰身旁的刘辩,只听得那两名婢女脆生生的应了,随后便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由于蔡琰来了红事,与她躺在同一张铺盖上,闻着她身体飘散着的女性芬芳,刘辩却只能如同苦行僧一般强忍着**,直到临近午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去。 一大清早,蔡琰尚未起身,刘辩就爬了起来,命人唤来了邓展,换上一套百姓的深衣,与邓展一道前往管青和柳奴的宿处去了。 待到刘辩离去,还躺在铺盖上的蔡琰披着衣裳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望着刘辩匆匆而去的身影,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俏脸上竟也现出了一丝落寞。 刘辩与邓展来到管青和柳奴宿处的时候,两个女子已是换上了一身男子的装束,只等他们来到,便一同出府前去街市上游耍。 管青平日里便是一副男儿模样,发髻、衣着也是如同男子一般,无须特意装扮,便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若非如此,当日柳奴刚见她时,也不会被她吸引而芳心暗许。 将柳奴装扮成男子模样,倒是让为她打扮的婢女费了不少心神。柳奴的发式,虽说是有些像中原女子的垂绦,可她的头发,并非如同中原女子那般梳剪。梳成发绦,尚且有些难度,挽起发髻,更是难坏了几个伺候她的婢女。 一群婢女几乎是从她起床,一直折腾到刘辩与邓展来到,才终于将柳奴给打扮妥当。 见了管青与柳奴,看着身材略显瘦小,还没有完全长开的柳奴,刘辩险些没有憋住笑。 由于柳奴身材矮小,成年男子的深衣她穿着太过肥大,因此穿的是一身孩童的衣衫。而且发髻难以挽成,几名婢女在征得她的同意后,将她的头发挽成了像是小孩子挽的那种双髻。 站在管青身旁,比管青要矮上几乎一头的柳奴活脱脱的就像是管青的书童一般。 见刘辩看她的时候憋着笑,柳奴蹙起了小眉头,有些不满的向刘辩问道:“殿下因何发笑?莫不是本居次这身装束,与殿下一同出府,会折了殿下颜面不成?” “怎会!”刘辩强忍着笑意,朝柳奴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居次换上这身装束,倒是越发的有了些男儿家的英武之气,只是……” “只是甚么?”刘辩说她有英武之气时,柳奴仰着小脖颈,脸上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待到刘辩说出“只是”二字,柳奴微微蹙起小眉头,很是不满的瞪了刘辩一眼,撅起小嘴对他说道:“殿下若是有话,只管说出,又有何妨?” “无他,无他!”见柳奴又拧起了小眉头,刘辩也不愿招惹她,赶忙对她和管青说道:“天色已然不早,想来街市上也是热闹了起来,我等快些出门,也好赶个早市。” 听说要出府上街戏耍,柳奴脸上的不快顿时散去,上前拉住刘辩,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仰脸看着刘辩向他问道:“殿下打算带本居次与青儿姐姐去玩些甚么?” 由于领军征讨牛辅之时,洛阳尚未翻建完毕,刘辩对街市上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在柳奴问起他要去玩些什么的时候,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邓展。 “城东金刚崖寺于董卓之乱中并未被毁!”见刘辩看他,邓展抱拳说道:“城外景致倒是颇为丰饶,只是要去城外,须耗费许多时辰。殿下若是只欲于城内游玩,这金刚崖寺着实不可不去。” 金刚崖寺,乃是佛教传入中原建起的第一座寺庙,后世又称为白马寺。在历代战火之中,白马寺曾几度被毁,又几度重建。两千年后,人们看到的白马寺,已不是东汉末年的金刚崖寺,而是由后世翻建。 听说要去金刚崖寺,刘辩眉头微微拧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对邓展说道:“去倒是去得,只是我等莫要在寺中吃斋,本王还是颇为喜好肉食……” “使得!”刘辩如此一说,邓展咧嘴笑了笑,对他说道:“城东新建了一座凌云阁,楼高三层,立于顶楼,可远观邙山,景致着实不错。平日里也是有些文士喜爱登楼远眺,据说饭食也很是可口。殿下若是游玩的乏了,我等可去彼处歇脚!” “还等甚么?”确定了要走的路线,刘辩朝邓展一摆手,对他说道:“邓将军前头引路!” “诺!”邓展抱拳应了一声,侧身站到一旁,朝刘辩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居次请!管将军请!” 连着说了三次请,待到刘辩等人从身旁走过,邓展才站直了身子,跟着刘辩朝王府正门方向走去。 第375章 河北少年 凌云阁坐落于洛阳城东北角,与城内大多建筑不同,它并非由青石砌成,而是整体木制框架。 以青石砌成的房屋,一般是用黄泥浆粘连墙砖,黄泥的强度太弱,根本无法建成两层以上的房舍。稍高一些的建筑,均是如同凌云阁一般的木质框架。 这座凌云阁,之所以建起三层,乃是因它并非寻常酒肆。一层大厅内,整齐的摆放着许多矮桌,一些商贾与城内平民,闲暇时可到一层吃些酒食。 二层以上,便是一些大儒墨客的偏好。这里酒水价格要比一层高上两三倍,尤其是这一层,还有许多弹琴伴舞的小娘,整日里笙歌艳舞,好不热闹。 相对的来说,到凌云阁三层的客人便会偏少一些。三层均为包房,每间包房根据大小不同,摆放着数量不等的矮桌。 包房内有瑶琴、围棋以及上好的美酒。这里没有舞娘伴舞助兴,客人来此,多是自身通些音律和博弈之道,是处绝佳的以文雅会天下之友的去处。 不过由于楼阁乃是木质框架,隔音并不是很好,相邻的包房只要有人说话声音大上一些,便可听的一清二楚,更不用说那清越悠扬的瑶琴之音了。 不过这种构架,却也有着值得称道的地方,尤其是凌云阁的三层大厅。在一整圈包房的外面,是处不算太大的正厅。 正厅内有一面竖起的大棋盘,棋盘两侧,立着两名手中持着木叉的少女。在每个少女的身后,都放着一只大木盒,木盒中摆着许多特大号的棋子。 与这只巨大棋盘迎面相对的,是一张矮桌和一只正常大小的棋盘。 刘辩等人上楼时,那张摆放着棋盘的矮桌旁,便已是有着俩人正在专注的下棋,除了专注下棋的俩人,在大棋盘的四周,还围着许多正在观战的人。 俩人下棋时,那两个拿着木叉的少女会随着他们每下一子,便将大棋子挂上一颗在竖起棋盘相应的位置上,并讲解出他们下出的路数。 对于围棋和瑶琴,刘辩虽说喜欢,懂的却是不多。若是要他下棋,莫说遇见高手,就算是个下三流路数的菜鸟,也能杀的他丢盔卸甲、满盘皆输。 凌云阁三层的包房内,刘辩正站在窗口向外眺望着。从他站着的这个窗口,可以看到城外苍茫的邙山。 连绵的邙山千里不绝,放眼望去,一片葱翠。萧瑟的秋风并没有给邙山带来太多的萧条,它依然如同夏日一般,绿意浓重,使人不由的心生向往。 看着那片大山,刘辩又想起了当初他带着唐姬逃离洛阳的日子。若不是那片大山,恐怕他与唐姬早已被西凉军擒住,也不会有了今日的洛阳王! “中原真美!”正望着远处的邙山,刘辩身后传来了一声还略带着几分稚嫩的感叹:“若是此生能留在中原,那该多好?” 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刘辩看到的是柳奴那张稚嫩中带着无尽向往的脸。 “河套地区,水草丰美,遍地牛羊。”朝柳奴微微一笑,刘辩向她轻声问了句:“莫非居次不喜欢那里?” “水草丰美,遍地牛羊……”柳奴脸上带着对远处大山的神往,缓缓的摇了摇头,喃喃的回了刘辩一句:“到了冬季,遍地冰封,哪里还有丰美的水草?匈奴人世代劳作,到头来还是要饿肚子……” 刘辩与柳奴站在窗边小声的说着话儿,管青与邓展则立于二人身后,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正立于窗边欣赏着远处的大山,包房外的回廊上陡然传来了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客人,不可!”刘辩等人刚听到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外面又传来了堂倌的喊声:“那间包房已然有了客人。” “甚么鸟客人?”堂倌的话刚落音,刘辩就听到外面一个粗豪的嗓音在那嚷道:“让他们快些滚出来,给我家公子让出包房。公子来此,为的便是在这包房内饮酒赏景。你敢触了公子的兴头?” 听到那粗豪嗓音说出的话,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朝身后站着的邓展看了一眼,扭身往门口走了去。 “不可……”二人正往包房门口走,外面堂倌刚又说了一声不可,接着刘辩和邓展就听到“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娘的,说了我家公子要这间房,你这厮,只管聒噪甚么?”那声巨响之后,粗豪嗓门再次传进了刘辩的耳朵。 就在刘辩快要走到包房门口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了开来,一个敦实的如同小山般的汉子直挺挺的杵在门口,正怒目瞪着屋内的刘辩等人。 “你等快些出去!”那汉子满脸凶相的瞪了刘辩等人一眼,恶狠狠的朝他们喝了一句:“此间包房我家公子要了……” 看着汉子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刘辩心内感到很不爽利。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发作,洛阳城一向归于军队管辖,敢在城内闹事者,想来来头不会太小。 若是不将这种人好生打压一番,日后洛阳城内,定然会是恶人横行,届时再想治理,恐怕便不容易。 “你家公子是何人?”瞥了那壮汉一眼,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冷声对他说道:“我等先到,因何要将包房让于你家公子?” “你这厮,问这许多作甚?”壮汉并未回答刘辩的问题,而是朝他瞪了一眼,怒声说道:“若是你等不走,莫要怪某动手!” 壮汉拉开刘辩等人房门时,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十多名一直跟在刘辩等人身后的汉子从二层上来,其中俩人抬脚正要向那壮汉走,站在屋内的刘辩却对那俩人使了个眼色,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对刘辩等人犯横的大汉并不晓得,就在他冲着刘辩怒喝的时候,他身后已是有着十多人正手按长剑剑柄,只等刘辩一声令下,便会有人将他的脑袋斩下。 可刘辩显然没有要杀这壮汉的意思,见壮汉一副蛮横的模样,刘辩微微一笑,向他问道:“你家公子,想来不是洛阳本地人吧?” 被刘辩这么一问,那壮汉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先是下意识的回头朝那群簇拥在围棋边上的人们看了一眼,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猛的扭过头,朝刘辩一瞪双眼,低声喝道:“我家公子可是洛阳人,与你这厮何干?你等让出包房便是,只管在此聒噪,可是真个要某动手?” “请你家公子前来相见。”刘辩并未理会那壮汉的要挟,他微微一笑,抬脚走到一旁的矮桌旁,在矮桌后坐了,看着门外站着的壮汉,不咸不淡的说道:“某虽是对这包房不甚欢喜,却也不爱受人要挟,若是你家公子亲自前来,我等让出包房,又有何不可?” “你这厮!”刘辩如此一说,显然是没将那壮汉当一回事,一股怒气顿时从那壮汉心头涌起,他将环眼一瞪,跨步就想冲进屋内。 还站在迎门位置的邓展,见他跨步上前,赶忙挺身挡了上去,用胸口狠狠的朝那壮汉的胸前抗了一下,一只手已是下意识的按在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上,将那壮汉挡在门外。 壮汉想要冲进屋内,却被邓展迎头拦住。俩人相互怒目瞪着,已是剑拔弩张,眼见就要火拼。 “子佩退下!”刘辩端起矮桌上的茶水,还没凑到嘴边,包房外便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听到那年轻人的声音,壮汉朝着邓展冷冷一哼,向后撤了两步,给从他身后走过来的年轻人让出了道路。 壮汉退下之后,挡在门口的邓展扭头看了一眼坐在矮桌后的刘辩。见刘辩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也手按剑柄,退到了一旁。 邓展刚退下,门口便出现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少年一身绛红色华服,发髻高高挽起,髻子上罩着一只镶嵌了巨大珍珠的发冠,浑身都透着一股贵气。 洛阳城新近翻建,无论士人还是平民,平日里均是麻布深衣,极少有穿着华服招摇过市的贵族,仅看这少年装扮,刘辩便立刻确定了他并非洛阳人氏。 少年身材伟岸,相貌也很是俊秀,站在门外,竟也有着几分翩翩美少年的风采。 “在下河北人氏,初来宝地,随从不知轻重,得罪了各位!”立于包房门口,少年并未进屋,而是抱拳躬身,朝刘辩深深一躬,对刘辩说道:“在下代随从向公子赔罪了!” “好说!”坐在矮桌后,刘辩并未起身,只是朝那少年拱了拱手说道:“阁下既是喜欢这间包房,我等便让于阁下……” “不可!万万不可!”刘辩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少年就赶忙摆手,对他说道:“随从要这间包房,乃是因在下听闻,从此处可远眺邙山,颇有几分情趣。几位既是先到,必定也是风雅之人,在下怎可夺人所爱?不便叨扰,告辞!” 说着话,少年又朝刘辩拱了拱手,向后退了一步,扭头给身后的壮汉使了个眼色,领着那壮汉,钻进了隔壁的一间包房。 “河北人氏?”少年与壮汉离去后,邓展刚把房门关上,刘辩就一手捏着下巴,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嘴里嘀咕了一句:“莫不是与袁绍有着甚么关联?” 刘辩猜想的没错,那少年便是袁绍膝下第二子,名为袁熙,字显奕,此番来到洛阳,正是奉袁绍之命前来公干。 而吵嚷着要刘辩等人让出包房的,却是他麾下大将韩珩。这韩珩乃是一员猛将,且对袁熙异常忠心,晓得袁熙想要那间可看见邙山的包房,便擅自前来吵嚷,还险些与邓展火拼一场。 第376章 袁熙论棋 与刘辩等人包房隔了一间的包房中。 先前与邓展对峙的韩珩站在屋内,很是有些愤懑的向袁熙问道:“小将军既是要赏景,如何不让末将把那几个鸟人揪出?整座凌云阁,也只有那间包房方可看到邙山景致!” “噤声!”韩珩刚发了句牢骚,袁熙就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韩将军莫不是没看出那几人来头不小?” “有何来头?”听了袁熙的话,韩珩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不过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在他看来,刘辩等人无论如何也不像是有大来头的人物,于是嘴里咕哝着,有些不解的对袁熙说道:“他们皆是穿着寻常百姓服饰,除却生的白嫩了些,并未见得有何等高贵……” “整个洛阳,恐怕也没有几个穿着华服的人了!”嘴角微微牵了牵,袁熙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比邙山稍逊了一些的景色,小声说道:“洛阳王如今重建洛阳,铜钱耗费无算,想来城中士族皆是穿着麻布深衣,又如何看出高贵与否?他们生的白嫩倒在其次,韩将军莫非没有留意他们的眼睛?与本王说话之人,虽是面带笑容,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杀伐之气。那是常年征伐沙场的百战之士才有的眼神,与他相比,纵然韩将军身经百战,杀气也是逊色了几分。” 话说到这里,袁熙不等韩珩回过神来,猛然转过身,一双眼睛无比犀利的盯着韩珩,对他说道:“韩将军或许不知,方才你与那几人争执之时,在你身后便有十多名武士,只要屋内之人下令,恐怕此时将军已是身首异处!” 袁熙说出刚才在他身后有十多名武士,韩珩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眨巴着眼睛,望着袁熙,嘴巴动了几动,好似想要问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从韩珩的神色中也看出了几分后怕,袁熙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吁了口气,朝韩珩摆了摆手,轻声对他说道:“将军且去招呼堂倌,要他为我二人上些酒菜,待到吃罢,本将军要去看看厅内博弈。洛阳城内,卧虎藏龙,将军且不可恣意为之!” “诺!”被袁熙不软不硬的训斥了一番,韩珩脸上现出一抹愧色,双手抱拳,应了一声,返身出了包房,待到他将房门关上,立于包房内的袁熙才微微蹙着眉头,重新走回窗边,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韩珩出了包房去为袁熙传唤酒食,另一间包房内的刘辩此时也朝邓展使了个眼色,将管青与柳奴留在包房内,他二人出了房间。 “邓将军可懂得博弈之道?”出了包房,看着不远处竖起的大棋盘,刘辩向邓展小声问了一句。 邓展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将她二人留于房内,我二人却来看棋……” “不妨!”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朝邓展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博弈,便如同征伐天下,只是这博弈之道,我却是不通,着实有些遗憾。今日既是有高手对弈,我二人且去看看,或许能听到些甚么也未可知?” 刘辩如此一说,邓展也不好出言反对,只得跟着他,朝棋局走去。 二人到棋局之前,恰好一盘棋已然下完。败北的那人满脸颓丧自是不消去说,胜了的那人是满面春风,就犹如刚打了一场胜仗般的得意。 “请胜者向众位讲解棋局。”立于大棋盘侧旁的一名女子,伸出一只手,朝得胜的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向他招呼了一声。 那人倒也不客套,听到招呼,便站起身,快步走到棋盘前,伸手指着大棋盘上的棋子,对围观的众人说道:“众位都是博弈高手,某今日便于此献拙,不当之处尚请提点。” 听了那人的一番开场,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却并未说话。 站在他身旁的邓展,见他那抹笑容古怪,小声向他问了一句:“先生何故发笑?” 刘辩扭头朝邓展怪怪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人开场虽是说的客套,可脸上神情却是傲然的很,恐怕届时真要有人提出疑议,便会招来一番诘难……” “呃!”刘辩这么答了一句,邓展愣了一下,又扭过头朝站在大棋盘旁的那人看了过去。 果然,那人嘴里说的话确实是客套的紧,可脸上却漾满了刚获胜的得意。见了那人的神情,邓展不由的打心眼里对刘辩又多了几分钦佩。 刘辩和邓展正看着那人讲解棋路,早他们一步出门,已然吩咐堂倌为他和袁熙送上酒菜的韩珩恰好从人群后经过。 看到刘辩与邓展站在人群后面,韩珩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进包房。 “小将军!”进了包房,韩珩先将房门关上,随后朝袁熙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对袁熙说道:“那包房内有二人正在厅中观看对弈。” “哦?”听了韩珩的禀报,站在窗口,正出神想着什么的袁熙转过身,低头寻思了一下,便朝韩珩摆了下手,对他说道:“韩将军且在此候着,本将军去去便来。” “末将与小将军一同……”陪同袁熙来到凌云阁,二人并未带其他护卫,得知袁熙要独自出外,韩珩赶忙说道:“小将军一人前去,末将着实担忧……” “有何担忧?”已经走到门边的袁熙回头看了韩珩一眼,朝他咧嘴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韩将军只管在此候着,若是你去,恐怕本将军有些事儿反倒不便说出口。” “呃!”望着袁熙,韩珩愣了一下,随后才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应了一句:“末将谨遵小将军之命!” 朝韩珩点了下头,袁熙拉开房门,走出了包房。 刚出包房,他便听到那胜了棋局的人正站在竖起的棋盘旁侃侃而谈。 那人先是从棋路如何,一直说道天下大势,倒也是颇有几分辩才。 简单听了两句那人的说辞,袁熙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抬脚朝刘辩和邓展走了过去。 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邓展下意识的将手按在了剑柄上。不过他并没有回头,只是专注的聆听着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已经走到离刘辩只有三四步的地方,袁熙发现邓展的手按在了剑柄上,于是没再向前,抱起双拳,朝着刘辩的背影拱了拱说道:“在下见过公子。” 邓展按着剑柄,刘辩就已经知道身后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听得袁熙在背后说话,他转过身,脸上带着笑容,拱手给袁熙回了一礼,对袁熙说道:“公子莫非也喜好博弈之道?” “喜好便是喜好!”与刘辩见过礼,袁熙朝前走了几步,站在刘辩身旁,看着正立于大棋盘前说着棋局的那人,对刘辩说道:“只是在下棋艺不精,平日里也不敢与人博弈,偶尔同家中兄弟手谈一局而已。” “阁下过谦了!”刘辩微微一笑,同样转身看着正侃侃而谈方才如何赢了的那人,向袁熙问道:“不知公子觉着,这场棋局如何?” “不敢欺瞒公子!”看着那大棋盘,袁熙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刘辩说道:“此局只是寻常,更谈不上天下之势。若是遇见高人,不过数十子,便可定得胜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袁熙说这番话时,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而是要一旁的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 那正说着棋局的人自是也听到了他的话。先前还说过要向众人讨教棋艺,听到袁熙的点评,那人皱了皱眉头,止住了谈棋,目光投向了袁熙站着的地方,沉默了片刻,才显得有些不情愿的抱拳朝袁熙拱了拱,对袁熙说道:“阁下口出此言,想必定是精通棋艺,在下不才,恳请阁下赐教一二如何?” “若是寻常手谈,一局下来,恐是无有一日也见不得个分晓。”袁熙抱拳给那人回了一礼,微微一笑说道:“阁下既要手谈,不若你我下场快棋如何?” “何为快棋?”听了袁熙的话,那人嘴角漾起一抹鄙夷的笑容,向袁熙说道:“阁下只管说出如何手谈,在下无不遵从便是。” “三指为限!”袁熙竖起三根手指,朝那人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我二人可请一人前来计时,每竖三根手指,棋子必落棋盘,如何?” “好!”那人低头寻思了一下,或许是觉着如此下棋,他的赢面也是颇大,随后便点了点头,对袁熙说道:“敢问阁下,欲请何人计时?” 袁熙朝那人微微一笑,先是向刘辩抱拳行了一礼,随后快步朝着两名解棋的女子走了过去。 到了一名女子身前,袁熙向那女子一抱拳,语气很是亲善的问道:“不知姑娘可否为我二人计时?” 受了袁熙邀请,那女子愣了一愣,还没来及说话,一旁的人群中就走出一人,向袁熙说道:“阁下既有雅兴,某为阁下竖指计时如何?” 听到一旁有人说话,包括袁熙在内,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到了那人身上。 从人群后面走出的,是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中年。这中年与寻常洛阳人不同,他并没有穿着麻布深衣,而是穿了一身宝蓝色的丝绸华服。 此人身材高大不过却很瘦削,往那一站,就犹如一根竖直的竹竿,让人不由的担心一旦风大些,便会将他刮跑。 他的下巴上蓄着一缕山羊胡须,面皮略微有些泛黄,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精芒四射,显得很是老于世故。 第377章 一语道破玄机 两名解棋女子,见了那中年人,赶忙将双手交叠于身前,脆生生的招呼了声:“主公!” 那两名解棋女子唤中年人做主公,一旁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人都不由的将那中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刘辩决定重建洛阳之时,这凌云楼的地皮便被人买了下来。整个洛阳城,建造房舍花费的都是刘辩从河东调拨的铜钱。唯独凌云楼,主家却是一文铜钱也不曾从洛阳王府领取,城内建筑还在紧张施工之时,凌云楼便已是拔地而起。 木质的楼房最怕白蚁啃啮,凌云楼使用的木料,乃是烟熏檀木。且不说工艺,便这檀木一项,如此庞大的工程,便不是寻常商贾可以办到。 此处之所以人来人往,生意异常火爆。很大一方面原因,便是因凌云楼建造的比别处更快,抢占了洛阳城重建之后饮食、娱乐行业的头彩。 尤其是此处主家,好似非常善于经营。一座三层的木质小楼,在他的运营下,竟是囊括了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城内居民,无论贵贱,在这座小楼中,都能找到一席之地。 凌云楼最吸引往来士人的,不只是它的酒菜可口,这里还有着很好的学术氛围。 二层虽是有些舞女、歌女,使得风气稍稍的显得浑浊了一些,可三层却是绝对的清风高洁。到了三层,客人便只能彼此切磋技艺。琴棋书画,不拘一格,甚至有时楼中还会刻意的组织客人论一论时政。不过在这一层,舞女、歌女却是没有的。一些浪荡子,虽是早有心上三层戏耍,却因氛围对他们来说颇为压抑,始终处于望门仰止的境地。 这样一处所在,往日里主人却是如同雾中月影,所有来到此处的人都晓得凌云楼背后有个了不起的主家,却并不知它的主人究竟长着什么模样、又是多大年岁。 袁熙刚一出现,便引出了凌云楼这位身份向来神秘的主人,如何不让围观的人们讶异不已。 朝那两名解棋女子摆了下手,中年人双手抱拳,向袁熙和要与袁熙对弈的那人说道:“博弈之道,乃是运筹谋划,就如同行军征战、治理天下一般。所博者,不过一个道字。二位先生要下快棋,三指落棋,岂非有些儿戏?” “先生也说,博弈不过一个道字!便犹如行军打仗、治理天下。如此乃是大道,想来先生定是精通博弈之术!在下甘领教诲!”中年人的话刚落音,袁熙就抱拳给他回了一礼,对他说道:“不过先生只知其一,却不晓得其二。” “哦?”听了袁熙的一番话,凌云楼主人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向袁熙问道:“恕在下学识浅薄,请教先生,博弈之道其二又是甚么?” “行军打仗、治理天下,循道而行,步步为营自是不错!”袁熙并不与那凌云楼主人客套,待到对方话音才落,他便说道:“只是不知先生可记得孙武兵法中所述正奇之术?” “快棋便是奇术?”袁熙的话才说完,凌云楼主人脸上就带着一丝讶异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向他问道:“只是不知如此是怎样一个奇法?” “奇乃出其不意!”袁熙微微一笑,环顾了一圈围观的众人,接着对凌云楼主人说道:“出其不意,便是要快!若是治理天下与行军打仗,都是稳扎稳打,套路已然明了,又如何出奇制胜?往往战场之上,正兵乃是诱敌,奇兵方位致胜之关键!” “如此,便是在下妄言了!”一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凌云楼主人低头沉吟了一下,嘴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对袁熙说道:“在下愿做二位先生对弈之证,只是不知二位先生意下如何?” “那自是好!”这次没等袁熙说话,那个要与袁熙对弈的人便接口说道:“这楼中之人,也只有主家方可做得这公道……” 朝说话的那人微微一笑,凌云楼主人并未理会他话中暗含的狂傲,视线在围观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刘辩的脸上。 “这位公子,不知可否与在下一同为此二位先生做个公道?”盯着刘辩看了片刻,凌云楼主人朝他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抱拳朝刘辩拱了拱,向刘辩问了一句。 正等着看热闹的刘辩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当凌云楼主人抱拳问他可否一同为袁熙二人博弈做公道时,刘辩愣了一愣,有些愕然的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向凌云楼主人问道:“先生可是与在下说话?” “正是!”凌云楼主人放下了抱拳的双手,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淡然的笑意,视线却是片刻也没从刘辩的脸上挪开。 “反正只是竖手指,做便做吧!”得了确切的回复,刘辩点了下头,对凌云楼主人说道:“承蒙先生抬爱,在下若是不做,恐会拂了先生美意。” 朝刘辩缓缓点了下头,凌云阁主人没再说甚,转身向袁熙和另一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二位请!” “请!”袁熙与另一人先是抱拳朝凌云阁主人和刘辩拱了拱,随后彼此又行了个拱手礼,这才分别在矮桌的两侧坐下。 二人坐定,立于大棋盘旁的两名女子也持着木叉,双手交叠于身前,侧脸望矮桌上的棋盘。 “请二位选子!”待到袁熙与那人坐定,凌云阁主人再次向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立于凌云阁主人身旁,看着袁熙与另一人选定黑白。 袁熙的运气好像不是太好,选的恰是后手的白方。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选定了棋子,他朝持黑子的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带着微笑说道:“阁下请。” “如此,在下便不推搪了!”对方朝袁熙拱了拱手,从棋盒中捏出一颗黑子,按在了棋盘上。 “黑方天元!”棋子刚刚落定,立于大棋盘旁的一名女子就以甜甜的嗓音向众人讲解了一句,随后便以木叉挑起一颗棋子,挂在了大棋盘上。 凌云阁主人立于袁熙身旁,当对方棋子落下,他便抬起手,竖起了三根手指,并将手指一根根蜷曲起来。 当他即将蜷起第三根手指的时候,袁熙终于落子了。 不过袁熙并没有像刘辩想象的那样将棋子落在对方的棋子旁,而是在另外一个边角占了处天元。 看着袁熙落下的棋子,凌云阁主人愣了一下,不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关注着棋局。 站在袁熙身旁,凌云阁主人为他计算落子时间,刘辩自是要为另一人计时。 俩人在棋艺上都是有些造诣,起先彼此发占着己方的区域,逐步向棋盘正中推进,相互并无纠葛。就在双方棋子越来越近的时候,袁熙突然在对方的区域内落了一子。 这一招显然是出了对方的预料,连忙落子招架,可如此一来,原先占据先手优势的黑棋,便渐渐的落了下风,袁熙随后杀上,逐步蚕食,没用多久,竟是将对方逼进了绝境。 与袁熙对弈的那人,眼见落于颓势,额头上竟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二人从开局到袁熙占据主动发起进攻,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又落了几颗子,跪坐于袁熙对面的那人突然起身,双手抱拳,朝袁熙深深一躬,对袁熙说道:“公子棋艺精湛,在下输了!” “承让!”对方既已认输,袁熙也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朝他拱了一拱,与他谦让了一句,便什么也没再说。 “公子何不解解棋局?”胜负已定,凌云阁主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朝袁熙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如此精彩绝伦之棋局,若是不解,岂非一大憾事。” 棋盘上,黑子白子纵横交错。彼此占据的空间相差不大,刘辩着实是没办法一眼看出对方是哪里输了。 一旁围观的众人,看着竖起的大棋盘,多数人都是一脸的恍然,显然是看明白了所以。 “无甚可解!”朝凌云阁主人抱拳拱了拱,袁熙对他说道:“无非是各占一方,先下手为强而已。” “言简意赅,一语道破玄机!”袁熙的话音才落,凌云阁主人就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在下有心与阁下结识,不知可否请阁下小酌几盏?” “恭敬不如从命!”凌云阁主人刚出现时,从围观众人脸上的神情,袁熙已是看出此人非同寻常,对方有意相邀,他又怎会拒绝,于是向对方也做了个请的手势,应了邀请。 “这位公子……”得了袁熙允诺,凌云阁主人将脸转向了刘辩,对他说道:“感蒙公子帮衬在下,不知公子可否作陪?” 当凌云阁主人说出“作陪”二字时,站在不远处,一直观望着四周,保护刘辩的邓展微微拧了拧眉头。 在邓展看来,刘辩乃是洛阳之主,如何可以给一个商人和不知来历的士人作陪。凌云阁主人这句话,着实也太托大了一些。 不过刘辩来到此处,乃是藏匿了身份,并无人晓得他便是洛阳王,也怨不得凌云阁主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果然,凌云阁主人的邀请刚说出口,刘辩就微微一笑,朝他抱拳拱了拱手说道:“阁下抬爱,本当前往,奈何包房内尚有两位友人,便不叨扰二位雅兴。” 刘辩如此回答,显然是没有出乎凌云阁主人意料,只见凌云阁主人嘴角带着笑意,拱手向他回了一礼说道:“阁下既有友人,便不强求。今日阁下在凌云阁一应所需,均由在下做东便是!” “如此便谢过了!”凌云阁主人说出一应所费,均有他来做东,刘辩也不推辞,只是抱拳应了,随后便朝邓展使了个眼色,领着邓展往包房去了。 第378章 俊俏少年 快到包房门口,刘辩止住脚步,扭头朝邓展招了下手。 见他招手,邓展赶忙上前,将耳朵朝他凑近了一些。 附在邓展耳边,小声吩咐了一句,随后刘辩朝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听完刘辩吩咐的事,邓展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咧起了嘴,嘿嘿一笑,转身朝着一间包房走了过去。 站在包房门口,眼见着邓展进了另一间包房随后又走出来,刘辩才转身拉开房门,抬脚进入屋内。 刚进包房,刘辩就觉着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与柳奴紧挨着坐在一起,正小声说着什么的管青听到门响,抬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看到是刘辩进了屋内,她站起身,双手抱拳朝刘辩躬身一礼,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下意识的向还坐在矮桌后嘟着嘴生闷气的柳奴看了一眼。 “怎了?”听见邓展的脚步声已到了身后,刘辩跨步走向坐在矮桌后、一副气鼓鼓模样的柳奴,带着一抹和善的笑容,轻声向她问道:“何人欺负了我们的小居次?只管告诉我,我去为居次出气!” “还能有谁?”这些日子跟刘辩厮混的熟了,柳奴渐渐的恢复了匈奴居次的蛮横脾性,刘辩的话才刚落音,她就狠狠的剜了刘辩一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除了……” 柳奴本想说“除了殿下”,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眼下并非是在王府,而是在洛阳城内生意最为红火的凌云楼之中,若是隔墙有耳,听得她如此招呼,便会暴露了刘辩的身份,因此只说了两个字便止住了话头,再次恶狠狠的剜了刘辩一眼。 “先生!”柳奴刚怒气冲冲的剜了刘辩一眼,一名先前他吩咐邓展,让到楼外去办事的汉子跑到了门口,那汉子手中捧着一团看起来像是麻布的物事立于门旁,躬身对屋内的刘辩说道:“先生要的物事,已然买来。” 站在刘辩身后的邓展走到门边,从那汉子手中接过那团东西,在那汉子转身离去后,他将房门关上,双手捧着把那团东西递给了刘辩。 “看看这是甚么!”拿过邓展递来的东西,刘辩用一只手捏着,在柳奴的眼前晃了晃。 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只用麻布绣成,内里塞着麻絮的娃娃。 要说这娃娃的制作工艺,自是不可能与后世的娃娃相比。它约摸与枕头差不多的大小,就是简单的用麻絮塞成几只相互分离的小布包,然后再把布包缝在一处,便成了个简易的娃娃。 在刘辩看来,这只娃娃已是丑出了个性。尤其是它头顶上那两只用黑色麻线挽成的发髻,更是蓬蓬松松,说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可柳奴毕竟是个小女娃儿,小女娃儿大多都喜欢这种软软的、绒绒的东西。一见娃娃,原本还撅着小嘴在生气的柳奴两眼猛然放出欣喜的光彩,腾的一下蹿了起来,伸手抢过刘辩手中的娃娃,一边搂在怀里轻柔的摸着,一边向刘辩问道:“洛阳城内,竟还有如此好玩的物事……?” “且吃饭!”很是亲昵的伸手轻轻抚摸了两下柳奴的脑袋,刘辩微微笑着,对屋内众人说道:“待吃罢了饭,我等再去街上戏耍一番,尔后便该回去了。” 离开凌云楼,已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自打得了刘辩送给她的娃娃,柳奴便不愿留在楼上去看那原先她还惊艳不已的邙山景致,只是一味的吵嚷着要去街上看看可有什么更好玩的物事。 众人离开凌云楼时,在楼上三层的一只小窗后,站着一个身穿靑布华服的少年。 这少年面如冠玉,肌肤生的是异常白皙、水嫩。脸蛋儿上,那光洁的皮肤吹弹可破,竟是要比多数少女更加美艳一些。 站在窗口,少年那双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眸子凝视着刚走出凌云楼的刘辩,他每眨动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都会轻轻颤上一颤,更是使得他比女人还要多了几分妩媚。 让人费解的并非这少年相貌生的异常俊秀,最为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凌云楼主人此刻竟是态度十分恭谨的微微躬着身子,立于少年身后。 “国渊先生欲回中原,洛阳王这里倒是个好去处。”待到刘辩等人的身影在少年眼前消失,少年才转过身,嘴角牵起一抹带着讥讽的笑意,对他身后的凌云阁主人说道:“若非今日先生现身,我等恐怕遍寻洛阳,也不敢想这凌云阁竟是先生所开。” “中原乃是国渊故土!”国渊抱拳躬身,神色中更是多了几分恭谨的对那少年说道:“国渊恋土思乡,因此才与幼安、根矩等老友辞别,来到洛阳……” “国渊先生好似不是洛阳人吧。”不等国渊将话说完,那少年就嘴角牵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对他说道:“我公孙家如今东征东夷、日后还要征讨乌桓。几位先生乃是大才,家父延请数次,先生均是婉拒,不想却自家来到了洛阳……” 话说到这里,少年将国渊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随后语气猛然一冷,向国渊问道:“莫不是先生看不上我公孙家,专程来投洛阳王?” 被少年连番质问,国渊额头上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微微躬着身子,脸上现出一抹惧怕的神色,根本没敢回应少年的话。 双手背在身后,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少年那双比女子眼睛更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国渊。 俩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包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宁静。 “主人!”就在国渊被这股宁静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时,包房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位公子向婢子询问主人因何还不回返,已是问了数次……” “晓得了!”听到门口婢子的声音,国渊好似快要被淹死了的人恰好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赶忙扭头向屋外应了一声:“告诉那位公子,我这便前去。” 待到门外的女子应了一声,国渊返身朝背对窗口站着少年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对那少年说道:“公子自便,国渊告辞!” “国渊先生莫不是不晓得你将见之人是谁?”国渊正要退出房间,那少年冷哼了一声,眼睛中瞬间闪过一抹精芒,语气冰冷的向他问了一句。 “国渊不知!”被少年问了一句,国渊浑身陡然打了个激灵,对那少年说道:“国渊只晓得那少年棋艺精湛,着实是难得的风雅之人……” “风雅!”再次冷哼了一声,那少年朝国渊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国先生所邀者,乃是河北袁绍次子袁熙,而那位先前与先生一同做公道的少年,便是这洛阳城的主人,洛阳王刘辩!” “啊?”虽说刚见到刘辩和袁熙,国渊就觉着这俩人气度非凡,并非寻常士族,却没想到俩人居然有着如此大的来头。 尤其是刘辩,身为洛阳王,竟然只穿着百姓的麻布深衣出门,着实让国渊惊诧无比。 “该与袁熙说些甚么,想必不用本公子告诉国先生。”不待国渊说话,那少年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若是国先生欲在中原安稳度日,还望说话办事警醒着些。” “晓得,国渊晓得!”国渊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抱拳向那少年行了一礼,这才朝后退了两步,转身拉开包房的门,退出了房间。 待到国渊离开包房,从包房外走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进了包房,俩人抱拳躬身向那少年行了一礼,却没敢直起腰再去看那少年。 “你二人抬起头来!”朝那两个汉子虚抬了一下手,少年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对他们说道:“明日一早,我便离开洛阳,这里的事情,你二人晓得该如何去办。” 两个汉子抬起头看向那少年,其中一人虽是没有说话,却抬手在颈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向那两个汉子点了点头,少年双手背在身后,跨步朝包房外走了去。 待到他离开包房,两个汉子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也跟着出了房间。 并不晓得凌云阁出了这许多事的刘辩,此时正与管青、柳奴、邓展仨人,在街道上信步闲走着。 洛阳城内,有许多百姓都是见过刘辩,不过此刻他穿着一身麻布深衣,虽说许多人看了他的样貌,不免回头朝他多看上两眼,却都只是心内暗暗感叹世上竟还有如此相像之人,并没有一人怀疑他便是洛阳王。 城内的百姓心目中,洛阳王是率领千军万马,匡扶大汉社稷的英雄,如何会穿着一身麻布深衣在街市上闲晃? 上了热闹的街市,柳奴就犹如一只刚从樊笼中飞出的欢快小鸟一般,看着什么都觉得新奇,尤其是一些小摊上摆着的古怪玩意,更是惹得她连连赞叹。 逛着热闹的街市,看着街边商铺与小贩货卖的货物。刘辩心内也是难免生了几分感叹。 街市上交易的,不再只是粮草衣物,许多人甚至拿出了自家做的稀奇古怪物事于街道边叫卖,柳奴怀中抱着的那只丑娃娃,便是这些稀奇古怪物事中的一类。 这样的场面,间接的给刘辩传递了个讯息,洛阳城已然安稳,百姓也渐渐步入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只要再有一场丰收,这洛阳城便会彻底恢复往日的恢宏。 “老子看上你家妹子,便是给你长了脸。你一个废人,莫非也想与老子用强不成?”正沿街市走着,前面陡然发生了一阵骚乱,一个两只手臂全都断了汉子被几个样貌凶恶的汉子追上,其中一人将那断臂汉子摁在地上,扬起拳头,骂了一句:“今日若是不将你家妹子送来,便让你吃上一通老拳!” 第379章 没人能伤他在乎的人 站在另一侧的街边,望着正被几个汉子摁在地上拳打脚踢的独臂汉子,刘辩紧皱着眉头,虽是没有吭声,可脸上的表情,却已是现出了满满的不快。 看到刘辩脸色不善,邓展朝身后招了下手。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十多个汉子见了邓展的手势,快步朝着街对面走了过去。 发现那十多个汉子向街对面走去,刘辩朝邓展摇了摇头,示意他且慢动手。 邓展见状,又连忙朝那十多个已经往街对面走的汉子们做了个暂缓的手势。 十多个汉子往街对面走的时候,有一个人是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邓展,见邓展又做手势要他们暂缓行动,那人立刻便快走了两步,拉住了走在最前面的汉子。 “且看看再说。”看着对面正在打人的几个汉子,刘辩眉头微微蹙起,对邓展说道:“他们要抢的是那人的妹子,没得手之前,定是不会下死手。如此欺男霸女的恶人,若是不抓住确实的把柄,恐怕就算抓了,他们也是会抵死不认!” 果然,刘辩的话音才落,那几个打人的汉子就止住了动作,方才说话的那人朝被打倒在地、满脸血污的断臂汉子啐了口唾沫骂道:“不开眼的泼货,明日若是再不将你家妹子送来,当心老子一通老拳要了你的性命。” 街道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汉子也是有些心底发虚。丢下一句话,朝身后的几个汉子使了个眼色,转身就想离开街道。 十多个得了邓展命令已经靠近的大汉见那几个人要走,正打算快步跟上去将他们制服,躺在地上的断臂汉子却在这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子当初随殿下南征北战,黄巾贼、西凉军且未怕过,岂会怕你等恶贼?”断臂汉子艰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怒目瞪着那几个正要转身离去的汉子,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诮的说道:“若是老子这双手还在,又何惧你等泼才?” “找死!”断臂汉子的话,彻底激怒了那几个方才打他的汉子,已经离开四五步的领头汉子怒骂了一声,转身就朝断臂汉子跨步走了过去。 听了那断臂汉子的一番话,刘辩眉头紧皱,冷冷的哼了一声。 一旁的邓展听得他的哼声,晓得他是已抱不住了怒火,朝那十多名已经靠近的汉子一招手。 十多人见邓展再次打出了手势,快步朝着那断臂汉子靠了过去。 “去死吧!”领着几个人打断臂汉子的那人,到了断臂汉子近前,大喝了一声,抬脚朝着断臂汉子的太阳穴上踹了过去。 人的太阳穴,算得上是处十分脆弱的所在。那汉子踹出的这脚又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若是真被他踹了个正着,断臂汉子恐怕即便不死,也是只能留下半条小命。 就在那人的脚跟即将踹上断臂汉子太阳穴的那一刹,另一只脚横刺里踹了出来,准准的踹在了那人的脚踝上。 后踹出来的那只脚踹上了即将跺到断臂汉子的那条腿的脚踝上,围观的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嚎,先前还不可一世、一脸凶相的汉子满脸痛苦的双手抱着脚踝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脚骨被硬生生的踹断,那汉子倒地后,双手抱着脚踝,不住的惨嚎着。 踹了他一脚的汉子则鄙夷的低头朝他瞪了一眼,向跟在身后的十多人一招手,低喝了一声:“全部拿下!” 十多人齐齐应了,飞快的冲向那群刚才还在欺负人,此刻却被吓的有些傻了的几个汉子。 跟着刘辩等人出来的十多人,均是邓展训出来的龙骑卫。他们不仅剑术高绝,且个个武艺精湛,几个街市上的闲人,如何会是他们的对手? 只不过顷刻之间,几个汉子便被十多名穿着百姓服饰的龙骑卫撂倒在地,一个个手臂被拧到身后,趴在地上,疼的不住哭爹叫娘。 撂倒了这几个汉子,领头的龙骑卫走到断臂汉子身旁,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雪白的麻布,帮断臂汉子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完全没有想到会被人救下的断臂汉子圆睁着双眼,在那龙骑卫帮他擦拭血渍时,很是有些惶恐的问道:“阁下是……?” “莫叫甚么阁下!”不等断臂汉子把话说完,帮他擦拭血渍的龙骑卫把那张沾满了血污的白色麻布往地上一丢,对断臂汉子说道:“我等也是殿下的兵士,与你乃是兄弟!兄弟既是曾追随殿下纵横沙场,我等出手,便只是帮自家兄弟一些小忙而已!” “兄弟……”被一群恶人欺负时,断臂汉子始终硬挺着,就连那些恶人围着他拳打脚踢,也没能让他哼哼半声,可是当龙骑卫说出“兄弟”二字时,一汪眼泪却在他的眼窝中打起了转转。 “殿下!”被龙骑卫救下,想到当年跟随刘辩征战沙场的日子,两行热泪顺着断臂汉子的脸颊滑落下来,他哽咽着,大声喊出了“殿下”二字,“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仰着脸紧紧闭起眼睛,任由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断臂汉子仰起的脸庞上,带着浓浓的悲愤和失落。那是曾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勇士,再也不能返回战场的失落。 刀光剑影早已离他而去,那曾经用鲜血擦亮的荣耀,如今也渐渐的黯淡了下去,他已经沦落成了一个连市井闲人都敢欺负的废人。 可他心里不怨刘辩,他只怨当初在战场上失去了双臂还没有战死。或许那时死在敌人的剑下,马革裹尸,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把人都带走,交给殿下处置!”朝制服了那群汉子的龙骑卫招了下手,领头的龙骑卫将断臂汉子扶了起来,对他说道:“兄弟,随我等去见殿下。” “见殿下……”听说龙骑卫要带他去见刘辩,断臂汉子激动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早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 龙骑卫押着几名惹事的汉子走了,望着跟他们一起走的那断臂汉子的背影,刘辩喉咙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得难受,眼圈不由的也红了一些。 “我们走!”经这一闹,刘辩已是完全没了在街市上闲逛的兴致,他压低了嗓门,向一旁的邓展等人吩咐了一句,率先钻进一条小巷,朝着王府方向去了。 押着那几个汉子的十多名龙骑卫远远的走在前面,望着被龙骑卫拧住的几个汉子背影,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眼角闪过了一抹森冷。 走在刘辩侧后方的邓展,一路上都在注意着刘辩的表情。看到刘辩眼角流露出的一抹森冷,他心内不由的抽了一下。 一路上,刘辩都冷着脸没有说话。与管青走在一处的柳奴,也是战战兢兢的不时偷看他一眼,每看刘辩一次,她都会把怀中那只很丑的娃娃给搂的更紧一些,就好似生怕刘辩发起火,拿她那只娃娃出气一般。 进了王府正门,刘辩微微蹙着眉头,对一旁的邓展说道:“去将那几个人和断臂军士带来。” “诺!”得了刘辩吩咐,邓展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待到邓展离去,刘辩又对管青和柳奴说道:“你二人且回寝宫,待到本王将此事处置妥当,再寻时机去与你二人说话。” 从刘辩的神色中,管青看出了浓重的杀机,她也没敢多说什么,抱拳应了一声,拉起紧紧搂着娃娃的柳奴,朝后园去了。 被管青拉着,柳奴一边跟着她朝后园走,一边还不时的扭头朝刘辩望上一眼。 “青儿姐姐,殿下这会好可怕!”待到走的远了,柳奴已是看不到刘辩的身影,她才小声对管青说道:“他前两次神色如此,数百人没了脑袋……” “恐怕今日又有几个人会没了脑袋!”拉着柳奴,径直走向后园,管青回了她一句:“殿下平日为人很是和善,可若是有人敢于欺负他认可的人,那些人便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听了管青的一番话,柳奴一只手紧紧的搂着怀中那只丑娃娃,将小脸贴在娃娃圆圆的脑袋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涩的向管青问了句:“本居次也会成为殿下在意的人吗?” “你已经是了!”放开拉着柳奴手臂的手,管青搂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朝她怀中那只丑娃娃的脑袋上揉了揉,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对柳奴说道:“否则殿下又怎会买来这个小人儿送给你?” 从管青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柳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下意识的将怀里的丑娃娃又抱紧了一些,跟着管青,进后园去了。 管青与柳奴回了后园,邓展去押几名被抓的汉子,刘辩则快步朝着王府前院的正厅走去。 刚到前厅下的阶梯前,十数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卫立刻从阶梯两侧跑了过来,列成两队,跟在刘辩身后,朝着阶梯上一路快跑。 到了前厅门外,那十多名羽林卫向两侧散开,其中四人守在门外,其余的人则都分列两旁,守住了阶梯的上段。 进了正厅,刘辩并没有等待多久,一名守在门外的羽林卫就进入厅内,抱拳对他说道:“启禀殿下,邓将军与一干龙骑卫,带着七名汉子,正在殿外等候。” “让他们进来!”得知邓展将人押了来,刘辩朝那羽林卫摆了下手,吩咐了一句。 那羽林卫应了一声,退出了正厅。 羽林卫刚出去,已经换上将军衣甲的邓展便迈过门槛,跨步进入屋内,抱拳朝刘辩行了一礼说道:“启禀殿下,欺侮退役兵士的几个浪荡子,末将均已带来。” “把他们押进来!”提到那几个欺负断臂兵士的汉子,刘辩心头不由怒火上窜,语气冰冷的向邓展吩咐了一句。 “诺!”邓展先是应了一身,随后扭头朝门外喊了一嗓子:“把人都给带进来!” 第380章 被欺负了只管找我 邓展喊声刚落,几名龙骑卫就押着六个上半身被麻绳捆缚起来的汉子进了前厅。 跟在这几名龙骑卫身后的,还有那在街市上被这几个汉子欺凌的断臂汉子。 断臂汉子显然以往从未到过王府,进了前厅,他神色有些慌乱的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立于那几名龙骑卫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端坐于前厅上首,看见那断臂汉子进了厅内,刘辩向他问了一句:“以往曾在哪位将军麾下当兵?” 或许是进了王府太过紧张,断臂汉子额头上涔涔的冒着冷汗,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无感几乎也是丧失殆尽,竟是没听到刘辩向他提出的问题。 “殿下在问你话!”断臂汉子好一会没有回答刘辩,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龙骑卫伸手轻轻朝他后腰上捅了捅,小声提醒了一句。 被那龙骑卫捅了一下,断臂汉子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身子陡然一震,从紧张中缓过些神,却因方才没有听清刘辩问的什么,嘴巴咕哝了几下,依旧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脑门上淌下的汗珠却越发多了。 “殿下在问你,姓甚名谁,以往在哪位将军麾下当兵?”见断臂汉子只是额头上不住的流冷汗,邓展晓得他是没有听清刘辩在问些什么,于是开口向那断臂汉子重复了一遍刘辩的问题。 这一次,断臂汉子把问题听了个真切,两腿一曲,赶忙跪在地上,伏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小人姓孔名方,过往曾在典将军麾下……” “都是追随本王于沙场上厮杀的兄弟,快起吧,不必如此多礼!”刘辩朝那断臂汉子虚抬了一下手,看着他空空的衣袖,向他问道:“何时离开军营?如今日子过的可好?” “好!好!”孔方站起身,躬着身子,听得刘辩问起他家中过的如何,赶忙应道:“军中给了土地,还为俺取了媳妇。俺托人将仅有的亲人也接到了洛阳……” “仅有的亲人,可是你那小妹?”不等孔方把话说完,刘辩就向他追问了一句。 “正是!”提及小妹,孔方的眼圈泛了一圈红晕,喉头滚动了几下,带着几分哽咽的对刘辩说道:“小人自幼父母双亡,自当兵之后,小妹一直在亲戚家寄养,兄妹这才团圆没几日……” 话说到这里,孔方就将脸扭到了一旁,泪水已是止不住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后面的话,竟是再没能说出口。 “可是这几个人要抢你家妹子?”孔方已是说不下去,可刘辩却并没有停止发问,他向刚进厅内就分别被龙骑卫朝腿弯上踹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六个汉子一指,对孔方说道:“你既曾是本王麾下兵士,此生便是本王的兄弟,只要不做那欺男霸女、为祸乡邻之事,任何人也莫要想欺负你半分!遇见此事,为何不来找本王?” 刘辩如此一说,孔方纵然再愚钝,也是晓得刘辩要替他做主。两腿不由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上,满面泪痕的说道:“小人已然失去双臂,再不能随殿下东征西战,如何还敢劳烦殿下……” “失去双臂,乃是在战场之上与敌厮杀!若非本王率领你等出征,你又如何会有今日?”刘辩有些悲天悯人的轻叹了一声,对孔方说道:“你会在街市之中遭恶人欺凌,乃是本王对不住你等。记住一句话,曾追随本王征战者,终身皆为本王麾下将士。但凡有人敢于欺侮你等,只需前来找本王便是……” 被龙骑卫踹翻在地上跪着的六个汉子,听了刘辩的这番话,已是一个个惊的浑身哆嗦,心知他们这些日子是选错了欺负的对象。 起先他们是看孔方妹子生的俊俏,又见他是个断臂的残疾,心道即便欺负了此人,此人也是拿他们无可奈何,却不晓得洛阳王竟会为一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疾兵士做主,而且还口口声声称这断臂兵士为他的兄弟。 如此一来,他们六人恐怕在刘辩这里,是讨不了好去。若能保住一条性命,恐怕也是莫大的造化。 六个汉子浑身哆嗦着,先前在街市上被踹断了脚踝的那汉子,由于惧怕,竟是忘记了疼痛,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双手撑着地面,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掉落在地上,将他面前的地面都给洇湿了一小片。 “于本王说说原由!”朝那六个浑身哆嗦着跪伏在地上的汉子们瞥了一眼,刘辩对孔方说道:“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启禀殿下!”刘辩再次说出会为他做主,孔方第三次跪倒在地上,笔直的挺着身子,对刘辩说道:“这几人乃是街市上的闲人,眼见秋收将近,小人前几日带着妹子进城,本打算买些农具以备秋收,不想却被这几个闲人看见。他们贪图小妹生的俊俏,又见小人是个断臂,百般调笑,当日若非一队巡逻官兵从街市上经过,小人借机领着妹子离去,便已遭了他们欺凌,可农具却是未有买到。今日小人独自进城,正自思寻无有手臂该如何将农具带回村去,不想又被这几人撞见。” “他说的可是实情?”待到孔方将话说完,刘辩扭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六个汉子,语气冰冷的向他们问了一句。 被刘辩这么一问,那六个汉子浑身打了个激灵,脚踝受伤的那汉子显然是领头的,只见他双手撑着地面,浑身哆嗦着,以颤抖着的声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我等只是见他妹子生的俊俏,意图亲近……” “意图亲近,便将人兄长打倒在地?”不等那汉子把话说完,刘辩就冷哼了一声,对他们说道:“若是在别处,本王管不着这等闲事,可你等乃是在洛阳城内为恶,欺负的又是本王麾下的兵士,本王如何能饶过你等?” “拉下去,每人重打一百军棍!”目光森冷的逼视着那六个汉子,过了好一会,从刘辩口中才迸出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 当他说出要打这六人一百军棍时,邓展不由的愣了一下。 军棍是军中惩戒犯错兵士常用的刑罚,寻常兵士,挨个十几军棍,已是会好几日起不得身。 一百军棍若是打将下去,恐怕再硬的汉子,也会被打成了肉泥。 刘辩如此决断,显然是想要杀了这几个人。 本欲开口劝说刘辩,可看到刘辩那森冷的目光,邓展晓得他此刻正是濒临暴怒的边缘,于是便不再多话,只是抱拳应了一声,向押着那六人的龙骑卫吩咐了一句:“带下去,行刑!” 六个汉子没有当过兵,自是不晓得军棍厉害。被龙骑卫拖出去的时候,其中有两个人脸上还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待到那六人被拖出去,刘辩又扭头看着孔方,对他说道:“你且回去吧,日后这六人再不会去寻你晦气,若是晓得有这等人寻以往跟随过本王的官兵晦气,只管来找本王,本王自有决断。” “多谢殿下!”曾经当过兵,晓得军棍厉害的孔方,心知那六个汉子已是不可能活着回去,再次跪下,给刘辩磕了个头。 朝孔方摆了摆手,刘辩没再说话,眼看着两名龙骑卫将孔方扶起,送出了正厅。 “邓将军,本王今日有些倦乏了!”待到孔方离去,刘辩对立于厅内的邓展说道:“你去找趟徐军师,请他出个昭告,好生保护因重伤离开军营的将士们。我们不能让将士们在沙场上流了血,刚过上平稳些的日子,便又因他们受的伤而被人欺凌,只能暗暗垂泪。” “诺!”刘辩的话中带着几分感伤,邓展赶忙抱拳应了一声。 “启禀殿下!”向邓展交代了一句,刘辩正打算起身离去,一名羽林卫兵士从外面跑了进来,立于门内,抱拳对刘辩说道:“那六人吃不住军棍,不过打了三五十棍,便都死了!” “招来家眷,要他们领回尸体!”听说那六人都被活活打死了,刘辩并没感到半点意外,他站起身,对那回报的羽林卫说道:“若是有家属领取尸首,贴补一些丧葬费用,若是无有家属,便以草席随便裹裹,将尸体埋于野外便是。” 得了刘辩吩咐,立于门内的羽林卫应了一声,退出了正厅。 看着那羽林卫退了出去,刘辩微微蹙起眉头,也抬脚朝着正厅门口走去。 待到刘辩离去,厅内只余下邓展一人。想到那六条汉子因欺凌孔方而被活活用军棍打死,邓展也不免感到有些惋惜。无论他们为人如何,终究也是几条性命! 不过邓展却是很能体会刘辩如此做的目的,洛阳城新建,城内百姓日子刚刚过的安康了一些,街市之中自是会有一些闲人。 这几个闲人以往在别处便欺男霸女惯了,以为洛阳也如同其他地方一样,可任由他们横行霸道,却没想到,他们只是欺负了一个断臂的老兵,便会招来洛阳王亲自审案,而且根本没经过正规堂审,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经过此事,恐怕日后洛阳城内,那些闲人也会收敛一些。至少欺负人之前,要先问清对方可是从军中退役的老兵。 打死了那六个企图强霸孔方妹子的恶汉,仅仅只是过了两天,洛阳城的几处城门,便张贴了洛阳官府发出的文书。 这份文书声明了官府将全力打击欺良霸善的行为,算得上是刘辩占据洛阳,第一部公开的法典。 文书一出,顿时引得城内百姓叫好成片,而那些由于洛阳城新近修复,暂且收敛,却是有心将来在街市上横行霸道的闲人,反倒是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好,便如同那六人一般被带进王府,最后却只有尸首被人抬出来。 第381章 吃醋的才女 下令打杀了六个意图强抢孔方妹子、并且当街殴打孔方的恶人,刘辩心情要比先前好了许多,至少已是不像先前那般有着一股怒气堵在胸口无法宣泄。 离开前厅,在几名羽林卫的随同下,刘辩径直回了后园。 沿着后园的青石路走了没多会,空中飘飘扬扬的传来了一阵瑶琴的琴声。那琴声飘渺而悠远,琴音中,隐隐的透出了几分幽怨。 驻足立于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刘辩微微仰起头,静静的聆听着那悠扬的乐声。琴声很是飘渺,让人听了之后,心内不由的生起一丝淡淡的荒凉。 听了一会那飘渺的琴声,刘辩抬脚沿着青石路,继续向后园的纵深走去。 越往后园深处走,琴声越是清晰,那股幽怨的情感,也是朝着他扑面而来。 王府之中,会弹奏瑶琴的人不在少数,除了蔡琰和唐姬,许多婢女也是略通一些音律。 可这首曲子,弹的是珠圆玉润,每个音符都展现出了弹奏者的深厚功力。整座王府,除了蔡琰,即便是唐姬,也是没有如此精湛的棋艺。 越往后园深处走,琴音越是清晰,渐渐的,刘辩已能判明,那琴声竟是从后园小湖边传来。 领着几名羽林卫,径直朝着湖边走去,钻过离湖岸不远的那片垂柳,刘辩远远的就看到在湖边上有着三个女子的身影。 湖岸边上,一个身穿素白宫装的女子正端坐于矮桌前,专注的弹奏着瑶琴。 随着她那双纤纤玉手的拨弄,瑶琴的琴弦微微颤动着,发出阵阵悠扬的旋律。那旋律在湖岸边萦绕,渐渐飘向更远的地方。 虽说彼此还有些距离,刘辩却是一眼看出跪坐于湖边的,正是蔡琰。 两名身穿粉色碎花宫女装的婢女立于蔡琰身后,娉娉婷婷的,就犹如两朵在湖岸边上盛开的小花般娇艳。 风儿掠过湖面,清粼粼的湖水打着皱儿,当风从湖面上擦过,吹到岸边时,还带着一股浓郁的湿润气息。 沿着湖岸边,刘辩朝正专注弹奏瑶琴的蔡琰走了过去。 待到刘辩快走到蔡琰身后,两名垂手而立的婢女发现了他,连忙朝他福了一福,轻轻的招呼了一声:“殿下……” 正弹奏着瑶琴的蔡琰听到身后婢女唤了声“殿下”,心头陡然一惊,抚琴的手赶忙收了回来。 不知为何,当她止住弹奏的那一刹,瑶琴的一根琴弦,竟然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断了开来。 崩断的琴弦速度极快的向两侧弹开,划出了两道淡淡的光影,其中一根琴弦在弹开时,抽到了蔡琰白嫩的手背上。 琴弦抽过,随着蔡琰的一声惊呼,她那白皙的手背,瞬间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见蔡琰的手背被琴弦抽出了血痕,刘辩赶忙朝前跨了两步,到了她身侧,蹲下身子,将她那只被抽出了血痕的手握住,用衣袖帮她擦拭着手背上的血渍。 “取快麻布来!”蔡琰手背上的那条血痕抽的很深,刘辩帮她擦拭了两次,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着,他抬起头,朝那两名被突生变故惊的呆了的婢女喊了一声。 两名婢女赶忙应了,返身飞快的朝蔡琰的住处跑去。 “怎的这般不小心!”将蔡琰那只被抽出了血痕的手托在手心,刘辩一边用衣袖帮她擦拭着流出的鲜血,一边很是心疼的对她说道:“琴弦抽在手上,那是要比长剑还锋利一些……” 手被刘辩托着,蔡琰紧紧的抿着嘴唇,望着满脸关切,正帮她擦拭鲜血的刘辩,眼窝中竟是涌起了一汪眼泪。 “怎了?”见蔡琰眼眶中有泪水正打着转转,刘辩又伸手用手掌根部帮她擦了擦眼角,对她说道:“方才本王听得昭姬琴律中带着很重的幽怨,可是本王对昭姬不好?” 眼窝中蕴着泪光,凝视着蹲在身旁的刘辩,蔡琰抿着嘴唇,用力的摇了摇头。 虽说蔡琰摇头否认,可刘辩却还是从她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里看出了浓浓的幽怨。 “本王是太过疏忽你等了!”一只手托着蔡琰受伤的玉手,刘辩与蔡琰彼此对视着,轻声说道:“这些日子本王将会留在洛阳,会多陪你们一些。” “殿下……”正与蔡琰说着话,两名去取麻布的婢女折了回来,其中一名婢女到了刘辩近前,半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块麻布,高高举过头顶,对刘辩说道:“麻布已然取得!” 另一名婢女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躬着身子,双眼望着她自家交叠于小腹前的手背,低眉顺眼的立于一旁。 接过婢女递来的麻布,刘辩从麻布上撕下一块大约两寸多宽的布条,一边帮蔡琰包扎着伤口,一边对她轻声说道:“湖边风大,手上有伤,莫要总在湖边坐着。这几****身子也虚,吹多了风,对身子总是不好……” 听着刘辩那满带关切的话,蔡琰紧紧的抿着嘴唇,两行珠泪已是忍不住从眼窝中涌了出来。 正帮蔡琰包扎着伤口,一颗热泪滴落在刘辩的手背上。 掉落的泪珠在风儿吹拂下,尚未落到刘辩的手背上,便已是从温润转为冰凉。 陡然感到手背一凉,看了看那一小团四溅的水渍,刘辩抬起头,朝蔡琰的脸上望了过去。出现在他视线中的,竟是蔡琰那张早已泪痕满面的俏脸。 若论相貌,蔡琰虽说比不得唐姬,但在女子之中,却也是一等一的绝美。梨花带雨、美目含泪,更是为她添了几分娇妍,不过却也让刘辩陡生心痛。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对他情深意重的几个女子,都曾为他落过泪,都曾为她芳心暗碎。 刘辩不愿这样,他只想将来的日子里,能让这几个女子与他一同过上平静祥和的日子。再没有争斗,再没有担忧、牵挂,有的只是宁静的生活,和她们每日的欢声笑语。 从他带着唐姬逃出洛阳,到如今已是过去了许多日子。可他身边的女子,还总是眼泪不断,她们却不晓得,每当她们流一次眼泪,刘辩的心中便会多出几分对她们的愧疚。 “昭姬,究竟因何如此?”见蔡琰哭了出来,刘辩不免也有些乱了方寸,他抬起手,再次用手掌为蔡琰擦拭着眼泪,柔声对她说道:“但凡心中有所不快,只管说于本王知晓……” “没!”眼泪被刘辩擦了去,蔡琰先是用贝齿轻轻的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随后便仰起脸,望着刘辩,目光中带着几分果决的对刘辩说道:“殿下若是欢喜管青将军,妾身愿与唐王妃商议,迎娶将军入门……” 蔡琰这句话说出口,刘辩终于明白她是因何而感到失落。 女人与男人一样,内心深处,都是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她们也渴望夫君能够专注的将心思放在她们的身上,也不愿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即便她嫁的是个叱咤风云、手握数十万雄兵的洛阳王,也绝不会使得这份占有欲稍减半分! 每每刘辩看着管青时,目光中总会难免流露出一丝温情。那种温情,不是主公与麾下将军应有的情愫,而是心心相印的人儿,彼此凝望时才会流露出的温情。 温文贤惠的唐姬虽是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根深蒂固的礼仪教育,却是要她根本不可能将心中的醋意表现出来;而陶浣娘,本就出身贫寒,只要能留在刘辩身边,她就已是十分满足,对王妃的身份也不是特别在意,她又如何会因刘辩对管青的眷恋,而心生妒忌? 也正是因此,唐姬与陶浣娘虽是看出了刘辩对管青有着深浓的依恋,却从未在他面前提及。 唯独只有蔡琰,身为才情不输于任何男子的才女,她能文章练达通天下,却也会被才女那特有的、发自内心的孤傲和玲珑而折磨着。 刘辩待她好时,她的心内会油然生出浓浓的蜜意,做出柔美婉约的诗歌。而刘辩对别的女人稍有旁顾,她便会有种被忽略了的落寞,独自一人,将自家封闭在内心营造的狭小空间,哀怨自怜。 若是刘辩对管青果真没有情义,为安抚蔡琰,他定然已是出言辩解。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管青确实是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欢声笑语以及她那一颗颗因他而落的泪珠,无不在刘辩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 轻抚着蔡琰的手背,刘辩低头沉吟了许久,才仰起脸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管青将军随时可能与本王一同出征,昭姬且莫如此,古往今来,极少听闻有征伐沙场还带着家眷的,本王可不愿留下把柄给世人,贻笑大方!” “殿下说的是!”听得刘辩如此一说,蔡琰垂下头,轻轻的应了一声:“是昭姬唐突了,殿下莫怪……” “这几日好生歇着,过两日,本王自会前去昭姬住处留宿!”刘辩站起身,双手捧着蔡琰那张还沾着泪水的脸颊,柔声对她说道:“方才伤了手,这两日且莫弹琴,待到手上的伤好了,再抚琴不迟。” “诺!”蔡琰低垂着臻首,轻轻的应了一声,在她应声的那一刻,刘辩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比方才更加浓重的落寞。 低头看着跪坐于面前的蔡琰,刘辩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对她说道:“早些回去歇着。” 这次蔡琰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蔡琰点了头,刘辩转身朝着柳林走去,几名自从来到湖边,就远远站着的羽林卫赶忙跟上,随他一同穿过柳林,径直向陶浣娘的住处走去。 待到刘辩离去,蔡琰朝身后的两名婢女摆了摆手。 那两名在刘辩离去时跪伏在地上的婢女,此时刚刚站起,见她摆手,赶忙上前,其中一人将瑶琴包好,抱在怀中。另一名婢女,则弯下腰,很是吃力的抱起那张矮桌,垂首立于一旁。 待到两名婢女收拾妥当,蔡琰缓缓的站起身,眺望远处粼粼的湖面。 阳光照射在湖面上,在风儿吹拂下打着褶皱的湖水,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随着一**细浪漾动,那金色的光泽时明时暗,就犹如湖中珍藏着无数的宝藏,正等待着岸边的人前去搜寻。 眸子中带着几许茫然和失落的眺望着湖面,过了许久,蔡琰才悠悠的对那两名收拾起矮桌与瑶琴的婢女说道:“回去吧!” 第382章 柔情似水 在陶浣娘的住处歇了一晚,直到太阳上了三竿,刘辩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当刘辩睁开眼睛时,头天晚上在他身下曲迎款承的陶浣娘却不在他的身旁。枕边空无一人,只余下陶浣娘起身后留下的余香。 对此刘辩并不感到意外,于乡野之间过惯了苦日子的陶浣娘,早已习惯了早起,此刻想来她应是正为刘辩备办洗漱用水。 “殿下醒了?”翻了个身,正打算再眯一会,刘辩的耳边传来了陶浣娘的声音。 听得陶浣娘唤他,刘辩翻身换了个仰躺的姿势,扭头朝内室的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陶浣娘端着一只装了些清水的木盆,正柳腰轻摆,款款的走进屋来。 或许是与唐姬等人接触的日子久了,如今的陶浣娘,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贵族女子特有的气度。她身上那股乡土气息淡薄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她以往不曾拥有过的雍容和华贵。 不过陶浣娘虽说骨子里几乎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她的装束与对刘辩的照顾,却是如同以往一般,未有丝毫转变。 她依旧穿着一身质朴的靑布深衣,麻布制成的深衣,裹着她那成熟的玉体,使她浑身都透着一股对男人有着极强诱惑的风韵。 难能可贵的是,每次刘辩在她这里留宿,她都会亲自端茶奉水,生怕婢女照料不周,怠慢了刘辩。 跟在陶浣娘身后进入内室的,还有两名穿着粉色碎花宫女装的婢女。那两个婢女手中,分别捧着一只托盘,其中一只托盘上摆放着一套崭新的华服,而另外一只托盘上,放着的却是一双锦绣踏云履。 “妾身伺候殿下洗漱!”将木盆放好,陶浣娘跪坐于铺盖旁,微微躬了躬身子,语调柔柔的对刘辩说道:“这许多日子,殿下于外征战,定是劳累不堪。前两日华佗先生为唐王妃诊脉,妾身恰好就在一旁,听得先生无意提及一套按跷之术,便向先生讨了些许技巧,不知殿下可欲一试?” “按跷之术?”从陶浣娘口中听得她向华佗学了医道,刘辩愣了一愣,下意识的问了句:“何为按跷?” “殿下一试便知!”陶浣娘并未向刘辩做出太多解释,只是甜甜一笑,又端起水盆,往边上摆了摆,脱下鞋子上了铺盖。 “妾身这便伺候殿下!”上了铺盖,陶浣娘将双手轻轻搁在刘辩的手臂上,十根柔弱无骨的手指缓缓的揉捏了起来,一边揉捏,一边对刘辩说道:“这便是按跷之术,据华佗先生说,此术可缓解疲倦。妾身正是思量着,殿下每日劳顿,若是常可为殿下按上一按,殿下也可受用一些。” 可能是刚刚学了才两天的缘故,陶浣娘的手法还很是生疏,可按在刘辩身上,刘辩却是觉着浑身一阵舒泰,不免也为陶浣娘的心思纤细和灵巧而感到有些莫名的感动。 所谓的按跷,其实就是后世的推拿。不过按跷之术要比推拿的花样少了许多,它只是通过对人体穴位的按摩,来达到缓解疲劳的作用,算得上是一种最为原始的按摩手法。由于极少有人认可,这种技能,在汉朝末年,并未被广泛普及,也只有如同华佗这样的医者,才懂得其中精髓。 “浣娘!”待到陶浣娘帮他按过手臂,刘辩翻了个身,背朝上趴着,一边接受着陶浣娘的按摩,一边扭头看着她问道:“此术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学会,你是如何学的如此之快?” “多亏婢子们!”一边为刘辩按着,陶浣娘一边对他说道:“华佗先生并未教授太多于妾身,只是交给了妾身两张图。妾身虽是不认得字,却是找寻的到图中所对的位置。这两日妾身给婢子们按了,直到她们觉着爽利,妾身才敢向殿下提及。” “呃……”陶浣娘如此一说,刘辩才算是明白了过来,敢情华佗并没有亲手教授她技艺,不过只是给了她两张画着按跷手法的图,她便按图索骥,以服饰她的婢女做试验,居然仅仅只用了两天,便把这技巧学会了。 “殿下!”为刘辩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陶浣娘才抬起衣袖,擦拭了两下额头上因不停用力而渗出的汗珠,轻声对刘辩说道:“可有舒泰些许?” “很舒服!”刘辩翻了个身,仰面躺在铺盖上,长长的吁了口气,拉着陶浣娘的一只小手,用深情的目光望着她,轻声对她说道:“浣娘如此贴心,着实要本王感动莫名……” “妾身乃是殿下妻子……”跪坐在刘辩身旁,陶浣娘娇美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对刘辩说道:“浣娘无有蔡王妃那般才情,懂得诗赋风雅;也不似唐王妃一般精通音律歌舞。能为殿下做的,便只是缝缝补补,替殿下舒缓些许疲倦罢了。” 陶浣娘的一番话,说的很是贴心。感动之余,刘辩将一只手伸到她的身后,手掌轻轻的抚弄着她饱满圆润的臀儿,虽是没有说话,望着她的时候,脸上却是洋溢着满满的笑容。 臀儿被刘辩轻轻抚弄着,一阵麻酥酥的感觉,直通四肢百骸。或许是身后还立着两名婢女,陶浣娘略觉着有些羞赧,待刘辩轻抚了一会,她轻声对刘辩说道:“妾身为殿下亲手裁制了一件新衣,还纳了双鞋,请殿下试上一试!” “嗯!”躺在铺盖上,刘辩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坐了起来,将双手举起,抻了个懒腰,很是舒服的赞了一声:“舒服!太舒服了!浣娘这手按跷之术,着实了不得!本王只觉着浑身骨头都如同酥了一般舒爽!” 跪坐于一旁,陶浣娘并没有接话,只是朝刘辩甜甜一笑,接着便向身后站着的那两名婢女招了招手。 手捧摆放鞋子托盘的婢女先一步上前,半跪在地上,将托盘高高举起,呈递到陶浣娘身旁。 从托盘上取下鞋子,陶浣娘轻声对刘辩说道:“这双鞋子,妾身在鞋底垫了许多丝絮,殿下穿着,应会比以往的鞋子稍稍柔软一些。” 坐在铺盖上,刘辩双臂撑在身后,将一只脚递给了陶浣娘,眼看着她将一只鞋子套在了他的脚上。 鞋子穿在脚上,刘辩果然觉得这双鞋要比他以往穿的鞋子更柔软一些,虽说还没下地走路,却已是能感觉到鞋子合脚、舒适。 待到陶浣娘亲手帮刘辩把两只鞋子都穿起,另一名婢女也上前两步,半跪在陶浣娘身旁,把那放着华服的托盘举过了头顶。 从托盘中取出华服,陶浣娘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美目含情的凝望着刘辩。 晓得她是要亲手帮他穿衣,刘辩站了起来,将双手平平举起,做出了一副任君摆弄的架势。 见他这副模样,陶浣娘“噗嗤”一声轻轻的笑了出来,随后便将华服抖开,站起身帮着刘辩穿起这套新裁制的衣服。 这套华服,乃是用上好的丝绢制成,衣料的颜色,是汉末时期极难印染的紫色。 在两千年后,紫色衣料算不得多么昂贵,可在汉末,要印染出一匹紫色衣料,便要耗费铜钱无算。也正是因此,紫色衣料一般只有富贵人家以及士族才穿的起。 刘辩穿衣的尺寸,陶浣娘早已熟记于心,她亲手裁制的衣衫,自是十分合体。 配着这件衣服的,还有一条大红的围腰缎带,待到帮刘辩穿好衣服,陶浣娘又将缎带围在他腰间,轻轻勒了勒,帮他扎了起来。 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鞋子,刘辩虽说尚未洗漱,发髻也还很是凌乱、蓬松,却也是要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倜傥。 若是别人不晓得他是洛阳王,只看这身装扮,定会以为他是个士族中的翩翩美少年。 帮刘辩穿戴整齐,站在他的身旁,陶浣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仔细查看着衣服与鞋子可有甚么瑕疵。 就在陶浣娘检视着刘辩身上衣衫的时候,一名婢女踩着小碎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双手交叠于身前,对刘辩说道:“殿下,门外有个兵士,说是有要事禀报。” 那婢女刚开口说话,刘辩与陶浣娘就都扭过头望着她,待到她将话说完,刘辩朝她摆了下手,对她说道:“告诉那兵士,本王这便前来!” 婢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退出了内室。 自打天亮,就晓得刘辩定是要走,陶浣娘并未因那婢女前来禀报而感到半点不快。 待到婢女退了出去,她端起水盆,满目含情的对刘辩轻声说道:“待妾身为殿下梳洗……” “嗯!”轻轻应了一声,刘辩走下铺盖,在一张草席上坐下,陶浣娘则端着水盆跟在他的身后,在他坐下之后,将水盆放在一旁,从盆中捞起浸湿的丝绢,帮着刘辩擦拭起了脸庞。 陶浣娘梳洗的很是细致,待到梳洗完毕,刘辩已是发髻油亮、满面光鲜。 帮着刘辩又整理了一下衣衫,立于他的身前,陶浣娘仰起脸,望着这两年又长高了许多的刘辩,话语中带着无限深情的说道:“过些日子,妾身再为殿下多裁制两身衣衫。” “浣娘莫要如此辛苦!”双手扶着陶浣娘的香肩,刘辩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本王的衣衫,只需交于仆妇们去做便是。眼下洛阳也急需铜钱,这般丝质衣衫,暂且莫要多做,待到将来洛阳真个富庶了,本王定然天天穿着浣娘亲手裁制的衣裳。在此之前,浣娘若是闲暇,只管去寻唐姬与昭姬玩耍。” “嗯!”陶浣娘并没有出言拒绝刘辩,而是先应了一声,随后便对刘辩说道:“军士有要务呈报,殿下莫要耽搁了紧要之事……” “好!”放开扶着陶浣娘香肩的双手,刘辩点了下头,对她说道:“本王去了,过两日再来看你。” 第383章 称不称帝 出了陶浣娘寝宫,刘辩刚走出正门,就看到一名羽林卫兵士正垂手立于门外。 那兵士见了刘辩,赶忙上前,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冀州袁绍之子袁熙求见!” 兵士说出袁熙的名字,刘辩愣了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在凌云阁与人对弈的少年。 虽说他与袁熙彼此并未通报姓名,可当时刘辩就觉着袁熙气度不凡,绝非寻常士族子弟。而且袁熙彼时还口称河北人氏,如此两厢一做比对,刘辩基本上已是确定了前来求见的,便是昨日于凌云阁相遇的少年。 “他人在何处?”脑海中浮现出袁熙的身影,刘辩一边朝外走,一边向那兵士问道:“何时来的王府?” “已然在外等候一炷香的光景!”跟在刘辩身后,兵士先是答了一句,随后对刘辩说道:“军师正在前厅接见袁家小将军,军中将领也在厅内。” “嗯!”刘辩点了下头,没再说话,脚步却是又加快了一些。 几名头天晚上随着刘辩一同来到陶浣娘寝宫的羽林卫,赶忙跟在他身后,一路快走,朝着外院去了。 到了外院,还没来到前厅外的阶梯,刘辩就发现阶梯上已是并列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羽林卫,比平日里的卫士至少多了两三倍有余。 沿着阶梯拾级而立的羽林卫,所有人全都穿着大红的战袍与羽林卫那特有的胸前带有护心镜的铠甲。 微风从阶梯上掠过,撩动着羽林卫头上火红的羽毛,一根根红羽毛在风儿的吹拂下,就犹如一团团跳跃着的火焰一般,剧烈的颤动着。 立于阶梯两侧的羽林卫,每个人都是保持着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按着剑柄的姿势,如同一尊尊雕塑般岿然不动。 领着几名羽林卫,沿着阶梯拾级而上,当刘辩快要到达前厅门口时,立于厅外的一名羽林卫军官扯着嗓门高声喊道:“殿下到!” 袁熙来到洛阳王府之时,刘辩尚未起身,招待他的正是徐庶、庞统、贾诩等人,除此仨人之外,赵云等武将也被徐庶命人请了过来。 听得门外羽林卫喊了声“殿下到”,原本坐在厅内的众人,赶忙起身立于大厅两侧,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只等刘辩进入正厅。 迈过门槛,刘辩刚进厅内,就脸上挂着笑容向众人问道:“听说本初家小将军来了洛阳,不知何在?” 刘辩这句话刚一出口,抱拳躬身立于厅内的袁熙与韩珩就都抬起了头,将目光投向了刘辩。 当他们看清刘辩样貌时,袁熙双目圆睁,满脸都是惊愕,赶忙“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 随同袁熙来到洛阳的韩珩也跟着跪伏在地,看清刘辩的容貌,他已是想起了前一天在凌云阁对刘辩等人无礼的情状。跪伏在地上,竟是惧怕的连头也不敢抬上一下。 由于邓展并非军营武将,平日里他只是负责训练龙骑卫,偶尔也会插手管一些羽林卫的事务,寻常殿议他却是不会参加。 正是因为曾随同刘辩去过凌云阁的邓展没有来到前厅,袁熙与韩珩才不晓得,头天他们在凌云阁遇见的,便是刘辩一行人。 虽说刘辩从未去过冀州,可他杀伐果决的名头,在冀州却是早已传扬开来。尤其是前两次成批诛杀潜入弘农郡的匈奴人和公孙瓒麾下兵士,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当日被他杀的人,也由百多名,直接被夸大到了数千名。 有此恶名,袁熙与韩珩心内对刘辩多少都有些惧怕。如今陡然见了刘辩,想到韩珩曾要将刘辩赶出包房,他们又怎能不惊?尤其是韩珩,此时额头上已是冒出豆大的汗珠,深恐刘辩认出他来,将他的脑袋砍掉。 “小将军这是何故?”见袁熙与韩珩跪伏在地上,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先是与徐庶递了个眼神,随后朝袁熙与韩珩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小将军请起,令尊忠心大汉,小将军乃是忠义之后,无须如此多礼!” “末将有罪!末将不敢!”跪伏在地上,袁熙并未起身,而是十分惶恐的说道:“昨日末将……” 袁熙说话时,刘辩已是跨步走到主座,于矮桌后坐下,再次朝袁熙虚抬了一下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小将军何罪之有?快快起身说话!” 刘辩再次要他起身,袁熙不敢违拗,站了起来,抱拳躬身,接着对刘辩说道:“昨日末将不知殿下……” 话刚起了个头,袁熙先是止住了话头,抬眼朝厅内众人看了看,见众人并未太过留意他说的话,刘辩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才接着说道:“麾下韩珩冲撞殿下,请殿下降罪,末将愿承担一切罪责!” 袁熙向刘辩告罪,韩珩则一直跪伏在地上没敢抬头。当袁熙说出愿代他承担一切罪责,韩珩才稍稍侧了侧头,很是惶恐的向袁熙看了一眼。 虽说他此时并没有出声,可心内却是做好了考量,若是刘辩真个降罪袁熙,他定会挺身站起,向刘辩请罪。 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韩珩,刘辩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也朝韩珩虚抬了一下手,对韩珩说道:“韩将军也请起吧。昨日你二人并不晓得本王会去凌云阁,不知者无罪,本王又如何会怪罪你等?只是韩将军,虽说护主心切,却也不可于市集之中恃强欺人,切记!” 这番话内蕴的意义,显然是刘辩并未介意头天发生的事情。对此,袁熙并未感到太过意外,韩珩却是愣了一愣,跪伏在地上,抬起头望着刘辩。想到他在冀州曾听闻过刘辩杀人无算,当初还信以为真,而今他已得罪了刘辩,却被轻描淡写的赦免。有感刘辩的大度,韩珩心内不免顿生愧疚,突然将额头“嗵”的一声磕在地面上,给刘辩磕了个响头说道:“殿下恕罪,末将该死!” “本王根本没有怪罪!韩将军起来吧!”嘴角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刘辩先是又吩咐了一句要韩珩起身,随后把视线转到袁熙身上,向袁熙问道:“不知本初要小将军亲来洛阳,所为何事?”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他来洛阳的原由,袁熙赶忙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末将奉家父之命前来洛阳,乃是恳请殿下登基为帝……” 听到“登基为帝”四个字,刘辩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望着袁熙,沉默了好半晌,才对袁熙说道:“本初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这大汉朝,只可有一位皇帝,若是本王称帝……” “殿下!”不等刘辩把话说完,袁熙就跨步向前上了一步,双手抱拳,深深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眼下朝廷虽是有位皇帝,可试问天下群臣,何人心服?这天下本是殿下的,是那董卓老贼逆天而行,方致使殿下拱手让出了江山。只须殿下振臂一呼,家父及我袁家子弟,均愿为殿下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袁氏满门忠义,本王甚慰!”袁熙的话音才落,刘辩就接过了话头,对他说道:“只是本王与当今陛下乃是嫡亲兄弟,如何肯从他手中夺取江山?若是本初有心助本王一臂之力,便与本王共同匡扶朝廷,以正大汉社稷!待到天下大定,本王定会呈禀当今陛下,本初裂土封王、袁氏繁盛昌荣,岂非指日可待?何必非要本王坐这皇帝之位?” “做皇帝,不逍遥啊!”一番话说罢,刘辩双手按在矮桌上,微微欠起身子,凝视着立于厅内的袁熙,对他说道:“做了皇帝,即便出外游玩,必定也是前呼后拥,动辄跟随数千人。哪里有如今自在?届时本王便是想要再去凌云阁,观赏小将军与人对弈,也是不可得?着实是憋闷的紧!” 刘辩说出这些话,袁熙便再没有出言继续劝服,而是双手抱拳,直挺挺的立于厅内,默默的站着,好半天也没言语。 “殿下!”袁熙没有言语,立于一旁的贾诩和徐庶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贾诩便跨步走到袁熙身旁,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说道:“袁家小将军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本王并未说小将军之言无有道理。”已经注意到贾诩和徐庶相互对视的刘辩,坐直了身子,对贾诩说道:“只是本王与当今陛下乃是同根而生……” “汉室宗脉,唯有殿下与当今陛下二人而已!”刘辩的话尚未说完,贾诩就仰起脸,抱拳对他说道:“当今陛下羸弱,长安陷于李傕、郭汜之手,朝纲不振,如何匡复汉室?而殿下手握数十万雄兵,振臂一呼,天下英雄悉数归附,荡平天下奸佞,不过指日之间。天下乃是有能者居之,殿下若是不取,恐会为小人趁虚而入!殿下切不可因此小节,而断送了大汉社稷。待到殿下百年之后,又如何面对大汉朝的列为先皇?” “正是!”立于贾诩身旁的袁熙,正站在那里不晓得该如何劝解刘辩,贾诩说的这番话,恰好是提点了他,他赶忙接口说道:“家父也正是有此担忧,若殿下登基为帝,李傕、郭汜纵然得了长安,也无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天下依然是大汉的天下!可殿下若是不愿登基,待到时日久远,一旦小人成势,即便是殿下有心,恐怕想要逆转乾坤,也是要费上许多波折!” “殿下暂不可登基!”袁熙的话才刚说完,徐庶就站了出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当今陛下身在长安,并无失德,殿下若是此时登基称帝,恐怕名不正而言不顺。为今之计,殿下当观望为上,若是陛下真有失德,再行登基不迟!” “臣下附议!”徐庶的话才说完,庞统也站了出来,对刘辩说道:“天下未稳,若要保得大汉社稷,殿下当力保当今陛下,方可避免兄弟相残。若是陛下真个无有指望,殿下再匡正朝纲,方可使得天下英雄信服!” 第384章 谁也不许说出去 贾诩挑明立场,支持袁绍拥戴刘辩称帝,而徐庶与庞统,则与他站在对立面上,反对刘辩称帝。 起先只是贾诩与徐庶、庞统争论称帝的利弊,到了后来,就连在场的将军们也都参与了进来。 与徐庶、庞统不同,将军们的思维,相对的要简单许多。在他们看来,刘辩带着他们打仗,为的便是保大汉的江山。 既然刘辩也是汉室血脉、刘协也是,没道理他们与刘辩一同打下江山,却要拱手将皇帝让给刘协去做。 至于刘辩如今称帝,时机究竟合适不合适,对将军们来说,倒是没有那么重要。 如此一来,反对刘辩称帝的徐庶和庞统,在辩论之中,渐渐的竟是处于了劣势。 “殿下!”众人正争论的热闹,膀阔腰圆、相貌粗丑,犹如一尊铁塔般敦实的典韦跨步上前,抱拳对刘辩说道:“我等追随殿下厮杀疆场,将军们于沙场之上个个用命,为的便是殿下重做皇帝。若是殿下不愿做这皇帝,我等还打的甚仗?还不若殿下给我等发放两把锄头,再给几亩薄田,一人赏赐个七八十来个女人,回家种地生娃来的实在。也强如将来得了天下,眼看着殿下将它拱手送给别个!” “典韦放肆!”典韦的话音才落,徐庶就朝他瞪了一眼,厉声喝道:“若是殿下当真依了你,岂非是要陷殿下于不忠?” “军师此言谬矣!”徐庶才喝了典韦一句,赵云便跨步上前,先是朝刘辩拱手行了一礼,随后又给徐庶施了一礼说道:“典将军所言,乃是我等心声,如何会牵扯殿下陷于不忠?殿下当初便是这大汉朝的皇帝,是那董卓祸乱朝纲,逼迫殿下退位。当今陛下,虽说坐于朝堂之上,可他那皇帝之名,却是假乱臣贼子之手而得,又如何算得上是大汉正统?承认朝堂之上的皇帝,岂非是承认董卓乱政有理?殿下称帝,不仅是我等武将心声,也是全天下臣民心声,更是大汉社稷之福,军师今日一味反对殿下称帝,却是不知为何?” “赵将军!”赵云的话音才落,徐庶便对他说道:“虽说当今陛下乃是假乱臣贼子之手登基,可毕竟是行过登基大典,如此便已是名正言顺。殿下若要称帝,须待到当今陛下失德在先,方可行事。朝中臣子,如今个个位高权重,虽说为李傕、郭汜所制,却无人愿拱手让出权势。殿下登基,定是会重用于社稷有功之人,那些朝堂臣子,于殿下未有寸功,保大汉社稷不力,怎会心无顾忌?又怎会任由殿下行事?届时长安一道檄文,通令天下讨伐殿下,这天下间野心如公孙瓒者不在少数。试问这些人,是愿扶持孱弱的当今陛下,还是愿俯首帖耳听从殿下号令?” 徐庶一句话,把在场的众人都问的愣了。就连袁熙,也是微微张着嘴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 “管他娘!”厅内众人沉默了片刻,就在整座大厅都陷入一片尴尬的宁静时,黑脸膛的管亥双手叉着腰,一梗脖子,嚷嚷了起来:“老子便是只认我家殿下,谁若不服,老子便一刀劈将上去,砍了他的狗头……” “管将军好武艺!”管亥的声音还在大厅内嗡嗡的回响着,庞统就微微一笑,向管亥问道:“可这天下,武艺高强者,又何止管将军一人?眼下我洛阳虽是有着数十万大军,但可用之将却是不多。若是真的引来了多路讨伐,试问管将军可有分身之术,南北纵横抵御强敌?” 管亥刚说了句豪迈无比的话,心内正自得意,却被庞统兜头浇了一桶冷水,瞪圆了眼睛,咂吧着嘴,却是不晓得该如何辩驳才是。 “二位军师!”起初就立场分明,赞成刘辩称帝的贾诩伸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眼睛微微眯着,对庞统与徐庶说道:“二位军师只言其一,却不说其二,岂非有些耸人听闻?” 听得贾诩说他们只言明了其一,却不说其二,徐庶向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贾中郎若有高见,庶愿闻其详!” “军师只言有野心如公孙瓒者,却并未提及,忠义如冀州袁公者,会当如何?”放下捋着胡子的手,贾诩抱拳面朝着刘辩,对厅内众人说道:“若是公孙瓒等敢于对殿下群起而攻之,袁公等忠于大汉宗室之能臣,岂会坐视不理?届时殿下只须集中兵力,自弱而强逐个攻破,其余乱军,均由各路义军讨伐,天下如何不定?” “贾中郎说的倒是轻巧!”贾诩的分析并没有得到徐庶与庞统的认可,反倒是惹来了庞统带着些许讥诮的冷哼,只听庞统说道:“若是各路义军届时只顾保全自家,隔山观虎,殿下又当如何处置?” “定然不会!”这次没等贾诩说话,袁熙就迫不及待的接口说道:“家父令末将前来,便是向殿下表明忠心,只要殿下称帝,家父定然率冀州兵马,与殿下休戚与共!绝不背弃!” “口说无凭!”庞统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袁熙说道:“若是令尊届时反悔,殿下又当如何处置?” 看着庞统那张挂起怪怪笑容的丑脸,听了他一句恰好切入要害的质问,袁熙是满脸的茫然。他根本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庞统,至少在他出发之时,袁绍与冀州一干幕僚并未想到会将他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自打董卓乱政以来,袁绍就从来没有承认过刘协的皇帝身份,一心只想扶持刘辩重新登基。 以往三番两次催促刘辩尽早登基,袁绍已是表明了全部的诚意。可庞统这句话,却是暗含着浓重的怀疑,怀疑将来刘辩一旦登基,袁绍会来个釜底抽薪。只要到时袁绍如此选择,刘辩将面临的,便是朝堂之上那群臣僚以及对江山社稷有着觊觎之心的枭雄讨伐。 以刘辩眼下的实力,讨伐一路实力不算强大的诸侯,或许还有胜算,但是面对数路诸侯共同进犯,他却是完全没有抵御能力。 庞统的顾虑,也不可说是完全没有道理! 庞统的话音落下,大厅内又陷入了一片让人窒息的宁静,包括刘辩在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袁熙的脸上。 被刘辩的眼睛盯着,袁熙只觉着浑身都不自在,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双手抱拳,半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殿下,我冀州袁家,当以殿下马首是瞻,从今往后,但凡殿下要征讨之人,冀州袁家定然率先起兵征讨,以为先锋!” “小将军且回去歇息,待本王与众位僚属商议之后,再回话如何?”得了袁熙的允诺,刘辩低头沉吟了片刻,才对他说道:“此事关乎大汉社稷,更关乎本王声誉,本王不得不慎!” “末将告辞!”刘辩提出要他回避,袁熙心知已是无有理由留在此处,赶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朝后退了两步,随后专身往前厅正门去了。 韩珩见袁熙离去,也赶忙向刘辩行礼告退,跟着袁熙,径直出了前厅。 “殿下!”待到袁熙与韩珩出了前厅,徐庶等人各自归位,刚回到矮桌后,徐庶就抱拳对刘辩说道:“袁绍欲要殿下称帝,想来不过是要在殿下重振大汉雄威之后,从中得些好处,以稳固袁氏于朝堂之上的地位,应是无有更多深意。可殿下如今着实不宜称帝,眼下只可虚以委蛇,先请袁绍发兵攻打公孙瓒,再做计较!” “正是!”出乎除刘辩、庞统之外所有人意料的,是徐庶这句话才说完,先前还与袁熙立场相同,一力怂恿刘辩称帝的贾诩也站了起来,对刘辩说道:“臣下不才,自投效殿下,尚未立得寸功,肯请殿下允臣下前往冀州面见袁绍。公孙瓒屡次与殿下为敌,我军若要征讨,必定受那长途奔波之苦,假使可说服袁绍出兵,待到北方战事明了,我军再行出征,当可一战击破公孙瓒!” 听了徐庶与贾诩的话后,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本王晓得轻重,也不会急于称帝。文和既有把握说服袁绍出兵讨伐公孙瓒,那便由你辛苦一趟,过几日送袁熙返回冀州,与袁本初好生谈谈出兵之事。” “谢殿下!”得了刘辩允诺,贾诩赶忙跨步走到前厅正中,抱拳躬身,向刘辩谢了一声。 “这几日,好生招待袁熙!”手肘支在大腿上,刘辩一只手捏着下巴,微微蹙起眉头,想了片刻,才对贾诩说道:“方才文和与他一同劝服本王称帝,想来他对文和是颇有好感。袁熙好棋,文和多与他手谈几局,待到将来前往冀州,身旁多个袁氏子弟作为助力,成事的把握也会更多几分!” “臣下定当全力以赴!”贾诩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再次应了一声,这才退回到矮桌后坐下。 “若无他事,众人且散了吧!”事情已然商议妥当,刘辩朝众人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今日所议之事,断然不可外传!” 说着话,刘辩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管亥。 见刘辩扭头看他,管亥眨巴了两下眼睛,站了起来,抱着双拳瓮声瓮气的对刘辩说道:“末将曾口无遮拦,给殿下添了许多烦心,若是再敢将于此商谈之事说出去,殿下只管割了某的舌头!” 说到割舌头,管亥还真的将舌头给伸了出来,用两只手指捏着舌尖,另一只手的手指朝着舌头上比了个划拉的动作。 管亥的举动,让厅内众人感到很是好笑,可由于刘辩也在厅内,众人又不好打趣他,只得憋着笑,把脸扭到一旁,不去看他。 第385章 没有血渍的凶杀现场 金秋的风儿带着几分凉意,掠过新翻建的洛阳城街道。 街道上的行人,身上的衣衫已是比前些日子更要厚实一些,几个吃不得冻的小贩,站在街边的摊位后,双手拢在衣袖里,缩着脖子,一边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边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叫卖的吆喝。 凌云楼三层的一间包房内,国渊背靠墙壁坐着。 他的脑袋软软的耷拉在一旁,一双空洞且无神的眸子凝望着地面,整个人竟是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三层正厅内,一个穿着宝蓝色深衣的婢女双手捧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两盏热气腾腾的茶水,走向国渊所在的包房。 “主人,茶水来了!”立于门外,婢女轻轻的向屋内唤了一声。 屋内毫无声息,丝毫没有回应。站在门口,婢女等了好一会,又提高了些声音唤了一句:“主人,茶水来了。” 还是没有回应,除了厅内不时传来解棋女子的说话声,偌大的三层大厅竟是静的出奇,就连大棋盘前围观的众人,也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心内疑惑,端着茶水的婢女弯下腰,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地面上,伸手轻轻拉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她看到国渊背靠墙壁坐着,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端起托盘走进屋内。 先是向国渊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随后婢女跪坐于矮桌旁,将托盘上的两只茶盏放在矮桌上。 摆好了茶盏,婢女站起身,双手持着托盘,将托盘挡在小腹前,朝国渊微微躬了躬身子,福了一福。 靠墙而坐的国渊并没有回应婢女,他依然保持着圆睁双目瞪向地面的姿势,就好像根本没感觉到婢女存在似得。 抬脚朝门口走了两步,身后的国渊依旧那么靠在墙上动也没动。想到方才与国渊一同进入包房的客人此时不见了踪影,婢女心内犯了一丝疑惑,她回过头又向国渊看了一眼,再次轻轻唤了一声:“主人……” 国渊依旧没有理她,使得她心内那种不祥的感觉越发浓重。 双手捧着托盘,婢女回到了国渊身旁,跪坐于地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慌乱的望着国渊,又唤了一声:“主人……” 大厅内,两名棋手正在对弈。他们每落一子,解棋女子都会在大棋盘相应的位置挂上一颗大棋子并加以讲解。 棋局正在紧要处,围观的众人一个个屏着呼吸不敢吭声。就在这时,国渊所在的那间包房内,突然传出了一个女子满带着惊恐的尖叫声。 尖叫声异常刺耳,不仅刺破了凌云阁内部的宁静,就连附近街市上的行人也都听到了这声尖叫而纷纷止住脚步。 街面上的行人,一个个仰起脸望着凌云阁三层,不晓得那里发生了什么。 而凌云阁内,听到这声尖叫的人们,纷纷朝着三层蹿了上去,至于那些早就在三层的人,则涌到了女子发出尖叫的包房门外。 包房内,婢女瘫坐在地上,浑身不住的打着哆嗦,抬起一只手,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靠墙坐着的国渊,一双充满了惊惧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国渊那张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 挤在门口,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满脸愕然的望着靠墙而坐的国渊。而后面的人,则都踮着脚尖,想要看清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内没有半点血渍,国渊的身体靠在墙上,虽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但他的脊背却是呈不协调的曲线折向后面,给人一种看上去很无力的感觉。 沉寂!方才因婢女惊叫而暂时骚乱起来的凌云阁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宁静之中,人们几乎可以听到屋内婢女上下牙齿磕碰时发出的“咔咔”声。 约莫半柱香之后,洛阳王府后园。 刘辩与袁熙坐在后园凉亭内,正闲谈着一些关于冀州的事情,一名羽林卫飞快的跑到凉亭外,半跪在地上,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凌云阁主人被杀死在包房之内!” “凌云阁主人?”听了羽林卫的禀报,刘辩扭头看着袁熙,向他问道:“小将军曾与那凌云阁主人对弈,不晓得可有从他话里听出他会被杀的端倪?” 跪坐于刘辩对面,袁熙想了一会,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对刘辩说道:“当日对弈,凌云阁主人中途曾被人邀出去一次,待到返回屋内,末将只觉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向他询问可是身子欠安,他却不说。只因交情浅薄,末将才未有深问。如今想来,会否当日他便被人要挟?” “告诉邓展,要他领上一队龙骑卫!”扭头看着还半跪在亭外的羽林卫,刘辩向他吩咐道:“另外告知洛阳官府,莫要搬动尸体,本王亲自前去查勘。任何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死者所在包房。” “诺!”得了刘辩的命令,那羽林卫应了一声,起身飞快的朝外院跑去。 “小将军随同本王前去凌云阁走上一遭,如何?”待到那羽林卫跑远,刘辩站起身,低头看着跪坐于对面的袁熙,向他问了一句。 “殿下有令,末将怎敢不遵!”袁熙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应了一声。 来到洛阳,袁熙带的也有一支负责保护他的队伍。可由于要随同刘辩前往凌云阁,韩珩等人不得随行,只能留在王府前院等候。 一队百余人的龙骑卫,簇拥着刘辩,向洛阳东城缓缓行去。 在刘辩的左边,与他并骑而行的,是穿着一身绛红色华服的袁熙,骑马走在刘辩右侧的,则是身披将军铠甲,早已脱了游侠气质,俨然一位威武战将的邓展。 骑在马背上,邓展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按着剑柄,身体随着战马走动,微微摇晃着。 策马跟在刘辩右手侧后方的袁熙,一边缓辔前行,一边微微蹙起眉头,在努力的回忆着凌云阁主人与他对弈之时怪异的举动。 走在仨人身后的百余名龙骑卫,身上铠甲的款式,与羽林卫一模一样。他们与羽林卫唯一的区别,便是头盔上那根金灿灿的羽毛。 上百人的骑兵走在街道上,街市上的百姓赶忙侧身立于路边,目送着刘辩带领这队骑兵朝凌云阁方向行去。 凌云阁楼下,早已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围堵在凌云阁楼外,将这座三层的木质小楼围的里三圈外三圈,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仰头望着顶楼发生命案的包房窗口,就好像这样能看的到包房内情况似的。 在凌云阁正门外,一队负责城内防务的偏营兵士,正围成一圈,死死的守着大门。 楼内的客人已被清了出来,许多看到现场的客人,正喋喋不休的跟身旁同样围观的人叙说着他们看到的情况。当然,其中不乏一些擅长夸大的人,甚至还杜撰着他们想象中国渊死前与人打斗的场景,就好似他们亲眼看到了国渊被害的过程一样。 平日常常宾客爆满的凌云阁一层大厅内,此时已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名偏营军官带着几个兵士正等在屋内。 在军官身旁的一张矮桌后,坐着最先发现国渊尸体的那个婢女。 由于害怕,坐在矮桌后,婢女浑身还在不住的发着抖,上下牙齿也在打着架,不断的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殿下来了!”刚向那婢女询问了发现死者的具体情况,军官正搓着双手,在厅内来回的走着步子,寻思着线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吵嚷。 听到这阵吵嚷,屋内的军官与几名兵士赶忙朝门口跑了去。他们还没跑到门口,刘辩已经带着邓展和袁熙进了一层大厅。 “参见殿下!”险些与刘辩撞个满怀,军官赶忙向后撤了两步,抱拳躬身,满脸惶恐的向刘辩行了一礼。 跟随刘辩一同来到凌云阁的百余名龙骑卫,下马之后立刻散开队形,接替了守在门口的偏营官兵,将凌云阁守了个水泄不通。 刘辩来到凌云阁,围观的百姓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都在猜着死去的凌云阁主人身份并非寻常。也难怪百姓们会有所猜测,区区一桩命案,只需洛阳官府便可处置,如今却惊动了洛阳王亲临,无论是谁也会猜测这桩命案非同小可。 “情况如何?”刚进凌云阁一层正厅,刘辩就向早先守在这里的偏营军官问了一句。 听得刘辩发问,军官扭头看了一眼坐于矮桌后、浑身不住哆嗦着的婢女一眼,赶忙抱拳应道:“回禀殿下,发现尸体的婢女就在此处,楼内客人悉数被驱赶了出去,堂倌、女侍等人……” “不用说了!”不等军官把话说完,刘辩就看了那浑身发抖,已是吓的连拜见他都忘记了的婢女看了一眼,朝军官摆了摆手,领着邓展、袁熙以及几名跟进楼内的龙骑卫,抬脚向楼梯走了过去。 上了二层,守在二层的另一名偏营军官赶忙迎了上来,给刘辩等人行礼。 不等那军官开口说话,刘辩已是向他摆了下手示意他不用吭声,径直朝三层去了。 望着刘辩的背影,二层的军官愣了好一会,直到刘辩上了三层,他才扭头朝关押着楼内堂倌等人的包房看了看,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刘辩竟是问也不问被关押之人的讯息。 领着邓展、袁熙和几名龙骑卫上了三层,刚踏出楼梯口,守在三层的几名偏营官兵就齐齐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 “人在哪?”站在楼梯口,环顾着空荡荡的正厅,刘辩向守着三层的偏营军官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听得刘辩发问,军官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随后指着一间包房的房门,对刘辩说道:“尸体就在那间包房。” 顺着军官手指的方向,刘辩朝那间发生了敏感的房间看了过去。 那间房的房门紧闭着,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里面会躺着一具尸体,显然是偏营官兵到来后,将围观的客人赶走,才把房门关上。 第386章 谁敢妄称英雄 一名龙骑卫拉开了紧闭的房门,侧身立于一旁。 站在包房门口,刘辩并未急着入内,而是环顾着小小的包房,就连房间内墙壁的每个角落,他的视线都没有留下死角。 三层包房,每间大小相当,布局也是差不了多少。这间包房如同其他房间一样摆放着四张矮桌,并无特别值得留意之处。 若是非说有甚么不同,那便是其中一张矮桌上,还放着两盏已经完全冷了的茶水。 国渊的尸体靠墙坐着,偏营官兵来时,门外围满了人,由于屋内坐着一具尸体,当时众人只是围观却因怕惹祸上身,并没有人敢擅自入内。也正是因此,案发现场才没有遭到破坏。 “你等在外守着!”将屋内的每个角落都观察了一遍,刘辩先是向那几名龙骑卫吩咐了一句,随后朝邓展和袁熙招了下手,带着二人进了包房。 走到国渊尸体旁,刘辩蹲下身子,仔细的看了一会尸体的脸色和身上衣衫的凌乱程度,最后才伸手朝尸体耳后按了一按,将他的头颅再按的向一侧偏了偏。 “没有打斗痕迹!”简单检视了一下尸体,刘辩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靠墙坐着、已然死去的国渊,对身后站着的邓展和袁熙说道:“死者颈部被人硬生生的拧断,由此可见,行凶者是死者生前熟识的人,而且此人力道定然不小。他应是从背后突然下手,而死者事先完全没有防备,足可见,进屋之前凶手便已是动了杀机,绝非临时起意!” 说了这番话,他又弯下腰,端起矮桌上的一盏茶,看着一口也没喝过的茶水,接着说道:“茶水已然冷了,却是一口未动,应是婢女发现死者之时送来此处。” 听着刘辩的分析,邓展与袁熙相互看了一眼。刘辩说的这些,他们也都能看出,只是不晓得凭借这些线索,能否找到凶手。 走到窗边,刘辩低头看着窗沿,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对跟着走过来的邓展和袁熙说道:“窗台上灰尘还在,凶手绝对不是从窗台爬出。如此一来,那送茶水的婢女,便是非常关键了!” “来人!”不等邓展和袁熙说话,刘辩就向门外喊了一声。 一名龙骑卫兵士听到喊声,进入包房,双手抱拳躬身立于临门处,等待着刘辩下达指示。 “去一层,把那军官叫来!”看了立于门边的龙骑卫一眼,刘辩语气很是淡然的向他吩咐了一句。 “诺!”龙骑卫应了一声,退出包房,飞快的跑下楼梯,呼唤那军官去了。 没过多会,得了召唤的军官,在那名龙骑卫的引领下,跑上了三层,立于包房门外,双手抱拳躬身向屋内的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偏营什长魏五来到!” “魏五,你过来!”听到军官说话,正站在屋内低头看着国渊尸体的刘辩朝他招了招手,对他说道:“本王有话问你!” “诺!”魏五应了一声,微微躬着身子,进了包房。 “你等可有向那婢女询问案发经过?”待到魏五进入屋内站定,刘辩面朝着他,双手背在身后,向他问道:“除那婢女之外,此屋当时有几人在场?” “回禀殿下!”魏五再次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我等已然向那婢女询问,此间主人名姓,店内众人也是不晓得,只知他是自辽东返回的中原人,原籍何处却是无人知晓。早先与他一同进入屋内的,还有一人,那人穿着靑布深衣,并不像是大贵之人,可此间主人对他却是异常恭谨。二人进入包房,不过顷刻之间,婢女便送来了茶水,可送茶之时,屋内却已是只有尸体,而那青衣人却不晓得哪里去了。” 听完魏五的一番话,刘辩微微蹙起眉头,抬脚走出了包房。 与他一同上了三层的邓展和袁熙相互看了一眼,也赶忙跟了出去。 跟在刘辩身后,眼看着他推开与案发现场相邻的包房,邓展和袁熙都是满头的雾水,不晓得刘辩在做些甚么。 “他是从此处走的!”进了现场左手边的包房,刘辩环顾着包房内的摆设,对邓展和袁熙说道:“此人手段高明且胆气绝非寻常人可比,杀人之后大摇大摆离开案发现场,竟是无人看出端倪。” “殿下如何知晓凶手从此处离开?”站在刘辩身后,袁熙微微蹙起眉头,向他问道:“末将如何未有看出丝毫破绽?” “案发现场,窗台上灰尘未落,凶手只有一条路可走!”回头看着袁熙,刘辩朝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从正门离去!” 听着刘辩的分析,袁熙与邓展都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凶手是与凌云阁主人一同进的包房,在他们进入包房之前,看到他们的人不在少数,如何直接从正门离去,竟会无人发现? “这间房便是关键!”看出了袁熙与邓展脸上带着疑惑,刘辩微微一笑,指着屋内矮桌上放着的一盏茶水,对二人说道:“此间乃是会友之所在,若是你等,可会独自一人于此喝茶?” 刘辩如此一说,邓展和袁熙再次相互看了一眼,俩人都是一脸的恍然,显是明白了刘辩话中的意思。 “屋中之人,定是在等着凶手!”走到矮桌边,刘辩弯腰拿起那盏根本没喝过的茶,一边看着茶盏,一边说道:“茶水未动,坐于此处等候之人,心性显是比凶手差了许多。只因紧张,他竟是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若是本王猜测不差,等于此处之人,应是事先备好了一件别色的衣衫。由于此处与案发现场相邻,凶手得逞后,很快便可进入屋内,换上衣衫,与屋内之人一同离去,如此便可骗过众人的耳目!” “可凶手的相貌……”刘辩话音才落,邓展就一手捏着下巴,微微蹙起眉头,很是疑惑的说道:“莫非无人留意?” “将军忽略了一条!”这次没等刘辩说话,一旁的袁熙就接口说道:“殿下已然说过,此屋中之人,事先备办的乃是一件服色不同的衣衫。陌生人相见,第一眼认的,便是衣衫,尤以色泽为首……” “可惜啊!”袁熙的话刚说完,刘辩就摇了摇头,对二人说道:“凶手便在宾客之中,偏营官兵来到此处,只是将原本于楼中伺候的众人拿下,却将宾客悉数放走,如此便是放虎归山,若要找寻,恐怕难了!” “魏五!”将手中的茶盏放到矮桌上,刘辩向门外喊了一嗓子,待到从隔壁出来后并没有跟进这间屋的魏五进了房内,他才对魏五说道:“你即刻前往洛阳官府,传本王命令,调查凌云阁主人身份,务必查明他来自何处,有何仇家,或者是与何人有着利害冲突!告诉他们,本王只给三日期限,一旦查明,即刻向本王禀报!” “诺!”魏五抱拳应了一声,朝后退了两步,出了房间,才转身向楼下跑去。 “小将军!”待到魏五离去,刘辩走到窗口,望着楼下黑压压一片还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对立于屋内的袁熙说道:“恐怕事情未有查清,你是暂且不可离开洛阳了!” “多谢殿下提醒!”双手抱拳,朝着刘辩的背影躬身一礼,袁熙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动的说道:“只是末将使命未成,如今又要耽延时日返回,不晓得会被父亲如何惩处……” “此处无有他人!”不等袁熙将话说完,刘辩就转过身,面朝着他说道:“本初所议之事,并非决然不可,只是未到时日……” 话说到这里,他便止住了话头,朝袁熙报以意味深长的一笑,接着对一旁的邓展说道:“案情已然明了,我等只需返回府中,等候凌云阁主人身份明确,许多事情便可明了!” 丢下这句话,刘辩抬脚朝着屋外走去。邓展随后便跟了出去,只余下袁熙一人还立在包房中,回味着刘辩对他说的那半句话。 待到刘辩与邓展已快走到楼梯口,袁熙的两眼猛然一睁,想明白了话中的意味,心头一喜,赶忙追出了房间。 虽说已是明晰了刘辩话中的意思,袁熙却并未多问,跟着刘辩下了楼,径直出了凌云阁。 刘辩等人离开凌云阁之后不久,前来封锁现场的偏营官兵,便抬着国渊的尸首离开了案发现场,径直前往洛阳官府去了。 离开了凌云阁,刘辩骑着马,一边缓辔前行,一边向走在他右手边的袁熙问道:“小将军以往可曾来过洛阳?” “回禀殿下!”骑在马背上,袁熙抱拳朝刘辩拱了拱手,对他说道:“洛阳便是末将的出生之地,只是当年家父得罪了董卓,为避祸端,才举家迁徙。” “董卓乱政,不仅本王险些遭受戕害,这天下间,受其荼毒者颇多!”望着前方的街道,刘辩先是感叹了一声,随后又微微一笑,扭头看着一旁的袁熙,对他说道:“不过却也成就了无数豪杰!” “殿下当世豪杰,天下间何人还敢妄称英雄?”从刘辩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袁熙赶忙抱拳说道:“各地用兵自重者,在殿下眼中,恐怕不过是一群刍狗而已!” 刘辩扭过头,望着前方,待到袁熙将话说完,他嘴角保持着那抹淡然的笑容,好似完全无意的对袁熙说道:“冀州袁本初,手握数十万大军,便是这天下间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当世豪杰!” 第387章 等他离开再呈报 刘辩的话刚刚说完,袁熙就勒住了马,翻身跳下马背,跑到刘辩战马前面,双手抱拳,“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仰脸望着刘辩,言辞恳切的对他说道:“殿下明鉴,冀州袁氏忠贞大汉,家父虽是手握重兵,却唯殿下马首是瞻,断不敢悖逆大汉宗室……” 见袁熙跪倒在地上,刘辩也跳下了马背,快步走到袁熙面前,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本初父子忠义,本王如何不晓得?只是那公孙瓒连番对付本王,前些日子,也曾暗中下手,致使本王险些遭其戕害……” “唉!”话说到这里,刘辩止住了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说道:“罢了,回府再说!” “殿下!”刘辩刚转过身,才走到战马一侧,袁熙就站在他身后,抱拳对他说道:“公孙瓒做出此等悖逆之事,若不加以惩戒,天下人自是以为殿下好欺!自洛阳出兵不易,冀州与公孙瓒治地相邻,待到末将返回冀州,定会恳请父亲出兵蓟北,取那公孙瓒狗头,为殿下出这口恶气!” 已经伸手抓住缰绳,听到袁熙的话,刘辩又猛然返身,快步走回袁熙身前,拉住他的双手,对他说道:“如此甚好!若袁公当真攻破公孙瓒,本王允诺,原公孙瓒属地,尽属袁公!待到今日案了,凶犯缉拿归案。本王便命贾诩随同小将军返回冀州,促成此事!” “多谢殿下!”双手被刘辩握着,袁熙无法行礼,双目中却闪烁着激动的光彩,向刘辩说道:“末将定当促成此事!” 回到王府,一队羽林卫接了刘辩,径直往后园去了。袁熙则领着韩珩等人,返回了他于王府外院的临时下处。 刚回到下处,袁熙才在矮桌后坐下,吩咐了随行亲兵沏茶,亲兵的茶还没送来,门外就传来了一声通禀:“启禀将军,贾中郎前来拜会!” 跪坐在矮桌后,正寻思着刘辩对他说的那些话,听到“贾中郎”三个字,袁熙顿时想到了在前厅与他一同怂恿刘辩称帝的贾诩,赶忙站了起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向外吩咐道:“快请中郎入内说话!” 袁熙还没走到门口,贾诩已经在一名亲兵的引领下跨过门槛进了屋内。 “贾诩拜见小将军!”见了袁熙,贾诩双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行了一礼。 “中郎来访,末将倍感荣光!”袁熙也赶忙抱拳躬身给贾诩回了一礼,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中郎请入内说话。” 站在门边与袁熙又客套了一番,贾诩这才进入屋内,二人分宾主坐下。 待到坐定,贾诩再次抱拳向袁熙拱了拱,对他说道:“袁公委派小将军前来洛阳,欲要支持殿下称帝,与某之所想不谋而合。只是殿下不欲称帝,某着实觉着有些难为!” “中郎!”贾诩的话刚落音,袁熙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拉上,随后返回矮桌旁,站在桌后抱拳朝贾诩深深一躬,对贾诩说道:“若是家父晓得中郎如此有心,定会与中郎成为莫逆之交。” “殿下本是天下之主!”放下双手,袁熙站直身子,语气很是激愤的说道:“当日董卓老贼逆天而行,废真命天子而立刘协。虽说那刘协如今坐着皇帝之位,我冀州将士,却是决不承认!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家父及袁氏子孙,定当前赴后继,匡正大汉朝纲!” “袁公及小将军忠义,令贾诩钦佩不已!”袁熙的话刚落音,贾诩便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先是赞了一句,随后放下双手,很是无奈的又叹息了一声,对袁熙说道:“无奈殿下却是看重兄弟情义,不肯重登帝位。殊不知,待到天下大定,恐怕朝廷不除去殿下,也是寝食难安……” “中郎多虑了!”不等贾诩把话说完,袁熙就朝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殿下虽是并未与末将说过太多,可末将却是觉着,殿下绝非坐以待毙之人。称帝,恐怕只是时日而已……” “哦?”贾诩愣了一愣,一脸茫然的望着袁熙,微微蹙起眉头,压低了声音向他问道:“不知小将军可是从殿下的话中听出了甚么端倪?” “无有!”袁熙笑着摆了摆手,对贾诩说道:“殿下只是告诉末将,待到末将返回冀州,中郎会随末将一同前往!” 袁熙不愿多说,贾诩也没有再追问。二人只是相互会心一笑,便不再去提怂恿刘辩称帝之事。 “今日贾诩前来,一是与小将军说说心中所想,二是欲请小将军前去敝宅一叙。”重新落座后,贾诩望着与他斜向而坐的袁熙,对袁熙说道:“听闻小将军棋艺精湛,贾诩也是颇好此道。因此特意备办了酒宴,待到酒宴已毕,再与小将军手谈几局,如何?” “甚好!”贾诩邀请袁熙手谈,袁熙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随后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听到袁熙召唤,守在门外的韩珩立刻跨步进入屋内,抱拳立于门口,向袁熙问道:“小将军有何吩咐?” “把本将军那对翡翠玉虎取来,另外再将我等从冀州带来的野兽皮毛备上一些,我等前往贾中郎府上叨扰,怎敢空手而去!”向韩珩吩咐了一句,待到韩珩应声离去,袁熙才站了起来,朝贾诩一拱手,对贾诩说道:“贾中郎,请!” “区区一饭,小将军如此,贾诩愧不敢当!”听说袁熙要送他一对翡翠玉虎和许多野兽皮毛,贾诩赶忙站了起来,谦逊了一句,不过对袁熙的赠礼却并没有推辞,向袁熙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将军,请!” 贾诩请了袁熙,二人离开袁熙下处,出了王府正门,并骑朝着贾诩的府上去了。 二人离去后没有多久,王府后园的湖边,刘辩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的面朝湖水跪坐着。 小腹已是有些微微隆起的唐姬,站在刘辩的左手侧后方,一只手轻按在肚子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低头含情脉脉的凝望着刘辩。 在唐姬的身后,立着两名身穿桃红宫女装的婢女。两名婢女微微躬着身子,垂手而立,甚至连头都不敢多抬一下,一副很是恭谨的模样。 在那两名婢女之间的地面上,半跪着一名羽林卫兵士。 掠过湖面的风儿吹拂在羽林卫兵士的脸上,凉丝丝的,让他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舒泰。 可他却保持着半跪抱拳的姿势,望着刘辩的脊背,丝毫也不敢乱动一下。 “留意袁熙何时离开贾诩府上!”望着微波荡漾的湖面,刘辩没有回头,过了好久才向身后的羽林卫兵士淡然的吩咐了一句:“待到袁熙离开,再向本王呈禀!” “诺!”半跪在刘辩身后的羽林卫应了一声,站起来双手抱拳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跨步朝着外院跑去。 “唐姬……”羽林卫兵士离去后,刘辩向后展开手臂,将手掌轻按在唐姬的臀儿上,把她搂到了身前,仰脸朝她微微一笑,望着她那张始终保持着甜美笑容的俏脸,向她轻声问道:“即将做母亲了,可有听本王的话,好生照料自家?” 如今的唐姬,身段儿早已发育成熟,浑身都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只是那略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却使得她的蛮腰少了几分妖娆。 “承蒙殿下挂念!”臀儿被刘辩的手掌轻轻按着,唐姬羞红着俏脸,低下头,轻声对刘辩说道:“妾身晓得,即便妾身自家不爱惜身子,可腹中胎儿,却是殿下后人,如何敢有丝毫怠慢!” “平日多在后园中走动走动。”手按着唐姬的臀儿,享受着那弹性十足的手感,刘辩扭过头,望着碧波粼粼的湖面,向唐姬问道:“唐姬家人可有来到洛阳?” “已然来到。”刘辩问起她的家人,唐姬轻声应道:“军师先是遣人诓来了家父,后又将举家迁移至洛阳,竟是与殿下当日所说,如出一辙。” “闲来无事,也莫要总在府中!”扭头看着唐姬,刘辩语气很是轻柔的对她说道:“既然娘家人来了洛阳,你可前去家中省亲。许多日子不与亲人相见,应是想念的紧了。” 提及亲人,刘辩的语气陡然有些落寞了起来。 来到这个时代,他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返回曾经生活过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他也有着父母至亲,如今却是再无相见之日。 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便是跨越了千年,也是难以割舍。想到与他相隔了近两千年、再无相见之日的父母双亲,刘辩望向湖面,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听得刘辩叹息,唐姬还以为他是想到了被董卓害死的何皇后。一手扶着小腹,缓缓的跪坐在刘辩身旁,将小脑袋依偎在刘辩的臂膀上,语气轻柔的说道:“殿下莫要忧思太多,想来母后若是晓得殿下有如今功业,九泉之下,也会含笑!” 扭头看着唐姬,刘辩伸手搂着她的香肩,心内却在暗暗感慨。若是真给了他返回两千年后的机会,他会不会离开唐姬等对他情深意重、已如至亲的女子,再回到那个曾经熟悉的时代? 第388章 吕布来投 朝阳初升,几只雀儿在庭院内的枝头欢快的蹿跳、鸣唱着,给清晨的庭院带来了几分蓬勃的生趣。 与袁熙下了整夜棋,把袁熙送到府宅正门外,目送着韩珩率领的一队冀州兵士簇拥着袁熙离去,贾诩抬手朝昏涨的额头上拍了拍,借助轻拍,让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扭身返回宅内。 “中郎!”刚进后院,贾诩正打算返回卧房好生睡上一觉,解解熬了整夜的困乏,一名家奴快步跑到他身旁,神色中带着几许慌乱的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恳请中郎前去看看袁家小将军送的礼品。” “礼品?”已是困的大脑都快失去思维能力,对家奴只是请他前去观看礼品的举止,贾诩很是烦躁,朝那家奴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将礼品放在书房,待某起身,再去把玩不迟。” 家奴张了张嘴,本欲开口再劝,见贾诩满脸不快,便没敢多说,只是神色间却多了几分担忧。 贾诩送走袁熙,回房歇息去了。此时身在洛阳王府内的刘辩得了消息,立刻便命人招呼邓展,要邓展整备龙骑卫,随他一同前往贾诩府上。 邓展尚未复命,还在唐姬住处等候的刘辩正与唐姬说着话,一个婢女踩着小碎步,从外面跑了进来,于距刘辩五六步开外止住脚步,躬身对刘辩福了一福说道:“启禀殿下,方才有一兵士前来,说是军师请殿下前往前厅议事。” “军师请本王议事?”听到婢女的呈报,刘辩心内暗暗犯起了疑惑,心知若非事出紧急,徐庶定然不会请他去前厅议事,于是扭头看着唐姬,对唐姬说道:“你好生将养着,若是真个憋闷了,便出府去趟娘家,散散心儿!” 得知刘辩要走,与他跪坐于一处的唐姬赶忙站了起来,一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向刘辩福了一福,柔声说道:“殿下身有要务,莫要以妾身为念。大汉社稷,还须殿下匡扶!” 朝唐姬微微一笑,刘辩也站了起来,拉起她的双手,眼睛凝视着唐姬的美目,很是温柔的对她说道:“腹中怀有胎儿,多走动一些,将来临盆也有些力气!” “妾身晓得!”提及临盆,唐姬俏脸上现出一片酡红,很是羞赧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将脑袋低了下去。 与唐姬说了几句情意绵绵的话儿,刘辩离开了唐姬的住处,领着一队随他进入后园的羽林卫,快步向前厅走去。 刚进前院,离前厅尚有一些路程,一名龙骑卫兵士就快步迎了上来,半跪在刘辩面前,对他说道:“启禀殿下,邓将军已然备齐人手,只待殿下下令,便可前往贾中郎府上。” “贾中郎府上,暂且不去!”朝跪拜在面前的龙骑卫摆了摆手,刘辩向他吩咐了一句:“告诉邓将军,本王有要事处置,且让他候着,待到事毕,本王自会着人告知他。” “诺!”那龙骑卫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抱拳躬身侧步让到一旁,目送刘辩领着一队羽林卫朝前厅去了。 沿着阶梯一路快走,才到前厅门外,刘辩就觉着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跨步走进厅内,刘辩发现不仅是徐庶、庞统,就连赵云、太史慈、典韦等领军将领也都等候在厅内。 看到赵云等人也在,刘辩微微蹙了蹙眉头,心中生起一丝出了大事的感觉。抬脚进入厅内,不待徐庶等人与他见礼,便向徐庶问道:“军师召集众将,不晓得是何紧要事体?” “殿下有故人要来洛阳!”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徐庶脸上带着几分纠葛的说道:“只是这位故人,恐怕……” “怎了?”徐庶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收住了话头,见他没把话说完,刘辩眉头拧的更紧,向他问道:“是本王哪外故人要来此处?军师因何满面烦忧?若真个是故人,恐怕军师不会如此!” “殿下!”刘辩的话音才落,赵云就跨步上前,抱拳朝他拱了一拱说道:“不知殿下可记得当日于长安城外,率军追赶殿下之人?” “吕布?”听得赵云如此一说,刘辩愣了一愣,旋即便笑了起来,对徐庶等人说道:“我当是谁,竟会要军师如临大敌。那吕布失了长安,此番率领溃兵前来投靠,本王收留了他便是!” “收留事小,只是殿下可有想过吕布为人?”见刘辩一脸的不介意,徐庶抱拳对他说道:“吕布早先追随丁原,为了一匹赤兔马,便诛杀了丁原投效董卓。后又因貂蝉,而背弃董卓,与殿下合谋除去了董卓。虽说除董有功,可他毕竟心无忠义,与丁原、董卓有着父子名分,尚且反目!如此三姓家奴,殿下引入洛阳,又怎可不防?日前听闻他失了长安,便欲投靠袁术,可袁术却是未敢收留,因此才率军前往洛阳……” 话说到这里,徐庶望着刘辩,神色凝重的说道:“吕布麾下兵马,自离开长安,便是食不果腹,纵兵劫掠之事时有发生。若是容他们留于洛阳,恐怕难以节制!殿下当好生计议才是!” 刘辩手捏着下巴,低头沉思了片刻,对徐庶说道:“以军师之意,吕布来投,本王该当如何?” “杀了他便是!”徐庶还没有回话,典韦就跨步上前,拍着胸脯,对刘辩说道:“殿下若是不好下手,某领军前去劫营,待到事成,一应事体,均推到某的头上!” “典韦!”典韦话音才落,徐庶就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若是依你,如此一来,殿下便会背负难以容人之名,将来还有哪路英雄敢归附殿下?” “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这便如何是好!”被徐庶瞪了一眼,典韦有些郁闷的嘴里咕哝着骂了句:“吕布这厮鸟,要去袁术那里,去了便是,如何又来洛阳祸害殿下!” 再次瞪了典韦一眼,待到典韦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徐庶才抱拳对刘辩说道:“拒绝吕布来投,定是不可!杀之决然不行!为今之计,殿下只有分步而行,方可起到震慑吕布,要其约束麾下的效用。” “军师请说!”吕布为人着实不算光明磊落,尤其是对主家,向来没有忠诚,刘辩绝对不会自大到以为他能驾驭吕布,待到徐庶说可分三步而行,他赶忙向徐庶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徐庶把话说下去。 “半道威慑,近城恫吓,入城礼迎!”望着刘辩,徐庶伸出三根手指,每说四个字,便会蜷起一根手指,待到所有手指全都蜷起,他又接着对刘辩说道:“子龙可借当日吕布于长安城外追击殿下为由,前去挑战吕布,子义搦战。二位将军勇武,天下皆知,即便吕布勇冠三军,也是不敢小觑。眼下他是有求殿下,断然不会与子龙厮杀!尔后臣下亲去阻止,给他留下一条退路,带他前往洛阳。吕布心内必是会对城中诸将有所顾忌,不臣之心也会稍敛。” 听着徐庶的话,刘辩一手捏着下巴,缓缓的点着头,脸上却还是带着一片凝重。 “殿下可命牢城之中选出一些死囚,将这些死囚换上我军衣甲,跪伏于吕布必经之路!”看着面色凝重的刘辩,徐庶接着说道:“待到吕布领军接近,便将这些死囚砍了脑袋。臣下自会借机晓谕吕布,就说被杀之人,乃是劫掠平民之乱兵。吕布见殿下连自家兵士犯法,都会砍了头颅,又如何不会约束麾下,严令不得劫掠?” “好计!”徐庶的话音刚落,刘辩就以右拳重重捶打了一下左掌,满面笑容的对徐庶说道:“待那吕布率军来到洛阳,本王亲自出城相迎,支助粮草、军饷,不谈当日他追击本王之事,只与他叙那诛杀董卓之谊。如此恩威并服,即便吕布胸怀野心,恐怕在这洛阳城内,也是不敢造次!” “子龙!子义!”已是明白该如何去做,刘辩扭头对厅内的赵云和太史慈喊道:“你二人稍后点起三万兵马,前去拦截吕布。记得,只许与他搦战,激他单挑,绝不可真个挥兵掩杀!” “诺!”得了刘辩的命令,赵云与太史慈齐齐上前一步,抱拳应了一声。 “杨奉!”向赵云、太史慈下过命令,刘辩又扭头看着一旁的杨奉,对他说道:“堂议之后,你前往监牢,寻那必死之人,找出十数个来,给他们换上偏营兵士的衣甲,押赴洛阳城外二十里处,等待吕布大军一到,即刻行刑!至于那些死囚家眷,给他们一些发放一些钱财,也算是他们为洛阳做了些事情!” “诺!”杨奉跨步上前,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又撤步站到了他原先站着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支约莫万余人的大军,正从南方缓缓的朝着河南尹境内开拔。 这支军队中,所有官兵都是衣甲残破,一副疲敝不堪的狼狈模样。 “老哥,还要多久,才能到洛阳?”队伍中,一个约莫二十岁刚出头,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提着短矛的士兵伸头望着前方,向他身旁走着的一名老军说道:“已是饿了好几日,若是能早些到了洛阳,洛阳王施舍些饭食也好!” “嘘!”一旁那个身上皮甲都撕开了一条长长口子的老军,听了年轻兵士的话后,竖起一根手指,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这些话若是被将军听了去,你恐怕会落个祸乱军心的罪名,小命难保!” 吃了老军一吓,年轻兵士缩了缩颈子,向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数名将军望了一眼,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再没敢言语半句。 第389章 两全其美为何不做 回到卧房睡下没多会,贾诩睡的正自香甜,早先提醒他要去书房看看的家仆匆匆跑进屋内,轻声唤道:“中郎,殿下来了……” 由于熬了一整夜,实在太过倦乏,贾诩沉浸在睡梦之中,发出阵阵粗重的鼾声,竟是没能听到家仆的说话声。 见贾诩没有醒转,进入屋内报讯的家仆又朝铺盖凑近了一些,嗓门大了许多,几乎是喊着对贾诩说道:“中郎,殿下来了……” 大声朝着主家说话,家仆也很是恐慌,发出这声喊,他赶忙低下头,垂手立于一侧,偷眼看着贾诩。 可躺在铺盖上的贾诩还是没有醒来,他咂吧了两下嘴,翻了个身,随后又发出了一阵如同打雷般的鼾声。 “中郎!殿下来了!”连续两次没有唤醒贾诩,家仆也有些急了,再次凑近了一些,躬着身子,完全放开了嗓门,朝着贾诩吼了起来。 这声喊,睡梦中的贾诩听了个真切,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朝那家仆望了望。 被他望了一眼,家仆赶忙躬着身子,垂手退到一旁,连动也不敢动弹一下,更不要说再偷眼去张望贾诩了。 “殿下来了?”坐在铺盖上发了会愣,确定眼下不是在做梦,贾诩抬起头,向立于屋内的家仆问了一句:“可有进入府宅?” “已然进府!”家仆躬着腰,神色中带着几分恐慌的看了看贾诩,嘴巴咕哝了两下,好似有话要说,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快!快!”听说刘辩进了府,贾诩赶忙站了起来,向那家仆喊道:“伺候本中郎更衣。” 贾诩起身时,刘辩与邓展已经进了中郎府。府内院落原本由家将巡守的区域,也全都换成了龙骑卫。 庭院内的龙骑卫保持着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腰的姿势,他们每个人都是笔挺着身板,双目直视前方,就犹如一尊尊岿然不动的雕像。唯一会动的,便只有他们头盔上那在风儿吹拂下微微发颤的金色羽毛。 进了中郎府,邓展向一名中郎府的家仆询问了书房的位置,与刘辩一同进了府宅后院,直奔书房而去。 书房靠左侧的墙根边上,摆放着许多竹简。竹简的旁边,则整齐的码列着一排箱笼,其中一只箱笼的盖儿是打开的,里面堆着的,是一整箱纸质书籍。 除了书,刘辩还发现,在书房内的矮桌上,放着两只晶莹剔透、通体碧绿的小老虎。 走到矮桌前,弯腰将那两只小老虎拿在手中,刘辩一边把玩着,一边将其中一只递给了身后的邓展,向他问道:“邓将军早年游历世间,不知可认得这两只老虎是何材质?” 接过刘辩递来的翡翠老虎,邓展仔细端详了片刻,抬头对刘辩说道:“此物材质乃是和阗软玉,玉质虽是上乘,却非绝品。殿下问此作甚?” “贾诩请袁熙来府上,邓将军以为袁熙只会送这么一对寻常玉老虎么?”从邓展手中拿回那只玉老虎,刘辩将两只老虎放回到矮桌上,朝着邓展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墙角那堆物事,恐怕才是真正的礼品。” 向矮桌后的墙角看了一眼,邓展发现在墙角堆放着几捆用粗麻布包起来的包袱。 包袱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好像很软的样子,从外观看,顶多只是一些丝绸、缎匹,着实看不出里面有甚么贵重物事。 就在刘辩与邓展说着话时,刚被家仆叫醒的贾诩跌跌撞撞的冲到了书房。不晓得是因为紧张还是忙乱,在进书房时,他的脚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一头摔倒在地上。 “殿下……”很是狼狈的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在地上,贾诩刚站起来,就抱拳朝刘辩深深行了一礼。 “如何?”见贾诩进了屋内,刘辩并没在意他的狼狈模样,转过身看着贾诩,向他问道:“与那袁熙相谈应是甚欢吧?” “启禀殿下!”贾诩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对刘辩说道:“臣下与袁熙对弈整晚,今早方将他送回。对弈之时,袁熙已然与臣下相约,返回冀州,便请袁绍发兵,攻伐公孙瓒。” “墙角那些是甚?”刘辩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贾诩的话头,转过脸看向墙角那一堆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包袱。 顺着刘辩的目光朝那堆包袱看了过去,贾诩神色很是坦然的应道:“不过是一些冀北野兽的皮毛。” 贾诩的话还没有说完,邓展已是快步走到包袱前,将其中一个包袱解开。 解开外层的麻布,当邓展将里面包裹着的兽皮抖落开时,一堆金灿灿的金珠霎时滚落了出来。 看见滚落满地的金珠,贾诩顿时目瞪口呆,满脸愕然的愣在了那里。 邓展正要去将其余的包裹都给解开,刘辩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不用了!” 直到刘辩说话,目瞪口呆立于书房内的贾诩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袁熙告知臣下,这些乃是兽皮,臣下并未打开查看,着实不晓得内里竟是包裹金珠!臣下这便着人将金珠给他送回去……” “起身吧!”朝贾诩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双手负在身后,对他说道:“若是你将金珠送回,这整晚的棋便是白下了!这些金珠你且收好,本王只当不知便是!” 说完话,刘辩抬脚朝书房门口走了去。邓展也跨过矮桌,紧随其后,在经过贾诩身旁的时候,邓展还低头朝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 跪伏在地上,直到刘辩和邓展出了书房,贾诩都没敢抬起头来。 一直跪了许久,庭院内的龙骑卫已然撤走,早先唤他起身的家仆进了书房,轻声唤了贾诩两声。 听得家仆唤他,贾诩才抬起头,扭脸望着家仆,满头冷汗的问道:“殿下走了?” “走了。”垂手立于贾诩身旁,家仆朝满地散落着的金珠看了一眼,也是惊的后脊梁都冒出了冷汗。 他早先曾提醒过贾诩,要贾诩到书房来看看包裹在兽皮内的金珠。可当时贾诩由于太过困乏,竟是疏忽了。如今这些金珠被刘辩看到,此事可大可小。 若是闹的大了,刘辩与贾诩较起真来,贾诩恐怕会因收受贿赂而人头落地;即便是大事化小,恐怕贾诩也是会落个罢官的下场。 贾诩一旦不好,他们这些伺候贾诩的人,也会水落船低,从此恐怕在这洛阳城,也是抬不起头来。 “呼!”让那家仆意外不已的,是贾诩听闻刘辩走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子,对他说道:“先将金珠收起,待到过些日子,本中郎离开洛阳,你便将其中九成拿去府库充公,剩余一成,交于帐房,留作贴补家用。” “中郎,这……”听了贾诩的一番话,家仆脸上带着担忧的向他问道:“如此无妨吧?” “依着本中郎所说去做便是!”贾诩并不给那家仆多做解释,朝他摆了摆手,向书房门口走了去。 望着贾诩离去的背影,家仆舔了舔嘴唇。待到贾诩离去,他看着那满地的金珠,有心想藏起几颗,却又不敢,生怕被发现了遭到责罚,最后还是强忍着心中的贪念,将那些金珠一颗颗收好,又用兽皮包裹了起来。 离开贾诩府上,在邓展和一队龙骑卫的簇拥下,刘辩骑着马,缓缓的朝着王府方向走去。 一路上,邓展都没有说话。他的脸色阴沉,眉头紧紧的拧着,好似在想甚么很紧要的事情。 “可是不明白为何本王让贾诩将金珠收起?”骑马于邓展身前半步缓辔而行,刘辩回头朝阴沉着脸的邓展看了一眼,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向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听得刘辩发问,邓展才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一拱说道:“正是,自殿下镇守洛阳,众臣僚何人敢收受过外人礼品?若是此风一开,恐怕将来官员们都会处心积虑聚敛民财,如此一来……” “没那么严重!”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贾诩收受的,乃是袁熙赠予的财物。事先他并不知晓,本王如何可因此而责难于他?且此时要贾诩将财物退还袁熙,恐怕他与袁熙刚刚达成的默契,便会因此而一扫而空。而且袁熙以为此事本王不晓得,本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贾诩收下金珠,如此贾诩得了好处,本王也得了好处,两利之事,本王又如何不会去做?” “殿下看的透彻!”经刘辩如此一解释,虽说邓展心内还是有些烦闷,却要比先前好了许多,他抱拳朝刘辩拱了拱,便不再多言语,随着刘辩一同朝王府方向行去。 刘辩前往贾诩府上的同时,豫州与河南尹交界处,许多穿着残破衣甲的兵士正忙着收拾营帐。 身穿鳞片甲、头顶蘸金冠的吕布,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眺望着前方那片高耸的大山。 吕布身后站着一名身穿大红罗裙的女子,这女子纤腰细窄、臀儿圆翘,浑身透着一股成熟美女特有的韵味。 她挽着贵族妇人常梳理的流云髻,立于吕布侧后方,一双美目并未像吕布一样望着远处起伏连绵的群山,而是眺望着洛阳的方向。 她那双眸子如同碧潭般晶莹透亮,眼神却是极为复杂。那眼神里,有留恋、有神往,但更多的,却是充斥着羞恼和愤怒。 第390章 身边有眼线 “貂蝉,你看这嵩山!”一手按着剑柄,吕布转过身,伸出另一只手,将立于身后的貂蝉揽进怀中,指着前方连绵的大山,对她说道:“大山绵延,如此恢宏,若是洛阳王收留我等,本将军定当与你一同登临绝顶……” 吕布的话尚未说完,貂蝉就很是凄苦的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而是将脸扭向了一旁。 “怎了?”发觉貂蝉情绪不高,吕布将她又搂的紧了一些,很是关切的低头望着她问道:“只要洛阳王肯收留我等,我等日后便不用再流离颠沛,你如何却是这般模样?莫非你不愿前往洛阳?” 依偎在吕布宽厚的胸膛前,貂蝉将臻首靠着他的胸脯,双臂慢慢的绕过吕布的虎腰,将他紧紧搂住,过了许久,才幽幽的叹了一声。 “究竟怎了?”貂蝉不说话,只是一味的长吁短叹,吕布微微蹙起眉头,双手扶着她的香肩,将她拉到身前,虎目凝视着她那娇艳如花的俏脸,向她问道:“何人惹你不快?告知本将军,本将军这便将他砍了去!” “不!”香肩被吕布扶着,貂蝉先是紧紧的抿着嘴唇,待到吕布说要为她杀人,她才赶忙仰起脸,美目凝望着吕布那张刚毅中带着些许愤怒的脸,轻声对他说道:“有将军在,何人敢激怒妾身。妾身只是颇感人世悲凉,因此才会这般,将军莫要介意便是……” “好端端的,如何便悲凉起来!”把貂蝉搂进怀里,吕布的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无限柔情的对她说道:“本将军倥偬半生,从未想到今生竟会遇见你。你长吁短叹,本将军的心儿就好似被人狠狠的捅上了一剑似得……” “貂蝉只是感叹,将军如此英雄,竟也会寄人篱下……”依偎在吕布怀中,貂蝉双臂紧紧环抱着他的虎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哀怨,话只说了一半,便不再接着说下去。 “我当是甚!”搂着貂蝉,吕布仰脸望着远处的嵩山,对貂蝉说道:“洛阳王乃是大汉宗室,我等投效于他,便是扶助大汉正统,日后本将军定会于沙场之上建功立业,为你博取一番功业!” “嗯……”与吕布紧紧相拥着,貂蝉红润的唇儿轻轻蠕动了两下,好似有话想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如同一只小鸟般依偎在他的怀中。 洛阳城内,刘辩刚返回王府,才从马背上跳下,一名羽林卫就跑了过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方才洛阳官府前来呈报,凌云阁主人已然查明身份!” “他是何人?”听得那羽林卫禀报,刚把缰绳递给一名龙骑卫的刘辩赶忙向他问道:“凌云阁主人姓甚名谁?从何方而来?来到洛阳,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羽林卫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凌云阁主人名叫国渊,字子尼,乃是乐安君盖县人。早先与管宁、邴原等人避乱辽东,听闻殿下得了洛阳,本欲前来投效殿下,不想尚未前来求见殿下,便身受戕害……” “哦!”听说国渊本是有心前来投效,刘辩心内不免生起一丝惋惜。 他虽说从未听过国渊这个名字,却是听说过管宁、邴原。与此二人一同避乱辽东,想来也是一位名士。 “他死前与何人接触过,可曾打探清楚?”心内暗暗嗟叹了一番,刘辩又向那羽林卫问了一句。 “今日一早,城内小巷中有人发现两具尸体!”让刘辩惊愕不已的,是羽林卫并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抱拳对他说道:“经当日发现国渊尸首的婢女辨认,其中一具尸体,便是随国渊一同进入屋内的青衣人。” “嗯?”听了羽林卫的禀报,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朝一旁刚刚下了马背的邓展看了过去,像是在对邓展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杀人灭口!好迅捷的速度!” “末将领人前去调查!”见刘辩眉头渐渐的锁了起来,邓展赶忙说道:“末将这些年于外游历,也是见过一些世面,想来可从其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谈何容易!”刘辩摆了摆手,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邓展说道:“刺杀国渊之凶手突然横尸街头,对方便是要杀人灭口。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即便你查到了端倪,恐怕幕后主谋已然离开洛阳,又去擒拿谁来?纵使擒获了一些小鱼小虾,他们又晓得多少深层的事体?” “殿下!”刘辩否决了邓展前去调查的要求,那名报讯的羽林卫又接着说道:“洛阳官府在调查案情之时,得到一条讯息。当日殿下与邓将军离开凌云阁,一名白衣少年,曾邀国渊前去叙话。彼此,国渊正与冀州小将军博弈!” “难怪袁熙说当日国渊曾于对弈途中离开!”得知当日国渊曾与一白衣少年相见,刘辩一手捏着下巴微微拧起眉头,向那羽林卫兵士说道:“你且下去吧” “诺!”羽林卫兵士应了一声,抱拳躬身,倒退着走了两步,才转身快步离去。 “殿下……”羽林卫兵士远去之后,邓展向一手捏着下巴,正思索什么的刘辩小声说道:“那白衣少年或许已然离开洛阳,他在城内定然还留下了人手,若非如此,那俩人也绝不会莫名横尸街头……“ “嗯!”刘辩点了点头,虽是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如同邓展预料那样,令他前去调查白衣少年留在洛阳的眼线,而是很淡然的对邓展说道:“邓将军且回去歇息吧,此事容本王好生想想。” 向邓展交代了一句,刘辩在几名前来迎接的羽林卫护送下进了后园。 望着刘辩的背影,邓展满头都是雾水,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位洛阳王为何明明晓得城内有人布下了眼线,却会如此从容,甚至连派人前去调查的举动都没有。 洛阳城事件频发的同时,与河南尹接壤的兖州郡濮阳城内。 曹操跪坐于书房矮桌后,微微眯缝起眼睛,环视着书房内分为两排跪坐着的数名文士。 “日前洛阳传来消息!”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曹操终于开口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对众人说道:“吕布正率军前往洛阳,袁绍之子袁熙,也已进入洛阳。山东名士国渊,于洛阳城内开了家凌云阁,却不幸殒命。你等以为,这些意味着将会发生何事?” 跪坐于左侧第一位的,正是曹操赖以倚重的戏志才。 曹操向众人询问关于对洛阳的看法,戏志才并没有言语,他只是微微拧起眉头,思索着曹操所说的每一个字。 屋内众人先是把目光都集中在戏志才的脸上,见他半天没有表态,荀彧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先向曹操行了一礼,随后便对曹操说道:“明公,臣下听闻袁熙前往洛阳,乃是奉袁绍之命,请洛阳王登基。明公手握重兵,占据兖州、青州一带,兖州与河南尹毗邻,明公虽是对大汉朝廷忠心不二,又如何不会遭到洛阳王猜忌?” 话说到这里,荀彧直起腰,望着跪坐于矮桌后、面色深沉的曹操,接着说道:“长安城为李傕、郭汜所占,明公当即刻出兵,援救当今陛下,将陛下接到濮阳,以匡正朝纲……” “荀司马所言不差!”荀彧的话才落音,曹操还没有给与回复,戏志才就摇了摇头站起身,抱拳对曹操说道:“明公,李傕、郭汜新近占据长安,此二人虽是操纵朝堂,却并无董卓只能。明公若令大军西进,攻破长安,只是时日而已。只是荀司马忽略了一事,此二人共事,眼下只是休戚与共,因利害相关才得稳固,假以时日,二人均不满现状,意图只手遮天,便会生起内斗。届时主公发兵,便可一举攻破长安。岂不比眼下发兵,强令将士于敌军强悍之时拼死攻城要好上许多?” 虽说荀彧的话不无道理,可曹操却一直都在等待着戏志才表态,见戏志才站起说话,他的目光也从荀彧脸上转到了戏志才的脸上。 “兖州青州一带,黄巾方定。”立于荀彧身旁,戏志才面向曹操,接着说道:“民心未稳,明公暂不可大举出兵。眼下明公当采取秋守春战之策,多集粮草,待到来春,徐图南进,将后方稳固,再无后顾之忧,方可进兵长安!” “正是!”戏志才提出了秋守春战,先前曹操占据兖州时投效他的程昱也站了起来,抱拳对曹操说道:“洛阳王并非庸王,眼下洛阳不过是小有动荡。袁绍极力撺掇洛阳王登基,若是洛阳王于此时登基,明公便可以匡正汉室之名发兵洛阳,扶持大汉朝廷,以壮大明公军力。若洛阳王不愿称帝,其志向不小,明公当早做防备。明公若是太早出兵长安,恐会遭天下人嫌忌。洛阳王何等聪慧?怎会看不出明公意图?届时大军才抵长安城下,便被洛阳军截杀,明公是得不偿失!眼下时机不合,明公当暂且忍耐,待时机适宜,再出兵不迟!” “我等附议!”程昱的一番话说完,书房内众人全都站了起来,齐齐抱拳躬身,表示赞同戏志才与程昱的看法。 跪坐于矮桌后,曹操眉头紧紧的拧着,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也罢,暂且观望,洛阳城内暗线便在洛阳王身畔,彼处稍有异动,我等便会尽知。待到来日,时机适宜,再举兵前往长安勤王,更为妥当!” 第391章 可敢与某单挑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匹通体火红的健马发出一阵“希律律”的长嘶,高高扬起前蹄人立而起。 它那两只比寻常北方健马的蹄子要大上一倍的前蹄落在地上,干燥的泥土被它踏的飘扬起来,漾起一股焦黄的烟尘。 这匹马体型要比军中健马更为魁伟,它的长嘶也要比寻常健马更为中气十足。此马正是当年董卓为收买吕布,而名李肃赠送给他的赤兔。 手提方天画戟,身上鳞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吕布,兜着缰绳骑在马背上,眉头微微拧起,虎目直视着前方。 在他的前面,出现了一片滚滚的烟尘。漫天的烟尘席卷而来,离吕布和他身后的万余名将士越来越近。 “将军!”正凝望着迎面而来的那股烟尘,张辽提着大刀,策马走到吕布身后,望着前方,对他说道:“看起来人马不少,是否要整军备战?” “备战?与谁备战?”扭头看了张辽一眼,吕布眉头紧蹙,对张辽说道:“此处乃是河南尹地界,以洛阳王的脾性,他如何会容得他人麾下大军在洛阳一带纵横驰骋?前方来的,定然是洛阳军骑兵。” 说着话,吕布又将脸扭向前方,接着说道:“看起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人。一万骑兵便抵得两万步兵,我军只有一万人马,且是老弱疲敝,即便备战,又挡得他们一次冲杀否?” “来者气势汹汹,定是不善!”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张辽很是担忧的说道:“莫不如且让将士们做好防范,届时也不至被他们一举击溃,纵然冲突起来,我等也可且战且退!” “嗯,你去着手吧!”吕布点了点头,提着方天画戟,拧眉望向对面越来越近的大军。 张辽勒转战马,向身后的大军跑了过去,到了队伍前,他高高举起大刀,向那万余名官兵喊道:“将士们,列队备战!” 听到张辽喊出“列队备战”,所有官兵全都愣住了。他们早先得到的命令是前往洛阳,投效洛阳王,却不晓得到了河南尹,竟然还有可能会与洛阳军作战。 虽说心内很是不愿与洛阳军作战,可张辽已经下了命令,将士们也不敢不从,立刻便散开了队形,摆出了防御的阵列。 在这支大军之中,有着三辆箱体乌黑的马车。这三辆马车内,乘着的是包括貂蝉在内,吕布的三位妻子。 当张辽喊出“整军备战”时,貂蝉掀开了车帘,朝车窗外张望了一眼。 身穿大红汉军衣甲的万余名将士,已然列好了防御阵型。吕布麾下的将军们,也个个如临大敌,提着手中的兵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正朝他们汹涌而来的洛阳军骑兵。 对面的骑兵越来越近,当吕布看到漫天烟尘中,出现了一员银甲白袍的小将军时,他愣了一愣,一直拧着的眉头,越发皱的紧了。 当初在长安城外,吕布曾与赵云直接面对过。若不是赵云阻拦,那时他定然已经拦住了刘辩。 虽说当日没有交手,可赵云那与身居来的武将威仪,却是让吕布始终难以忘记。若是当日拦截吕布的不是赵云,或许吕布就算是率军冲杀上去,也要将刘辩赶回长安。当日赵云横枪立马挡住他的去路,沙场之上从未遇见过对手的吕布,竟是心内也生起了几分忌惮,才最终无功而返。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领军进入河南尹,便又与这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白袍小将军遭遇。 在赵云身旁,还有一员武将。那武将穿着一身龙鳞战甲,坐在马背上,就犹如铁塔般敦实,仅仅只是外在,便让吕布感觉此人不好对付。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前来为赵云掠阵的太史慈。 骑兵越来越近,无数马蹄踏着地面,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已然列好阵型的吕布麾下兵将,只觉得那无数战马踏动着地面,连脚下的黄土地都震颤了起来。 “停!”领着骑兵,到了与吕布等人只有百余步的地方,赵云勒住战马,高喊了一声,止住了骑兵的前进。 随他一同前来的三万骑兵,得了命令,立刻散开,摆出了骑兵进攻时常用的锥形阵列。 待到骑兵列阵已毕,赵云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吕布迎了上去。 “赵将军!”对赵云有着深刻印象的吕布,见赵云迎了上来,手持方天画戟,朝赵云抱拳一拱,对他说道:“感蒙将军亲来迎接,布万分惶恐……” “吕布!”吕布的话还没有说完,赵云就抬起长枪,用枪尖指着他,向他吼道:“当日长安城外,尔欲不利于殿下,如今落难,却来投靠殿下,尔可有面皮否?” 被赵云喝问了一声,想起当日在长安城外拦阻刘辩之事,吕布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羞恼之下,脸色不由的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幻着。 “赵将军!”虽说在赵云喝问下,折了面子,可眼下吕布已然率军进入河南尹,即便想要退走,也已是晚了,他再次抱拳朝赵云拱了拱,对赵云说道:“殿下仁德,岂会因此而责难于布?想当日,布曾屡次与殿下为敌,殿下均是一笑而置之,正因如此,布才欲投效殿下,从今尔后再不背弃!将军今日前来阻截于布,恐非殿下意愿!” “哼哼!”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持着长枪,赵云向吕布冷笑了两声,高声喊道:“本将军前来,殿下自是不晓得。只是当日尔欲不利殿下,如今殿下却是要收留尔等,本将军不忿,今日特来寻你!” “赵将军意欲何为?”赵云咄咄逼人,吕布也是来了几分血性,他涨红了面皮,紧紧的锁着眉头,向赵云问道:“莫非将军欲与布开战不成?” “上天有好生之德!”赵云眼睛微微眯了眯,与吕布视线相对,向他喊道:“若是开战,尔麾下兵马今日又有几人可全身而退?本将军便与你单打独斗,如何?” 吕布正要应声,已经与张辽等人策马走到他身后的高顺赶忙兜马上前,压低了声音对吕布说道:“将军切不可应战!如今我等前来投效洛阳王,若是与其麾下将军厮杀,日后如何相见?” 原本吕布已是打算应战,听得高顺如此一说,他低下头,又沉吟了起来。 他心内萌生了息事宁人的想法,可对面的赵云却是不依不饶,一个劲的叫骂着,要他前去应战。 就在赵云叫骂着,吕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几骑快马从赵云身后的大军侧旁冲了出来。 “赵将军切不可如此!”领着几名骑兵冲上前来的,正是刘辩麾下军师徐庶,还没到赵云身前,徐庶就高声喊了起来:“吕将军不辞劳苦,前来投效殿下,殿下已于城内摆设酒宴,只等为吕将军接风。赵将军如何率军前来阻拦?” “军师!”待徐庶到了近前勒住坐骑,赵云朝他抱拳拱手,很是义正词严的说道:“吕布这厮,当日于长安城外意图对殿下不轨,如今却要来投,末将心中不忿,特来寻他厮杀。若是殿下怪罪,只管取了末将这颗头颅便是!” “胡闹,胡闹!简直胡闹!”徐庶手提缰绳,绕着赵云转了两圈,对他说道:“赵将军快快领军退去,此事本军师自当向殿下解释!” 被徐庶强逼着退军,赵云脸上带着几分不忿,却也不敢违拗,只得抱拳朝徐庶拱了拱,勒转战马,很是不情愿的跑回了阵列之中。 待到赵云与太史慈领着骑兵离去,徐庶一提缰绳,策马朝吕布迎了上来。 “吕将军受惊了!”到了吕布近前,徐庶朝他拱了拱手,满面笑容的对他说道:“殿下听闻将军来到,欣喜莫名,特命在下前来迎接。不想子龙却于半道拦截将军,幸而在下赶到,未有酿成大祸,还望将军莫怪!” “劳烦军师!”吕布赶忙回了一礼,郁闷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换上了一脸亲昵的笑容,对徐庶说道:“末将以往与殿下为敌,如今殿下不计前嫌,收留末将,末将着实惶恐。此事不怨赵将军,多是因末将昔日造下的冤孽,方才引得赵将军发怒!” “吕将军,请!”吕布如此说,徐庶也不与他多客套,满面笑容的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殿下已然在洛阳城外列队恭候!” “军师,请!”向徐庶做了个请的手势,吕布双腿朝着马腹上轻轻一夹,策马与徐庶并肩向洛阳方向行去。 驻马立于吕布身后的张辽,见二人并肩行进,抬起一只手臂,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已经列起防御阵型的万余名将士,见了张辽的手势,都是不由的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徐庶来的及时,迅速排起队伍,跟在吕布等人身后,朝着洛阳开拔。 一边向着洛阳行进,吕布与徐庶一边说着话,正行进间,吕布看到前方的路边,并排跪着十数名身穿洛阳军衣甲的兵士。 在那些兵士身后,则立着数名手持长剑的士兵。 “军师,那是何故?”看到这一幕,吕布很是纳闷的抬手朝前一指,向徐庶问道:“为何路边跪了这许多兵士?” 顺着吕布手指的方向朝前一看,徐庶微微一笑,对吕布说道:“这些兵士有的在百姓田地中踩踏,有的则是抢掠了百姓,殿下已然下令将他们处死……” 徐庶正说着话,前方路边上,早就奉命在此等着的杨奉抬起手臂,向那十多名手持长剑的兵士高声喊道:“行刑!” 这声喊很是响亮,虽说吕布距他们尚有二三十步,却是把那两个字听了个真切。 第392章 吕布入洛阳 随着杨奉一声令下,十多道银亮的光弧划过,跪在地上的十几名洛阳军的头颅顿时被劈了下来。 一道道鲜血飚射而出,在阳光下,那喷溅的血珠就犹如一颗颗剔透通红的玛瑙一般晶莹通亮,十几具掉落了头颅的尸体歪倒于一旁。 砍了他们脑袋的那十几名洛阳军,从怀中摸出雪白的麻布,将长剑上的血渍抹净,待到把长剑归鞘,他们每人拖着一具尸体,退到路边,扭头看想正沿道路缓缓前进的吕布大军。 从这群洛阳军身旁经过,吕布扭头看着地上那十多具没了脑袋颈部还流淌鲜血的尸体,待到离这群人远了些,他小声向身旁的魏续说道::“传令下去,在河南尹境内,任何人不得劫掠百姓,更不许从田间横穿,否则殿下要砍他们脑袋,本将军也是保不住他们!” “诺!”魏续应了一声,勒转战马立于路边,向缓缓行进的吕布军将士们喊道:“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劫掠百姓、不得践踏田地,违令者斩!” 骑马走在吕布身旁,听着魏续的喊声,徐庶嘴角漾起了一抹别人难以觉察的笑容。 洛阳城越来越近,远远的吕布已是能看到城头上迎风招展的黑色战旗。 望着那一面面战旗和宏伟的洛阳城墙,吕布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当日我等离开洛阳,此处已成一片焦土,不想如今竟是繁华如初。” “董卓一把火,可是要殿下劳心费神了许久!”望着洛阳城墙,徐庶叹了一声,抬手朝城门处如同火焰般通红的地方指了过去,对吕布说道:“吕将军,殿下已然于城外等候!” “末将理当前去向殿下告罪!”顺着徐庶手指的方向,朝城门处看了一眼,吕布双腿往马腹上一夹,策马快速冲了出去。 见吕布冲出,徐庶也赶忙跟上,后面的张辽、高顺等将军,也一拥而出,簇拥着吕布,往城门去了。 城门外,五千名羽林卫以及邓展麾下五百名龙骑卫悉数跟随刘辩出城。 羽林卫呈扇形队列在城门外摆出了阵势,所有羽林卫胯下的战马,均是精挑细选的塞北骏马。 能够被选入羽林卫的官兵,尽是洛阳军主力中的佼佼者。他们不仅战斗技能高出普通士兵许多,就连骑术,也是非寻常官兵可比。 五千名羽林卫列起骑兵阵,所有战马排成了一条线,马与马之间保持着相等的五拳距离。除了偶尔有战马发出一两声响鼻,数千人的队列中竟是半点杂声也听不到。 在羽林卫列出的阵型前,五百名龙骑卫也排起了一个小小的方阵。与羽林卫相同,龙骑卫胯下的战马,也都是塞北的良种马。 无论谁看到这支队伍,都会以为他们是拱卫刘辩的精锐骑兵,绝对不会想到,这支队伍的战斗方式,竟是如同火药时代欧洲的龙骑兵一样,骑马只是为了加快机动性,真正作战时,却是会跳下马背,与敌人展开肉搏。 领着两支最为精锐的队伍,等候在洛阳城门外。刘辩的左右两侧,驻马立着他麾下的谋臣和武将。管亥、典韦等将军,都是全副武装,丝毫没有因吕布是来投诚,而有半点懈怠。 远远看到十多骑快马离开吕布的阵列,朝着城门方向疾速奔来,刘辩并没有动身,只是眺望着越来越近的吕布等人。 赤兔马的速度,比寻常健马快了何止一筹,离开队伍,吕布策马飞驰,只是顷刻间,就将徐庶等人甩下了一大截。 到了离刘辩还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吕布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朝地上狠狠一扎,径直冲向了刘辩。 方天画戟的戟尖深深插入到泥土中,就连侧旁的小枝都有一半没入了黄土地中,长长的戟杆还兀自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骑马立于刘辩侧旁的典韦和管亥,见吕布来的近了,兜起战马,挡在了刘辩的身旁。 管亥手提大刀,眼睛死死的瞪着吕布,早是做好了只要他到了近前还不翻身下马,便一刀劈将过去的准备。 典韦则伸手从背后抽出双戟,与管亥并马立着,如同一尊神像般,将刘辩给挡了个结实。 被两名勇将挡在身后,刘辩一手提着缰绳,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对挡在前面的管亥和典韦说道:“不必着慌,二位将军且退下!” 听得刘辩如此说了,典韦和管亥迟疑了一下,才让到一旁。 此时吕布已然到了离刘辩只有十数步的地方,见典韦和管亥挡住了刘辩,他勒住坐骑,愣了一愣,竟是不晓得该不该下马上前与刘辩相见。 待到见二人让开,吕布才翻身跳下马背,快步朝着刘辩走了过去。到了刘辩近前,他抱拳半跪在地上,仰脸望着刘辩说道:“罪将吕布,见过洛阳王!” “吕将军快快请起!”吕布半跪在地上,刘辩连忙下了战马,快步走到他身前,将他搀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容对他说道:“听闻将军要来洛阳,本王是日思夜想,今日果见将军。本王于府内备办了酒宴,将军快请随本王一同入城!” 说着话,刘辩朝吕布做了个请的手势。 双手抱拳,又深深朝刘辩躬身一礼,吕布这才随着刘辩一同往城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城门,吕布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吕将军麾下众将可随同入城,几位王妃备办酒宴,招待将军家眷,请吕将军夫人车架进城!其余诸军,请于城外驻扎,等候安置!” 听到这声喊,吕布晓得,这次进城,只有他和张辽、高顺、魏续等十多员大将和貂蝉、曹氏等夫人,万余人的大军,却是被挡在了城外。 如此一来,只要进了洛阳,刘辩就算是想砍下他的脑袋,凭着随他一同进城的这点人手,也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吕将军,请!”吕布停在城门口,迟疑了一下,一旁的刘辩又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唤了他一声。 经刘辩一唤,吕布怔了一怔,赶忙又躬身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 “恭贺洛阳王收得猛将!”走在刘辩侧后半步的位置,吕布刚进城内,早已在街边等待着看热闹的百姓便纷纷跪了下去,齐声恭贺刘辩。 当日吕布随同董卓离开洛阳,城内百姓几乎全都在西凉军的强逼下,举家迁移到了长安。 见城内黑压压的跪的全都是百姓,吕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转过身,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对刘辩说道:“殿下仁德,当日洛阳遭受董贼荼毒,已是废城一座,不想短短时日之内,便已恢复如昔,罪将万分钦佩!自今日起,殿下但有驱使,罪将定当万死不辞!” “吕将军言重了!”朝吕布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再次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请将军移驾王府,酒宴之上,你我再叙往日情谊!” 提起“往日情谊”,吕布再次怔了一怔,可看到刘辩那满面的笑容,他心内刚刚生起的一丝不祥便又消退了下去,与刘辩又谦让了一番,便随着刘辩朝王府方向走去。 随同刘辩出城迎接吕布的队伍进入城内,城门缓缓关闭,将吕布带来的那一万余名将士全都关在了城外。 望着高耸的洛阳城,一名吕布军的兵士伸手轻轻捅了捅他身旁的同伴,朝战旗翻飞的城头哝了哝嘴,向他那同伴问道:“你说,洛阳王不会下令城头朝我等放箭吧?” “不晓得!”城门关闭,城外的吕布军将士一个个心内都是有些忐忑,被同伴用手指捅了捅的那个兵士仰头望向城垛,也是有些忐忑的摇了摇头,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 刘辩接了吕布等人进城后不久,城门再次缓缓打开。一名文士模样的人,领着一队装满了麻包的大车,从城内走了出来。 带着这支由数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队,那文士模样的人到了吕布军营前,向吕布军喊道:“发放粮草与饷钱了,来了管事的!” 文士的话音才落,一名吕布军的军官就赶忙迎了出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将军们皆已随同殿下入城,末将虽为偏将,眼下却还是说得上话!” “劳烦将军,请将士们列队!”从城内出来的文士抱拳给那偏将回了一礼,向他说道:“在下乃是洛阳官府属吏,奉殿下之命,特来为将士们发放粮草、饷钱!” “多谢殿下!多谢阁下!”洛阳官府属吏刚把话说完,那偏将便抱拳躬身,向他深深行了一礼,随后赶忙朝身后的兵士喊道:“兄弟们,列队,洛阳王给我等发放钱粮了!” 自从跟随吕布逃离长安,吕布麾下的将士,莫说饷钱,就连填饱肚子,都是一种奢望。 听得洛阳王派人前来发放粮草和饷钱,尚未搭建完成的军营内,顿时爆出了一阵欢呼,无数吕布军的官兵纷纷涌到了刚搭起的牙门处,一个个伸头望着那几十辆堆满麻包的大车,却又不敢太过靠前。 与此同时,刘辩与吕布等人,在龙骑卫和羽林卫的簇拥下,正向着洛阳王府行进。 舍弃了骑马,与吕布一同步行的刘辩,一边沿着街道漫步而行,一边对身旁的吕布说道:“听闻将军要来,本王已然吩咐下去,在城中为将军辟出府宅,待到宴罢,本王自会着人护送将军回府。” 第393章 止有一个亲人 重建的洛阳城,虽是没有董卓迁都之前那般繁华,但在徐庶等人的治理下,也恢复了大半生机。 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除了一些在家中顶着门头,出外讨营生的汉子,街市上甚至还有许多女子,也往来行走,或流连于店铺、小摊,或如同男人一般,做些事体,赚几个铜钱贴补家用。 吕布的新府宅,坐落于城内西北角。 这座宅子曾是朱儁的府邸,由于荒废许久,原先府内的房屋已是有些残旧,修复前甚至有几处房屋,瓦片也掉落了不少。 当日得知吕布要到洛阳,晓得断然拒绝不得,刘辩便命人寻来工匠,将整座府宅重新修葺了一番,另外还栽种上了一些花草。 由于工期赶的很紧,府宅翻建,并没有大兴土木,只是将一些残旧的地方加以修整,整座宅子与过去朱儁住着的时候,几乎并无二致。 府宅的后院刚刚经过修整,原本满园的杂草,已被工匠们清理干净,只是新栽种的花木,还没有适应包裹着它们根茎的泥土,虽是满园葱翠,却并无一朵鲜花盛开。 一方小水塘上,漂浮着许多边角焦黄、已经卷了边儿的莲叶。在水塘的边缘,搭建着一只小小的凉亭。 凉亭内摆放着一张矮桌,矮桌后端坐着一名大约十六七岁的乐娘。 乐娘纤长的手指,轻拂着琴弦,随着琴弦的颤动,一曲悠扬中略带着些许忧伤的曲子,从凉亭中飘出,飘散在清凉的风中。 身穿大红罗裙,随着乐娘的弹奏,貂蝉在凉亭里翩翩起舞。每当她高高扬起手臂,罗裙衣袖下滑,胜雪的肌肤便袒露无疑,在夕阳的映射下,越发娇嫩鲜灵。 柳腰轻拧,朱唇慢启,貂蝉一边翩翩起舞,一边以她那圆润的歌喉,轻唱着一曲乐府歌谣。 已是在王府酒宴中喝的有几分微醺的吕布,由几名卫士簇拥着来到后院。 刚入后院圆门,他便听到凉亭那边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伴随着琴声的,还有貂蝉常为他唱的那首歌谣。 朝身后的几名卫士摆了摆手,待到卫士们退了下去,吕布抬脚朝着凉亭走了过去。 到了离凉亭尚有二三十步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痴痴的望着亭内那翩翩舞动着的曼妙身姿。 虽说貂蝉已是嫁给吕布许多日子,她的芳泽早被吕布尝透。可她那娟秀的面容和浑身透着的芬芳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勾着吕布的魂儿,使他心甘情愿为这美艳的佳人献出一切。 远远的观望貂蝉轻歌曼舞,与走到近处观赏,滋味儿自是不同。 凉亭的亭柱,刚刚漆刷过不久,大红的亭柱,与在亭内曼舞的火红身影相映,别是有着一番满载着火热的风韵。 随着貂蝉的舞动,她那纤细的腰肢就犹如水蛇的腰身一般,随意的变换着角度。大红罗裙也好似一团红霞,在吕布的视野中萦绕,勾着他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 慢慢的走到凉亭外,仰脸望着正在亭内跳舞的貂蝉。 夕阳投射进凉亭内,照射着貂蝉曼妙的身姿,在她那身大红的罗裙上,镀了一层深橘色的光泽。随着衣袖翻飞、罗裙飘舞,火红的身影中,竟是透出了几分血色。 微微张着嘴巴,仰脸望着貂蝉,立于凉亭外的吕布,一时竟是看得痴了。 “将军……”抚弄瑶琴的乐娘无意中抬了下头,恰好看到吕布站在凉亭外,她赶忙站了起来,朝吕布施施然的行了一礼,神色中略带着几分慌乱的招呼了一声。 乐娘起身,瑶琴声戛然而止,没了音乐,貂蝉也收住了舞姿、止住了轻唱,拧过纤腰,朝身后看了过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吕布那张刚毅中带着痴迷的脸。 虽说乐声已止,貂蝉也已是收起了舞姿,可吕布脸上的痴迷,却是半分未减。 他微微张着嘴巴,一双眸子中犹如要喷射出火焰般凝望着貂蝉。 “将军!”看到吕布立于亭外,貂蝉赶忙转过身,双手交叠于小腹前,朝着吕布福了一福,以甜美圆润的声音说道:“贱妾不晓得将军来此,有失迎迓……” “许久未见貂蝉歌舞!”貂蝉的一声轻唤,将吕布从痴迷中惊醒了过来,他快步蹿上凉亭,一把握住貂蝉白嫩的玉手,眼睛凝视着貂蝉那双像碧潭般清澈的眸子,语气中透着无限柔情的对她说道:“今日因何想起要在此处歌舞?” “自离别长安,贱妾已是许久未有习练……”双手被吕布握着,貂蝉的脸颊上浮起一片红晕,她垂下头去,羞怯的将脸偏向一旁,避开了吕布的视线,柔柔的说道:“如今将军已是入了洛阳,来日生计无愁,贱妾寻思着,将军定会观赏歌舞。那些舞娘粗手大脚,将军想来必不欢喜,因此才暗中演练一番……”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貂蝉的一番话,让吕布心内生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动,他伸手托起貂蝉白嫩的下巴,当他看到貂蝉那双略微泛着一圈红晕的眼眶时,愣了一愣,轻声问道:“本将军莫非哪里说的差了,惹得你伤心?眼圈儿竟是红了……” 吕布不问还好,他这一问,貂蝉的美目中,竟是漾起了点点泪光。 见貂蝉突然无声的哭了起来,吕布心头霎时便有些慌乱,赶忙将她搂在怀中,柔声说道:“莫哭,有本将军在……” “长安城破,父亲为贼人所害!”依偎在吕布怀中,貂蝉仰起脸,泪眼涟涟的望着吕布,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的说道:“如今貂蝉再无亲人,唯有将军一人耳!” 紧紧的搂着貂蝉,吕布眼睛微微眯了眯,咬着牙说道:“待到本将军在洛阳站稳,定当向殿下讨要兵马,杀回长安,为王司徒报仇!” 再次将脸颊贴在吕布的胸口,貂蝉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眸子中,闪动起一抹带着怨恼和憎恨的光彩。不过吕布此时正紧紧的拥抱着她,并没有看到她眼神中的变化。 吕布入了洛阳城,其麾下兵马于城外驻扎了一天,第二日便被刘辩命人安置到了洛阳军偏营。 这支万余人的军队,当日从长安城内杀出,老弱已是在战斗中裁汰了多半。如今剩下的,大多都是精壮将士,只需加以时日训练,将来必定可成为战场之上的一支生力军。 可吕布为人着实是有些背信弃义,不仅徐庶等人对他没有丝毫信任,就连刘辩,也是暗中防范着他,自是不可能将这万余人编入至关紧要的洛阳军主力。 安置妥当了吕布及其麾下兵马,刘辩又暗中下令,要洛阳官府好生查勘,国渊之死,与袁熙来到洛阳可有直接关联。 之所以没有允诺由邓展调查此案,乃是因邓展眼下掌管龙骑卫,由他出面,太过招摇,本应查出的事由,恐怕也会因龙骑卫的插手而变的扑朔迷离。 洛阳官府,虽说是承担着洛阳城的治安及民生职责,它的实际掌权人,却是刘辩麾下军师徐庶。 有徐庶坐镇,调查案件,效率自不是寻常官府可比。 仅仅只过了六七日,洛阳官府便传回了消息。国渊乃是从辽东直接来到洛阳,与蓟州和冀州两地,皆无关联。 得了确实的消息,刘辩晓得,该是送袁熙返回冀州,支持袁绍进攻公孙瓒了。 洛阳王府前院厢房内,刘辩跪坐于首座,在他的两侧下首,分别跪坐着袁熙和即将与袁熙一同前往冀州的贾诩。 “本王已然调查清楚,国渊之死与小将军并无关联!”先是看了看贾诩,随后刘辩的视线停留在袁熙的脸上,对他说道:“小将军在洛阳已是有些时日,本王的心思,小将军定是明了,此番返回冀州,还望小将军说服本初,先行发兵蓟州攻打公孙瓒。” “殿下。”跪坐于刘辩下首右侧的贾诩抱拳微微欠身,对刘辩说道:“臣下得到消息,刘虞与公孙瓒开战,刘虞连连败北,若是再无援兵,刘虞有兵败身亡之虞。” “事不宜迟!”低头沉吟了片刻,刘辩微微蹙起眉头,抬眼望着袁熙,对他说道:“明日一早,本王便命人护送小将军与贾中郎一同返回冀州。刘虞若败,北方不宁,届时再要攻破公孙瓒,便是要多费不少周章!” “殿下放心!”袁熙站了起来,走到屋内正中,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礼,对刘辩说道:“末将返回冀州,定然恳请家父出兵攻打公孙瓒!” “告诉本初!”朝袁熙缓缓点了下头,刘辩对他说道:“本初发兵,本王也不会坐视不理,久闻公孙瓒与黑山黄巾有些勾连,本王将会发兵进攻黑山黄巾,以绝冀州后患!至于蓟州、渤海,本初若是拿下,便交于你等袁氏打理便是!” 早先刘辩曾表露过会将蓟州、渤海交给袁绍的想法,如今他再次提及,正是要让袁熙晓得,他要的只是公孙瓒的人头,对北方的疆土却是没有多少兴趣。 要称雄一方,土地是必不可少的资源,刘辩允诺待袁绍攻破公孙瓒,便让他领蓟州、渤海,无疑是以汉室的名义,替袁绍正名,袁熙如何不喜? “多谢殿下!”刘辩话音刚落,尚未归座的袁熙,便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家父与袁氏宗族,定不负殿下所望!” 第394章 要躲的终究躲不过 贾诩与袁熙得了刘辩的指示,离开厢房,一同出了洛阳王府。待到二人离去,刘辩也出了厢房,领着几名羽林卫,走向后园。 在他经过正门时,扭过头无意中看到在入门处的空地上,停靠着三辆厢体乌黑的马车。 那几辆马车的车厢显然都是刚刚漆刷过,车厢上的漆皮油光呈亮,在阳光下甚至还折射的闪亮的光泽。 每辆马车旁,都还分别站着四名身穿崭新战袍、全副武装的兵士。 三辆马车旁的十二名兵士虽说穿着与洛阳军相同的红色战袍,可他们的头上,却并没有戴洛阳军的制式头盔。 洛阳城中,除了吕布府上的卫士,其余官员府上家将,也都配有头盔,虽说各府浆浆的头盔与正轨军的头盔稍有不同,却绝不会缺少,唯独吕布府上的卫士没有配备。 “那可是吕布将军府中车驾?”看到那三辆黑色马车,刘辩扭头向身后跟着一名羽林卫说道:“你过去问问,来到府中的乃是何人?” “诺!”得了吩咐的羽林卫抱拳躬身应了,快步朝着停靠在空地上的几辆马车跑了过去。 那羽林卫与守在马车旁的几名兵士对了番话,又快速的折了回来。 “启禀殿下!”到了刘辩面前,前去探查的羽林卫抱拳对刘辩说道:“乘车前来的,乃是吕将军的三位夫人!” 自从前几日吕布来到洛阳,刘辩就晓得他已是娶了包括貂蝉在内的三位妻室。 貂蝉为吕布平妻,正是当初刘辩恳请刘协赐婚,她才得以与吕布的正妻严氏平起平坐。 让刘辩想不太明白的是,依照他以往的了解,吕布的第三位妻子曹氏,应是应入驻沛县,与曹豹联姻之后才娶了过门。 如今吕布并未去过沛县,那他的第三位妻子,又是从何而来? 刘辩并不晓得,他在汉末做的许多事情,虽说并没有达到逆转整个历史走向的效果,却促使很多事情提前或推后发生,甚至有些事情,已经在暗中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吕布诛杀董卓后,在长安城内俨然是兵马元戎的地位,而那时恰逢曹豹也在长安,为了巴结吕布,曹豹在前去吕布府上拜见后,便将女儿许给了吕布。 曹豹返回沛县,为免夜长梦多,失了这桩婚事,片刻也没耽搁,便将曹氏送到长安。可在那之后不久,李傕、郭汜便奉了牛辅之命,对长安展开了围城。 也正是因为如此,来到洛阳投靠刘辩的吕布,才会有着三位妻室。 “她们来此作甚?”得知来到府中的,是吕布的三位夫人,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小声咕哝了一句。 “回殿下!”那名探清了原由的羽林卫,听到刘辩嘴里咕哝的话,赶忙说道:“吕将军感念殿下收留之恩,特地要三位夫人前来拜见几位王妃……” “哦!”听了羽林卫的回话,刘辩点了点头,低垂着眼帘略一寻思,随后便快步向着后园走去。 进了后园,刘辩就好似在赶甚么紧要的事体一般,迈着大步,走向蔡琰的寝宫。 前往蔡琰住处,完全是出于刘辩的盲目选择。外界都晓得,洛阳王的正室王妃乃是唐姬,而且唐姬眼下怀有身孕,吕布的妻室前来拜会王妃,自是会去唐姬寝宫问安,借机巴结这位即将做母亲的贵人。 想起当日在长安与貂蝉分别时,貂蝉那满是怨恨的眼神和她绝望的誓言,刘辩就有种此时不宜与她相见的想法。 刘辩走的飞快,几名跟在他身后的羽林卫是满心的纳闷,却也不敢多言语,只得一溜小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蔡琰的寝宫前,刘辩停下脚步,伸长了脖子,朝离此处稍远一些的唐姬寝宫望了望,见并无异状,才抬脚进了蔡琰寝宫。 刚穿过前院,正要进入正室,屋内突然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伴着琴声,还有一个女子婉转而优美的吟唱。 听到女子吟唱,刘辩止住脚步,朝一名在正门外伺候的婢女招了招手。 那婢女见刘辩招手,不敢怠慢,赶忙迎了上来,向刘辩福了一福,轻声招呼道:“殿下!” “屋内何人吟唱?”抬手朝门内指着,刘辩压低了嗓音,向那婢女问道:“昭姬何时有这般优美的歌喉?” “回禀殿下,屋内吟唱的并非王妃!”躬身立于刘辩面前,那婢女怯怯的说道:“吟唱者,乃是吕将军之妻安阳公主,此番来到王府,得知蔡王妃精通音律,因此前来讨教……” 听了那婢女的话,刘辩顿时怔了一怔,来到蔡琰寝宫,本就是想要避开貂蝉,却没想到,越是怕遇见谁,便越是要撞见那人。 得知屋内吟唱者乃是貂蝉,刘辩赶忙转过身,抬脚就要朝外走。 他刚转身,可巧的,两名在屋内伺候的婢女恰好出门,见了刘辩,那两名婢女赶忙朝着他的背影福了福,没心没肺的招呼了一声:“殿下!” 两名婢女的招呼才出口,刘辩就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身子一震,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两个婢女招呼他,并不是像门口这个婢女一样小声,而是脆生生的唤的很是响亮。 她们的招呼才落音,屋内的吟唱声便戛然而止,紧接着,瑶琴的弦音也止了下来。 已经转过身的刘辩听得吟唱和瑶琴都止了下来,心知不好,赶忙跨步就要跑,就在他刚跑出一步,第二步才只迈开一半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柔婉且甜美的嗓音:“兄长既然来此,因何不与妹子相见?莫非在兄长心中,妹子竟是不值一见?” 听出说话的便是貂蝉,刘辩很不情愿的收起已经迈出的脚,转过身,望着与蔡琰并肩站在门口,如今已是出落的越发成熟、卓约的貂蝉,嘿嘿一笑说道:“怎会,本王并不晓得安阳公主在此,只是想到有些急务须前去处置……” “既是来了,兄长何不入内一叙!你我兄妹许久未见,理应好生叙谈一番。些许事务,稍晚处置,当不至耽搁大事!”刘辩的话尚未说完,貂蝉就朝他甜甜一笑,声音很是轻柔的说道:“妹子这些天习练了一支新舞,不晓得兄长可有兴趣一观?” “安阳公主歌舞冠绝,本王有幸一观,今生便是无憾!”两句话说下来,刘辩已是不像刚听到貂蝉说话时那般尴尬,他微微一笑,向貂蝉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公主请!” 再次向刘辩福了一福,貂蝉很是亲昵的拉起蔡琰的手,向蔡琰问道:“本公主今日要为洛阳王歌舞,不知姐姐可否亲自抚琴一曲?” “公主为殿下起舞,妾身自当抚琴!”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向貂蝉微微点了点头,蔡琰在应了一声之后,朝刘辩投来了个柔情似水的眼神。 看着蔡琰那抹温柔的目光,拉着她小手的貂蝉美目微微眯了眯,晶莹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怨恨。 不过这抹怨恨只是一闪即逝,她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微笑,与蔡琰牵着手,返身进了屋内。 走到前厅门口,刘辩停下脚步,迟疑了片刻,还在犹豫着究竟该不该进去。 就在他犹豫之时,先一步进入屋内的貂蝉回过头来,朝他露齿一笑说道:“兄长如何还不入内?可是怕妹子的舞姿不美?” “安阳公主说的哪里话!”听得貂蝉唤他,刘辩硬起头皮应了一声,抬脚跟进了蔡琰寝宫的正厅。 进了屋内,蔡琰快步走向一张摆放着瑶琴的矮桌,坐下之前,分别朝刘辩和貂蝉福了一福。 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给蔡琰回了一礼,貂蝉柳腰轻拧,转过身再次向刘辩福了福,对他说道:“兄长请坐,妹子这便为兄长舞来。” “劳烦公主!”抱拳朝貂蝉拱了拱,刘辩跨步走到厅内正座,跪坐了下来,只等欣赏貂蝉歌舞。 待到刘辩坐下,那两名因呼唤他而给他惹来不小麻烦的婢女捧着托盘进入屋内,在屋内的几张矮桌上,摆起了茶水果脯。 当一名婢女为刘辩斟茶时,刘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这两名婢女虽说是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让本不该晓得他来到此处的貂蝉将他迎头拦住,可她们终究也是无心犯下的过错,着实也是怨不得她们。 待到婢女退出前厅,貂蝉朝已经跪坐在瑶琴前的蔡琰微微一笑,欠了欠身,柔柔的说道:“姐姐请吧。” 向貂蝉缓缓点了下头,蔡琰将葱葱玉指轻按在琴弦上,右手食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 琴弦微微颤动着,发出了“铮”的一声颤音,紧接着,蔡琰的十根手指便完全活跃了起来。 雪白如玉的手指灵巧的拨弄着琴弦,一曲凄婉、柔美的旋律随即在厅内飘扬开来。 当琴音响起,貂蝉也缓缓的抬起了玉臂,随着宽大衣袖的滑落,她那只雪白莹润的手臂,一览无余的呈现在刘辩的眼前。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纤腰慢拧,玉臂轻舒,貂蝉翩翩起舞的同时,轻启檀口,一曲刘辩耳熟能详的汉乐府歌谣自她那樱桃般小巧红润的唇儿中飘飘而出。 那轻柔且带着几分幽怨的歌调,和着蔡琰弹奏的琴音,就犹如天际飘来的天籁之声,在房梁间萦绕,久久不肯散去。 观赏着貂蝉的舞姿,聆听着她吟唱的歌谣,刘辩从她唱出的那首曲子中,听出了几分哀怨。 或许蔡琰并不晓得貂蝉为何哀怨,也许她会以为这是貂蝉吟唱歌谣时的真情流露,可刘辩却绝对不会那么想。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在长安城内的洛阳王府,貂蝉最后与他相见时那哀怨的眼神和临别时那句满含着恨意的誓言。 第395章 河东军报 吕布领军来到洛阳,转眼已过去旬月。 自从在蔡琰寝宫与貂蝉相见,貂蝉几乎每日都会来到王府。起先她还只是借着与蔡琰探讨琴律的由头,到了后来,竟是直接探访刘辩。 最初一段时日,貂蝉来到王府,刘辩总会刻意的避开她。经过一些天,刘辩发现貂蝉与他相见时,神态很是坦然,只是会谈些在长安城内受他照料的往事,从未提及当日离别时的那番誓言,心内便也坦然了几分。 时光荏苒,一转眼,初秋已过,金秋悄悄的伸出触手,抚摸着大地。 秋风掠过田间地头,轻轻摇曳着成片成片金灿灿的谷子。饱满的谷穗压弯了茎秆,谷子随风摆动,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就犹如一片片正涌动着的金色浪涛。 农夫们赤着脚,只穿着深衣,裸露着健壮的小腿,在田地间挥舞起镰刀,收割着他们一整年的辛劳。 眼见日头上了半中天,许多妇人抱着盛了饭食的陶罐,彼此说笑着自小村赶往田地间,给她们家正劳作的男人送去午餐。 一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惊起了树梢上的鸟儿。一群群被惊着了的鸟雀,扑腾着翅膀,发出“吱吱喳喳”的惊叫,蹿上了蓝天。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田间祥和的丰收画卷,给这份自然的宁静,带来了几分压抑。 怀中捧着陶罐的妇人们,闪身撤到路边,马从身前蹿过。正在田间忙碌着的人们,也都直起了腰,远远的眺望着一名洛阳军骑兵策马远去。 骑在马背上的,是个头盔上没有红缨子的洛阳军偏营骑兵。他胯下的战马,虽说也是北方马种,却要比主力的战马脚程差了许多。 自河东郡出发,他晓行夜宿,一路上人马不歇,尚未到达洛阳,胯下那匹战马已是口喷白汽,显是体力有些不支了。 从洛阳郊外穿过,远远的已能望见高耸的城墙。马背上的骑兵双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扬起马鞭,虚空里甩了一下,在马鞭发出“啪”一声脆响的同时,他还大喝了一声“驾!” 战马加快了些速度,可马匹终究也是有体能极限,连续奔驰了数百里,这匹马种本就低劣的战马,已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勉强加速,也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的回光返照而已。 眼见离洛阳城只有百余步,战马突然悲鸣一声,两条前腿一软,翻了个跟头,朝前栽了出去。 马背上的骑兵猝不及防下,整个人被战马给甩了出去。他的身体凌空翻转了几圈,当战马那沉重的躯体重重摔倒在地,掀起一股烟尘时,他也面部朝下,四腿八叉的栽了个结实。 这一下摔的可是不轻,若不是戴着头盔,恐怕他的脑袋已是被坚硬的地面撞成了个烂西瓜。 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被摔的散了架,骑兵强撑着抬起头,一条殷红的血迹从他的脑门上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赤红。 两只手臂微微哆嗦着,硬撑着站了起来,他先是双腿打着颤,摇摇晃晃的在原处站了片刻,待到感觉稍好一些,才踉跄着朝城门跑去。 守卫城门的兵士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洛阳军士兵跑了过来,其中俩人赶忙迎了上去。 见有同伴迎面来了,那骑兵终于卸下了强撑着奔跑的最后一丝力气,一头摔倒在地上。 “兄弟,兄弟!”两名迎上来的洛阳军赶忙上前,其中一人抱着那骑兵的颈子,大声的呼唤着他。 “快……快给殿下……”听得有人呼唤,骑兵幽幽的醒转过来,将手放在胸口,好似想要掏出什么,可他浑身的力气已经耗尽,话没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快来人!”见骑兵昏了过去,扶着他颈子的那名洛阳军扭头朝着城门口大喊了一嗓子。 另一名兵士则将手伸进那骑兵的衣领,从里面摸出了一只圆圆的竹筒,掉头朝着城内跑去。 一炷香之后,洛阳王府后园,管青与柳奴的住处。 刘辩端坐于前厅中,他的手里捏着一张刚从河东送来的战报。 袁熙与贾诩回到冀州,贾诩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袁熙的暗中帮助,并没有耗费多少周章,便说服了袁绍出兵进攻公孙瓒。可袁绍出兵之前,刘虞已是兵败被杀。 如同刘辩当日预料一样,公孙瓒联合了黑山黄巾,意图左右夹击,攻破袁绍。那骑兵送来的,正是关于冀州一带的战报。 “殿下!”捏着那份战报,刘辩正微微蹙着眉头,寻思着该如何进退,一旁的管青小声唤了他一下,面上带着些许担忧的望着他问道:“怎了?” 听得管青唤他,刘辩伸手将战报递给了她,对她说道:“袁绍已然起兵,向公孙瓒宣战。可刘虞却是早兵败身亡,如今公孙瓒与黑山黄巾前后夹击,以冀州一地之力,恐难应付!” “殿下以为如何?”接过刘辩递来的战报,管青简单浏览了一遍,娇俏的小眉头也微微蹙起,对刘辩说道:“眼下正值秋收,殿下出兵,恐属地兵力空虚。” “这倒不妨!”刘辩摇了摇头,凝视着管青,对她说道:“只是过几日去卑便会来到洛阳,接回柳奴……” 刘辩正说着话,先前跑去后园玩耍,刚刚满面笑容走进前厅的柳奴,将他的话听了个真切。 当刘辩说出去卑要接她返回匈奴时,柳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愕然之下,她的手无意识的松了开,手中捧着的那把秋菊,也掉落在了地上。 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向进入厅内、正呆愣在那里的柳奴。见她惊的连手中秋菊都落了地,刘辩以为她是听到即将返回匈奴的消息,而激动的失了态。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朝柳奴走了过去。 “居次可是得知去卑要来,心内欣喜莫名?竟是连这上好的花儿,都落了地。”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捧秋菊,刘辩将花儿凑到鼻子上,深深的嗅了嗅,微微笑着说道:“秋菊虽美,可惜香味不足。若是到了春天,百花齐放……” “我不走!”刘辩正感叹着秋菊不够芬芳,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柳奴突然向他咆哮了起来:“若是殿下要本居次离开洛阳,本居次唯有一死……” “怎了这是?”完全没想到柳奴会有这种反应,刘辩眨巴了两下眼睛,先是有些茫然的回头望了管青一眼,随后又转过脸,凝视着小脸通红,已是满面愤怒的柳奴。 与刘辩四目相对,柳奴紧紧的拧着娇俏的眉头,过了片刻,才重重的哼了一声,快步走进了内室。 “她这是怎了?”眼看着柳奴气冲冲的跑进了内室,刘辩扭头望向管青,很是不解的咕哝了一句。 “殿下果真不晓得女儿家心事!”管青微微一笑,双眼弯成了月牙儿,回头望着内室门口挂着的珠帘,幽幽的说道:“居次对殿下已是芳心暗许许久……” 话说到最后,管青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凄楚,弯成月牙儿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面色中竟浮现起了一丝红晕。 “青儿……”从管青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刘辩走到她身前,轻轻将他揽进了怀中。 “殿下!”二人正相拥着,一名婢女快步进了厅内,向二人福了一福说道:“门外一名军士说有要事禀报!” “唤他进来!”看了那婢女一眼,刘辩放开了搂着管青的双臂,向婢女吩咐了一句。 婢女应了一声,退出了前厅。不过片刻光景,一名羽林卫跨步进了厅内,双手捧着一只竹筒,半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河东来了第二道急报!” “呈上来!”朝那羽林卫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向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将竹筒高高捧过头顶,羽林卫躬着身子到了刘辩近前,待到刘辩伸手拿过竹筒,他又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这才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快步出了管青住处的房门。 从竹筒中抽出军报,刘辩将那张并不算很大的纸展开,细细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当他看完这份军报,立刻便变了脸色,向屋外喊了声:“来人!” 一名跟随刘辩来到此处,一直守候在屋外的羽林卫听到他的喊声,赶忙进了厅中,抱拳立于临门的地方。 “快去请军师及众位将军到前厅议事!”手中捏着那份军报,刘辩向那羽林卫吩咐了一句,待到羽林卫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他接着又说道:“还有,把吕布及张辽、高顺也请来!” “诺!”那羽林卫再次应了一声,这才退出了房门。 “青儿,你也换上戎装,随本王去前厅议事!”待到羽林卫离去,刘辩又向管青吩咐了一句。 “诺!”刘辩说话时,神色很是凝重,虽不晓得他手中那份军报说了些甚么,管青却是能看出事情很是紧急,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心急火燎的召集众将,于是赶忙应了一声,快步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管青看到柳奴正躺在铺盖上,一双玉臂枕在脑后,大眼睛无神的凝望着天花板,两道泪痕早是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了铺盖上。 看了柳奴一眼,管青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走到铠甲架前,拿起那套已经许久没有穿过的铠甲,将它套在了身上。 第396章 战前点将 王府前院议事厅中,徐庶、庞统、赵云等人悉数到场,就连吕布和他麾下的张辽、高顺也都有了座次。 吕布来此,众人并无半点意外,只是张辽、高顺也被刘辩请来议事,着实是有些出乎刘辩麾下众将军的意料。 此二人乃是吕布麾下部将,尤其是高顺,虽说训出了吕布麾下最为能征善战的陷阵营,可一旦到了作战,他便会被吕布架空,将兵权转给魏续。在吕布的大军之中,张辽与高顺并不得宠。 刘辩将此二人请来,却无视了一向受吕布恩遇的魏续,更是让包括吕布和张辽、高顺在内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河东军报刚刚送达,厅内众人并不晓得刘辩召集他们前来,究竟所谓何事。不过从刘辩将众人全都召唤到王府,将军们隐隐的都有种即将出征的感觉。 “殿下到!”厅内众人刚排序坐下,门外传来了一名羽林卫的高喊,紧接着,刘辩就带着四名衣甲鲜亮的羽林卫,进了前厅。 见刘辩进来,众人赶忙起身,齐齐朝他抱拳躬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张开双臂,两手朝众人虚按着,刘辩快步走到主座,在矮桌后坐了下去。 那四名跟他一同进入厅内的羽林卫则留在了门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按着剑柄,如同雕像般守卫着正门。 待到刘辩坐下,厅内众人也都纷纷落座,一双眼睛全都看向了刘辩。 “本王方才得到河东军报!”环顾了一圈厅内众人,刘辩对他们说道:“刘虞兵败,已然被杀。文和已是说服袁绍,冀州大军正在讨伐公孙瓒的路上。” 话说到这里,刘辩顿了一顿,微微蹙起眉头,接着对众人说道:“兼并了刘虞,那公孙瓒东面再无隐患,野心也是膨胀到了极点。不日前,他与黑山黄巾军暗中有了勾连,约定黑山军自西而东,公孙瓒自东而西,夹击袁绍。另外于毒率领十万黑山军,已然进入河东北境,我边界将士正奋力抵抗,众位以为,我等该当如何?” 直到刘辩把话说完,厅内众人都没言语。 刚来到洛阳的吕布见厅内无人说话,先是朝众人看了看,随后站起身,跨步走到前厅正中,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说道:“黑山黄巾胆敢侵入河东,末将愿领军前去剿灭,殿下只需拨给末将三万人马……” “吕将军莫急!”吕布的话尚未说完,坐在左首第一位的徐庶就站了起来,朝他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随后抱拳对刘辩说道:“敢问殿下,有何盘算?” “黑山黄巾,虽说乃是乌合之众!”视线投在徐庶身上,刘辩对厅内众人说道:“可他们却是与官军作战十数年,而今战力不菲,我军决不可大意!本王打算亲征,剿灭黑山黄巾,消除袁本初的后顾之忧!” “我军主力可战之兵仅有十数万!”刘辩提出亲征,右侧的庞统也站了起来,抱拳说道:“不知殿下亲征,欲要引领多少兵马?” “七万!”扭头看着庞统,刘辩对他说道:“其中包括吕将军麾下一万将士,此番剿灭黄巾军,便由吕将军做先锋!” 行军打仗,先锋承担着遇山开路逢水搭桥的职责,在军中,地位仅次于主将。请求领军剿灭黑山军,吕布本就没抱会被允诺的希望,刘辩要他担任先锋,已是意外之喜。 刚来洛阳便有机会建下功勋,心内欢喜,吕布赶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谢道:“多谢殿下!” “军报称黑山军分为两支,一支经并州,绕过河东,直捣冀州。”朝徐庶等人虚按了下手,待到几人归位坐下,刘辩又向厅内众人说道:“另一支,则由于毒率领,自并州进入河东,经昕水直插蒲子。眼下我军正在蒲子一带抵御黑山军进攻,安邑也是调拨了万余守军赶赴驰援,只是安邑调拨的兵马,乃是偏营将士,战力不强,恐与敌军遭遇,捞不到多少好处。” 环顾着众人,刘辩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徐庶的脸上,向他问道:“不知军师以为我军该当如何?” “蒲子一带,地形复杂。”刘辩向他发问,徐庶微微皱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其间沟壑纵横,且临近昕水。黑山黄巾多为步兵,我军骑兵在蒲子一带施展不开,只可以步兵为战。若黑山军把住关口,莫说七万人,就算是去了七十万人,恐怕也是奈何不得他们。” 刘辩晓得徐庶话尚未说完,于是便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果然,见刘辩没有追问,徐庶便接着说道:“殿下不若下令蒲子守军撤离城内,由安邑援军及撤离城内的守军,护送百姓远离战场,临行前将城内所有粮草悉数烧光,半颗粮食也不给黑山黄巾留下。不过铜钱、锦缎,却是要多留一些……” “军师的意思是……?”徐庶这么一说,刘辩愣了一下,忍不住接口问道:“若是黑山军不入城池,那又该当如何?” “昔日杨奉、韩暹等将军投效殿下,已成官军,眼下是战力强悍、军纪斐然!”徐庶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刘辩说道:“若是官军攻城,城内守军撤离,平白的得了一座满是铜钱、锦缎的空城,官军或许还会犹豫不决,不晓得究竟有无陷阱,不会轻易入城。可黑山军乃是当年黄巾余党,且未受朝廷招安,将士无有军饷,军粮也是常常不济,平日便是靠着劫掠为生。城内多有财帛,他们如何不会入城?届时殿下只需率军围城,于沟壑之中设下埋伏,剿灭援军,城内黑山军无粮之下,只能投降!” “好计!”听完了徐庶的一番话,刘辩猛的拍了下桌案,对众人说道:“便依军师之计,此番出征,本王亲率大军押后,吕将军率先锋挺进至昕水,占据河岸等候大军。” “张文远!高顺!”待到吕布站起,抱拳领命,刘辩又向张辽、高顺说道:“你二人,为吕将军所部左右副先锋,助将军夺取昕水北岸,军中任何将领,但不有不服者,可先斩后奏!” “诺!”从未得到吕布重用的二人,听刘辩说要他们做吕布的副先锋,赶忙站了起来,满心感激的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赵云、管亥、韩暹!”待到安排妥当先锋,刘辩又向赵云等人说道:“赵云为左军主将,管亥、韩暹为副将,领两万人马,于中军左翼布阵!” “太史慈、典韦、段煨!”赵云等人应声接了命令,刘辩又向太史慈等人说道:“太史慈为右军主将,典韦、段煨为副将,镇守右军!” “杨奉、管青!”左右两翼也已安排完毕,刘辩的视线在管青和杨奉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对二人说道:“你二人随同本王,镇守中军!” “诺!”杨奉管青齐齐站起,抱拳接下了委派。 刘辩正要宣布由庞统做随军军师,坐在右侧的周仓站了起来,抱拳向刘辩说道:“殿下,末将此战尚未有委派!” “周将军任重道远!”听到周仓略带着几分不满的话,刘辩向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将军镇守洛阳,本王已是将陶虎从河东调至洛阳,交由将军号令。” 连续几次征战,周仓都被刘辩留在了后方。刘辩刚说要他镇守洛阳,周仓心内的不满顿时增多了几分,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自打殿下占了安邑,连番出征,都无有末将甚事!末将若是再这般守在家中,身上起了膘子,将来如何上得战马?如何与人厮杀?” 发泄了一番不瞒,也不等刘辩说话,周仓把头向侧旁一偏,叹了一声说道:“总在家中,末将都快憋出个鸟来了!” “周将军莫恼!”朝周仓虚按了两下手,刘辩脸上漾满笑容,语气很是平和的对他说道:“黑山军乃是乌合之众,依军师之计,攻破一群山贼,又有何难?待到来日本王讨伐公孙瓒,与蓟州军作战之时,定会要将军随同出征!” 刘辩允诺攻打公孙瓒时,会要周仓随同出征,周仓顿时大喜,赶忙跨步走到大厅正中,半跪在地上,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莽撞,殿下莫怪!待到殿下讨伐公孙瓒,末将定当身先士卒,万死不辞!” 嘴角挂着淡然的笑容,朝周仓点了下头,刘辩虚抬了一下手,对周仓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请起!” “洛阳政务,还须劳烦元直!”安抚了周仓,待到周仓起身回座,刘辩扭头看着徐庶,随后又看向庞统,对二人说道:“此番出征,仍由士元作为随军军师。眼下正值秋收,元直镇守洛阳,当多买进粮草,以备大军使用!” 徐庶与庞统得了刘辩的指令,也都站起身应下了。 最后,刘辩才把视线落在了极少参与廷议的邓展身上,对邓展说道:“龙骑卫及羽林卫自从建立,便从未出战。攻伐黑山军,正是练兵之时,本王打算除七万主力之外,带上所有羽林卫与龙骑卫,邓将军以为如何?” “殿下英明!”完全没想到刘辩会想到带着羽林卫和龙骑卫出征的邓展,听了刘辩这番话,赶忙站了起来,跨步走到前厅正中,抱拳说道:“羽林卫乃是骑兵,于蒲子一带或许施展不开,龙骑卫如今个个剑术高绝,末将相信,五百龙骑卫,在沟壑之中作战,定能挡得一万黑山军!” “好!”邓展的话信心十足,刘辩点了下头,对厅内众人说道:“众将且各自回营,两日后,大军开拔!” 第397章 峰间沟壑自芳菲 刘辩宣布了讨伐黑山军的命令,各自领了职务的众将纷纷退出前厅。 徐庶与众将一同,也站起身朝前厅门口走去。 他刚走出没几步,还跪坐于主座上的刘辩就向他喊了一声:“元直请留步!本王有些事情,要与你单独商议。” 听到刘辩说话,正朝门口走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刘辩,待到听清只留徐庶一人,众人这才退了出去。 临出前门,还因领了先锋之职而心内暗喜的吕布停下了脚步,扭头朝端坐于厅内的刘辩看了一眼,这才随着众人向阶梯走去。 “殿下!”待到所有人都退出前厅,徐庶抱拳躬身向刘辩问道:“敢问殿下有何事吩咐?” “也无甚紧要之事!”刘辩微微一笑,抬手向徐庶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元直且请宽坐。” 向刘辩谢了一声,徐庶于他方才坐着的那张矮桌后坐下,扭头看向刘辩,等着刘辩说话。 “匈奴居次住于本王府中,元直已是晓得。”待到徐庶坐下,刘辩对他说道:“日前匈奴右贤王去卑,曾命人送来书信,欲于近日前来接回居次。本王不在洛阳,那去卑便由元直接待。” “殿下是要居次返回匈奴,还是要她留于洛阳?”刘辩提起柳奴,徐庶微微蹙起眉头,看着他说道:“早先殿下于弘农诛杀匈奴人,匈奴人心内对殿下定是忿恨万分。居次若是留于洛阳……” 话说到这里,徐庶止住了话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从他的神态中,刘辩能看出,徐庶并不希望过早将柳奴放走。 “本王要与你说的正是此事。”扭头看着徐庶,刘辩对他说道:“匈奴居次早先已是晓得去卑要来接她。可她却不愿随去卑返回匈奴,议事之前,本王也寻思着,若是能将她暂留洛阳,或许能将当日诛杀匈奴人之事缓上一缓,眼下我军可无力多线作战!” “居次既是不愿离去,此事便是好办了许多!”听完了刘辩的话,徐庶微微一笑,朝刘辩抱拳拱了拱手说道:“此事殿下放心,臣下定当处置妥当。绝不会激怒去卑,引得匈奴大军进入中原!” “即便居次返回匈奴,匈奴人来不来,尚是未可定论!”刘辩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脸色更加凝重的望着徐庶,对他说道:“本王带同邓将军出征,军师可趁这些时日,好生查勘一番邓将军家中……” “邓将军!”刘辩要徐庶查勘邓展府宅,徐庶愣了一愣,有些不解的望着刘辩,向他问道:“殿下莫不是以为……” “不!”刘辩摆了摆手,对徐庶说道:“邓将军并无可疑之处,军师要查的,乃是他宅中自仆役、婢女到妾室、主簿这些人。日前本王得到暗报,邓将军府中有人向外传递讯息,只是不晓得,传递讯息者究竟何人,更不清楚讯息传往何处。公孙瓒明目张胆的与本王为敌,尚且只是肌肤之痒,暗藏于洛阳城内的,才真正是心腹大患!” “臣下晓得了!”听完了刘辩的一番话,徐庶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关乎邓将军名节及殿下属地安危,臣下定当全力去办。” “至于国渊……”连着向徐庶吩咐了两件事,刘辩本想再要徐庶好生查查究竟是何人于幕后操纵杀死了国渊,转念一想觉着并非十分必要,便对徐庶说道:“罢了,袁熙已然回到冀州,袁绍大军也已开拔,想来不是公孙瓒所为,元直不用在此事上劳心费神!” “诺!”跪坐于矮桌后,徐庶抱拳应了一声,目视着刘辩,等待他下一步的吩咐。 “别无他事!”低头想了片刻,没想到还有甚么紧要之事,刘辩朝徐庶点了下头,对他说道:“城内事务交由军师处置,本王也无甚放心不下。” “即是如此,臣下告退!”刘辩说出没有其他事,徐庶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告了声退,离开了正厅。 看着徐庶离去的背影,刘辩总觉着好像还有什么事没说。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究竟遗漏了何事。 “启禀殿下!”就在刘辩努力的想着究竟什么事被他遗漏时,一名羽林卫跑进厅内,抱拳半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安阳公主求见!” “怎的又来了?”听说貂蝉求见,刘辩眉头微微一拧,对那羽林卫说道:“请她且入后园,至蔡王妃处等候……” “公主言明,今日只欲求见殿下!”前来报讯的羽林卫并没有离开,而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抱拳说道:“眼下正在殿外等候。” 听说貂蝉已经到了殿外,刘辩晓得,众人已然退去,即便他想找借口不见貂蝉,恐怕也是没有太站得住脚的理由。 “请安阳公主入内相见!”沉吟了一下,刘辩朝那羽林卫摆了摆手,向他吩咐了一句。 羽林卫应了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待到羽林卫退出,早已等候在外面的貂蝉跨过门槛,娉娉婷婷的走进厅内。 见貂蝉进了大厅,刘辩赶忙站起,快走了两步,迎了上去。 到了貂蝉近前,刘辩面带笑容向她问道:“吕将军方才出去,公主因何未与将军一同折返?” “妹子避开了他。”俏脸上带着比盛开牡丹还要娇艳几分的笑容,貂蝉朝刘辩福了一福,甜甜的说道:“方才将军得了兄长召唤,匆忙离开宅子,妹子便是晓得,兄长定是有要务委派。若是兄长把将军派出了洛阳城,日后妹子再要与兄长一见,便是不易。思前想后,妹子还是决定,且来与兄长道别为上,也全了心内这份念想。” 仅仅从吕布的举止,貂蝉便看出刘辩有要务委派,刘辩不禁也暗暗钦佩貂蝉的聪慧。如此冰雪聪明且又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难怪会将董卓与吕布勾的魂不守舍。 好在这一生,由于刘辩的存在,貂蝉并没有被董卓带入府中。否则如此一个绝色女子被董卓压在身下任意挞伐,才真的是暴殄天物。 貂蝉话说的很是幽怨,刘辩听了,心内也不由的感到一阵酸楚。 他朝貂蝉微微一笑,语调很是轻柔的说道:“公主莫忧,本王确是委派了吕将军一些事体,不过本王也会一同前去打理。用不多日,我等便可回返。届时本王摆宴庆功,再让唐姬她们于后园之中另开一席,请公主及吕将军另两位夫人也来赴宴便是。” “只要能与兄长相见,莫说酒宴,即便只有粗茶淡饭,妹子也是认了!”立于刘辩身前,貂蝉仰起脸,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刘辩。 视线与貂蝉相对,刘辩几次想要把脸扭到一旁,可看到貂蝉那双清澈眸子中流露出的些许哀怨,他又忍不下心来。 俩人视线相对,过了许久,还是貂蝉先轻轻叹了口气,将脸扭向一旁,向门外喊道:“将发冠送进来。” 一名随貂蝉同来的婢女捧着一只托盘,款款扭动着腰肢,如同风摆杨柳般进了厅内。 到了貂蝉身旁,那婢女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呈递到她的面前。 偌大的托盘上,只放着一只金丝织成的发冠。虽是置于厅内,并无阳光直射,那发冠却还是流动着金色的光泽,昭显着无尽的贵气。 “这是妹子选用上好金色蚕丝,一针一针为殿下织出的发冠。”貂蝉并没有立刻拿起托盘上的发冠,而是向刘辩靠近了一些,伸出一双柔嫩的小手,轻轻帮刘辩摘下了发冠。 发冠被摘下时,刘辩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貂蝉穿着的罗裙,胸前衣襟要比寻常罗裙开的稍稍大上一些。当刘辩低头时,视线恰好正对着那对白馥馥、鲜嫩嫩的丘儿。 饱满的丘儿被束胸紧紧的勒着,挤在一处,越发使得两座丘儿中间的沟壑线条明晰。 看着那道丘儿,刘辩下意识的想要把脸扭到一旁。刚帮他把发冠摘下,从一旁托盘中取出新发冠为他戴上的貂蝉,感觉到他要扭头,朝他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娇嗔了一声:“莫动!” 被貂蝉嗔了一声,不知为何,刘辩竟是真的没动。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那道被两座雪白峰儿挤在中间的小丘。 不晓得是否用了名贵的花粉,貂蝉浑身散发着一股馥郁的芳香,看着那道深深的沟儿,嗅着那沁人心脾的芬芳,刘辩感觉到,他有个部位这会竟是可耻的坚硬了…… 帮刘辩戴好了发冠,貂蝉又替他把发冠扶正,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仔细的端详了他一会才柔声说道:“兄长戴上这发冠,竟是越发威武了。” “公主有心了!”为他戴好发冠,貂蝉的身子稍稍向后退了一些,险些被那股馥郁芳香迷失了心智的刘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微微一笑,赞了貂蝉一句:“公主心灵手巧,吕将军娶了公主,定会视如珍宝!” 自从嫁了吕布,虽说兵败后吕布一路南撤,却从未亏待过貂蝉。即便是他饿着肚子,也定要为貂蝉寻来饭食。 曾被人当做玩物赠来赠去的貂蝉,得到如此悉心的照料,即便当初对吕布再无情义,经过这许多事情,芳心也已是因感动而渐渐为吕布打开。 若是别个说出这样的话,貂蝉或许会莞尔一笑,心内暗暗为嫁了如此夫君而美上一番。 可夸赞吕布待她好的话,却是从刘辩的口中说出,她听着就有一种别样的意味,一股酸涩滋味由心头生起,美目不由的向刘辩投来了哀怨的一瞥。 第398章 万军之中取上将 “将军,黑山军上来了!”一名洛阳军偏营兵士飞快的跑上昕水南岸的一座小土坡,到了立于土坡顶上的一员裨将身前,他抬手朝身后一指,向那裨将喊道:“黑压压一片,怕不是有七八千人!” 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往北看去,裨将的视线中,果然出现了一片头裹黄巾、正嚎叫着朝土坡涌来的人潮。 “我等只有两百余人,如何抵挡?”见裨将眺望着潮水般的黑山军,报讯的兵士脸上满是担忧的下意识问了一句。 “你他娘的,可是怂了?”兵士的话音刚落,那裨将便一把抠住他的领口,冲他吼道:“若是怕了,给老子快滚!” “备战!”将那被他揪着领口的兵士用力朝前一搡,裨将抬起手臂,高喊了一声:“百姓撤离蒲子,我等已失城池,若是撤走,如何还有面目立于人世?而今我等奉命断后,黑山军若是要追击护送百姓之大军,便要他们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 “吼!”山坡上的洛阳军,顶多不过两三百人,在裨将喊了一嗓子之后,所有人全都将手中兵刃高高举起,齐齐呐喊了一声,每个人脸上,都凝聚起了慷慨赴死的坚毅。 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黑山军人潮,许多洛阳军紧攥着矛杆的手心,已是沁满了汗珠。 “杀!”阵阵喊杀声越来越近,近万名黑山军已是涌到山坡下,其中少部分人,已然手持盾牌、短矛,朝着山坡上发起了冲锋。 看着正向山坡涌来的黑山军,坡顶上的洛阳军一个个心内都稍稍的有些紧张。 他们毕竟不是洛阳军主力,平日里承担的只是保卫城池、维护一方安定的职责,虽说他们也都曾经上过战场,却并不像主力那样,跟随刘辩,已是习惯了在各种环境下作战。 敌军多于他们数十倍,虽说他们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死的打算,但在临战之前,却还是会在死亡逼近的气息中感到压抑。 “吕布在此!何人送死!”就在黑压压的黑山军朝着山坡上发起冲锋时,坡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山坡上的洛阳军眼见着一员武将挥舞画戟,骑着一匹毛发火红的骏马,径直冲进了黑山军之中。 一人一马,冲进数千人之中,在寻常人看来,无异于自杀,守着山坡的洛阳军,自那裨将以下,几乎所有人都替吕布抹了一把冷汗。裨将甚至已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做好了下令冲下山坡支援吕布的准备。 可山坡上的洛阳军很快便发现,他们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策马冲进黑山军之中,吕布抡着方天画戟,劈头盖脸的朝着黑山军将士抡了过去。挡在他面前的黑山军,凡被画戟削到,无不惨嚎着仆倒在地。 双手持着画戟,一戟扎进了个朝他扑上来的黑山军心窝,吕布用力将戟向上一挑,戟尖上挂着那具黑山军的尸体,原地抡了一圈。 沉重的尸体在巨大的旋动力下,搅起风儿,发出了“呼”的一声风响,把四周的黑山军都给逼的向后退了退。 吕布收住画戟的那一刹,插在戟尖上的尸体失去了旋动力的牵扯,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向了一群挤挨在一处的黑山军。 随着“蓬”的一声闷响,那尸体重重的砸在几名黑山军身上,直接被尸体砸中的几个黑山军,口中喷出了一股鲜血,踉跄着向后栽了去。 这股力道十分强劲,那几个被直接砸中的人向后急退,霎时便将挤在他们身后的黑山军撞翻了一地。 “杀!”甩出了那具黑山军尸体,趁着四周其他黑山军还在发愣的空档,吕布向周围快速的瞟了一眼。 一员骑在马背上的黑山军将领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将领与其他黑山军一样头上裹着黄巾, 战场上的黑山军将士,要么身上穿着残旧的皮甲、要么干脆连铠甲都没有,只是穿着一身深衣,便提起兵器杀上战场。 骑在马背上的黑山军将领,却穿着一件纯铜打制的鳞片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鳞片甲竟是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光泽,在大军之中很是扎眼。 辨清了那名黑山军将领的方位,吕布双腿朝着马腹上用力一夹,两手猛提缰绳。 他胯下的赤兔马长嘶一声,前蹄抬起,两条后腿猛然后蹬,竟是凌空跃了起来,驮着吕布,向那黑山军将领冲了上去。 赤兔马跃起,吕布单手持戟,将画戟如同风车般来回抡着,一路上竟是没有半个黑山军敢向他靠近。 赤兔马的脚力,绝非寻常战马可比,只是顷刻间,吕布便已冲到了那黑山军将领的面前。 已然发现吕布朝他冲来的黑山军将领,早是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他双手紧握着大刀的刀柄,待到吕布冲近,大吼了一声,将大刀狠狠的朝着吕布劈了下去。 大刀劈向头顶,吕布甚至连勒马的动作都不曾做上一下,策马疾驰,他猛的一侧身,避开了兜头劈下的大刀,随后大吼了一声,单手持着画戟,在与黑山军将领两马相错的同时,用戟柄朝着那黑山军将领的咽喉猛的捣了过去。 戟柄的尾端狠狠的磕在了黑山军将领的咽喉上,那黑山军将领只觉着喉咙一疼,紧接着他便完全失去了呼吸能力,手中大刀掉落在地上,双手掐住咽喉,两眼一翻白,一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已经与他错马而过的吕布,手提缰绳,勒转战马。兜到黑山军将领身前,单手持戟,将画戟朝下猛的一戳。 锋利的戟尖扎穿了黑山军将领身上的鳞片甲,画戟连同小枝,一并没入了他的胸口。 “杀!”就在吕布一戟戳穿了黑山军将领躯体的同时,山坡上的洛阳军又听到了两声爆喝,两名挥舞着大刀的将军,也在这时策马冲向了坡下的黑山军。 在那两名将军的身后,跟着的是黑压压一片穿着洛阳军衣甲的将士。不过这些将士,并没有戴着洛阳军主力那镶起红缨的头盔。 他们所有人,都是光着脑袋,发髻高高耸起,头部完全不做任何保护,手中持着的盾牌,也并非洛阳军制式的圆盾,而是大汉重步兵常用的长方形盾牌。 吕布只是一个冲杀,便从近万名黑山军之中穿过,挑死了率领这支大军的黑山军将领,山坡下的黑山军没了主将,顿时一片慌乱。 黑山军虽说战力强悍,可他们终究是一支沿袭了黄巾军散漫军纪的队伍,主将战死,近万名黑山军顿时没了主心骨,许多外围的兵士,已是开始朝着昕水岸边跑去。 “杀!”吕布麾下万余人马,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潮水般的向着山坡下涌了过去。 见吕布挑死了黑山军将领,山坡上的洛阳军裨将,也将手中长枪向上一抬,高喊了声:“将士们,跟我杀!” 随着裨将一声令下,山坡上的两三百名洛阳军齐齐发了声喊,纷纷纵身跳了起来,朝山下冲去。 紧随吕布冲进黑山军之中的张辽、高顺,挥舞着大刀,一边发出声声怒吼,一边将大刀朝着挡在他们面前的黑山军劈过去。 他们每劈出一刀,便会有一名黑山军被劈翻在地。 吕布等人纵马驰骋,在黑山军之中来回纵横,劈杀着黑山军。外围的黑山军兵士,见远处涌来了黑压压一片洛阳军,也不晓得究竟来了多少人,哄的发出了一阵喊,掉头朝着昕水岸边没命的跑了过去。 潮水般的黑山军涌向昕水岸边,吕布、张辽和高顺,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杀了个不亦乐乎。 没用多会工夫,仨人身上已是沾满了血渍,就连脸上都喷溅了许多血浆。 “痛快!”一戟刺翻一名从身旁跑过的黑山军,吕布抬手抹了一把脸,高喊了一声,双腿朝着马腹一夹,一边挑杀着沿途的黑山军,一边朝昕水岸边策马冲了过去。 张辽与高顺对视了一眼,也抖了抖缰绳,紧随其后,冲向了昕水岸边。 从山坡上冲下的洛阳军,在裨将的率领下,正要跟着冲上去,一骑快马突然蹿到了他们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马背上的魏续抬起大刀,拦住裨将的去路,向那裨将喊道:“方才杀将过去的,乃是先锋吕将军。殿下有令,尔等退守城池,待到我等剿灭黑山逆党,尔等再护送百姓返回蒲子,不得随同我等追击敌军!” 听说是刘辩的命令,被挡住去路,已经止住脚步的裨将手持长枪,抱拳朝魏续拱了拱说道:“有劳将军,我等先行撤离!” 朝那裨将点了下头,魏续眼看着裨将带领两百名洛阳军撤了回去,随后朝刚刚跑到近前的吕布麾下官兵摆了下手,高声喊道:“将士们,跟随吕将军,杀过河去!” 吕布挑死一名黑山军将领,率领先锋渡过昕水,与此同时,刘辩正带着大军主力,在距昕水二三十里开外的道路上缓慢的向推进。 跟着刘辩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邓展训练出来的龙骑卫,龙骑卫的身后,跟着的则是人数十倍于他们的羽林卫。 两支衣甲鲜亮、骑着高头大马的队伍后面,才是清一色的洛阳军主力步兵。 蒲子一带地形复杂,沟壑纵横,不利骑兵展开。出征之前,刘辩便已是做好了盘算,若是必要,羽林卫届时也可当做步兵使用,以增强他们的实战经验。 正领着大军缓慢推进,一骑快马迎面向大军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兵一边挥舞马鞭抽打着马臀,一边用双腿夹着马腹,催促着战马奔跑的再快一些。 第399章 “敌军劫营” “启禀殿下!”策马飞奔到正行进的大军近前,那兵士勒住战马,待到战马止住四蹄,他翻身跳下马背,跑到刘辩的战马旁,半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吕将军已然攻破黑山军先锋,率军渡河,占据了昕水北岸!” “传令吕将军!”抬手朝报讯的兵士虚抬了下,刘辩望着前方,向那兵士说道:“要他守住昕水北岸,黑山军若不进攻,断然不要与之接战!只要守住河岸,本王记他首功!” “诺!”那兵士应了一声,站了起来,飞快的跑到他那匹战马旁,跳上马背,一扬马鞭双腿朝着马腹上狠狠一夹,高喊了一声“驾”,策马朝着昕水岸边疾驰而去。 眼看着报讯的兵士策马远去,刘辩朝身后招了下手,朝大军大声喊道:“继续前进!” 二三十里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 待到日落西山,天色再次昏蒙下来,骑马领着大军缓慢行进的刘辩看到地平线尽头,隐隐的浮现出一条闪亮的光带。 由于距离尚远,还看不清昕水的全貌,更不可能听到河水流淌时发出的声音,只能隐约的看见一条在夕阳下泛着金色光泽光带,横亘在前方。 “原地扎营!”昕水已是出现在视野之中,刘辩抬起一只手,拇指与食指八字扎开,放在眼前比量了一下,扭头对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兵士说道:“传令下去,今晚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再行渡河。” 兵士应了一声,调转马头传达刘辩命令去了。待到兵士走远,一旁的庞统学着刘辩方才的样子,将手指扎开呈八字状,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的向刘辩问道:“殿下方才如此,不知为何?” “哦!”见庞统扎着两根手指,刘辩微微一笑,再次将手指扎开,用另一只手指指着那两根手指中间的空隙,对庞统说道:“手指分开的距离,每次长度大致相当,远处景物作为一点,两根手指作为基点,只要测定出角度,便可大略晓得目标距这里有多远。” “前方是昕水,从此处到昕水,已是不足五里。”见庞统还是满脸的不解,刘辩接着对他说道:“天色已晚,待我等到达昕水岸边,恐怕也该黑了下来。也正是因此,本王才下令大军原地驻扎。” 太阳挂在西边的天际,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若是大军继续向前,挺进到昕水岸边,应该是有足够的时间。可若是想要渡河,时间却是肯定不够。 大军扎营,向来都不会选择背水驻扎,刘辩测出与昕水的距离,恰好避免了将大军带到昕水岸边。 听了刘辩的这番解释,庞统不免发自心底的生起了钦佩之意,抱拳对刘辩说道:“臣下尚不晓得,殿下竟是精通术算。” 被庞统夸了一句,刘辩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扭头看着庞统,嘿嘿一笑,并未接话,而是翻身跳下了马背。 得了原地驻扎的命令,数万大军就地扎起了营帐。 就在刘辩双手背在身后,与管青、庞统一同看着几名龙骑卫帮他搭建主帅营帐时,杨奉飞快的朝他跑了过来。 “殿下!”到了刘辩身前,杨奉双手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说道:“方才得到消息,占据蒲子的并非于毒麾下主力,蒲子城内,仅有两万余名黑山军。” 离开洛阳之前,徐庶与庞统就已料定,以于毒常年同汉军作战的经验,他定不会下令让所有黑山军进入蒲子县城,河东黑山军主力决然会是蛰伏在山峦之间,待到洛阳军来援,便趁机掩杀,以期一举击破洛阳军。 “城内黑山军是何人所部?”对杨奉所呈禀的军情,刘辩不仅没有感到意外,反倒觉着只有这样,才算是合乎情理,他很是从容的向杨奉追问了一句:“城内黑山军,是何人所部?那于毒麾下,又有哪些将领?” “吕将军渡河之前,斩杀了黑山贼李大目,城内渠帅,乃是先帝册封的黑山校尉杨凤!”双手抱拳,目视刘辩,杨奉接着对刘辩说道:“原先与杨凤一同入城的,除李大目外,还有左髭丈八。因李大目伏诛,眼下城中只有杨凤、左髭丈八二人领兵。至于于毒与哪些黑山贼首领一处,因山峦叠嶂、难寻踪迹,尚未得到确切消息。” 待杨奉把话说完,刘辩扭头看着一旁的庞统,虽未说话,目光中却流露出了询问之意。 伸手捻着尚未长出胡须的下巴,庞统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蒲子城外,三面临山、一处傍水,大山茫茫,恐怕我军将这大山翻转过来,也是难寻于毒藏身之处。” 话说了一半,庞统止住话头,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过了片刻,才接着对刘辩说道:“殿下当命斥候堪明山路,以备将来追击黑山军余孽。若是能寻着于毒那便更好,若是寻不着,只要我军围困蒲子,不出七日,于毒定会引兵前来解围!” “守株待兔?”听了庞统的话,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问道:“若是于毒不来解围,他们藏身于大山之中,我军该当如何?” “于毒定然前来解围!”刘辩的问题刚问出口,庞统就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于毒与管亥将军昔日并称黄巾猛将,二人若是上马交锋,恐怕没个三五百回合,也是分不出个胜负!且此人脾性火爆,重情重义,与管将军颇有几分相像,只是可惜身为逆贼……” “逆贼若是反正,终会成为栋梁!”庞统的话尚未说完,刘辩就接过了他的话茬,随后便对杨奉说道:“杨将军且去安排斥候,堪明附近地形。何处山路能容得大军进退,何处适宜布置伏兵,均需画图并标明区域。” “诺!”杨奉抱拳应了一句,一手按着佩剑的剑柄,转过身,快步朝一群正忙着搭建帐篷的兵士走了过去。 没过多会,数十名轻装兵士便离开了尚未搭建完全的军营,朝着昕水方向飞奔而去。 天色渐渐擦黑,成片的营帐林立而起,大军也已驻扎下来。 主帅营帐中,四支白烛竖在烛台的四根枝杈上,由于帐蓬底部有风儿灌入,白烛的火苗在剧烈的跳动着,屋内的光线,也是时明时暗。 坐在铺盖上,已然卸去了衣甲的刘辩,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手中捧着一本纸质书,逐字逐句的观看着。 这个时代,想要像后世那样寻些不着边际、只供消遣的闲书,要比寻一本绝世著作更难。 刘辩手中捧着的,乃是一本他命人寻来的《战国策》。 相比于《春秋》、《论语》,这本国别体史书,故事性更强,更能打发时间。 出征时刘辩带着这本书,曾引得徐庶与庞统一阵钦叹,感叹这位洛阳王,行军打仗尚不忘博览众书。徐庶甚至还夸赞过刘辩,好学而敏慧,乃治世之大能。 若是徐庶和庞统晓得,刘辩之所以带来这本书,是怕战场太过无聊,借着它聊以打发时日,恐怕当即便会每人吐出三斗血来。 凑着昏蒙的烛光,刘辩翻着书页,正看的津津有味,军营内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紧接着,刘辩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大喊:“敌军劫营了!” 听到这声喊,刘辩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蹿到挂着铠甲的木架旁。 正忙着穿戴铠甲,帐外已是闹哄哄的乱作了一团。四面八方传来许多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刘辩还听到邓展扯着嗓门呼喊的声音:“保护殿下!” 军营里有人喊出“敌军劫营”,很是出乎刘辩的意料。 黑山军将士,大多出身黄巾,他们至今依然保持着头裹黄巾的传统。这些人,均是贫苦出身,又常年跟随黑山军作战,食不果腹,许多人都患有夜盲。 即便是经过餐食丰富调养的洛阳军,如今也还是有少部分夜盲程度重的官兵,至今尚未恢复正常视力。 从黑山军之中,找到一队能够夜袭的人马,并非易事。若果真是黑山军夜袭,纵使是刘辩,也不得不佩服于毒的用兵能力。 刚把铠甲穿好,刘辩正要冲出帅帐。已经披挂齐全的邓展掀开帐帘,钻进了帐内。 “殿下!”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邓展向看到他进帐停下了脚步的刘辩说道:“有人在军营内散布假消息,说是黑山军劫营,已被将士们发现,可惜慢了一步,巡夜兵士待要擒他,他便自杀了!” “呃?”邓展说出是有人于军营内散布假消息,刘辩愣了一下,向邓展问道:“本王听到喊声,不过顷刻之间,如何那人便自杀了?” “此人在辕门处喊叫,恰逢一队巡逻兵士赶到,若非如此,恐怕已是酿成大祸。”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邓展对刘辩说道:“经军士们辨认,此人乃是早先殿下于郑县招揽的兵士,只是不晓得因何做出这般举动,还请殿下亲自前去一看!” 得知发出喊声的是在郑县投靠洛阳军的兵士,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快步走出了帅帐。 刚出帅帐,他便看到在他的帐篷附近,几乎站满了龙骑卫。所有龙骑卫,都是手按剑柄,满脸的警觉,一双双眼睛不住的在附近夜色中逡巡,防范着发出喊声的探子在军中暗藏同谋对刘辩不利。 向聚集在帐外的龙骑卫看了一眼,刘辩朝跟在他身后出帐的邓展点了下头,对邓展说道:“劳烦邓将军引路!” 第400章 声东击西 “散了,散了,各自回营!”跟在刘辩身后,眼见就要走到辕门处,邓展一边走,一边向聚拢在辕门附近正在围观的洛阳军官兵摆着手,让官兵们尽快回营帐歇息。 见邓展陪着刘辩过来,官兵们赶忙给刘辩行了一礼,纷纷退散开来,许多人一边往营帐走,一边还窃窃私语的相互说着什么。 待到官兵们退开,刘辩看见在辕门内,平平的摆放着一具死尸,死尸边上还立着十多名兵士。 “是你等发现他的?”到了死尸旁,刘辩并没有立刻去查看尸体,而是向那十多名兵士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正是!”听得刘辩发问,领着这队兵士的军官赶忙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目光在那军官脸上逗留了片刻,刘辩这才走到死尸旁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起尸体。 尸体的左手上,还持着一柄短剑,短剑的刃口沾染着一些血渍。他的咽喉被短剑割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由于死了已是有好一会,伤口没再流淌鲜血,不过一旁的地面却被血渍洇红了一大片。 仔细的查看了一会尸体,刘辩朝那十多名还立在一旁的兵士招了下手,对他们说道:“找个去处,将他埋了。” “殿下……”刘辩刚下令要把尸体埋了,站在他身后的邓展就赶忙上前说道:“尚不晓得此人于军中可有同谋,埋不得!” “死无对证,一具尸体,即便将他碎剐了,他也是不再会开口说话,不埋又能怎样?”扭头朝邓展看了一眼,刘辩撇了撇嘴,站起身,对邓展说道:“此人乃是死士,只是不晓得,他如何会蛰伏于军中如此之久……” “你等可能确定此人是早先在郑县投效的本王?”低头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邓展又追问了一句。 “把人唤来!”邓展并没有直接回答刘辩的问题,而是朝身后的两名龙骑卫摆了下手。 两名龙骑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朝一片营帐走了过去。 没过多会,五个兵士在那两名龙骑卫的引领下,来到了辕门处。 “殿下想知道,此人可真是当初于郑县投效到我洛阳大军之中?他姓甚名谁,以往在何人麾下当差,你等一一道来,莫要有半点遗漏。”待那两名龙骑卫将五个兵士引到近前,邓展扭头看着那五个躬身抱拳,正给刘辩和他行礼的兵士,向他们问了一句。 “呈禀殿下!”听了邓展的发问,五个兵士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此人名叫孙士舟,郑县城破之前,乃是牛辅亲兵……” “晓得了!”不等那兵士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和另外几个兵士说道:“你等且退下吧!” 五个兵士本以为刘辩会问他们很多问题,没想到只是邓展问了几句,刘辩竟是根本什么也没问,甚至连答案也只听了一半,就让他们回去。 几人有些茫然的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抱拳躬身,向刘辩和邓展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刘辩的举动,让邓展也感到很是意外,他脸上带着几分愕然的望着刘辩,向刘辩问道:“殿下因何不问清缘由?” “有甚好问!”刘辩摆了摆手,抬脚走向主帅营帐,一边走还一边对跟在身后的邓展说道:“无非是忠于牛辅,欲对本王不利罢了。此人倒也算得忠义,将他埋了,也是我等钦敬忠义之人……” 跟在刘辩身后,听着刘辩说的话,邓展只觉得满头的浆糊。 凭着他的经验,这件事绝对不是像刘辩所说的那样简单,可刘辩已是做了决断,身为龙骑卫统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要走到主帅营帐,远远的刘辩看到营帐外面聚了一群人。 那群人全都穿着将军铠甲,其中有两个身形魁梧的武将正在帐帘外来回的踱着步子,看起来像是很焦急的样子。 “你等在此作甚?”见了那群人,刘辩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快步向帅帐走了过去,还没到帅帐外,便朝他们喊了一声。 听到刘辩的声音,帅帐外的一群人赶忙迎了上来,在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之后,典韦扯着嗓门,几乎是喊的答了一句:“我等听得中军遭袭,赶忙率军来援……” “不好!”典韦的话刚落音,刘辩就怔了一下,右手握拳,猛的朝左掌心砸了一下,对典韦和站在一旁的管亥说道:“中了黑山军指东打西之计,你等即刻引兵回营……” 刘辩话还没有说完,远处的夜色中已是陡然亮起了一片火把。火把成片成片点亮,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就在火把点亮的同时,帅帐外的众人清楚的听到远处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喊杀声传来,军营内霎时如同开了锅一般,刚返回营帐的官兵们纷纷提着兵器、盾牌,冲出了帐篷,一个个扭头朝四下张望着。 左军方向出现了无数火把,又传来阵阵喊杀声,身为左军副将的管亥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朝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裨将招了下手喊道:“快,随本将军回援!” 话刚喊出口,管亥领着那两名裨将,抬脚就要走。 “慢着!”他刚跑出两步,不远处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殿下、众位将军莫慌,今晚正是我等重创于毒的绝好时机。” 听得这声喊,管亥止住了脚步,包括刘辩在内的众人,也都把脸转向了传来说话声的方向。 随着说话声落下,自从营中乱起,便始终没有出过面的庞统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到了帅帐外,庞统先是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对众人说道:“于毒今晚劫营,乃是声东击西,先是趁着中军乱起,引得左右两营兵马前来救援,随后便于左营之外大造声势,意图引我大军前去救援……” “军师何意?”庞统的一番话,把刘辩说的愣了一愣,赶忙向他问道:“莫非于毒今晚并非要进攻左营!” “当然不是!”庞统微微一笑,抬手指着右营驻扎的方位,对刘辩说道:“左侧黑山军声势虽大,却只是呐喊点火。深夜劫营,要的便是悄无声息,暗中行事。即便点火,也是在冲到营寨前方可为之。由此推断,黑山军真正意图,绝非进攻左营,而是要将我军引到右营!臣下料定,不过半柱香光景,右营便会遭到黑山军夜袭!” 顺着庞统手指的方向看去,刘辩与众将只看到远处右营营地内的星点火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丝毫没有敌军劫营的迹象。 “典韦、管亥!”众人正向右营方向张望着,庞统向典韦管亥说道:“你二人即刻引领本部兵马,驰援左营,无论右营发生何事,决然不可前去增援。” 庞统已是说明了黑山军将会袭击右营,却命令典韦、管亥两员猛将去增援左营,着实是让刘辩等人感到满头雾水,不得要领。 虽说心内也是疑惑,可庞统身为随军军师,他下了命令,就犹如刘辩一般,典韦、管亥不敢违拗,齐齐应了一声,带着随行的裨将,转身点齐兵马,援救左营去了。 “军师……”待到二将离去,刘辩很是纳闷的向庞统问道:“明知敌军将对右营发起进攻,因何还要命二将驰援左营?如此一来,一旦右营有变,只有中军驰援……” “若无诱饵,鱼儿怎肯上钩。”抱拳躬身向刘辩再次行了一礼,庞统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对刘辩说道:“羽林卫已然在管青将军引领下,步行前往右营侧翼埋伏,殿下只等我右营大军建功便是。” 直到庞统说出羽林卫已在管青的率领下前去右营侧翼埋伏,刘辩这才注意到,在帐帘外,竟是真没有见到平日只要得知他稍有危险,便会挺身而出的管青,军营之中,来来往往奔跑的兵士很是不少,却也没有一个羽林卫官兵。 “于毒为贼多年,作战已是老道。”得知羽林卫已然出发,刘辩放了些心,对庞统说道:“若非军师随军,今晚本王恐会吃场大亏!” 得了刘辩夸赞,庞统并未接话,只是双手抱拳,朝着刘辩躬了躬身子,算作谦逊,随后便将视线转向了远处亮着星点火光的右营。 典韦、管亥领着本部兵马驰援左营,离左营不远处点燃火把的黑山军却是如同庞统所说一样,只是发出阵阵呐喊,并没有向洛阳军左营发起进攻的迹象。 虽说事出突然,可洛阳军终究是支能征善战的军队,中军只是乱了片刻,冲出营帐的将士们,便在杨奉的指挥下,在军营内列起了防御阵型,防范着黑山军突然向中军发难。 一排排弩手持着强弩,眼睛眨也不敢多眨一下的观望着四周。他们列起的方阵,是随时可以变换方向的阵型,无论黑山军从何处向中军发起进攻,弩手都可以瞬间调整方阵方位,向敌人倾泻成排的箭雨。 作为洛阳军主力的主战构成,朴刀兵和陌刀兵也都做好了准备,朴刀兵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紧攥刀柄,只要黑山军出现,在弩兵倾泻了箭雨过后,他们可以随时对黑山军发起****。 而陌刀兵则是个个身后背着圆盾,双手持着长杆的陌刀,装备最为精良的他们,此时也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收割敌人性命的巨大犁头,早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刘辩在庞统、邓展以及一群裨将的陪同下,站在帅帐之外,眺望着被黑暗笼罩的右营,等待着庞统料定的黑山军劫营。 就在众人等的有些心焦时,右营一侧,果然传来了一阵震天的喊杀声。随着喊杀声传来,右营外侧不远处无数跳动着的火把亮了起来,就犹如一片接天连地的火焰海洋,朝着洛阳军的右营涌了过去。 第401章 敌军有埋伏 洛阳军右营之中,早已得到庞统指示、命令将士做好临战准备的太史慈,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火把朝军营涌了过来,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将一只手臂高高举起。 太史慈的左右两侧,两支列着整齐队形的强弩兵,已经将强弩抬起,做好了发射箭矢的准备。 所有强弩兵的眼睛,都凝望着越来越近的火把海洋,只有离太史慈最近的两名军官,扭过头看向太史慈高高举起的手臂。 弩兵的阵列后,朴刀兵和陌刀兵也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如此森严的防范,即便军营外没有援军,洛阳军右翼也是绝对不会沦陷。更不用说,在黑山军冲出来之前,太史慈已然晓得,只要军营遭受了袭击,敌军后阵便会被庞统派来的军队冲击。 整个军营都沉浸在一片宁静中,除了正冲过来的黑山军发出阵阵喊杀,洛阳军军营内竟是连半个咳嗽的人都没有。 所有洛阳军的眼睛都死死的凝视着冲过来的黑山军,他们每个人都紧紧攥着手中的兵器,静静的等待着黑山军再冲近些。 “放箭!”眼见着黑山军冲到离军营只有三四十步,太史慈猛的将手臂朝下一按,高喊了一声。 左右两侧弩兵阵列前,那两名扭头看着他的军官见他将手臂按下,也跟着举起了手臂向下猛的一按,高声喊道:“放箭!” 随着两名军官一声令下,太史慈两侧的弩阵中,最前排的弩手立刻便扣动了机簧。 第一排弩手抠下机簧,马上蹲下,给后面的弩手让出空档,纷纷低着头将新的箭矢装在弩箭上,第二排弩手则在他们蹲下后,立刻把箭矢发射了出去。 如此往复,如同雨点般的箭矢夹着破空声,呼啸着朝冲过来的黑山军飞了过去。 由于黑山军手中持着火把,跳动的火光之下,洛阳军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敌人长成什么模样。 雨点般的箭矢飞向黑山军,伴随着阵阵惨叫,冲在最前面的火把瞬间黯淡了一大片,随着大批黑山军中箭倒地,成片的火把掉落在地上,被紧接着涌上来的黑山军踏在脚下,旋即又湮没在新的火焰潮流中。 黑山军常年蛰伏于山中,虽说偶尔会有攻城略地,可所得资源毕竟有限,许多将士手中的兵刃,还都是用山上的树木削成的标枪。 箭矢飞来,那些有盾牌的黑山军还可将盾牌挡在身前,而没有盾牌的黑山军,则只能眼睁睁听着箭矢划出破空声,朝他们兜头飞过来。 由于盾牌不足,洛阳军弩手射出的箭矢,所得斩获竟是要比预想的好上许多,几蓬箭矢飞出,冲向军营的黑山军已是倒了一地。 不过黑山军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进攻,一些力气大却没有盾牌的黑山军,从地上扶起同伴的尸体,将尸体挡在身前,朝着洛阳军军营冲来。 一支支箭矢呼啸着飞向他们,那些已经死去,却被同伴当做肉盾的黑山军尸体,瞬间插满了箭镞,一个个就像是豪猪一般,承受着箭雨对他们尸体的凌虐。 眼见黑山军即将冲入军营,太史慈伸手抽出身后背着的两只短戟,高喊了一声:“杀!” 喊声未落,他已是率先朝冲进军营的黑山军反扑了上去。 太史慈冲出,洛阳军弩手赶忙止住发射箭矢,向后退出。领着朴刀兵和陌刀兵,已经做好厮杀准备的段煨,也在这时发了声喊,提着大刀,向黑山军冲了过去。 排着整齐队列,只等将军令下的朴刀兵与陌刀兵,见两位将军已经杀出,怎肯落后,齐齐发了声喊,紧跟着冲了出去。 就在太史慈冲进黑山军,抡着双戟,连着劈翻了十几名黑山军之后,在黑山军阵列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怪叫:“不好了,被包围了!” 这声怪叫,发自黑山军后阵,随着这声怪叫,黑山军的后阵也乱了起来,显然是遭到了攻击。 听到后阵乱起,已经冲进洛阳军军营的黑山军顿时一片慌乱,许多人甚至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向后张望着,已是有些萌生了退意。 冲进黑山军之中,太史慈手中双戟如同风扇的叶片般翻飞,只是顷刻之间,他就独自杀了进了黑山军纵深。 一些黑山军见太史慈穿着鳞片甲,虽不知他便是坐镇右军的主将,却也晓得他的官阶不小,心道只要杀了此人,定是会有不少油水。贪念触动下,这些黑山军齐齐发了声喊,持着兵器,朝他扑将上来。 面对数十支向他刺过来的短矛,太史慈丝毫不见慌乱,左手短戟在身前划拨了一圈,将迎面刺来的几杆长矛拨开,接着便迅速向前冲了两步,右手短戟横向一甩,朝着那几名黑山军的脸上抽了过去。 几名黑山军眼见刺出的短矛就要扎入太史慈胸口,却没想到,就在短矛即将刺入鳞片甲的那一刹,他们虎口陡然一麻,其中俩人的短矛脱手飞出,钉在了一旁的地上,而其余的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虽说短矛并没飞出,虎口的酸麻却也使得他们无力再将兵器刺出。 还没从虎口酸麻中回过神来,那几名黑山军只觉着脸前一阵风起,紧接着脸部一疼,一道锋利的弧光从他们的脑袋上削了过去。 最先被弧光削到的那名黑山军,甚至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上半截脑袋已经脱离了头部,脑壳“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雪白的脑花在掉落到地上的脑壳中跳动着,那黑山军只剩下半截头颅的尸身喷溅着鲜血,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后面几个被短戟削中的黑山军,虽说并没有被切掉脑壳,结局却并不比这个人好到哪里。 就在这几个黑山军被短戟削中,尸身即将倒地的同时,太史慈再次向前蹿了一步,纵身冲到他们背后,两臂屈肘,狠狠朝着其中两具即将倒地的尸体撞了过去。 太史慈的手肘撞在那两具尸体上,尸体的脊梁骨发出了“啪啪”的断裂声,在他大力一撞之下,两具尸体凌空飞了出去,朝着向他后背扑来的一群黑山军撞了去。 随着一阵惨叫,一片黑山军被尸体撞翻在地。可太史慈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片刻喘息,更多的黑山军在他收住双肘的那一刻,向他扑了上来。 中间的黑山军与太史慈缠斗着,刚冲进军营的黑山军,却因为身后传来的后军遭袭的喊声,而踯躅不前。 就在最前面的黑山军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冲锋时,段煨已经带着洛阳军的朴刀兵和陌刀兵撞向了他们。 洛阳军冲锋,并不是像黑山军那样完全没有阵型可言,他们在冲锋的同时,还保持着整齐的队列。 排着整齐队列的洛阳军,快速奔跑着,他们手中的盾牌,就犹如一面坚实的墙壁,疾速朝着犹如一盘散沙的黑山军推进过去。 盾墙逼近,本就已经萌生了退意的黑山军更是一片慌乱,许多人甚至掉头想朝后跑。 可后面的黑山军,却又将他们的退路挡的死死的,让他们想退也是无路可走。 “杀!”随着一阵震天的吼声,冲在最前面的洛阳军朴刀兵已是到了黑山军阵前。 伴随着纷乱的盾牌砸在人骨头上的脆响和黑山军将士被朴刀刺穿身体的惨叫,成片的黑山军在洛阳军朴刀兵的冲击下倒了下去。 朴刀兵的冲击刚刚缓了些势头,黑山军甚至还没来及喘上口气,紧跟在朴刀兵后面的陌刀兵,就冲了上来。 由于先冲上来的朴刀兵将道路挡死,陌刀兵冲上来后,并没有发挥出他们该有的冲击效力。 可长杆的陌刀,终究不是朴刀可比,虽说没有发挥出冲击的效用,陌刀兵那一支支笔直向前挺着的大刀,却还是扎穿了许多黑山军的身躯。 战场之上,人的惨嚎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夜色之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已是躺满了浑身血污的尸体。 一些被砍中或者扎通了身体却并没有死去的人,哀嚎着、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出战场。可他们的四周,到处都是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哪里还有容得他们逃走的道路。其中不少人被冲杀的洛阳军踏在脚下,很快便成了僵挺的尸体。而另一些人,虽是没有被踏成肉泥,却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最终丧失了生命。 已经冲进军营的黑山军,在洛阳军的冲锋下,向后快速的溃退着。黑山军的后阵,此时也绝不比前面轻松。 当黑山军向洛阳军军营发起冲锋时,早已率领五千名羽林卫埋伏在附近的管青猛的从藏身处蹿了起来,将手中大刀一摆,朝着蛰伏在附近的羽林卫喊道:“将士们,杀!” 自从被选入羽林卫,这五千人整日只是练兵和轮班在王府值守,刘辩攻破牛辅时,他们也是没有参加战斗,早已是憋着一股劲,只等在战场上杀个痛快。 得到管青的命令,羽林卫将士哪里还会有半点耽搁,所有官兵立刻便端着强弩,一边向黑山军发射弩箭,一边呐喊着发起了冲锋。 羽林卫射出的弩箭,并不像弩阵发射的弩箭那样连绵不绝,可黑山军此时正朝着洛阳军军营推进,完全没防备到侧面会突然冲出一支军队。 箭矢呼啸着飞进黑山军之中,成片的黑山军随即应声倒地。 一直冲到离黑山军只有二十多步,羽林卫才纷纷将手中弩箭甩到地上,一边快速奔跑着,一边从腰间抽出长剑,取下身后背着的圆盾,怒吼着朝黑山军扑了上去。 羽林卫平日的训练,多以骑射为主,偶尔会练些步战技能,却不像龙骑卫那样以步战为专长。不过练兵时羽林卫步战也是由邓展调教,即便羽林卫将士对此并不注重,官兵的格斗技能却也是要比寻常洛阳军高上不止一个台阶。 五千名羽林卫,跟着管青,如同潮水般扑向黑山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军营的黑山军,见侧面突然杀出了一支洛阳军伏兵,立刻便乱了起来。 第402章 撤退成了溃退 洛阳军左翼大营正前方的空地上。 无数手持火把的黑山军,散散乱乱、完全没有章法的站在离大营足有百步开外的地方,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对面的洛阳军大营。 成片的火把几乎映亮了半边天空,在火光之中,黑山军将士的脸膛,也被映照的一片通红。 许多黑山军在火光下通红一片的脸上,浮现着一丝紧张。毕竟与他们对峙的并非寻常汉军,而是曾经攻破了白波军,又击溃了西凉军的洛阳大军。 一员黑山军将领双手各提着一只板斧,骑着一匹通体毛发乌黑的战马,眼睛死死的凝视着他前方的洛阳军营地。 营地中亮着一些火光,虽说没有他面前黑山军那成片的火把通亮,却也能让他大致看清洛阳军的动向。 对面的军营中,洛阳军已是列好了阵型,严阵以待,只等他率领黑山军冲杀过去。 在不久之前,他亲眼看到两员洛阳军大将,领着一支军队从中军驻地奔来,进入了对面的军营,显然是为了前来增援,巩固防御。 当那两名将军领兵进入对面军营时,远远观望的黑山军将领心内感到一阵好笑。暗暗鄙夷着洛阳军不晓得他真正的作战方向,把军队调拨到了左翼增援。 看着军营内列起作战阵型的洛阳军,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喊杀声,黑山军将领嘴角那抹笑容,越发的狰狞和邪恶了起来。 那笑容中满是嘲讽和讥诮,他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抹望着一群即将被杀之人的怜悯,对洛阳军不免也多了几分轻视。 “渠帅!”就在他望着远处军营中的洛阳军,以为洛阳军中了他的计策时,一个黑山军兵士踉踉跄跄、很是狼狈的跑到了他的近前,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仰脸望着他,神色很是慌乱的对他喊道:“张白骑将军领兵攻打洛阳军右营,不想洛阳军暗中设下埋伏,我军已被击溃!” 望着远处营地、暗自窃喜的不是别人,正是领军进入河东郡的于毒。 “你说甚么?”得知张白骑所部中了埋伏,已被洛阳军攻破,于毒纵身跳下马背,一把救起报讯的黑山军,抠着他的衣领,瞪圆了眼珠子,向他喝问道:“洛阳军何时布下的埋伏?本渠帅如何不知?” 于毒身高马大,抠着那黑山军的衣领,竟是把那黑山军悬空提了起来。 “不晓得!”领口被于毒抠着,报讯的黑山军两脚不沾地,瞪圆了眼睛,满脸惶恐的说道:“洛阳军早有准备,我军进攻之时,他们已是列起阵型,只等厮杀。即便无有埋伏,他们的军营也是攻破不得……” “娘的!”不等那黑山军把话说完,于毒一把将他推开,把他搡了个屁股墩儿,抬手一挥,朝举着火把站在空地上的数万名黑山军喊道:“留下千人以防敌军追击,其他人,跟着本渠帅撤!” 于毒的想法很好,可他却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黑山军并不是洛阳军,他们没有严格的纪律约束。他虽是下令留下千人以防洛阳军追击,心知留下必死的数万黑山军,又有谁肯在此处多逗留片刻? 听到后退的命令,黑山军也不等将领们组织撤退,就犹如潮水般争先恐后的往回跑,哪里还会有防备洛阳军追击的千余兵马! 骑着通体雪白的坐骑,驻马立于军营之中。远远看见营外的黑山军如同潮水般的退走,赵云将手中长枪一挥,向列着阵型,早已等到有些焦躁的洛阳军喊道:“敌军撤了,将士们,随我杀!” 下了冲锋的命令,赵云一抖缰绳,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纵马冲出了军营。 军营中的洛阳军听到赵云这声喊,发出一阵兴奋的吼叫,除了弩兵留守大营,包括典韦、管亥带来的军队,所有重步兵全都跟着赵云冲了出去。 潮水般的洛阳军呐喊着、向着举起火把,完全暴露在他们视线中的黑山军扑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震天喊杀声,正在撤退的黑山军更是慌乱,许多人甚至将手中火把丢在地上,生怕多拿一支火把便会比别人跑的慢了,玩命的向前狂奔。 那些丢掉火把的黑山军,夜间多是可以正常视物,即便视力差些,勉强也是能够辨明路径,这可苦了晚上什么都看不见的夜盲将士。 若是不丢掉火把,他们就如同一个个闪着亮光的靶子,只等洛阳军追上,将他们砍翻在地;可若是丢了火把,患有夜盲眼的他们就形同瞎子一般,莫说逃跑,恐怕连走路都是极其困难。 赵云单手提枪,如同一股风般策马杀向了正在撤退的黑山军。 没有纪律约束的黑山军,撤退与溃退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跑的快的心内暗自庆幸腿脚比别人利索,跑的慢的则低着头,只管往前疾奔,只希望能多超越一个人,他便会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冲进溃逃的黑山军之中,赵云单手挥舞着长枪,一边向前疾冲,一边不断的挑刺挡着他路径的黑山军。 奔逃的黑山军见一员银甲将军从身后冲了上来,又异常勇猛,每刺出一枪,都会带起一蓬血雨,将一个逃跑中的黑山军挑翻在地。无心恋战之下,赵云附近的黑山军赶忙向两侧闪开,竟是给他让出了一条完全没有阻碍的通路。 眼见黑山军让开,赵云也不纠缠,双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催马加快了速度,向着最前面几个骑马的黑山军冲了上去。 “渠帅快走!”下令撤退,却没想到大军竟是会如同一盘散沙般溃逃的于毒,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要提起双斧回头迎战,一员黑山军将领用长枪的枪杆朝他的马臀上敲了一下,高喊了一声。 “五鹿将军!”马臀被枪杆戳了一下,于毒胯下的战马吃痛不住,长嘶了一声,载着他向前疾奔而去,提着双板斧,被战马驮着疾驰之下,于毒回头朝那名扎了他马臀的黑山将领喊了一声。 向于毒看了一眼,那黑山将领随后便挥舞着长枪,两腿朝马腹上一夹,大吼着迎面冲向赵云。 见有一员黑山将领冲来,赵云也不停马,单手提着长枪,迎着那黑山将军冲了过去。 两马相交,赵云一声爆喝,手中长枪向前猛的刺出。与此同时,五鹿也将长枪扎向赵云心口,只望能与赵云搏个同归于尽。 就在五鹿手中长枪将要扎到赵云心口那一刹,赵云猛的一侧身,长枪堪堪的贴着他的身体刺过。而他手中的长枪,却不偏不倚的****了五鹿的心房。 两匹战马迎面冲锋,力道是何等强劲!长枪扎入五鹿心房,竟是贯穿了他的心口,半支长枪自他的脊背后穿出。 一枪扎穿了五鹿,赵云也不拔枪,手一松,放开枪杆径直策马冲了过去。 两匹战马错身而过,被扎死却还没掉落马下的五鹿,刚从赵云身旁奔过,赵云就返过手,一把抓住从五鹿脊背透出的半截枪杆,用力一扯,将整根枪给拽了出来。 长枪扎进身躯,由于有枪杆堵塞,五鹿并没有流出多少鲜血。鲜血都集聚在心窝,当赵云把长枪拔出,淤积的鲜血再没阻碍,如同喷泉般从五鹿的前胸和后背飚射而出。 战马驮着五鹿奔出了十多步,五鹿才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栽倒了下去。 可经此耽搁,于毒已是跑的远了。提着糊满血浆的长枪,凝视着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的于毒背影,赵云的脸上不免现出了一抹失望。 在黑山军之中,五鹿也是一员猛将。赵云只是一个交马,便将他给刺了个透心凉,只想快些逃离战场的黑山军见了,哪里还有人敢来招惹赵云。 潮水般的黑山军向着远处的山峦奔去,在赵云身旁竟形成了一个足有二十多步的真空地带,所有黑山军奔跑中都刻意避开了他,生怕离他太近,被他一枪给挑了。 没有追上黑山军主帅,赵云正自失望,也没有理会那些虾兵蟹将。很快,数万名黑山军就从他的身边跑过,追着于毒去了。 骑着战马,追上了溃逃的黑山军,劈杀了个痛快的管亥等将领,见赵云驻马立于战场上发呆,赶忙止住了追击的步伐,朝着赵云靠了过来。 “赵将军!”到了赵云近前,韩暹双手抱拳,朝赵云拱了拱,有些疑惑的歪头看着他,向他问道:“我军可要追击?” “不用追了!”微微蹙起眉头,赵云扭头看着韩暹等人,对他们说道:“贼军主将已然逃走,即便追击,也是无法追上,一旦进入大山,我军地形不熟,反倒会吃了贼人的害!” “哦!”赵云说出不要追击,韩暹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臂,向那些快要跑到近前的洛阳军喊道:“停止追击!” 追赶了一路,连黑山军屁股都没摸到的洛阳军将士,听到韩暹的喊声,一个个颓丧的止住了步伐,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一抹不甘。 “回营!”又朝黑山军溃退的方向看了一眼,赵云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大喊了一声,骑着马,率先朝营地慢慢行去。 与此同时,与庞统一同坐在中军帅帐内的刘辩,渐渐听不到了外面传来的喊杀声。 “结束了?”耳边不闻喊杀声,刘辩抬头看着迎面跪坐的庞统,向他问了一句。 “结束了!”支楞起耳朵,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庞统才以果决的语气应了一句。 “出去看看!”在帐内又坐了一会,确实没再听到动静,刘辩站起身,招呼了庞统一句,先一步走向帐帘。 刚掀开帐帘,刘辩正要走出帅帐,一个人就冒冒失失的撞了进来,“蓬”的一声,将脑袋撞在了他的胸口。 胸口被人大力一撞,刘辩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脸上霎时现出一抹恼怒,揉着被撞疼了的胸部,朝撞了他的那人瞪了一眼。 跟在刘辩身后的庞统,见他被人撞的向后退了两步,正要开口训斥撞了刘辩的那人,可当他看清那人相貌时,已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第403章 置之生地而后死 一头撞在刘辩胸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领着羽林卫埋伏黑山军的管青。 刘辩身上穿着鳞片甲,甲叶很是坚硬,一头撞在了坚实的鳞片上,管青也被撞的“哎呦”一声,抬手直揉被撞疼了的脑袋,嘴里还不住的抽抽着凉气。 胸口被撞的发闷,刘辩正欲斥责撞到他的人,听到管青发出一声“哎呦”,这才留意到,进入帐内的竟然是刚从右营回来的管青。 身上衣甲沾满了血污,管青挠头的那只手也糊满了血渍,更为让刘辩吃惊的,是她另一只手里,赫然提着一颗人头。 见管青被撞疼了,刘辩胸中险些没压住的火气霎时如同被浇了桶冷水,熄灭了个干干净净。 他赶忙上前搂住管青的肩头,很是心疼的帮她揉着撞疼了的额头,语气很是轻柔的问道:“怎样?还疼不?” “嗯”额头虽是被撞的很疼,可刘辩的手按在头上,管青心内却是涌起了一丝甜甜的蜜意,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抿了抿嘴,将脑袋垂了下去,就再没言语。 管青与刘辩的关系,刘辩麾下包括徐庶在内的所有谋士、武将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庞统心知此刻他留在帅帐内,是大煞风景,赶忙朝刘辩抱了抱拳说道:“管将军寻殿下定有急务,战事刚止,必有许多事务需臣下处置,臣下先行告退!” 心知庞统是为了回避他与管青缠绵,以免尴尬,刘辩也不拦他,一手搂着管青的肩膀,另一只手帮她揉着额头,向庞统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有劳军师!” 待到庞统退出帅帐,刘辩又帮管青揉了一会额头,才向管青手中提着的那颗人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青儿手中提着的,乃是何人头颅?” 被管青揪着发髻提在手中的那颗人头,;脸面上糊满了血渍。再加上帅帐内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人头的相貌,甚至连年岁都辨别不清。 经刘辩一问,管青才想起她来到帅帐,就是为了让刘辩看这颗头颅,仰起脸朝刘辩甜甜一笑,将头颅拎了起来,对刘辩说道:“这颗人头乃是黑山将领张白骑。” “呃!”看着被管青高高提起的人头,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人头砍下,只需在战场上将它与张白骑尸身一同埋了便是,青儿如何把他头颅提来?若那张白骑到了九泉下,寻不着人头,岂不是要折回来向青儿讨要?” “哼!”刘辩的话音才落,管青就耸了耸娇俏的小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要他领兵攻打我军?与殿下为敌,便是与青儿为敌。若是他真个死了还要回来,青儿便再杀他一次好了。” 脸上糊着血渍,管青这轻轻一哼,竟是掩住了不少刚经过一场厮杀、尚未消退的戾气,给她那还沾染着血腥的小脸平添了几分俏意。 看着管青娇俏的小模样,刘辩心内顿生爱怜,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很是温柔的笑着对她说道:“快些去洗洗,姑娘家家,浑身是血到处乱跑,像个什么样子。” “嗯!”鼻头被刘辩捏了捏,管青只觉着脸颊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灼热,双手捧着脸蛋,轻轻应了一声,掉头就想朝帅帐外走。 “等下!”她刚要迈开步子,刘辩就又唤了她一声。 听得刘辩唤她,管青扭过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刘辩,向他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人头留下!”从管青手中拿过人头,刘辩脸上保持着笑意,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快些去洗吧,方才厮杀一场,定是疲累了,早些歇着。” “诺!”虽说刘辩尚未占了她的身子,可在管青的心中,她早已是刘辩的女人,从刘辩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关切,她顿感心内一甜,轻轻应了一声,扭身出了帅帐。 估摸着管青已经走远,刘辩向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守在帐外的亲兵听到召唤,赶忙进帐,抱拳躬身立于帐帘内侧。 “将人头送到右营!”提起人头递到那亲兵面前,刘辩对他说道:“告诉太史将军,虽说张白骑乃是与我等为敌,毕竟也是领军之人,莫要太过亵渎,寻到他的尸身,好生安葬。” “诺!”亲兵应了一声,从刘辩手中接过人头,转身离开了帅帐。 待到兵士提着人头离去,得知晚间洛阳军大胜的刘辩,也是松了口气,卸下铠甲,躺到了铺盖上。 双臂枕在脑后,凑着昏蒙烛光望着帐篷的顶部,刘辩的大脑却丝毫没有止住运作。 一名在郑县投效洛阳军的兵士,在黑山军劫营之前便大喊“敌军劫营”,若非真的看到甚么,那便是他与黑山军之间有所勾连。 夜色深沉,军营外一片漆黑,十数步开外已是看不到人影,要说那兵士看到了什么,自是不太可能。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与黑山军有着勾结。只是他为何勾结黑山军?又是何时联络黑山军,却让刘辩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许久都没想出缘由,一阵倦意袭了上来,刘辩也只得暂且不去想这件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待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是大亮。 坐在铺盖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到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混沌消退了一些,刘辩才起身走到挂着铠甲的木架前,取下铠甲套在身上。 穿戴好了铠甲,他跨步走出帅帐,放眼望去,竟是一顶营帐也没看到,中军的将士早已把帐篷收起,许多人已是埋了锅灶正在做饭。 袅袅的炊烟升腾而起,就宛如一条条盘旋的青龙,笔直的蹿入天空。 不少锅灶上烹煮着饭食的瓦罐已经冒起了蒸腾的白汽,很多官兵手中捧着饭碗,只等饭食煮得,好生将肚子填饱。 常年战乱不休,田地荒芜,各地粮草均是匮乏。除了洛阳军,各路诸侯的兵马每日不过只吃两顿饭食,甚至还有的军队,一天只有午间能吃上一餐饱饭。 早上烹煮饭食,恐怕是洛阳军特有的风格,也只有刘辩,才会在吃食上,给予麾下官兵最大的满足。 洛阳军烹煮饭食的同时,离他们五六里开外的一座山头上,一个黑山军士兵眺望着远处那一道道升腾而起的炊烟,舔了舔干到起了皮的嘴唇,揉了揉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不无羡慕的骂道:“娘的,怪道我等打不过他们。大清早都能填饱肚子,我等可是饿了好几天……” “你他娘的少发牢骚!”那黑山军兵士嘴里正嘀咕着,一个小头目走到他身后,抬脚朝他屁股上踹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好生看顾着,莫要等到洛阳军上来砍了你的脑袋,还不晓得是谁干的。” 被小头目往屁股上踹了一脚,那黑山兵也不敢言语,佝偻着身子,朝小头目连着鞠了好几个躬,待到小头目走的远了,才向他的背影狠狠的啐了口唾沫,骂了句:“娘咧,有能耐和洛阳军打去,跟我撒个甚么泼!” 洛阳军中军,刘辩出了帅帐,正看着官兵们生火造饭,一名亲兵跑到他身旁,抱拳躬身向他问道:“殿下,帅帐可要收起?” “收!”抬起一只手臂,刘辩并没有看向那个亲兵,只是很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得了刘辩的允许,亲兵转过身,向帅帐旁站着的另几名亲兵摆了摆手。 那几个亲兵立刻便钻进了帐内,将帐内的物事一一搬出,装上了辎重车,随后又把帅帐拆开,缠裹起来,抬到了辎重车上。 “殿下!”亲兵收拾帅帐时,略感有些无聊的刘辩转过身,看着他们忙活,庞统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对他说道:“昨夜一战,我军右营诛杀黑山军一千余人,左营诛杀三十七人。贼将张白骑为管青将军所杀,五鹿则被子龙将军挑落马下。” “一战斩杀两员贼将!”扭头看着庞统,刘辩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担忧,对他说道:“本王只怕那于毒因为此败,在我军围困蒲子城时,不肯出兵援救……” “断然不会!”刘辩说出心内的担忧,庞统语气很是果决的对他说道:“那五鹿乃是为挡住子龙,返身接战,才殒命当场。以于毒的脾性,五鹿对他的恩义,他定然要报。且蒲子城内的杨凤,与于毒私交也是甚好,他定不会眼看杨凤被我军逼上绝路!” “大山茫茫、前有昕水!”听了庞统的一番分析,刘辩心内的担忧稍稍消退了一些,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和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昕水,刘辩向庞统问道:“军师以为,我军当于何处埋伏于毒,方为妥当?” “无须埋伏!”庞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抬手向河对岸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指了指,对刘辩说道:“臣下已是命人探查清楚。蒲子城犹如当日殿下攻破的郑县一般,半城平地半城山丘。我军只须于平地处包围城池,要他无法与外相通。于毒救援蒲子,必定会占据高地,以夺得有利地势。” “我军不占高地?”庞统的一番话,让刘辩感到有些迷惑,他微微蹙起眉头,向庞统问道:“若是如此,双方一旦接战……” “无须接战!”不等刘辩把话说完,庞统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将高地让给于毒,正是要他置之生地而后死!” 第404章 把炊烟搧起来 蒲子城,坐落于河东最北侧。再往北走上一两日,便可进入并州境内。 由于地处偏僻,且周遭地形复杂,山峦、河流纵横,没有足够的空间建设大城,相比于河东腹地的安邑等城池,蒲子城显得要小了许多。 城外山地交错,少有平坦的田地,当地居民只得在山地上烧山恳田,开出许多梯田,用以栽种粟米、燕麦等作物。 在山地垦田,由于地形等因素,农作物产量不会太高。好在蒲子人口稀少,只要不逢灾年和兵乱,附近村庄产的粮草已是足够全城人食用,并且还多少会有些结余。 如今城内的百姓已然悉数撤离,就连城外的村庄,也都迁移一空。 山坡上垦出的田地,粮食早已收割,只余下一块块泥土焦黄的梯田,在山腰上相连成片。 由于黑山军突然来袭,蒲子一带的村民来不及翻犁田地,收割时留下的作物根茎还残留在地里。 蒲子城头,已是没了洛阳军的旗帜。也不晓得旗帜是被撤离的洛阳军带走,还是被夺取了城池的黑山军拔去。 站在军营内,眺望着已是近在咫尺的蒲子城,刘辩眉头微微蹙起,还是有些担心于毒不会率军援救城内的黑山军。 “殿下!”正望着蒲子城,一骑毛发火红的战马如同一股风般冲进了军营,到了距刘辩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骑在马背上的吕布翻身跳了下来,扭头向那几名见他冲进军营,迎面挡住他去路的龙骑卫看了一眼,喊了刘辩一声,快步朝着刘辩走了过来。 几名龙骑卫见吕布下马,且没有携带兵刃,而且刘辩也是未下令将他拦住,便给他让开了通路,扭头目送着他朝刘辩走去的背影。 “吕将军!”见了吕布,刘辩微微一笑,转身面朝着他,向他问道:“将军来寻本王,所为何事?” “殿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吕布手持马鞭,朝着蒲子城指了一指,对刘辩说道:“此城,城墙低矮,守军不过是些黑山逆贼,战力不强。若是殿下允诺,末将愿率军攻城,不出七日,定当将此城双手奉上!” “攻城?”扭头望着蒲子城,刘辩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对吕布说道:“城内守军两万,我军止有七万人。若是攻城,兵力配比须达到五比一,方有破城可能……” “殿下多虑了!”刘辩话还没有说完,吕布就抱拳对他说道:“末将麾下陷阵营,惯常攻城略地,莫说城内只是两万黑山贼,即便是两万大汉精兵,末将也是可将此城攻破!” 心知吕布是急于建功,刘辩晓得若是直接拒绝,定会使得吕布心内产生其他想法。 他低下头,略一沉吟,对吕布说道:“吕将军,蒲子城内已是无有粮草,贼军即便死守,也是守不得多久。我军只须围城,不出十数日,贼军断粮,此城自破。” 从刘辩话中听出几分不需要攻城的意思,吕布脸上果然现出一抹失落。 就在吕布神色黯然下来的同时,刘辩接着说道:“不过吕将军当有一场首功可建,不知将军可愿取这份功劳?” 心内刚萌生了一丝失望,刘辩又说出有件首功要他去建,吕布的眸子顿时一亮,赶忙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但有驱使,末将万死不辞!” “击破于毒,将他生擒!”凝视着吕布那张带着几分兴奋的脸,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强调了一句:“记住了,本王只要活的!” “多谢殿下成全,末将定不辱使命!”于毒乃是黑山军渠帅,此次进入河东,也是以于毒为首,刘辩要他前去擒住于毒,吕布如何不喜,他赶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谢了一句。 不过旋即吕布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望着刘辩,脸上带着一丝为难的说道:“若是能见到于毒,末将擒他,不过是手到擒来。只是那于毒并不与我军交战,末将如何擒他?” “将军放心!”伸手朝吕布的大臂上轻轻拍了两下,刘辩很是亲昵的对他说道:“用不几天,他自会前来。” 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刘辩,吕布对于毒会来蒲子还是不是太敢相信。 见吕布满脸疑惑,刘辩也不跟他多做解释,朝他微微一笑,就转过身,望着几乎近到可以看清城垛的蒲子城墙。 接连围城三日,刘辩始终没有下令要大军攻城。 同样的,城内黑山军也没有杀出来的迹象,而先前曾败了一阵的于毒,更是未表现出要前来援救的预兆。 本应是杀声震天的蒲子城附近,竟是宁静的让双方将士都感到有些尴尬。 “生火造饭!生火造饭!”中军军营内,杨奉双手插着腰,在军营里来来回回的走着,一边走,他还一边朝那些正忙着垒锅灶生火的洛阳军喊道:“都给我把火点起来,烟搧乎的大些!” “在火上添点湿柴禾!”走过几个刚架起的锅灶,杨奉抬手指着前方不远处另一个锅灶边的几名兵士,对他们喊道:“说你们呢!别人弄出的烟都熏的人眼睛疼,你们在搞甚!” 被杨奉指着的几个兵士,已是将火生了起来,刚把煮饭的陶罐架在火堆上,听得杨奉这么一喊,其中一人又赶忙把陶罐端到一旁。 另外几个兵士从附近寻了些柴禾,可柴禾太干,根本连一点水汽都没有。不得已之下,一个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兵撩开了衣襟,朝那堆柴禾撒起尿来。 “你小子……”那小兵刚尿完,正抖着那浇水的物事,走到他身后的杨奉就朝他后脑上轻轻按了一下,笑骂道:“你小子,歪主意不少!” 后脑被杨奉按了一下,那小兵赶忙把衣襟放下,摸着头,冲杨奉一阵“嘿嘿”傻笑。 浇了尿的柴禾,扔在火堆上,一股浓烟霎时飘扬起来。 伴着浓烟,还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离火堆稍远一些的杨奉扭头看着升起浓烟的锅灶,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朝前去了。 见杨奉走的远了,与撒尿小兵同一个锅灶煮饭的另一个兵士围住那小兵,每人朝他头上轻轻抽了一巴掌,其中一个老兵还笑骂了句:“娘的,一股尿骚味,煮了饭食,又让老子怎吃?” 头上挨了好几巴掌,那小兵伸手揉着头,嘴里咕哝着:“尿骚只是柴禾,又不是让你等去吃柴火……” “犟嘴!”那小兵话还没说完,刚说煮了饭没法吃的老兵咧着嘴,抬脚轻轻朝他屁股上踢了一下。 洛阳军营地中,阵阵炊烟飘扬而起。青色的炊烟蜿蜒着冲向天际,在半空中遇见风儿,被吹散开来,很快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蒲子城墙上,守卫城池的黑山军望着城外那一道道接连天际的炊烟,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羡慕的神情。 占据城池,起先黑山军将士是好一兴奋,在城内四处翻找着财帛、珠宝。 铜钱他们倒是寻了不少,甚至还有许多人成匹的将锦缎扛到军营。可才过了一天,进入城内的黑山军便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整座城池,竟是连半颗粮食都没有。城内居民在跟随洛阳军撤走时,将能带的粮食全都带离了蒲子,少量无法带走的,也堆积在粮仓中,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没了粮食,人连生存都成了奢望,那些铜钱、绸缎此时对黑山军来说,又能算得甚么? 站在城垛边上,望着城外袅袅升起的炊烟,一个黑山军下意识的揉了揉瘪瘪的肚子,舔了舔嘴唇,目光中放射着异样的光彩。 “饿了?”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黑山军见他揉着肚子,压低了声音,向他问了一句。 “怎能不饿!”刚揉了肚子的黑山军扭头看了一眼向他发问的同伴,以同样低的声音说道:“进城时只顾着抢绸缎,若是这会谁肯给我一碗粟米饭,我愿将整匹绸缎拿来和他换。” “粟米饭?”听了他说的话,一旁的另一个黑山军撇了撇嘴,不无讥诮的笑了笑,朝城外哝了哝嘴说道:“你扛着绸缎出去,问问他们肯不肯换!” 被奚落了一句,方才揉肚子的那黑山军朝奚落他的同伴翻了个白眼,虽是没再说话,可望向城外那一股股炊烟时,眼神中却还是流露出了几分向往。 与此同时,蒲子城县府的一间厢房内,两个人正相向而坐。 坐在左边的那人,面皮白净,两道剑眉高高挑起,眼睛虽是不大,却精芒四射,一看便知他是个极其精明的人。 而右边坐着的,则是个满脸胡子,面相很是粗犷的壮汉。那壮汉脸上的胡子,并不像寻常人的胡子那样毛绒绒的,而是一根根直立而起,犹如钢针一般。 这两个人,正是率军进入蒲子的杨凤和左髭丈八。 蒲子被围,城内连半颗粮食都没有。出兵前,料定城内会有存粮,两万黑山军,竟是连两天的口粮都没带够,洛阳军围城已是好几天,将士们肚子早饿的咕咕叫。如此下去,即便洛阳军不发起进攻,城内的黑山军恐怕也会因为饥饿而闹起来。二人无奈,只得来到县府,关上门商议对策。 “八将军,洛阳王围城久久不去,城内已然断粮,依将军之意,我等该当如何?”看着跪坐于对面的左髭丈八,面皮白净的杨凤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的向他问了一句。 “杀出去便是!”杨凤的问题才问出口,左髭丈八就一瞪眼,大着嗓门冲他说道:“两日前本将军便要领兵杀将出去,只是不晓得杨将军因何阻拦。” 第405章 万军丛中擒敌酋 盯着左髭丈八看了好一会,杨凤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向他问道:“不知八将军打算率多少兵马出城?” “你我二人一同出城,不问其他,只管杀将过去便是。”被杨凤问的一愣,左髭丈八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将胸脯一挺,豪气万丈的应了一声。 “弃城突围……”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杨凤朝左髭丈八缓缓点了两下头,随后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庭院里的那棵树叶已焦黄了的梧桐,过了好一会,才语气淡然的说道:“你我率领两万饥肠辘辘的乌合之众,去与阵容齐整、身经百战的洛阳军作战,洛阳王必定引军进入蒲子,前有堵截后无退路,八将军以为有多少胜算?若是无法冲出洛阳军防线,我军即便后撤,也是后退无门!” “纵是无有胜算,总可逃出去十个八个!”左髭丈八终究没有杨凤想的那么周全,他也站起身,微微蹙着眉头,对杨凤说道:“但凡有一个人杀将出去,总强过在城内等着饿死。” “那不尽然!”杨凤摇了摇头,转过身,朝左髭丈八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两万余人,若是只杀出去十多人,与全军覆没,又有何区别?” “以杨将军之意……?”提议再次被否决,左髭丈八拧着眉毛,脸上钢针般的胡须微微颤抖着,向杨凤问道:“莫不是我等便在这城内等死不成?” 杨凤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把视线再次投向了窗外,脸上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担忧。 被困在蒲子城内的黑山军已是饥肠辘辘,城外的洛阳军大营,却是每天早中晚三餐不缺。 每到开饭时辰,洛阳军的大营中,便会升腾起袅袅的炊烟。望着城外那一道道飘起的炊烟,城头上的黑山军,只能一个个吞咽着唾沫,满脸羡慕的望着洛阳军的大营。 领军在城外驻扎了好几天,刘辩始终没有下令攻城,百无聊赖之下,他双手背在身后,立在军营内,看着官兵们生火造饭。 随着袅袅炊烟的升腾,一只只陶罐的罐口,冒着雪白的蒸汽。 蒸汽冲出陶罐,将弥漫在罐口的轻烟顶散,待到失去了冲力,旋即又被涌回来的青烟卷裹其中。 由于刻意将炊烟搧的猛了些,饭食的香味被烟味掩住,以往烹煮战饭经常能闻到的粟米清香,竟是半点也没从烟气中溢出。 “敌军劫营!”正看着将士们烹煮饭食,军营内突然传出一声大喊,紧接着喊声越来越多,刚烹煮了饭食,还没来及吃的洛阳军将士们,听到喊声,纷纷抄起兵刃,朝着传来喊声的方向跑去。 一些人在奔跑的时候,由于有些忙乱,甚至将还煮着饭食的陶罐踢翻,陶罐被打翻在地,还带着水的粟米饭金灿灿的洒落了一地。 扭头朝将士们跑去的方向看着,刘辩看见杨奉与管青也与将士们一道,朝着发出喊声的那一侧军营疾速狂奔。 见到这一幕,刘辩立刻明白过来,刚才那声喊,并非有人故意散布假消息,而是真的有黑山军前来劫营。 跟着潮水般的洛阳军将士,朝黑山军劫营的方向一阵疾奔,到了在管青和杨奉指挥下刚刚列起防御阵型的大阵前。刘辩从一片手持朴刀的朴刀兵之间快步走过,到了杨奉和管青身旁,向他们问道:“敌军何在?” “那里!”管青抬手朝前一指,对刘辩说道:“只是不晓得,为何他们没有杀过来。若是方才杀来,我军定是措手不及!” 顺着管青手指的方向看去,刘辩果然看到前方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虽然距离甚远,刘辩与洛阳军将士们却还是能看出那条黑线正不停的跳动着,就好似一条正在远处蠕动着的巨大蚯蚓。 由于相距太远,他们只能看到那条黑线跳动,却并不能看清浮现出黑线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就在刘辩等人望着地平线尽头,不知黑山军还等着什么的时候,在于毒亲自率领下,打算突袭洛阳军的黑山军援兵,此刻却是一片大乱。 黑山军主力避开了洛阳军的左右两翼,打算直插中军。就在他们潮水般扑向洛阳军中军的路上,侧面突然传来一片喊杀声,伴随着这阵喊杀声,从一侧的山岗上,蹿出无数身穿大红战袍的将士。 冲出的这些将士,并没有戴头盔,他们手中持着的盾牌,也是四四方方的大盾。兵器更不是洛阳军配备的朴刀或陌刀,而是汉军重步兵的制式短矛。 若论人数,黑山军数十倍于刚冲出的这支人马,可对方陡然杀出,毫无防备的黑山军根本无法判断杀向他们的敌人究竟有多少,一时之间,竟是陷入了一片忙乱。 杀向黑山军的这支军队,并非刘辩麾下的洛阳军,而是隶属于吕布的陷阵营。 陷阵营早先被编入洛阳军偏营,刘辩本打算给他们配发像偏营将士一样的装备,可吕布却以他们习惯使用大盾为由,向刘辩索取了万余只郑县西凉军上缴的四方大盾。 这支军队平日里的训练,由高顺全权负责。所有兵士,都是精心挑选的百战勇士。 他们人数并不是很多,只有三千多人,可胆气却并非寻常军队可比,一旦上了战场,纵然敌军数以万计,也绝不会使得他们产生半点惧意。 持着大盾、短矛,三千名陷阵营将士,呐喊着扑向了如同一盘散沙、乱作一团的黑山军。 一面面沉重的大盾撞在了黑山军的身体,一支支短矛,随着陷阵营将士的挺出抽回,将一个个挡住他们去路的黑山军刺翻在地。 盾牌撞上人体发出的闷响,和被刺翻的黑山军那一声声惨嚎此起彼伏,更是使得战场越发混乱不堪。 在陷阵营的冲杀下,数万黑山军竟是如同一块被烧红了的铁片切中的猪油,顷刻间便被从中间被分了开来。 “他们人少!”领着黑山军,正要去突袭刘辩中军的于毒,完全没想到半道上竟会有一支军队横刺里冲杀出来,稍稍慌乱了一下,他很快便发现切入黑山军之中的,竟是一支只有两三千人的军队,赶忙勒转战马,挥舞着手中大刀,朝乱作一团的黑山军高声喊叫着。 “于毒纳命来!”就在于毒极力想要稳住黑山军阵脚,指挥大军围歼陷阵营时,一声爆喝,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听到这声爆喝,于毒吃了一惊,连忙勒转战马。 他的马头刚刚调转过来,一个火红的影子已是出现在离他不足十步的地方。 出现在于毒眼前的,是一骑毛发通红的战马。那战马脚程极快,就如同一股风般朝他卷来。他甚至还没看清战马的神骏,一支画戟便兜头向他劈了下来。 于毒终究是黄巾军中与管亥齐名的猛将,反应自是要比寻常人迅捷许多。当画戟兜头朝他劈下时,他赶忙双手握紧刀柄,迎着画戟,将大刀往上一挺。 “走!”出乎于毒意料的,是画戟并没有砸在他的刀柄上,随着耳边传来一声炸雷般的爆喝,他只觉着腰部一紧,臀部便离开了马背,双手下意识的朝虚空中抓了两把,那柄沉重的大刀也在他臀部离开马鞍的同时,掉落在地上。于毒整个人竟被吕布给拦腰夹了起来,硬生生的拽下了战马。 一手提着画戟,另一只胳膊将于毒紧紧的夹在腋下,吕布一兜缰绳,调转马头,策马朝着洛阳军中军大营奔去。 吕布只是一合,便将于毒揪下战马。深知于毒了得的黑山军,见他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员洛阳军猛将擒住,顿时一片忙乱,哪里还有半点战意,“哄”的发了阵喊,四散朝山中逃去。 黑山军如同潮水般溃退,张辽与高顺率领陷阵营追了一程,到得山脚下,因担心进入山中遭了埋伏,二人便止住了队伍,眼看着溃散的黑山军逃入山上。 腋下夹着于毒,吕布策马一阵狂奔,眼见已是能看到站在洛阳军大阵前的刘辩。 被吕布夹在腋下,于毒不断的挣扎扭动着,嘴里还不住的大声向吕布叫骂着什么。 只等向刘辩领功的吕布,哪里还在意于毒嘴里叫骂甚么。策马冲到中军阵前,将于毒往地上重重一掼,随后便翻身跳下马背,将画戟往地面上一插,快步跑到刘辩面前,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幸不辱命,生擒贼酋于毒!” 被吕布猛的掼在地上,纵使于毒身强体健,也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还没等他爬起来,四五名龙骑卫已是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按住,其中俩人将一条麻绳在他身上七绕八绕,结结实实的把他给捆了起来。 朝被捆起的于毒看了一眼,刘辩轻轻拍了拍吕布的手臂,微微一笑很是亲昵的说道:“吕将军生擒于毒,乃是立了首功。今日全军大摆酒宴,为将军庆功!” “谢殿下!”吕布原以为刘辩会当场给他封赏,没想到刘辩却只表示要为他摆宴庆功,心内顿时便是有些失望,但嘴上却还是向刘辩谢了一句。 “待到摆宴之时,本王自会为将军封赏!”吕布脸上那抹一闪即逝的失落,被刘辩看了个正着,他嘴角挂着笑容,又轻轻拍了拍吕布的手臂,丢下句话,跨步朝被已被捆缚住的于毒走了过去。 “叩谢殿下!”心内刚感到失落,刘辩一句话,顿时又让吕布喜上眉梢,刘辩已然从他身旁走过,吕布还是双手抱拳,朝刘辩的背影深深一揖,再次谢了一声。 只不过,这次向刘辩道谢,他完全没有方才的不情不愿,而是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第406章 一定会回来 走到于毒面前,刘辩双手背在身后,视线在于毒的身上上下游移了片刻,朝那几名押着于毒的龙骑卫偏了偏头,对他们说道:“将此人押到本王帐内!” “诺!”几名龙骑卫应了一声,其中一人朝于毒的后肩大力推了一把,喝了一句:“走!” 被那龙骑卫猛力推搡了一把,上半身捆缚着麻绳,只有两条腿还能自由行动的于毒,踉跄着朝前蹿了两步,扭过头,恶狠狠的向推他的龙骑卫瞪了一眼。 被于毒瞪了一眼,那龙骑卫不仅丝毫不理会他,反倒再次伸手往他后脊梁上搡了一把,将他搡的又向前趔趄着撞了几步。 这次于毒再没回头,双手被捆缚着,两臂连动弹一下,都是极其困难。即便他不怕死,敢于返身反抗那龙骑卫,仅仅凭着两条腿,也是伤不到那龙骑卫半分。一味犯犟,只会遭来更多的羞辱。 盏茶之后,中军帅帐内。 刘辩跪坐于首座,视线在上半身捆缚着麻绳、笔直立于帐内的于毒身上上下游移着。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立着管青和邓展。俩人均是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就犹如两尊树立于刘辩身后的雕像,除了偶尔眨下眼,几乎是动也不曾动上一下。 庞统手中捧着一盏热茶,坐于侧首,自从进入帅帐,他便一直在细细的品味着茶水,始终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 被刘辩盯着看,于毒只觉着浑身一阵不舒服。他拧起眉头,朝刘辩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喝道:“某已被擒,你等尚待怎的?要杀便杀,将某带至此处,却一言不发,究竟是何意图?” 刘辩并没有理会于毒,在于毒发怒喊叫时,他也从面前的矮桌上端起茶水,如庞统一般,细细的品咂了起来。 刘辩不说话,反倒是端着茶水喝了起来,于毒心内更是羞恼。钢牙紧咬,双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刘辩,竟是怒的浑身都有些哆嗦。 “罢了,罢了!”怒目瞪了刘辩一会,见他连头都不抬一下,一阵悲怆从于毒心头涌起,他先是叹了一声,随后把头往侧旁一偏,也是再不多言语半句,不过脸上的神态,却反倒不似先前那样暴怒,而是略带着几分苍凉。 “于渠帅!”帅帐内众人都沉默着,气氛陷入一片让人压抑的沉寂中,就在于毒心内被羞辱的感觉即将膨胀到极点时,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人进入帐内,唤了他一声。 进帐的这人,体格同于毒一般魁梧,黑黑的脸膛,五官生的很是粗犷。尤其是那一脸的毛胡子,更是会让人产生此人豪迈却并无心计的印象。 扭头朝唤他的人看了一眼,于毒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确定的向刚进入帐内的人问道:“你是……管亥将军?” “正是!”于毒认出了他,管亥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先是抱拳朝刘辩、庞统分别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快步走到于毒身前,双手扶着他的两臂,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语气中透着几分欣喜的说道:“听闻渠帅来了军营,末将欣喜莫名,特意前来拜会渠帅。” “唉!”听了管亥的一番话,于毒将脸往旁边一扭,满心羞愧的说道:“莫要再叫某渠帅,方才于战场之上,某竟不是那将军的一合之敌……管将军如此,着实羞煞了某!” “殿下!”于毒话中带着无尽的羞愧,管亥也不接他话茬,而是放开扶着他双臂的手,转身朝刘辩抱拳一礼,对刘辩说道:“当日末将也是身为黄巾,殿下仁德,饶末将不死并招揽至麾下。于渠帅勇武非常,若非大意,定不至被擒。末将斗胆,请殿下大开仁德之门,将渠帅留于身旁!” “管将军……”管亥说出的话,很是出乎于毒预料,他瞪圆了眼珠子,望着管亥,像是有话要说,可话只说了一半,便把后半截给咽了回去。 朝于毒看了一眼,刘辩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一笑,对管亥说道:“管将军之言,正合本王心意。本王也是早听闻黑山于毒了得,早已有心结交,只是不晓得于渠帅可否看得起本王。” 说着话,刘辩已是站起身,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于毒那张生满了毛胡子,虽是比管亥稍白上一些,相貌却也如同管亥一般粗犷的脸。 刘辩再次将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于毒反倒没了先前那种浑身就好似被火燎了一般的感觉,反倒感觉那目光多了几分亲近。 心知刘辩对他有招揽之意,于毒并未立刻表态是投效还是宁肯一死。他低下脑袋,微微蹙起眉头,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为难。 见于毒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管亥赶忙冲他说道:“渠帅还在寻思甚么?跟着殿下,率领精兵数十万,强如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打仗。以渠帅之能,将来征伐沙场,为大汉建功立业,再博个封妻荫子,如何不强如在这黑山之中做那贼人?” “来人!”管亥的话刚说完,于毒尚未有所回应,刘辩就朝帐外喊了一声。 两名龙骑卫随即进入帐内,双手抱拳,面朝刘辩,微微躬身立于帐帘处。 “为于渠帅解绑!”朝那两名龙骑卫摆了下手,刘辩语气很是淡然的向他们吩咐了一句。 刘辩说出要替他解了捆缚,于毒愣了一下,赶忙抬头看着他,目光中现出了几分带着感激的迷茫。 两名龙骑卫上前帮于毒解开了绳索,待到解了捆缚,于毒并未说话,只是侧着头,双手一抱,向刘辩行了一礼。 “渠帅若是不肯与本王一同匡扶大汉,自管离去!”双手背在身后,刘辩转过身,背朝着于毒,语气很是淡然的说了一句。 刘辩这句话出口,除了一直跪坐于侧旁的庞统脸上没有半点惊诧之色,包括于毒在内的帐中众人,均是一脸的愕然。 “殿下……”先前得了刘辩指示,要他前来与于毒相认的管亥,听了刘辩这番话,也是忍不住抱拳唤了刘辩一声。 不等管亥把他想说的话说出口,刘辩就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他的话头,很是平静的说道:“本王心意已决,管将军也无须再说……” “殿下!”刘辩的话尚未落音,一脸愕然的于毒便将他的话头打断,抱拳躬身说道:“久闻殿下仁德,某向来只当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末将听信公孙瓒蛊惑,率军进入河东,与殿下为敌。殿下擒了末将,本当诛戮,却给末将留下一条生路,末将本当跪拜效命,只是……” “只是你放不下黑山军将士!”说到“只是”二字,于毒止住了话头,迟疑着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刘辩却转过身,从头到脚又将他打量了一遍,一脸凝重的对他说道:“渠帅只管回去,若是有心与本王共成大业,本王只在此处等你!” “多谢殿下!”于毒想说的,正是放不下黑山军将士,他之所以没有把话说出口,怕的就是刘辩对他缺少信任,以为他是要借故走脱,不想刘辩不仅替他把话说了,而且还丝毫没有见疑,让他心头不禁一暖,双手抱拳两腿一屈,跪倒在地上,仰脸望着刘辩谢道:“殿下如此信任末将,待到末将回到军中,定当引领将士投效殿下!” “渠帅,请!”朝于毒点了点头,刘辩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本王只在此处等候渠帅!” 双手交叠于额前,向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于毒站起身,抱着拳向后退了两步,靠近了帐帘才转身跨步走出了帅帐。 目送于毒离去,直到他走出帅帐,管亥才转过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于毒麾下,数万黑山军。虽说在殿下眼中不堪一击,可他们若是藏匿于山林,我军也是会……” “管将军可了解于毒为人?”不等管亥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向他问了一句。 被刘辩问的一愣,管亥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迟疑的说道:“以往曾听人说过,于毒为人忠义,向来说话掷地有声……” 话说到这里,管亥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浓重的疑云,呢喃着说道:“只是眼下他为殿下所擒,为求逃脱,撒个大慌,也是无甚打紧。” “管将军!”这次不等刘辩说话,自从进帐后,就一直坐在侧旁没有说话的庞统站了起来,对管亥说道:“将军也说于毒为人忠义,殿下此番不仅没有杀他,反倒还允他返回山林。若是此事搁在同样忠义的管将军身上,将军会如何抉择?” “那还有甚话说?”听了庞统的发问,管亥眼睛一瞪,粗着嗓门答道:“殿下如此待某,某定当死力效命,如何还敢与殿下为敌?” “那便是了!”丑脸扭曲着,向管亥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后庞统转过身,朝刘辩抱了抱拳,对刘辩说道:“于毒为吕将军所擒,在军中威望定是大不如前。黑山军之中,并非只有他一名渠帅,招揽兵马投效殿下,绝非易事,殿下还当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嗯!”刘辩低头沉吟了片刻,待到抬起头时,他扭头对站在身后的邓展说道:“邓将军,今日夜间,你与管亥将军一道,引领龙骑卫前去黑山军军营,助于毒一臂之力!若是贼人势大,着实无力得胜,你等只须将于毒带回即可!” 第407章 隔石有耳 与洛阳军军营相距甚远的山头,被陷阵营冲散的黑山军,又渐渐的聚拢到了一处。 先回到驻地的黑山军,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或坐或躺,山坡上还有许多正朝驻地慢慢挪来的黑山军溃兵,整个驻地,都弥漫着一股厌战的消极气息。 蒲子城内的黑山军断粮,山头上的黑山军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他们以往的粮草,都是靠着打劫村寨以及进攻城池,在劫掠村寨或攻陷城池之后,获得一些补给。 进入河东已是有些时日,黑山军没从河东得到哪怕一颗粮食,粮草几乎消耗殆尽,若是再无法攻破洛阳军,即便不被洛阳军杀死,恐怕仅仅只是缺粮,便会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活活饿死。 离黑山军将士歇息的地方稍远一些,两名黑山军将领并肩站着,远远的望着山头上无精打采的官兵。 “于毒被擒,正是你我接手大军之时。”望着稍远处的黑山军将士,站在左侧的黑山军将领小声对右侧的将领说道:“若黄龙将军愿相助于某,夺取军权之事,定可成功?” “虽说于毒为洛阳军所擒,可军中之事乃是他的亲信雷公做主。”右侧站着的,正是被唤做黄龙的黑山将领,他微微蹙着眉头,望着山头上成片的黑山军,神色中带着几分纠结的说道:“那雷公虽说不及于毒,你我二人无论谁与他单打独斗,恐怕都是讨不到好去。牛角将军若要将于毒麾下将士收归己用,只怕那雷公不会答应。” 提出兼并于毒麾下的,也是一位黑山军的猛将。在黑山军之中,此人因力大过人,且头顶生着两个青包,就犹如凸起的牛角一般,因此得了个诨名叫作青牛角。 青牛角的麾下也聚着万余兵马,因势力最大的张燕、于毒与公孙瓒约定共同讨伐袁绍,各路黑山军将领,均带领所部兵马前来增援,青牛角自是不会落人口实。 不过他向来对于毒不服,黑山渠帅张燕命他跟随于毒进入河东,他本就不情不愿。如今于毒被俘,他又如何不会抓住机会,趁机兼并于毒麾下兵马? “哼哼!”望着不远处成堆挤在一起、丝毫没了战意的黑山军,青牛角冷哼了两声,对黄龙说道:“军中缺粮,即便于毒未被洛阳军擒去,过不几日,恐怕也是会乱将起来。他被擒了,反倒是……” “渠帅回来了!”青牛角正说着话,山坡下跑上来了一名黑山军,那黑山军一边跑,还一边向山上大声喊着:“渠帅从洛阳军军营里杀出,回来了!” 听到那黑山军的喊声,青牛角和黄龙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快步朝着正向山头上跑的黑山军迎了上去。 那黑山军一喊,刚打了败仗不久,士气正自低落的黑山军全都站了起来,纷纷朝着山下望去。 离青牛角和黄龙足有百步开外的一块青石上,一员黑山军将领听到喊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跑向那黑山军兵士上来的山坡。 跑向那黑山军的将领,正是青牛角和黄龙提到的雷公。 此人外表生的是又黑又瘦,可浑身的肌肉却很是结实,若脱了衣衫光着膀子,一块块坟起的肌肉疙瘩,会让如今的许多健美爱好者相形见绌。 由于脸颊太瘦,他的两腮有些向内凹陷。最有特色的,还不是那瘦到几乎只有一层薄皮包裹着的脸颊,他的鼻子也是生的鼻孔朝天,很是不雅。此人单从五官看来,倒是颇有几分像尚未进化完全的猴子。尤其是那张嘴,更是向前揪着,与神话中的雷公,面相还真是有些相像。 也正是因此,他才得了雷公的名头。对于这个名号,雷公不仅不觉得是在取笑他的长相,反倒因为听起来霸气外露,很是让他得意。 素日里,雷公和于毒关系就很是亲近。于毒被吕布擒走,他自然而然的接手了于毒的兵马。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麾下兵马壮大,而感到半点欣喜,反倒因为于毒被抓,自打上山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正在因于毒被俘而心中不快,陡然听得于毒回来了,雷公心中一喜,哪里还坐得住。 迎着喊叫的黑山军跑去,到了那黑山军近前,雷公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瞪着眼珠子,向他问道:“渠帅何在?” “正在上山!”一只手臂被雷公扯着,那兵士回头抬起另一只手朝山下一指,应了一句。 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雷公果然看到几名在山下值哨的黑山军,正簇拥着一个人快速朝山上来了。 已经跑到山坡边上的青牛角和黄龙也看到了正往山上攀爬的于毒,俩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向人群后面退了回去。 看见于毒,满心欣喜的雷公沿着斜坡快步迎了上去,到了于毒近前,他一把抓住于毒的双手,把于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喜说道:“某还以为见不着渠帅了……” 双手被雷公紧紧的握着,于毒也是满怀欣喜的将他打量了一边,有些激动的说道:“甚好,甚好,你无事便好!” “走,本渠帅有话要与你说!”二人拉着手,颇有几分劫后重逢的意思,于毒抽回一只手,朝山上一摆,对雷公说道:“有些事情,还须同你商议方可。” “好,好!”雷公连着应了好几声,同于毒拉着手,向山上去了。 自打于毒被擒,他麾下的黑山军将士,士气已是低落到了极点。得知他死里逃生,又折了回来,于毒所部黑山军将士心头一震,全都站了起来。 “渠帅!”刚到山顶,于毒麾下的数万黑山军,就齐齐朝他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心中记挂着和刘辩的约定,于毒正急着和雷公商议投效刘辩,也无暇与麾下的将士们多做耽搁,他一边给站起来的黑山军拱手回着礼,一边拉着雷公,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走去。 “雷公!”到了空地,刚与雷公站定,于毒就朝四下看了看,见没人留意他们,压低了声音,对雷公说道:“实不相瞒,某能活着回来,并非杀出重围,而是洛阳王将某放了回来。” 听了于毒的话,雷公吃了一惊,瞪眼望着他,嘴巴动了动,像是有话要问,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本渠帅已效忠洛阳王。”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于毒将声音压的更低,对雷公说道:“此番回来,便是要引领将士们前去投效洛阳王,你意下如何?” “洛阳王与公孙瓒……”于毒说要投效刘辩,雷公愣了一下,将声音压到极低,小声对他说道:“公孙瓒早先送了许多好处,渠帅与将军们可是都得了……” “若渠帅真要归附洛阳王,某倒是无甚可说。”话只说了一半,雷公止住话头,朝四下看了看,见将士们并无人靠近,这才接着说道:“只怕那青牛角和黄龙不从……” “我等起兵,将他二人围住,由不得他不从!”于毒低下头,略做沉吟,对雷公说道:“只要你愿助我,不愁此事不成!” 二人说话时,已是异常小心。却没想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面,就有一人蛰伏在那里。 要说此人,听到于毒和雷公的谈话,也是出于无意。他本是蹲在大石后面大解,刚卸了腹中重负,正要起身,于毒和雷公便来到了此处。 若是蹲在此处的是于毒和雷公麾下的兵士,那倒也罢了。偏偏这个人,又是青牛角的一名亲兵。 蹲在青石后面,听到于毒和雷公说话,此人本想起身向二人见礼,可当他听到于毒说已然投效洛阳王,心内一紧,立刻就放弃了站起身的想法。待到于毒说出要起兵包围青牛角和黄龙,他已是惊的一身冷汗。 幸好跟随青牛角有了许多时日,他还算得上见过一些阵仗,虽说心内惶恐,可行动上却并未受到太多影响。趁着于毒和雷公都没注意到他,他慢慢起身,弓着腰,撅起屁股,轻手轻脚的朝后退去。 于毒安然返回,大军之中,最为郁闷的便是青牛角。 与黄龙一同到了麾下兵马驻扎所在,青牛角满心烦闷的接过一名亲兵递上来的清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随后把陶碗递还给那亲兵,重重的叹了一声。 “牛角将军!”闻得青牛角叹息,黄龙微微一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对他说道:“莫要如此颓丧,若是将军见不得那于毒,我二人领军离开此处,寻张渠帅便是。” 青牛角没有说话,只是紧蹙着眉头,脸上烦闷的神态是半点也没减少。 “启禀二位将军!”黄龙正要开口接着劝说青牛角,那名听到于毒和雷公对话的亲兵慌慌张张的跑到了他们面前,抱拳对二人说道:“方才小人蹲在石头后面大解,无意间听得于毒已然投效洛阳王,并要于今晚起兵包围二位将军!” 亲兵的话,让青牛角和黄龙都大吃了一惊。尤其是黄龙,他本就没打算与青牛角一道夺取于毒的兵权,却没想到,于毒竟是要先对他和青牛角下手。 “娘的!”得知于毒要先动手,青牛角骂了一句,随后便对黄龙说道:“怎样?某家早说过,那于毒心计狠毒,他投了洛阳王,便要拿我等做见礼,莫非将军还要等着他领兵来取我二人人头不成?” 眉头紧紧蹙成一团,黄龙心内是异常纠葛。青牛角提出要从雷公手中夺取于毒的兵权,他虽是嘴上没说,但心内却并不认同。 前来报讯的兵士,虽说是青牛角的人,可他这会一直与青牛角在一处,青牛角完全没有机会趁他不备,安排人演这么一出。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兵士果真听到了于毒和雷公的对话。 “干!”沉吟了好一会,黄龙皱着眉头,右拳重重的擂在了左掌上,对青牛角说道:“既是他于毒不仁在先,某也无须再有他想,黄昏我二人便先起兵,趁着兵士们眼睛还能看得见,将于毒与雷公斩了!” 第408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风掠过山头,从漫山乔木的树冠上轻轻擦过。一片片焦黄了的树叶,在枝条上摇曳着,叶片虽是紧紧的牵扯着树枝,想要留在生它养它的地方,可它们的力量终究太小,最终还是挣脱不了秋风的拉扯,恋恋不舍的离开枝条,飘飘然落在地上。 遍地铺洒着黄色的落叶,随着秋风的轻抚,山岗上曾经的葱翠已是一去不返,放眼望去,一派萧瑟,让人不由的心生苍凉。 斜阳西下,残阳的余晖洒在山岗上,照着漫山光秃秃的大树和遍地的落叶。橘色的光芒映着山头,地面上的落叶,也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于毒和雷公背靠一块大青石坐着,俩人虽是在说着话,眼睛却不时的瞟向已然西垂的落日。二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几分焦躁。 事情已然商定妥当,他们要做的,便是待到天黑,起兵包围青牛角和黄龙,逼迫二人答应投效刘辩。 太阳越来越低,眼见就要落到地平线下。于毒站了起来,伸直了脖子,眺望着西方的落日。随着落日西斜,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越发浮现出了不耐。 “于毒!”就在于毒望着落日焦急的等待时,一声爆喝陡然传进了他的耳朵。 听到这声爆喝,于毒一愣,赶忙将视线转向了传来爆喝的方向。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手提兵刃,并肩立于不远处的青牛角和黄龙。在二人的身后,还黑压压的站着一片黑山军兵士。 见青牛角和黄龙来者不善,坐在于毒身后的雷公“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手按剑柄,瞪圆了眼珠子,向二人低吼道:“你二人意欲何为?” “都别动!”雷公的话音刚落,山坡上传来一片喊声:“反抗者,格杀!” 随着这阵喊声,无数手持兵刃的黑山军涌了出来,将于毒和雷公的麾下团团围了起来。 陡生变故,于毒和雷公麾下的黑山军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昔日曾并肩作战的同泽包围。 一个于毒麾下的军官,见青牛角和黄龙的士兵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弯腰就想从地上捡起短矛。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刹,一名青牛角所部的黑山军,将手中短矛朝他狠狠的掷了过去。 短矛划出一阵破空声,朝着弯腰捡兵器的黑山军军官飞去。那捡兵器的黑山军军官,刚刚站起身,正要招呼同伴反抗,朝他飞来的短矛就“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胸口。 他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一支短矛朝他飞来,前胸被短矛扎穿,他的身子一震,两眼瞪的溜圆,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的轻响,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已有想要反抗的人被杀,于毒和雷公麾下虽是人数众多,却一个个面面相觑,许多人有心反抗,又怕步了那军官的后尘。人数远多于青牛角和黄龙所部黑山军的数万将士,竟被不足两万人给震慑的不敢稍有异动。 “于毒,某晓得你为洛阳军所擒,并非杀出重围,而是被洛阳王放回!”拧着眉头,冷冷的逼视着于毒,青牛角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你若有意降敌,我等不管,可你竟与雷公合谋,欲要谋害某与黄龙将军。如此恶行,我等怎可容你!” “青牛角!”青牛角的话音刚落,站在于毒身后的雷公一把抽出长剑,纵身向前两步,瘦到几乎没有肉的脸颊剧烈的抽搐了两下,高声喝道:“尔敢与某单挑否?” “单挑?”眼睛微微眯了眯,朝雷公瞥了一眼,青牛角冷哼了两声,对他说道:“单挑便单挑!” 青牛角允诺单挑,雷公又向前跨了一步,摆出了上前厮杀的架势。 “不过并非某一人与你单挑!”让于毒和雷公都没想到的,是青牛角不仅没有迎着雷公上前,反倒是朝后退了一步,往身后一摆手,脸上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语气中带着无尽讥诮的说道:“是某麾下将士,所有人单挑你一个!与你单挑,你当某傻么?” 青牛角的话音刚落,一阵箭矢破空声传来,黑压压一片箭矢,自青牛角和黄龙身后飞出,兜头朝着于毒和雷公飞来。 山上已是起了内讧,山脚下此时却是一片宁静。在一片叶片尚且繁茂的灌木后,蛰伏着一支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队伍。 领着龙骑卫来到山脚下的,并非邓展,而是刘辩。 起先他是打算要邓展和管亥引领龙骑卫前来协助于毒,可后来转念一想,对于潜伏作战,曾经当过特种兵的他,终究要比侠客出身的邓展了解的更多一些,于是便决定带着邓展和管亥,亲自指挥这场战斗。 刘辩做出亲自率领龙骑卫作战的决定,很是出乎庞统等人的意料。庞统虽是苦劝,却无法使得刘辩回心转意,无奈之下,只能下令要管青率领羽林卫做好接应准备。 蛰伏在灌木后的一块大石头背面,望着离他们不远处正在放哨的两名黑山军,刘辩始终连动也没动上一下。 “殿下。”在斥候的引领下,龙骑卫来到此处已有了大半个时辰,刘辩一直没有下令对山头上的黑山军发起进攻,邓展等的有些焦躁,凑到刘辩身旁,小声说道:“天色已然暗了,是否上山……?” 刘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那两个放哨的黑山军身上。 见他没有应声,邓展也只得放弃立刻上山的念头,背靠那块大石头坐了下去。 他的屁股刚刚挨到地面,一旁的刘辩就伸出一根手指朝他的手臂上捅了捅,飞快的向他摆了摆手。 被刘辩捅了两下,邓展一骨碌爬了起来,扒着青石,伸头朝山坡上看了过去。 那两名放哨的黑山军还站在那里聊着什么,可离他们不远的几棵大树后,却是多了十几个藏匿着的黑山军。 从那十多个藏在树后的黑山军举止,刘辩看出他们一定是对那两名放哨的黑山军有所企图。只是由于不晓得两拨人究竟谁是敌、谁是友,刘辩暂时只能选择观望。 树后的黑山军蛰伏了片刻,其中俩人纵身蹿出,手持短矛,狠狠的朝着那两名放哨的黑山军扎了过去。 两名放哨的黑山军听到动静,赶忙转身。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刹,两支锋锐的短矛已经扎进了他们的胸膛。 “来几个人!”藏身的黑山军动手,短时间内必定是疏于防范,心知机会一纵即逝,刘辩朝身后招了下手,不等有人回应,他已是弯着腰,飞快的朝前蹿了出去。 “管将军,你在此处候着!”见刘辩蹿了出去,邓展向不远处蹲着的管亥交代了一声,也猫着要跟了上去。 十多名龙骑卫随即跟上,趁着山坡上的黑山军处理那两具尸体的空当,向山坡蹿了出去。 刘辩和邓展领人蹿了出去,被邓展丢在后面眼巴巴看着的管亥心头一阵懊恼,他重重的朝地面上擂了一拳,无比羡慕的望着已经快要接近那十多名黑山军的刘辩等人。 快到那十多名黑山军近前,刘辩朝身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留下活口,不用急着取了这些黑山军的性命。 邓展和跟在他身后的十多名龙骑卫点了点头,待到刘辩再次将手一摆,众人才四处散开,各自寻找着最佳的进攻角度。 那十多名黑山军把两具尸体草草掩埋起来,刚要散开,刘辩就朝已经站好方位的邓展和十几名龙骑卫招了下手。 见了刘辩的手势,邓展和那十几名龙骑卫纵身蹿出,向着毫无防备的黑山军冲了上去。 在邓展等人冲出去的同时,刘辩也飞快的向前蹿了出去。 地面上落满了枯叶,刘辩等人纵身蹿出,速度极快之下,根本无法保持脚步轻盈。 众人脚踏在枯叶上,发出急促的“沙沙”响声。 听到响声,那十多名黑山军赶忙扭头,其中有两个反应稍快一些的,在扭头的同时,根本不去辨别扑向他们的人身在何处,提起短矛就朝身后扎了过去。 若是寻常兵士,恐怕那两个提矛扎出的黑山军还真能有些收获。可他们面临的并非寻常兵士,而是刘辩让邓展专门训练出来进行特殊作战的龙骑卫。 短矛朝着两名龙骑卫的胸口扎来,那两个龙骑卫在奔跑中将身子一拧,整个人打了个旋,在收脚的同时,手臂如闪电般朝着挺矛刺向他们的黑山军颈子勒了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黑山军全都发出了一声闷哼,被刘辩等人撂倒在地。 一名龙骑卫膝盖顶着一个黑山军的脊背,将他死死的压在地上。那黑山军仰起脖子,张嘴想要喊叫,按倒他的龙骑卫抡起拳头,朝他太阳穴上狠狠的抽上了一拳。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太阳穴被打了个正着,黑山军只觉着头脑一懵,眼前一黑,脸部栽在厚厚的落叶中,昏死了过去。 “说,你等何人?”刘辩膝盖顶在一名黑山军的脊背上,一手揪着那黑山军的头发,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管青送他的匕首,将匕首架在黑山军的颈子上,压低了声音冷声问道:“为何要杀那俩人?” 颈子上架着一柄匕首,那黑山军紧张之下,竟是无意识的放了个屁。随着“噗”的一声屁响,一股恶臭霎时向四周弥漫了开来。 屏着呼吸,足足别了二三十次呼吸的时间,待到觉着那恶臭散了,刘辩才深深的吸了口刚刚恢复清新的空气,将匕首的锋口朝那黑山军的颈子上又贴紧了一些,冷冷的追问了一句:“快说,你等究竟何人?” 第409章 拼了 发髻被刘辩揪着,那黑山军的脖子高高仰着,颈子上架着一柄冰冷的匕首,已是吓的浑身不住哆嗦,身体匍匐在地上,脑袋在刘辩的牵扯下高高仰起,颤巍巍的答道:“我……我等均是青牛角麾下,方才杀的俩人,乃是于毒手下……” 黑山军兵士的回答,无疑是告诉了刘辩,以青牛角等人为首的黑山军,如今在山头上已是占据了完全的优势,否则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有机会下到山坡,将那两名放哨的黑山军干掉。 “于毒怎样?”心内还是记挂着于毒莫要遭了毒手,刘辩将匕首又朝那黑山军兵士的颈子上抵近了一些,冷声追问了一句。 锋锐的刀刃浅浅的切进了那黑山军兵士的颈子,一丝殷红的鲜血,自颈部洇出。从冰冷的匕首上缓缓流过,一滴滴的滴落在厚厚的落叶上。 求生本能使得那黑山军已然忘记了疼痛,他身体微微发着颤,由于发髻被刘辩揪着,头部高高上仰,向刘辩答道:“我等下山早,并不晓得于毒渠帅如何。只是下山前,渠帅的人已经被青牛角和黄龙麾下包围了起来。” 得了于毒确实事败的消息,刘辩扭头向一旁控制住其他黑山军兵士的邓展和龙骑卫点了下头,随后持着匕首的手猛然向侧旁一扯。 锋利的匕首从被他揪着发髻的黑山军兵士颈子上划过,那黑山军兵士的颈部,霎时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鲜血如同喷泉般飚射而出,喷溅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将树干都染红了一大片。伴随着鲜血飚射,这黑山军兵士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他的两只眸子,也瞬间失去了神采。 刘辩动手的同时,邓展和在场的所有龙骑卫,也纷纷抽出匕首,在被他们控制住的黑山军颈子上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 随着十多道鲜红的喷泉飚射而出,那十多名黑山军顷刻间,便全部被了结了性命,山坡上霎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解决了这群黑山军,邓展站起身,双臂高高举起,朝着山下不断的挥舞起来。 由于树木的枝叶已经大多掉落,领着剩余龙骑卫的管亥很容易便看到了邓展的手势。 见了邓展朝他们挥舞双臂,管亥朝身后一招手,压低声音,向蛰伏在他身后的龙骑卫喊了声:“上!” 数百名龙骑卫立刻纵身而起,跟着管亥,猫腰朝着山坡上飞快的跑去。 待到管亥领着剩余的龙骑卫上了山坡,刘辩朝所有人虚按了两下手。见了他的手势,数百人全都蹲了下去,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 “山上有数万黑山军!”众人蹲下后,刘辩压低了声音,对蹲在他身前的邓展和管亥说道:“我等只有五百余人。若是硬拼,绝非黑山军对手。擒贼先擒王,待到上了山顶,要认准了青牛角和其他反叛于毒的贼首,方可动手。” “诺!”邓展和管亥齐齐轻声应了,双双向身后招了下手,带着五百名龙骑卫,跟在刘辩身后,弯腰少山顶上快速摸去。 此时的山顶一片宁静,当青牛角下令放箭时,雷公纵身挡在于毒的身前,用身体替他挡下了所有飞向于毒的箭矢。 箭矢铺天盖地,于毒正要拔剑格挡,身前却突然多了个人影,将他死死的挡住。 无数箭矢飞向雷公,只是顷刻间,他的身上、脸上,便已是插满了颤动着的羽箭。密密麻麻的羽箭,就犹如一根根尖刺,扎在他的身上,将他射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刺猬。 青牛角和黄龙身后的弓箭手止住了射箭,划破空气呼啸着飞行的箭矢,纷纷落在于毒身后不远的地面上,雷公的身躯也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雷公虽是已经死了,可要保护于毒的信念,却支撑着他,直到最后一刻,才仰面倒下。 站在雷公身后,当他身体僵直着倒下时,于毒赶忙上前把他扶住。 他本想和雷公再说一些什么,可当他看到雷公满身的箭矢时。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喉咙处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的难受。 雷公的身上,已是无有一处完好。就连他的脑袋,也被无数箭矢贯穿。射入他颅骨的箭矢,不只是带出了鲜血,在箭矢的杆儿上,甚至还喷溅了许多白花花的脑浆。 “啊!”抱着雷公的尸身,于毒仰起脸,如同狼嚎般狂吼了一声。 这声吼,就犹如一只被重伤了的野狼,在临死之前发出的绝望嗥叫。吼声中,不仅夹杂着浓浓的绝望,还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于毒的吼声震颤着他和雷公麾下每一个将士的心灵,被包围着、连反抗斗志都完全丧失了的黑山军,听了于毒的这声吼,一个个将脑袋低垂了下去,连看也不敢多看于毒一眼。 冷冷的看着抱尸而嚎的于毒,青牛角嘴角牵起一抹鄙夷的冷笑,戏谑的对他说道:“人已经死了,渠帅再叫,他也是回转不得。渠帅还是好生想想,你该怎样死才是。” 说着话,青牛角再次抬起了手臂。 当青牛角抬起手臂时,被包围着的于毒和雷公麾下将士纷纷抬起了头,眼见着雷公被射成了刺猬,而于毒却也即将身死,这些胸中尚残存着些许血性的汉子,哪里还能忍住。 其中一名军官将手臂一扬,向身旁的同伴喊道:“我等也是血性儿郎,莫非眼睁睁看着渠帅被杀?他们人少,我等如何竟被他们吓住?兄弟们,跟某一起上,拼了!” 喊声刚落,这军官也不捡地上的兵刃,空着双拳,纵身朝包围他们的青牛角和黄龙麾下冲了上去。 他这一冲,霎时便有十数人响应。 十几条汉子赤手空拳,嚎叫着冲向包围他们的黑山军。勇气有的时候也会像恐惧一样传染,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冲了出去,只不过是眨眼之间,潮水般的黑山军,便扑向了包围他们的昔日同泽。 于毒和雷公麾下的黑山军,人数远远多于青牛角和黄龙的部下。无数人冲出,本以为控制了局面的青牛角和黄龙的部下,顿时一惊,在军官冲出时,原本还有人想要将短矛掷出,可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敢随意丢下兵刃,只得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短矛,等待着迎击发起反扑的人们。 几乎接近疯狂的黑山军汉子们,冲到包围他们的人近前,一个个不要命似得,用身体朝着昔日同泽手中的盾牌和短矛撞了过去。 那些青牛角和黄龙麾下的兵士,则一边抬起盾牌抵挡着,一边不断的将短矛刺出。 一蓬蓬鲜血飚溅而起,一个个赤手空拳的黑山军倒地而亡,可很快,后面的人就会接着扑上来,用拳头和双脚,与他们的敌人厮杀。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山头,血腥刺激着人们的小脑皮层。无论是于毒和雷公的麾下,还是青牛角与黄龙所部,全都杀红了眼。 喊杀阵阵,并不算很大的山头,霎时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场。遍地都是死尸,鲜血汇聚在一处,像是一条艳红的小溪,顺着山坡向山下缓缓流淌。 一个雷公麾下的军官,亲眼看着他的主将被箭矢射成了刺猬,心内的忿恨,已然达到了顶点。 当他冲到一个黄龙部下近前,他抡起拳头,朝那黄龙部下狠狠的砸了过去。 钵子大的拳头迎面砸来,黄龙的部下赶忙抬起盾牌格挡,拳头打在坚硬的盾牌上,军官只觉着拳面一阵剧痛,手臂也是被震的麻木不堪。 可他却并没有止住进攻,就在那黄龙部下要挺矛刺向他之前。他大吼了一声,侧着身子,用肩膀朝对方的盾牌狠狠的撞了上去。 持着盾牌的黄龙部下,刚将短矛刺出,却生生的刺了个空,手中盾牌却“啪”的一声,被人撞了个正着。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盾牌朝侧旁一趔,整个人都向后急退了几步。 还没等他站稳脚跟,那个用肩头撞到他盾牌的黑山军官就大吼了一声,弯着腰,用脑袋朝着他的小腹上顶了过来。 坚硬的头骨撞在柔软的小腹上,黄龙麾下只觉得小腹陡然一阵剧痛,怪叫了一声,将腰弯了下去。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刹,撞他的军官双臂甩起,一把搂住了他的脑袋,张开嘴朝着他的咽喉咬了下去。 一口咬碎了这黄龙部下的喉骨,军官尚未松口,后心猛然一疼,一支短矛自他的脊背刺入,从他心口扎了出来。 扎穿军官脊梁的青牛角部下,好没来及将短矛拔出,一个黑影便夹着劲风往他的脸上砸了过来。 “啪!”随着一声脆响,避闪不及之下,一面坚硬的盾牌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那青牛角部下的脸上。 重重的挨了一盾,青牛角部下脑袋向后一仰,满脸鲜血的直挺挺朝后倒了下去。他刚倒地,用盾牌砸他的黑山军就上前一步,跨坐在他的身上,一边发出凄厉的嚎叫,一边抡起手中的盾牌,朝那青牛角部下的头上一通猛砸。 盾牌磕开了那青牛角部下的颅骨,将他的脑袋砸的一片稀碎。并不光滑的盾面上,糊满了鲜血和脑浆,使得盾面也泛起了一片油光。可骑在尸体上的黑山军却还是如同疯了一般,一边嚎叫着,一边抡起盾牌,死命的砸着尸体那已经快要碎成渣渣的脑袋。 山头上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正率人往山头紧步快赶的刘辩挺直了身子,朝跟在身后的邓展和管亥等人喊道:“山上已然乱起,我等快快上山,不可让于毒吃了大亏。” “诺!”众人齐齐应了一声,也不再弯腰隐藏,就如同发起冲锋似得,跟在刘辩身后,飞快的向山头奔去。 麾下将士已然动手,于毒心知青牛角和黄龙的优势不复存在。他轻轻放下雷公的尸体,从一旁的地面上捡起沾染了雷公鲜血的长剑,眼神中满带着杀机,朝青牛角和黄龙一步步逼近过去。 第410章 让于毒决定 虽说一直不服于毒,可青牛角内心深处,对于毒却还是有着很深的忌惮。 毕竟于毒曾是和管亥齐名的黄巾猛将,青牛角与黄龙都清楚,眼下形势已然逆转,若是单凭武力,凭着他俩,同于毒厮杀,恐怕不仅讨不到半点好处,还可能落个殒命当场的结局。 于毒一步步逼近,他每迈出一步,青牛角和黄龙便会向后退上一步,面对脸色铁青、一脸杀气的于毒,二人目光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于毒和雷公麾下的将士,经过一番冲杀,已然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占据了主动,许多人从地上捡起了兵器和盾牌,加入了厮杀。 捡起兵器的于毒和雷公麾下将士越来越多,渐渐的,战局的形式已经从有利于青牛角和黄龙的一面逆转了过来。 双方厮杀成一团,先前还掌控着局面的青、黄二人麾下,渐渐吃受不住越来越大的压力,开始有些败退的迹象。 “杀!”颓势已然不再,再没了忌惮的于毒大吼了一声,双目圆睁,几乎要将眼眶都给瞪裂了,纵身朝着青牛角和黄龙扑了上去。 虽说手中持着兵器,青牛角和黄龙却不敢同于毒接战。于毒刚刚冲出,二人便掉头就跑,朝着山坡下一阵狂奔,也顾不得那些还在奋力厮杀的麾下将士。 主将逃走,二人麾下那些正在厮杀的黑山军见状,士气顿时跌落到了谷底,争先恐后的掉头跟着二人向山下逃去。 “追!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雷公的死,彻底激怒了于毒,他纵步冲向山坡,将手一挥,高喊了一声。 潮水般的黑山军跟在于毒身后,向逃下山坡的青牛角和黄龙杀去。 喊杀阵阵,直入云霄,整座山岗好似都在喊杀声中震颤着。黑山军的士气空前高涨,与他们同洛阳军作战时相比,简直就像不是同一支军队。 提着兵器,一边向山下逃跑,青牛角和黄龙还一边惶恐的向后张望。 他们没有想到,于毒和雷公麾下的将士,竟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爆发了豪性,向原本已经占据了所有主动的他们,发起了进攻。 正在奔逃间,黄龙陡然看到前方的山坡下,出现了一支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军队。 见到陡然出现的这支队伍,黄龙一愣,蹿到青牛角身旁,一把拖起他,不容分说,拽着就朝斜向里奔了过去。 没有看到正向山顶冲来的龙骑卫,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的青牛角,被黄龙拖着,虽是满心郁闷,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跟随黄龙一直朝着斜向的山坡跑去。 二人麾下正被追杀的将士,乱哄哄的朝着山坡下跑去,在他们身后,是如同潮水一般的于毒和雷公的部下。 追赶他们的黑山军,撵上了一些腿脚慢的溃兵,提起短矛,狠狠的朝着被追上的人后心扎去。 下山的山坡上,成片成片逃跑的黑山军,被他们昔日的同泽追上,又成片成片的倒在同泽的短矛和长剑下。 发现山头上出现异变,管亥领着五百龙骑卫,蛰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待到逃跑的黑山军奔的近了,管亥提着大刀,大吼了一声,纵身向着逃跑的黑山军扑了上去。 管亥刚起身冲出,五百名龙骑卫,也持着长剑、圆盾,紧跟在他的身后,杀向了正逃跑的黑山军。 龙骑卫冲出,不仅是正逃跑的黑山军吃了一惊,霎时乱作一团。就连追杀他们的黑山军,也是怔了一怔,脚下的步伐也慢了许多。 “那是洛阳王的近卫!”见麾下将士们放慢了脚步,一个个脸上现出紧张的神色,率领他们发起冲锋的于毒高喊了一声:“我等已然效命洛阳王!给本渠帅杀光青牛角和黄龙的人!以做觐见洛阳王的见礼!” “杀!”听了于毒这番话,见到龙骑卫,心内已是生起一丝惧怕的黑山军顿时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士气陡然大振,齐齐发了声喊,继续向着那些已然乱做一团的黑山军扑了上去。 拉着青牛角一阵狂奔,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没见有人追来。黄龙晓得,由于山坡上厮杀的人太多,于毒已是追丢了他们。 朝四下看了看,没见到龙骑卫和于毒麾下的踪影,黄龙长长的吁了口气,拉着青牛角钻进了一丛灌木。 钻进灌木丛,刚刚蹲下,青牛角就满脸疑惑的看着黄龙,向他问道:“怎了?因何拉某来此?” “洛阳王的人来了。”将身子朝青牛角凑近了一些,黄龙压低了声音说道:“幸而被某看见,若是再向前走,你我恐是要成为洛阳王的阶下之囚……” “恐怕你们没机会做阶下囚!”黄龙的声音刚落,两柄匕首已经分别架在了他和青牛角的颈子上,一个淡然的声音飘到他的耳中:“既然你二人如此惧怕本王的军队,那便是同于毒作对的贼酋,本王会把你们送给于毒处置!至于他会放了你们,还是要你们做阶下囚,本王可是管不了那许多!” 将匕首架在黄龙颈子上,并且说出一番不咸不淡话的,正是刘辩。从背后勒住青牛角颈子,将青牛角控制住的,则是邓展。 挟持着二人,刘辩冷冷的对他们说道:“起身,随本王一同去见于毒。你二人是死是活,只在他一念之间。” 杀了雷公,青牛角和黄龙都晓得,若是随着刘辩去见于毒,以于毒的脾性,他二人唯有死路一条。 心知若不反抗便是必死,缓缓起身的同时,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就在即将站直的那一瞬,他们几乎是同时扭身,抡起拳头,朝各自身后的刘辩和邓展捣了过去。 青牛角的拳头刚刚捣出,立于他身后的邓展立刻撤回匕首,手臂顺势向上一抡。匕首划出一道银亮的弧光,从青牛角挥出拳头的手腕下切了过去。 随着一声惨叫,青牛角的手腕喷涌着鲜血,一只紧攥着拳头的手与手腕脱离,掉落在地上。 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喷涌着鲜血的手腕,青牛角惨嚎着蹲在地上,额头上已疼的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 黄龙要比他的运气好上许多,黄龙返身的那一刹,刘辩也收回了匕首。可他并没有用匕首去划黄龙的手腕,而是另一只手迅速伸出,叼住了黄龙的手腕,持着匕首的手自上而下向着黄龙的拳头用力一压。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黄龙也是发出了一声惨嚎,手腕竟被刘辩使用巧劲,给生生拧折。 若是骑着战马打斗,刘辩或许还不是黄龙的对手。可此时是在地上,刘辩虽说力量不及许多知名将领,但格斗技巧却是不比任何人差。 拧折黄龙的手腕,对刘辩来说,不过只是小小的运用了一下曾经习练过的擒拿术。 “帮他止血!”制服了黄龙,从怀中掏出一副绳索,刘辩将绳索在黄龙的身上简单绕了两下,把他紧紧捆住,才向一旁的邓展说道:“莫要让他死了,他的死活,须由于毒决定!” “诺!”邓展应了一声,先是将因为失血而没了多少力气的青牛角捆住,随后从青牛角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用布条将他那只汩汩喷涌着鲜血的手腕紧紧勒住。 布条勒在青牛角的手腕上,喷溅着的鲜血霎时流淌的慢了。青牛角颓然的跪在地上,额头布满了汗珠,脸色已是如同白纸一样惨白,被反剪到身后的双手也是糊满了鲜血。 揪着青牛角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邓展扭头看向同样揪着黄龙衣领的刘辩,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疑问的神色。 “走!”将头向一旁偏了偏,刘辩只说了一个字,拽着黄龙的衣领,拖起他走出了灌木丛。 手腕被刘辩拧折,黄龙也是疼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刚出灌木丛,他就死活不愿继续向前,“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两片嘴唇不住的哆嗦着对刘辩喊道:“殿下,罪将愿投效殿下……” “晚了!”黄龙的话音才落,拽着他衣领的刘辩就扭头看着他,很是淡然的说道:“若是你二人未有对于毒下手,本王自是希望你等投效,毕竟多一人,本王麾下将领便可多调拨一处。如今你二人大势已去,为保活命,而向本王求饶,本王又如何收留?即便收留,又如何敢放心任用?你二人还是安心去见于毒吧。” 丢下这句话,刘辩揪着黄龙,再不跟他多做解释,像拖死狗一般拽着他朝前走去。 被刘辩拖着,黄龙挣扎着想要挣脱,可手腕传来的疼痛,却卸去了他的大半力气。他虽是拼命的扭动着身体,嘴里不住的叫喊着恳求刘辩放过他,可刘辩却压根不理会他,只是拖着他一味的向前走。 与他相比,失血过多的青牛角就要老实了许多。被邓展拖出了灌木丛,他脸色煞白,一双眼皮无力的搭眯着,就像是一只刚被敲死了的死狗一样,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拖拽着二人,刘辩和邓展朝正追杀着乱兵的黑山军走了过去。 挥舞着长剑,正劈砍着溃逃的黑山军乱兵,一名龙骑卫扭头的那一刹,无意间看到刘辩和邓展各自拖拽了一个人朝他们这边走来,连忙高喊了一声:“殿下来了!” 听到这声喊,不仅是追杀溃兵的黑山军都愣住了,就连于毒也是吃了一惊,赶忙转脸朝刘辩和邓展走来的方向看去。 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正拖拽着青牛角和黄龙往他这边走的刘辩和邓展。那黄龙被刘辩拖着,还不停的喊叫着、扭动挣扎。 见了刘辩,于毒赶忙跑了过来。到了刘辩近前,他双腿一屈,“噗嗵”跪倒在地上,仰起脸,泪眼汪汪望着刘辩,激动到有些哽咽着说道:“殿下万金之躯,竟会亲临战场……罪将无能,倍感惶恐!” “于将军快快请起!”松开被他拖拽着的黄龙,刘辩上前将于毒搀了起来,转身朝着黄龙和青牛角一指,对于毒说道:“本王来的迟了,不晓得此二人可是将军追杀之人……” “正是此二人!”向刘辩手指着的黄龙和青牛角看了一眼,于毒从刘辩身旁走过,快步走到二人近前,双目圆睁瞪着二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杀雷公之时,你二人可想到会落在某的手中?今日若不将你二人挫骨扬灰,为雷公洗雪冤仇,某枉为世人!” 第411章 殉葬 由于失血过多,青牛角已处于半昏迷状态。于毒的话他听在耳中,有心想要破口谩骂,却已是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闭着眼睛,很是无奈的等待着厄运的降临。 瘫坐在地上,意识完全清醒的黄龙,就不像青牛角那样淡然。 望着于毒肌肉剧烈抽搐、满是狠戾的脸庞,黄龙一骨碌翻了个身,爬到于毒脚旁,由于双手被紧紧的捆缚着,他无法去抱于毒的脚踝,只能仰起脸望着于毒,哭嚎着喊道:“渠帅!渠帅!都是青牛角!” “都是青牛角怂恿末将……”哭嚎时,黄龙的眼窝中竟真的流出了浑浊的泪珠,他将头伏下,脑袋几乎是贴着于毒的脚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道:“末将对渠帅忠心耿耿,若不是青牛角从中怂恿,末将即便是死,也不敢谋害渠帅……” 黄龙的哭嚎,并没有打动于毒,反倒让一旁的刘辩和邓展,对他心生鄙夷。 “滚!”于毒抽回一只脚,狠狠的朝着黄龙的肩头蹬了一下,将他蹬的向后飞出了两三步,屁股先着地,仰面倒了下去,才扭头朝止住追杀溃兵,正往他这边聚拢的黑山军喊道:“将青牛角和黄龙押到山顶,以他二人的头颅,祭奠雷公!” 数名黑山军应了一声,跨步上前,将青牛角和黄龙如同抬死猪一般,抬起朝着山顶走去。 “殿下!”目送着一群黑山军将二人抬走,于毒转过身,快步走到刘辩近前,双手抱拳,两膝一屈,“噗嗵”一声跪在地上,仰脸望着刘辩,眼窝中涌动着泪光,对刘辩说道:“殿下亲自擒住此二人,雷公九泉之下,定是感念殿下恩德。自今日起,末将纵使肝脑涂地,定当报答殿下。若有悖逆,天地不容!” “将军快起!”说话间,刘辩对于毒的称呼已是从“渠帅”改为了“将军”,显是已将于毒当成了自己人。他弯下腰,将于毒搀扶了起来,双手扶着于毒的两只大臂,对于毒说道:“眼见即将入夜,将军可令将士们点燃火把,今夜随本王返回军营。本王晓得你等缺粮,将士们恐怕也是饿的狠了,待到回了大营,要他们好生吃顿饱饭。” “诺!”被刘辩扶起,于毒先是应了一声,随后扭头向四周的黑山军喊道:“点燃火把,将尸体全都埋了。待到祭奠过雷公将军,我等随殿下返回营地。今晚好生吃顿饱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黑山军粮草紧缺,粮食一般都是分配给作为主要战力的刀盾手。寻常杂兵,已是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甚至有些人一直饿着肚子,嘴里苦的几乎快要忘记粟米是什么滋味。 听说晚上能吃上饱饭,山坡上的所有黑山军都发出了一声欢呼。一些视力正常的人,已是开始做起了火把。 一支支火把点燃,映亮了附近的山坡,那些天色暗下来之后,视力就有所下降的黑山军,在同伴点燃的火把映照下,勉强还能看清眼前的景物,也跟着扎起了火把。 越来越多的火把点燃,夕阳落到地平线下,已然渐渐沉入黑暗之中的山坡,在火把的映照下,一片通明,就连地面上落叶的脉络,几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被诛杀的青牛角和黄龙麾下,足有两千余人,更多的则已逃下了山岗,四散逃命去了。 山坡上的黑山军挖出了一个个深坑,将一具具尸体撂进坑内。有些还没被彻底杀死的人,在黑山军搬动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会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尚未死去的溃兵,有些造化好的,遇见心内颇有善念的黑山军,心口挨上一剑,当即便丢了性命,被扔进坑里。 那些造化不好的,虽是也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可他们的呻吟声却被抬着他们的黑山军完全无视,将半死不活的他们,丢进了填满了尸体的深坑。等待他们的,将会是还活着便被埋入泥土之中。 一铲铲夹着落叶的泥土填在深坑里,渐渐埋住了那些被扔进坑内的溃兵。 有些还活着就被扔进去的人,将手臂高高举起,想要挣扎着从坑里爬出,可掩埋他们的黑山军对此根本不闻不问,只顾一味的铲起泥土,撂在他们身上。 “殿下,请!”看了一会黑山军将士掩埋尸体,待到深坑上填满了浮土,于毒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说道:“末将斗胆,请殿下前往观看诛杀青牛角、黄龙!” 朝于毒缓缓点了下头,刘辩带着邓展、管亥,抬脚朝着山顶走去。仨人刚从于毒身旁走过,于毒就赶忙跟了上去,与管亥并肩走在邓展后面。五百名龙骑卫则一手持着盾牌,另一只手提着长剑,列着长长的队伍,紧紧跟在四人身后。 龙骑卫的队列走过,手持火把的黑山军,也纷纷跟在后面,朝着山顶涌来。 上了山顶,刘辩一眼就看到在一块硕大的青石上,平平的摆放着一具从头到脚插满了箭矢的尸体。 尸体身上的箭矢没有被动过,虽然负责看护的黑山军很想帮雷公把箭矢拔下,可一旦箭矢拔下,他便会是一片血肉模糊,将会比插满了羽箭更加难看。无奈之下,处理尸体的黑山军也只得作罢,将雷公的尸体简单摆放在青石上,等待于毒回到山顶再做处置。 上半身被麻绳紧紧捆缚着的青牛角和黄龙,低头跪在青石前。或许是喊叫的累了,也或许对能够活下去已经绝望,此时的黄龙低垂着脑袋,静静的跪在青石前,半声也不曾言语。 “架上木柴!”到了山顶,待到刘辩等人站定,于毒跨步向前,立于刘辩的侧后方,朝青石旁的黑山军高喊了一声。 一群黑山军赶忙应了,纷纷从四周寻来木柴,很快便架起了一座如同小山般的柴堆。 “请雷公将军!”待到黑山军将士们堆起了柴堆,于毒将手臂一挥,再次喊了一声。 两名黑山军跳上青石,轻手轻脚的抬起雷公的尸体,将他慢慢的递向站在青石下的一群黑山军。 青石下面站着的八个人,高高举起手臂,托着雷公的尸体。待到抬稳,才转了个身,步履沉重的向着柴堆走去。 雷公的尸体被八名黑山军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柴堆上,待到将他的尸体摆平,八名黑山军齐齐撤后一步,双手抱拳,朝着尸体深深一躬。 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刘辩,见了这一幕,也抱着拳,深深朝着雷公的尸体行了一礼。 立于刘辩身后的邓展、管亥,也学着刘辩的样,很是恭谨的向雷公尸体行礼。 跟在他们身后的五百名龙骑卫,虽说并没有行礼,却也个个面容肃穆的将头盔取下,夹在腋下,笔直的挺着身子,向柴堆上的雷公行着注目礼。 四周数万名黑山军全都举着火把,火把一片通明,成片的火把将山头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见刘辩向雷公的尸体行礼,于毒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他双手抱着拳,深深躬下身子,向刘辩行了一礼,嘴唇动了动,好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过了好一会,于毒才直起身,朝柴堆前的黑山军摆了下手,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似得说了句:“将青牛角和黄龙,也给本将军丢到柴堆上!” 得了于毒的命令,几名黑山军赶忙上前,拖起二人就朝柴堆那边拽。 已经半昏迷的青牛角觉着被人拖拽,虽是有心挣扎,可他却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由拽着他的几名黑山军将他像丢垃圾一样甩到柴堆上。 好半天都没说过话的黄龙,被两名黑山军揪着领口,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浑身哆嗦了一下,瞪圆了眼珠子,一边被拖向柴堆,一边向于毒大声喊道:“渠帅饶命!渠帅饶命啊!” 于毒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只是冷着脸,朝那两名拖拽着黄龙的黑山军摆了摆手。 将黄龙也扔到了柴堆上,一个黑山军军官,先是扭头看了于毒一眼,见于毒朝他点了下头,随后便从腰间拔出了长剑,将剑尖扎入了黄龙的脚踝,轻轻一挑。 随着黄龙的一声惨嚎,锋利的剑尖挑断了他的一根脚筋,鲜血霎时喷溅了出来,在黑山军军官胸前的皮甲上,喷上了一大片殷红的血渍。还没等黄龙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紧接着便发出了第二声惨嚎,另一只脚的脚筋也被黑山军军官用长剑挑断。 黑山军军官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青牛角已经半死,即便不挑断他的脚筋,他也无力从柴堆上跑下;可黄龙却精神头十足,一旦捆缚他的麻绳被烈焰烧断,他立刻便会从柴堆上蹿下。 “点火!”待到黑山军军官挑断了黄龙的两根脚筋,扭脸朝于毒点了下头,于毒眼睛微微眯了眯,脸颊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又发出了一声高喊。 活活将人烧死,为雷公殉葬。在刘辩看来,着实是残忍了一些。 可黑山军有黑山军的处事方法,虽说于毒已是投效了他,可在这种事上,刘辩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站在一旁,眼看着两名黑山军将火把丢在了柴堆上。 火焰熊熊燃起,伴随着黄龙凄厉的嚎叫,浓烟升腾而起,蜿蜒着冲上云霄。 随着火焰的升腾,乌黑的浓烟越来越稀薄。待到通红的火焰蹿腾起一人多高,刚点火时浓浓的黑烟,已是稀薄到肉眼几乎无法看见。 透过火焰,刘辩甚至能看到柴堆上还在不住翻滚、哀嚎的黄龙。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刘辩的心内,也是隐隐的生起了一丝不忍。 不知过了多久,黄龙终于不再哀嚎。冲天的火焰已将他完全包裹其中,连同雷公的尸体和青牛角,一起烧成了灰烬。 大火燃烧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完全黑暗下来,火焰才渐渐小了下去。 站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于毒目光冰冷的凝视着还蹿动着火苗的火堆,向附近的一群黑山军喊道:“将灰烬埋起,我等跟随殿下下山!” 第412章 莫名其妙的感动 临近蒲子城,与洛阳军中军大营仅仅隔了不足百步,一座新的军营拔地而起。 这支大军人数远远多于洛阳军中军,可他们的帐篷却是少的可怜。黑山军出征,向来是风餐露宿,根本不会使用帐篷。而洛阳军带来的帐篷,除了官兵们正在使用的,所能够支援黑山军的,也不过只有寥寥两三百顶。 即便如此,黑山军军营内的将士们还是一片欢腾,因为在他们的营地内,一团团跳动着的篝火上,吊挂着一只只正烹煮着粟米饭的陶罐。 陶罐内的水沸腾着,发出阵阵“咕嘟咕嘟”的响声,粟米饭虽说还没煮熟,却已是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穿着各色衣衫的黑山军将士,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冒起蒸腾白汽的陶罐,许多人甚至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若不是同伴们都还没动,他们恐怕已经冲到陶罐前,捞起半熟的粟米饭塞进了嘴里。 “殿下来了!”数万官兵正眼巴巴的瞪着饭食煮熟,军营内传来了一声高喊。 听到这声喊,所有将士全都扭过头,朝发出喊声的方向望去。 出现在黑山军将士们眼前的,是刘辩领着邓展和管亥,在八名龙骑卫的护卫下,进了辕门,朝着军营内走来。 正看着一群兵士烹煮饭食的于毒,听到这声喊,赶忙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刘辩等人迎了过来。 当他看到刘辩只带了十个人来到军营,他愣了一下,心内不禁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动。 没有人数众多的护卫,刘辩敢来到这支先前还与他为敌的军队中,显然是已经不把他们当做外人。 怔了一下,于毒快步跑到刘辩身前,抱拳躬身,语气中带着无尽感激的向刘辩说道:“夜色深沉,殿下未有安歇,尚且来到此处,末将万分惶恐。” “于将军莫要多礼!”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刘辩朝于毒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听闻军中正在烹煮饭食,本王也是感到腹中有些饥饿,特来讨口饭吃。倒是要叨扰于将军和将士们了!” 二人说话间,数万名刚跟随于毒投效刘辩的黑山军便已在几名军官的指挥下,列起了整齐的队伍,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刘辩。 看着刘辩,投靠过来的黑山军一个个目光中都流露着钦敬的神采。 与洛阳军作战,他们一直在溃败,从未扳回过一场败局。就在他们饥肠辘辘,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刘辩却大度的收留了他们。 在于毒和几名黑山军军官的陪同下,刘辩朝数万名黑山军列起的大阵走了过去。 到了大阵前,他举起手臂向黑山军将士们挥了挥手。 刘辩举起手臂,站在他身后的于毒随即高高举起一只拳头,朝着黑山军将士们喊道:“殿下威武!” “殿下威武!”数万名黑山军,紧跟着于毒发出了一阵整齐的呐喊。 雄浑的喊声,刺穿了夜幕,向四处扩散开来。 “将士们!本王有句话,想要问你们!”举起双臂,朝黑山军将士们虚按了两下手,刘辩向他们喊道:“你等是愿追随本王征伐沙场,还是愿回归桑田,娶个媳妇,去过那逍遥日子?” 听得刘辩如此一喊,包括于毒在内的所有黑山军全都愣住了。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晓得刘辩为何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见黑山军阵列中无人应声,刘辩嘴角保持着和善的笑容,对他们说道:“先帝失德,任由宦党把持朝政,以致汉祚倾废。你等也是受朝廷所迫,方揭竿而起。” 刘辩突然说出“先帝失德”这四个字,更是让黑山军将士们心内一阵惶恐。 立于刘辩身后的于毒,心中一紧,赶忙双腿屈起,“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仰脸望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明察,我等乃是受了黄巾蛊惑,方做了贼人。自今日起,我等追随殿下,纵使粉身碎骨,也当万死不辞!” 于毒一跪,所有黑山军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伏低身子,齐声喊道:“我等愿誓死追随殿下,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黑山军将士们一跪,刘辩顿时明白过来。他们肯定是曲解了他的意思。他先是将一旁跪着的于毒扶起,随后又朝黑压压跪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山军将士们虚抬了一下手,向他们喊道:“将士们请起,待本王把话说完,你等再跪不迟!” 刘辩如此一说,数万名黑山军才满脸疑惑的相互看了看,纷纷迟疑着站了起来。 “天下不安,田地荒芜!”待到黑山军将士全都纷纷站了起来,刘辩向他们说道:“本王需要的,不仅是能征善战的勇士,还需要无数勤勤勉勉的农夫。若是田地无人耕种,何人向大军供给军粮?” “待到攻下蒲子城,本王将会为你等之中的一些人安置产业。被选中的人,将会回到各地分派的田宅,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岂不美哉?”黑山军将士们脸上还都带着浓重的疑惑,刘辩又是微微一笑,对他们说道:“至于将要留在军中的将士,就好生跟随本王,与本王共保大汉社稷。本王别的没有,就是对将士们绝不吝啬!军中将士,饭食管够、肉食管够、铜钱发足!有战功者,论功行赏!该封官的封官,该给女人的给女人!你等觉着可好?” 刘辩说了一大通道理,黑山军将士们的脸上都是满满的迷茫。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数万将士的眸子中,才放射出异样的神采,齐齐高喊了一声:“好!” “吃饭!”待到数万人齐齐应了声好,刘辩扭头看了一眼近处篝火上正烹煮着的粟米饭,觉着那粟米饭已是差不多熟了,抬起手臂,向黑山军将士们摆了一下,大声喊了一嗓子。 得了刘辩吃饭的命令,数万人齐齐欢呼了一声,队列顿时散开,纷纷朝着已然烹煮熟了的饭食跑了过去。 刘辩命人送进军营的,除了粟米,还有许多肉食。 将士们跑到各自烹煮饭食的篝火前,争先恐后的从陶罐中盛出粟米饭。除了粟米饭,他们每个人还都分到了两块肥腻腻的猪肉。 已然饿的慌了,肚子里连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黑山军,哪里还管得着肥肉油腻。盛罢了饭食,他们一边扒拉着粟米饭,一边大嚼着肥肉。一个个吃的是满嘴流油、摇头晃脑。 “殿下!”刘辩嘴角漾着一抹笑意,正看着将士们吃饭,脸上还带着几分纠结的于毒小声向他问了句:“敢问殿下,可是真要让将士们卸甲归田?” “并非全部!”听了于毒的问题,刘辩扭脸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黑山军乃是由贫苦乡民组成,其间多有老弱。本王欲将老弱裁汰,要他们回归田园,过上安宁日子,如此一来,田间便又多了许多劳力,荒芜的土地也是多能重新开垦。至于战场之上,只需精兵,老弱在大军之中,不过是充个人数,厮杀之时,他们没了胆气,反倒会影响了真正的精锐。” “哦!”刘辩的一番解释,让于毒茅塞顿开,他双手抱拳,朝刘辩深深一躬,对刘辩说道:“殿下思虑周详,末将竟是未有想到。” “留在军中的将士,届时也会有不同安置!”朝于毒微微一笑,刘辩又补充了一句,这才伸手搂住于毒的肩膀,朝他肩头轻轻拍了拍,对他说道:“本王可是尚未吃饭,你我只顾着说话,本王腹中已是饿的紧了!” 被刘辩搂住肩膀,于毒怔了一怔,他没想到刘辩贵为洛阳王,竟会与他如此亲昵。心中正自感动,又听得刘辩说尚未吃饭,丝毫不敢耽搁,于毒赶忙向近处的几名兵士喊道:“快些,为殿下和几位将军盛饭!” 那几个兵士听到于毒的喊声,连忙应了,寻来干净的陶碗,擦了又擦,直到将陶碗擦的油光滑亮,才为刘辩等人满满的添上了饭食。 由于黑山军已是饿了好几日,刘辩考虑到瘦肉纤维过多,担心将士们吃的太多,反倒不好,便让人多送了肥肉,给他们滋补些油水。 几名兵士为刘辩和邓展等人盛了饭食,还担心他们肉食吃的不够,在他们每个人的碗中,至少放了十多片白生生的大肥肉。 从半跪在身前,双手高高举着陶碗的兵士手中接过饭食,看着那满碗的大肥肉,刘辩的食欲便已是褪去了大半。 他扭头朝一旁的于毒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向于毒笑了笑说道:“本王不是太爱吃肥肉,将这些肉分与将士们吃吧。本王只留下一片,已是足够。” 刘辩这么说,不过是想把肥肉给分派出去,可话听在于毒的耳中,却是有着另一番滋味。 望着刘辩,于毒的眼窝中涌动着闪烁的泪光,哽咽着对刘辩说道:“殿下爱兵如子,竟是宁肯不吃肉食,也要将肉食分于将士们。怪道洛阳军所向披靡,若是我等将来于战场之上不戮力杀敌,如何对得住殿下恩德!” 于毒的一番话,把刘辩给说的直犯愣,他根本没想到,他不过是嫌肥肉太过油腻,要把肉让给别人吃,却会让于毒生出这些感慨。 “将士们!”不等刘辩说话,眼窝中犹自闪烁着泪光的于毒,就朝军营内正狼吞虎咽吃着饭食的黑山军将士们喊道:“军中肉食珍贵,我等皆知。方才殿下却说,要将碗中肉食分与将士们吃,如此恩德,你等如何报答?” 喊话时,于毒的声音中带着哽咽。话语听在黑山军将士的耳中,更是犹如一根根钢针直刺着他们的心窝。 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们难得能够吃上一餐饱饭,即便有肉食,也是被将军和军官分了去,普通兵士,何尝会沾染到半点荤腥? 投效刘辩,能吃上有荤腥的饭食,黑山军将士心内已是感动莫名。刘辩要让出碗中的肥肉,更是让数万黑山军感到洛阳王竟是如此爱护他们。 听了于毒喊出的话,黑山军将士们是感动的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宁愿被碎尸万段,也绝不背弃洛阳王的豪情。 “我等誓死报效殿下!”军营内沉寂了片刻,过了一会,从感动中回过神来的黑山军将士纷纷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饭碗放在地面上,双腿一屈又跪了下去,拜服在地上,甚至已是有人感动的“呜呜”哭出了声来,齐齐喊道:“生做殿下兵,死为殿下鬼!” 第413章 献城 初升的朝阳懒洋洋的挂在天际,向大地投射着柔和的光芒。蒲子城的城墙上,已经饿到前心贴后背的黑山军将士,一个个懒懒的瘫坐在城头,晒着太阳,微微闭起眼睛,想要借助睡着来缓解腹中的饥饿。 一队队穿着各色深衣、衣衫很是凌乱,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汉子,在一员手提双板斧的将军引领下,缓步朝着蒲子城推进过去。 当这队数万人的人马推进到城下,城头上正在值哨的一名黑山军双手扶着城垛,激动的腔调都有些变了音的朝身后喊了一声:“渠帅来了!我等有救了!” 头天晚上,于毒的军营内,将士们向刘辩表忠心,喊声是此起彼伏。可由于这支军队下山是在夜间,城墙上的黑山军虽是听到了喊声,却并不晓得发出阵阵呐喊的是他们。 也正是因此,看到他们出现,那黑山军才会激动非常。 黑山军兵士的这一声喊,不啻于在平静的水面丢下了一块大石头。原本还懒洋洋躺在城墙上的黑山军将士们,全都一骨碌爬了起来,纷纷涌到城垛边,伸长了颈子,朝城下看去。 距离城墙一百多步开外的空地上,持着双斧的于毒,已经站定了脚步。他身后数万名黑山军,也列起了参差不齐的作战阵型。 黑山军沿袭了黄巾军的一些作风,包括在头上包裹黄巾。可于毒身后的数万人,竟是没有一个人在头上扎起黄巾。他们早在跟随刘辩下山时,便将黄巾丢弃,以此表示与黄巾军彻底决裂。 望着城下黑压压一大片黑山军,城墙上的人们很快便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如他们想象的一般简单。 在那支黑山军散乱阵列的后面,还有着一片片翻飞飘舞的墨色战旗。 战旗下,无数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列着整齐的队形,遥望蒲子城上的黑山军。成片的大红衣甲相连,从城墙上远远望去,就如同在于毒麾下黑山军阵列后,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只等着城内黑山军稍有反抗,便会卷向小小的蒲子城,将城中的人们全都吞噬进这片火焰之中。 “让开,让开!”城头上的黑山军全都涌在城垛边,纷纷朝着城下张望,杨凤和左髭丈八一边喊着,一边分开人群,到了城垛前,向城外望了去。 当他们看到城外于毒率领的无数黑山军时,心头陡然一喜,可随即左髭丈八便发现,在于毒所部将士的背后,还有着无数身穿大红衣甲、高高举着墨色战旗的洛阳军。 “好像有些不对。”扭头看了一旁的杨凤一眼,左髭丈八抬手指着远处洛阳军的阵列,对杨凤说道:“渠帅身后,因何有洛阳军?” “恐怕我等是要献城了……”望着城外,杨凤微微蹙起眉头,轻叹了一声,话只说了一半,便没再接着说下去。 “什么?”杨凤的话音才落,左髭丈八就两眼圆睁,满脸不敢相信的瞪着他,低吼道:“将士们守了数日,洛阳军连打也没打,我等便要献城……?” “那又怎样?”扭头看着左髭丈八,杨凤嘴角牵了牵,很是自嘲的轻声哼了哼,对左髭丈八说道:“今日即便死守城池,渠帅麾下数万兵马一旦发起进攻,凭着我二人率领的两万饥饿兵卒,可有能力抵御?即便抵挡得渠帅与洛阳军攻城,城中无粮,又能撑得几日?兵败身死,本是无可厚非,可我等作战多年,八将军可曾想过,究竟为何而战?” 杨凤问出为何而战,左髭丈八愣了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嘴巴张了张,竟是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将士们死伤无数,不过是荒野枯骨!”微微仰起脸,望着湛蓝的天空,杨凤满脸凄怆的轻叹了一声说道:“打仗不过是为了劫掠百姓,我等无法封妻荫子,将士们更是前景渺茫,八将军,你可有想过,这样的日子,我等究竟还能过上多久?” 杨凤的一番话说完,不仅是左髭丈八,就连周围的黑山军将士,也都低下头陷入一片沉默。 黑山军之中,有许多老军,在当年张角太平道起事之时,便被拉入了黄巾军。 许多年过去,他们转战各地,藏身深山。过的日子,是终日饥肠辘辘,却还要遭受官军围剿,不晓得哪年哪月,这样的日子才能算是到头。 城头上一片沉寂,城下的于毒却在这时独自走到离城墙脚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双手提着板斧,扯着嗓门向城上喊道:“杨凤、左髭丈八,二位将军出来说话!” “渠帅!”听到于毒的喊声,杨凤和左髭丈八相互看了一眼,杨凤双手扶着城垛,朝城下喊道:“不知渠帅可是前来援救我等?” “正是!”提着两把板斧,于毒挺直着胸膛,向城上的杨凤和左髭丈八喊道:“不仅是来援救你等,某还给你等带来了粟米、肉食,将士们只管吃饱,不用顾忌饭食不足。只是不晓得,你等可愿接受!” “想来渠帅是已投效了洛阳王!”扶着城垛,抬眼望向稍远处的洛阳军大阵,杨凤微微一笑,向城下的于毒喊道:“方才末将还与八将军商议,是要反抗到底,与城共存亡,还是要如渠帅一般投效洛阳王……” “你等商议的如何?”仰脸望着城墙上回话的杨凤,于毒并没有否认投效了刘辩,而是再次高喊道:“粮秣不多,你等若是来的晚了,某麾下将士,可是要将粮食悉数吃光了!” “渠帅说笑了!”站在城墙上,杨凤朝城下的于毒抱拳拱了拱手说道:“某与八将军早有归降之意,只是不知洛阳王可容得下我等……” “哈哈!”杨凤的话音才落,于毒就仰脸哈哈大笑,对他喊道:“将军多虑了!若说为贼,某昔日曾为渠帅,乃是贼中之贼,殿下仍可收用,并委以重任。你等尚有何顾虑?” 杨凤和左髭丈八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下头。杨凤扒着城垛,向城下的于毒喊道:“渠帅少待,末将这便打开城门!” 听说杨凤要打开城门,于毒朝身后招了下手,跟着他来到城外的黑山军,纷纷朝城脚下走了过来。 黑山军并非官军,他们平日作战,虽说也有阵列,可阵列却是十分凌乱,就犹如一群乱民般,根本无有秩序可言。 驻马立于洛阳军中军前,望着于毒麾下兵马朝蒲子城推进,刘辩脸上带着些许失望的微微摇了摇头。 “殿下!”骑着马伫立在刘辩身旁的庞统,看着缓缓向蒲子城推进的黑山军,凑到刘辩身旁,小声说道:“殿下已是平定河东乱贼,张燕尚在冀州一带。臣下得到消息,袁熙、袁尚兄弟,已然领兵阻击张燕,只是麾下兵马皆为老弱,战事颇为不利。” “军师的意思是……?”庞统提起冀州战事,刘辩扭头望着他,向他问道:“可是要即刻进军冀州?” “不!”庞统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黑山军方降,以臣下看来,虽说足有近十万人,可兵卒多为老弱,真正能编入主力者,绝不会超过万人。即便是偏营,恐怕也只能容纳一万余人,剩下的,只怕是多要卸甲归田……” “连年战事,各地女子众多,男丁稀少!田间地头,多是女子劳作。长此以往,田地荒芜恐怕更多。”望着已经快要推进到蒲子城下的于毒所部黑山军,刘辩对庞统说道:“即便是洛阳,男女相比,也是一个男丁可娶五个女子。数万大军卸甲归田,倒是可助增长人口、多产粮秣,并非不是好事。” “殿下思虑周详!”刘辩的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庞统自是晓得他每句话都切入了要害,抱拳赞了一声,便与刘辩一同望向了蒲子城。 城外吊桥缓缓放下,坚实的木板吊桥落在护城河上,给于毒和他麾下的黑山军留出了一条通路。 蒲子城的城门也在吊桥落下的同时缓缓打开,领着两万名黑山军死守城池数日的杨凤和左髭丈八步行着走出城来。 二人身后并没有跟随兵士,手中也没有提着兵刃,只是腰间悬挂着随身佩戴的长剑,算作是护身武器。 见二人出城,于毒快步朝他们迎了过去,到了离二人只有两三步远近,他呵呵一笑,双手提着板斧,向他们拱了拱,对他们说道:“二位将军高义,开城纳降,免去无数将士化作枯骨,殿下定是万分欣慰,二位请随某一同前往中军觐见殿下。” 杨凤和左髭丈八虽说已是下定了投效的决心,可真的大开了城门,二人心内却是多少有些忐忑,不晓得刘辩将会如何处置他们。 跟在于毒身后的黑山军涌过吊桥,纷纷朝着城内跑去。城内的黑山军则在他们进城时,都将兵器丢在地上,一个个抱头蹲着,完全没了反抗的意思。 如此一来,蒲子城便彻底落到了于毒的手中。 看着蜂拥进城的于毒麾下,杨凤和左髭丈八心内生起阵阵不安。若城池还在他们手中,他们倒是可以与洛阳军讨要些价钱。可如今他们已然献出了蒲子城,就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刘辩随时可以将他们诛杀。 “渠帅!”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杨凤和左髭丈八突然“噗嗵”一声跪倒在于毒面前,齐声喊道:“恳请渠帅救救我二人!” 二人突然如此,让于毒很是吃惊,他赶忙上前将二人搀起,向他们问道:“二位将军何故如此?” “不瞒渠帅!”被于毒扶了起来,杨凤满脸愧色的说道:“我二人早是有心投效殿下,只是以往黄巾向官军投降,皆会落得身首异处。不晓得殿下为人如何,才迟迟未有动作!” “二位将军放心!”伸手搂住二人肩膀,于毒站在二人中间,一边搂着他们向吊桥走,一边对他们说道:“殿下与寻常官军不同,昨日殿下才与某说过,待到得了蒲子城,我等军中老弱,皆要卸甲归田,好生去过安稳日子。至于精壮,便会编入洛阳军。自此我等与将士们衣甲鲜亮,每日不仅可吃得饱肚子,更是有许多肉食酒水,立了战功且可封妻荫子,岂不美哉?” 第414章 不要赶尽杀绝 洛阳军占了蒲子城,早先逃离的原城内居民,在偏营将士的护送下,源源不断的赶回他们的家园,而投效刘辩的黑山军,则在洛阳军的选择下,被淘汰了足有近六万人,仅仅只余下一万多人留在了蒲子城。 被裁汰的黑山军,也由洛阳军偏营的将士送往各地,由各地的官员加以安置,为他们置办田产、娶上一两房媳妇,要他们好生经营土地,多生养后代,已补足战争造成的人口缺失。 由于常年征战,早就厌倦了战争的黑山军将士,在被裁汰时,并未表现出半点不满,许多人甚至暗暗庆幸被选中重归田园。 有了田产,有了女人,能够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在吃了无数苦的黑山军将士看来,确实是要比那些留在军中的将士运气更好上一些。 一批又一批被裁汰的黑山军离开了蒲子城,前往刘辩治下的各个城池,以补足各地缺失的壮劳力。 刘辩站在城头上,手扶着城垛,望着城外源源不断往来的人们。 裁汰的黑山军离开城池,各地在刘辩的调拨下,也源源不断的向蒲子城运来了粮草和衣甲。 蒲子城,将成为刘辩训练新兵,进军冀州的前哨。 管青站在刘辩的身旁,与他一样望着城下往来不绝的人潮,她脸上的神情很是肃穆,给人一种冰冷冰冷的感觉。当初离开洛阳,出征河东之时,她曾以为在这里会发生一场又一场血战。可战斗真的开始,她却发现,在洛阳军面前,许多地方官员谈之色变的黑山军,竟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此番征战河东,印证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粮草,终究还是行军打仗的关键。刘辩仅仅只是略施小计,让黑山军饿了些时日,便成功的将这支大军收到麾下,并彻底的分化瓦解。 经历了这些时日,管青心内对刘辩的景仰,更是又深了几分。也暗暗庆幸着,她会遇见并最终爱上眼前这个男人。 “青儿!”站在城垛边,刘辩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对站在身后的管青说道:“你曾做过黄巾,可晓得如何才能寻到那些青牛角和黄龙的麾下?” “无非落草为寇!”望着城外,管青眉头微微拧着,对刘辩说道:“黄巾军之中,小头目颇多。他们逃下山去,想来许多小头目会将人手聚齐,在附近落草。眼下大军送来粮草,他们不敢劫夺,可一旦殿下离去,蒲子一带……恐怕不会安宁。” “如何才能将他们诱出,尔后歼灭?”望着城外连绵的大山,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像是在问管青,也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句。 对于这个问题,管青也是无法回答。虽说她曾做过黄巾军,可青州黄巾,乃是在平原一带活动,不似黑山军,整日穿行于大山之间。如何剿灭散乱于山岭之间的黑山军,管青也是不得其法。 正望着城外的山峦,思索着如何将这根插在后方的尖刺拔掉,一身戎装的吕布快步跑上了城墙。 “殿下!”到了刘辩身后,吕布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他说道:“末将听闻尚有近两万名黑山贼躲于山中,特来向殿下请战!” 听到吕布的声音,刘辩身子微微一震,眸子瞬间亮了一下,不过旋即又黯淡了下去。 曾经追随董卓剿杀过黄巾军,吕布对追击躲进山中的黑山军,自是有着一套法子。 可一旦真的让他领军追击,恐怕被击破的黑山军,迟早都会身首异处。如此一来,残虐的名声传出,将来再想顺理成章的招揽黑山军,恐怕便不会前两次这般容易。 “吕将军!”沉默了良久,刘辩转过身,凝视着吕布,对他说道:“你即刻命人,在城内城外张贴告示,凡以往曾与本王为敌的黑山军,只要交出兵刃,本王一律不予追究。” 刘辩如此一说,吕布顿时明白过来,他并不想把跑到山里的黑山军赶尽杀绝,而是想要用更为温婉的手法,来招揽逃散于山岭中的黑山军。 “殿下……”眼见着一场战功化为泡影,吕布心内自是有些失落,他微微拧起眉头,很是不甘心的向刘辩说道:“逃走的黑山军,乃是顽固不化之徒,唯有剿灭,方为正道……” 不等吕布把话说完,刘辩就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语气很是平淡的对他说道:“黑山军与匈奴人不同,匈奴乃是异族,亡我中原之心不死,一旦开战,自是要斩尽杀绝!黑山军却是当年为朝廷所迫,衣食无着的贫苦百姓。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自是不会再兴祸乱!” “吕将军只管依照本王之意,前去招揽散落于各处的黑山军散勇。”刘辩转过身,重新望着城外的群山,背对着吕布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若是成功招揽,本王记将军大功一件!” 刚到河东之时,吕布作为先锋立下了功劳,刘辩对他的封赏很是丰厚,除了没有给他增加兵员,该给的,几乎都给了他,甚至还代汉室朝廷,册封了吕布爵位。 刘辩说是要给他记一场大功,自是不会蒙蔽于他。得了刘辩的允诺,吕布先前的失落感顿时又一扫而空,赶忙抱拳应了一声:“谨遵殿下谕旨,末将定不辱使命!” 眼看着吕布转身下了城墙,管青微微蹙起眉头,向刘辩轻声问道:“殿下真要将此事交于吕布?” “吕布立功心切!”望着城外连绵的山峦,刘辩并没有回头,只是很淡然的说道:“将事情交于他去做,他定不会违拗本王意图。此人虽是颇有野心,却并不愚蠢,晓得唯有依照本王之意,方可获得最多的利益……” “若是他要殿下为他增添兵马,那该如何!”微微蹙起眉头,管青心内很是不安的说道:“不知为何,青儿每次见着他,总有不祥的感觉,总是觉着,此人若是做大,或许会对殿下不利……” 刘辩并没有接管青的话,在他心内,其实很是认同管青的说法。吕布为人如何,他要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眼下正值用人之时,吕布勇武冠绝天下,若是驾驭得当,应是可长期利用。 不过这些话,刘辩绝不会跟任何人说,即便是管青,他也不会露出半点口风。毕竟眼下吕布是前来投靠他,若是表现出太多对吕布的忌惮,反倒会让天下人以为他肚量狭小,容不得英雄。 吕布下了城墙,没过多会,城内的街道上,便涌来了一群身穿红色衣甲、却并没有戴着头盔的陷阵营官兵。 这队人在高顺的引领下,冲出了城门,径直朝着远处的群山奔去。 眼看着两三千名陷阵营将士在高顺的带领下,飞快的奔向了远处的群山。刘辩嘴角微微牵了牵,向身后的管青说道:“若我是吕布,此番命高顺出城,定会让他带上百余车军粮。” 刘辩说出高顺应该带上百余车军粮出城,管青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一时竟是没弄明白他话里隐含着怎样的意思。 “黑山军饿的慌了,陷阵营仅有三千人……”扭头向管青微微一笑,刘辩接着说道:“见到如此多的军粮,且守卫军粮的队伍人数又不是很多,他们焉能不抢?” “哦!”刘辩这么一说,管青才恍然大悟,眸子中闪烁着钦慕的神色,赞了一声说道:“若是人皆如殿下一般心思缜密,恐怕这天下征伐,便会再多了几分纷繁!” “江山代有人才出!在天下英雄面前,本王不过是一介庸才。”刘辩缓缓摇了摇头,伸手将管青揽进怀中,搂着她,望着城外连绵的山峦,很是有些感慨的说道:“本王这些伎俩,只可对付黑山军这般散兵游勇,若是真个与强敌厮杀疆场,还需徐庶与庞统等人运筹帷幄方可。” “殿下过谦了!”搂着管青,刘辩刚说出这番话,二人身后就传来了庞统的声音:“以殿下之聪敏,即便无有我等相助,假以时日,这天下早晚也是要归于一统。” 听到庞统说话,刘辩和管青都扭过头,将视线投到了他的脸上。 见庞统走了过来,刘辩放开搂着管青肩膀的手臂,朝他摆了摆手说道:“军师说笑了,本王方才只是与青儿闲聊,谈及军师,心内颇为钦佩,才有感说出那么一句。” 庞统突然出现,刘辩的神色还算坦然,可管青却是晓得,刚才她依偎在刘辩怀中的一幕,已是被庞统看了个正着。虽说她与刘辩的事情,洛阳军中从普通兵士到将领、军师均是心知肚明,可真的被人撞破,却还是会让管青感到十分难堪。管青俏脸羞的通红,低下头,先是用贝齿咬了咬嘴唇,随后面皮通红的对刘辩和庞统说道:“殿下与军师有要事商议,末将便不在此叨扰,先行告退!” 话才说完,不等刘辩和庞统回应,管青就红着脸,转身一溜小跑走了。 “管将军……”待到庞统回过神来,想要叫住她,管青已是飞也般的沿着阶梯跑下了城墙。 眼看着管青的背影在城墙上消失,庞统很是无奈的回头朝刘辩笑了笑。 刘辩先是朝庞统撇了撇嘴,随后微微一笑向他问道:“军师前来,定是有事与本王商议,不知所为何事?” “殿下明鉴!”刘辩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庞统微微躬身,抱拳说道:“臣下方才得到斥候回报,冀州战事,恐怕已是吃紧!” 第415章 驰援涉国 一队五千余人的骑兵沿着河东通往冀州的官道飞速疾驰。 这是一队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插着鲜红羽毛的洛阳军。从他们的装扮,一眼便能看出,他们这些人,都是洛阳王的近身护卫羽林卫。 引领这支队伍的,并不是刘辩,而是一身银甲白袍的赵云和出身黄巾的管亥、于毒两位将领。 由于整支队伍全是骑兵,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不过四五天光景,便已穿过了并州东部,进入了冀州地界。 “赵将军,过了漳水便是涉国。”远远望见一条泛着粼粼波光的小河,策马走在赵云左侧的于毒抬手向前一指,对赵云喊道:“据斥候传报,张燕主力如今正在攻打涉国。” 听说前方就是涉国,赵云抬起提着长枪的手臂,将手高高举过头顶,高喊了一声:“全军止步!” 话音未落,他已是手提缰绳,勒住了战马。 跟在赵云身后的羽林卫,得了止步的命令,纷纷提起缰绳,将战马勒住。随着阵阵“希律律”的战马嘶鸣声,数千骑快马,竟在同一刹止住了飞驰。 此地距离漳水甚远,远远望去,宽阔的漳水就犹如一条细小的银带,横亘在前方的沃野上。 从这里尚看不到涉国城墙,更不用说想要看见城下的战况。 仰头朝天空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半中天,投射着刺眼的光芒。 赵云抬起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微微眯缝着眼,望着天空中的那轮太阳,向一旁的于毒问道:“眼下方过午后,敢问俞将军,若是我军继续急行军,何时可到涉国城下?” “路程倒是不远。”眺望着前方,于毒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我军要渡过漳水,这便需耽搁一个多时辰,待到涉国,恐怕已是临近黄昏。” “我等临行前,殿下曾经有言,冀州军守城艰难,随时有破城可能。且袁尚、袁熙兄弟,乃是袁本初爱子,定不可使得他们遭了毒手。”放下挡在额头上的手,赵云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提着长枪,对一旁的于毒和管亥说道:“末将有意今晚便与围城之黑山军开战,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赵将军乃是主将!”于毒与管亥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齐齐抱拳,于毒对赵云说道:“但凡将军有令,我二人谨遵将令便是!” “甚好!”赵云点了下头,将长枪朝上一举,随后向前一按,高喊了一声:“众军听令,随本将军杀向涉国,解涉国之围!” 赵云与管亥、于毒领着五千羽林卫,正向涉国一路疾驰。涉国城墙上,满脸血污,已是疲惫不堪的袁熙、袁尚兄弟此时正扶着城垛,眺望着城下黑压压的黑山军。 袁尚、袁熙领军阻截黑山军,连连败北,最后不得不退守涉国。数十万黑山军围城,已是将近五天,虽说城内粮草足够大军镇守半年有余,可将士们却已是疲敝不堪。若黑山军再如前几日那般连续发起进攻,身心疲惫的冀州军,恐怕是守不得几日。 “二哥,数十万黑山军围城,从天明一直攻打到日落。”望着城下黑压压看不到头的黑山军,袁尚向站在他身前的袁熙问道:“城内止余下七八千疲敝之兵,仅人数,敌军便是我军近百倍。我军外无强援,可战之兵却是每日锐减,如之奈何?” 一只手扶着城垛,浑身沾满了血污,袁熙并没有回答袁尚的问题,而是紧紧的拧着眉头,望着城下的黑山军默然不语。 城墙脚下,黑山军攻城时遗留下的尸体已是堆积如山。干涸的血渍,将地面也洇的一片黑红。 虽说天气已经转凉,可无人收敛的黑山军尸体,还是渐渐腐烂发臭。浓重的恶臭从城下飘起,城墙上的守军整日便是在这股恶臭中坚持着与攻城的黑山军厮杀。 当初与袁熙一同来到冀州,鼓动袁绍向公孙瓒用兵的贾诩,仍在冀州为质。袁熙此次出征,本欲带贾诩一同前来,也好出谋划策,可袁绍却不知出于何想,断然否决了他的请求。 离开冀州之时,袁熙、袁尚麾下兵马便是不足两万。经过数日厮杀,如今只剩下三五千人,将残兵与涉国本地守军编于一处,也不过区区七八千人。 以如此少量的军队,妄图抵抗城外数十万黑山军,无论在谁看来,都不过是多拖延城破身亡的时日而已。 公孙瓒得了刘虞的地盘,实力大增,袁绍与其开战,冀州大军不仅未建寸功,反倒连失疆土,指望冀州发兵援救,恐怕已是不太可能。 袁熙很是清楚,如今他们所能指望的,恐怕只有极力促成此战的洛阳王刘辩,可刘辩此时又在哪里? “二哥……”望着城外,正默然无语,一旁的袁尚又唤了袁熙一声,神色中带着些许焦躁的对他说道:“死守城池,早晚不过是城破身亡,我二人不若领军杀出城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扭头朝城墙上的冀州军将士看了一眼,袁熙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对袁尚说道:“将士们已是疲惫不堪,守城尚且无有余力,若是杀将出去,恐怕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那便如何?”提议被袁熙否决,袁尚很是懊恼的朝着城垛重重的擂了一拳,咬着牙说道:“洛阳王当日不是向兄长承诺,一旦父亲发兵进攻公孙瓒,他便会领军前来相助?如今,洛阳王何在?” 面对袁尚的抱怨,袁熙也很是无语。他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袁尚,毕竟当日是他和贾诩一唱一和,才成功怂恿了袁绍允诺发兵。若是刘辩当真不发兵来救,兵败身死的责任,恐怕得由袁熙自家承担。 涉国已是危在旦夕,攻破蒲子数日的刘辩,此时却还留在蒲子城内。 新近投效的黑山军,大多卸甲归田,分流到各地。留在军中的一两万人,也有一多半被编入了偏营,安排到各个城池,接受各地偏营的训练,巩固城防。 真正可编入主力的,不过寥寥七八千人而已。刘辩之所以一直在蒲子驻军,一是要训练这七八千名新编入主力的兵士,二则是因为城外散落的青牛角和黄龙所部,尚未清理彻底。 为了能让城外的黑山军放下兵器之后不被屠杀,刘辩特意将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于毒派去协助赵云援救涉国。吕布也是兢兢业业的按照他的要求,对城外交出兵器的黑山军并未屠杀一人,而且还给他们发放了粮秣、铜钱,将他们做了妥善的安置。 “殿下!”刘辩正与管青一同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的山峦,一身戎装的吕布快步跑上城墙,到了他身后,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散落于城外的黑山贼,已有一万五千余人交出兵刃,并做了妥善安置,将他们发往各地卸甲归田。” “吕将军辛苦了!”刘辩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凝望着远处的山峦,脸色越发凝重了一些,沉默了片刻,才向还保持着抱拳躬身姿势站在身后的吕布问道:“今日可有黑山军下山?” “回殿下!”听得刘辩问起可有黑山军下山,吕布赶忙应道:“自昨日午后,便再无人下山……” 听了吕布的回答,刘辩扭头看向一旁的管青。他虽是没说话,目光里却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见刘辩看着她,管青先是低垂下眼帘寻思了片刻,随后才对刘辩说道:“若是青儿猜测没错,尚未向大军投诚的黑山军,乃是有人从中作梗,殿下恐怕只有命人前去剿杀,方可彻底剪灭余患。” “吕将军……”管青如此一说,刘辩心知想要那些尚未交出兵刃的黑山军自家下山,恐怕已是不太可能,扭头看着身后的吕布,向他说道:“这件事便交于将军……” “末将定当全力以赴!”山中尚有残余黑山军,而且刘辩又将此事交于他去办,吕布自是心中大喜,晓得若是办的好了,那便是大功一件,赶忙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下了城墙。 看着吕布心急火燎离去的背影,刘辩心内是一片怆然。此次吕布一去,便不再会像早先那般温婉,躲藏在大山之中,尚且抱有侥幸心的残余黑山军,在这位沙场之上难逢对手的猛将面前,恐怕只有兵败身死一途。 吕布下了城墙,跳上赤兔马,领着两名陷阵营的兵士,策马飞快的朝着城外陷阵营为接收黑山军降卒而搭建的大营奔去。 站在刘辩身旁,望着渐渐远去的吕布,管青脸上的神色,竟是一片水波不惊,就好像她只不过是看着一个寻常的骑士策马飞奔,而不晓得吕布此去,将会夺取数千名黑山军性命似得。 “青儿……”扭头看着管青,刘辩迟疑了一下,才向她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本王须与青州军作战,你会如何?” 听到刘辩这么问她,管青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刘辩,脸上满是惊愕的向刘辩问道:“殿下可是以为,青儿出身青州军,在殿下与他们作战之时,便会心生怜悯?”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管青,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但凡与殿下为敌者……”见刘辩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管青把脸转向城外,望着连绵的山峦,美目微微眯了眯,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星芒,语气中不带一丝犹豫的说道:“便是青儿的敌人,即便他们是青州军,被青儿撞见,也是杀无赦!” 第416章 须有一人杀进去 半轮落日已落入地平线以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深橘色的阳光铺洒在涉国城墙上,早已糊满了血迹的城墙,更是被多增了几分血色。 “将军,援兵来了!”经过了一整天的厮杀,在击退了黑山军数次进攻之后,已是身心疲惫的袁熙和袁尚立于城墙上,正眺望着城外的黑山军,一个皮甲都被撕裂了一条长长口子的冀州兵跑到二人身旁,半跪在地上,仰脸抱拳望着二人,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向他们禀报道:“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见边际!” 听得那兵士禀报,二人赶忙扭着头,朝城外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援兵的踪影。 或许是由于被围的太久,也或许是经历了无数场厮杀,二人已是疲惫不堪。他们向四下望了好一会,却根本没看到援军的影子,更不用提兵士口中提及的“黑压压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援军了。 “援军在哪?”没有看到援军,袁熙心头不禁有些焦躁,他一把揪着报讯兵士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瞪眼吼道:“若是胆敢假传军情,本将军斩了你!” “援军就在西边!”被袁熙揪着衣领,那兵士吓的浑身瑟瑟发抖,抬手朝着城外西边指了过去。 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袁熙与袁尚同时扭过头去。 地平线的尽头,落日余晖下,一片乌墨般的战旗飘摇翻飞,一支骑兵正背对着残阳,飞快的向着涉国奔来。 远远望着那支出现在地平线尽头的骑兵,袁熙的眼窝中滚动着泪光,揪着兵士衣领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 被他松开领口,那兵士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看也不看瘫坐在地上的兵士,袁熙脚步踉跄着朝西侧的城墙走去。坚守了数日,完全不知会不会有援军来到,陡然见到一支精骑正飞快的向涉国疾驰,他心内如何不会百感交集? 喉结动了几动,袁熙想要喊叫,告诉城上的将士们,他们的援军来了,可此时他的喉咙里却好像被塞了团什么,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半个音符。 “将士们,援军到了!”袁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可袁尚却是飞快的从他身旁跑过,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大喊着。 在城墙上与黑山军厮杀数日,几乎所有的冀州军斗志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袁尚这么一喊,本已战意低靡的冀州军齐齐发出了一声欢呼,蜂拥着朝西面的城墙跑去。 城下的黑山军显然也发现了这支刚出现的骑兵,许多黑山军挺直着身板,将颈子伸的老长,向出现在斜阳前的那支骑兵望了过去。 黑山军之中,一个身穿鳞片甲、头上包裹着黄巾,脸膛微黑的汉子拧起眉头,眺望着那支越来越近的骑兵。 天色眼见是越来越暗,依照常理,即便那支骑兵冲到近前,也绝对不会在夜间发起进攻。毕竟时下大多数人,到了夜晚,双目视物都是有些困难。 可纵然如此,张燕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眼看着那支骑兵更加近了,他扭头向身旁的一员黑山将领喊道:“孙轻,即刻率领你部将士,严守西侧,谨防敌军趁夜发起进攻,不得有半点懈怠!” “诺!”立于张燕身后的孙轻得了命令,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大营西侧跑去。 孙轻刚刚离去,张燕又扭头向一旁的另一员黑山将领说道:“杜长,你即刻领所部将士,加强对涉国围困,以免城内冀州军与援军里应外合!” “诺!”站在另一侧的杜长,也抱着拳应了一声,向着军营飞奔而去。 不过是片刻光景,黑山军大营中,就有无数人朝着西、北两面运动,很快便在大营的西侧和北侧形成了严密的防御。 上万名黑山军弓箭手,将箭矢搭在弦上,远远的瞄着正朝他们疾驰而来的五千羽林卫。 斜阳映照下,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插着红色羽毛的羽林卫,就犹如一团团跳动着的火焰,朝黑山军阵列奔涌而来。 持着长弓,瞄向羽林卫的黑山军弓箭手,一个个神态肃穆,拉着弓弦的手,连半点也不敢放松,生怕稍稍放松些警惕,那些跳动着的“火苗”就会奔涌而来,将他们吞噬其中。 “止!”到了离黑山军阵列尚有一两百步的地方,赵云抬起手中长枪,将战马一勒,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羽林卫齐齐勒马止步,动作一气呵成,数千人的行动竟如同只有一个人一般齐整。 远远望着羽林卫的张燕,见了这一幕,心内也不禁暗暗赞了一声。 领军作战多年,张燕也曾与不少骑兵狭路相逢。当初的西凉铁骑和公孙瓒的燕云铁骑,都曾经做过他的对手,可他却从没见过哪支骑兵会训练到连驾驭战马都能如此一致。 勒住战马,微微蹙起眉头,望着黑山军的阵列,赵云对一旁的于毒和管亥说道:“二位将军,我军将士夜间均可视物,末将打算今夜突袭黑山军,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赵将军所言正是!”身后背着双板斧,于毒向赵云拱了拱手说道:“黑山军多数到了夜间,便如同瞎子一般。数十万大军,一旦入夜,可战者不过寥寥万人。我军冲入敌阵,定会有所斩获!” “城内冀州军,遭围日久。”望着黑山军,赵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军止有数千人,黑山军之所以未有进攻,便是因天色已晚。一旦天明,他们只需分出数万人进攻我军,即便我军皆为能征善战之士,双手终是难敌四拳,强行拼杀无非平白损耗而已。解围之法唯有一途,便是将城内冀州军救出,尽速撤离!末将打算,由一人杀入城内,告知城中冀州军,今晚突围……” “末将愿往!”赵云的话尚未说完,一旁的管亥就抱拳说道:“自打投效殿下,末将尚未立得寸功,今日愿杀入重围,入城面见二位袁家小将军。” “不可!”管亥的话刚说完,赵云就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二位将军均不可前往!” “为何?”被赵云一口否决了杀进城中的可能性,管亥和于毒都是愣了一愣,赶忙向他追问了一句。 “管将军乃是青州黄巾出身,于将军更是黑山军出身。”扭头向二人分别看了一眼,赵云对他们说道:“城中袁家小将军,与黄巾军作战数年,对黄巾是颇为了解。若是平日倒还罢了,如今涉国被围,城中之人早成惊弓之鸟。无论你二位何人前往,袁家小将军定是会将你等作为黑山军探子,处以极刑。若因此惹得殿下震怒,与袁家兵戎相见,岂非不美?” 赵云一番话,说的是头头是道,分析的也很是入情入理。管亥同于毒相互看了一眼,于毒脸上带着几分难色的向赵云问道:“如此一来,军中尚有何人可入城?” “只有末将前往!”嘴角稍稍牵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赵云紧了紧握着长枪的手,向管亥和于毒说道:“待到末将杀入城中,二位将军只须见城头火起,便即刻领军掩杀,接应冀州军出城。” “将军不可!”赵云刚要双腿夹住马腹,提枪冲向黑山军,于毒就兜马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缰绳,冲他喊道:“将军乃是军中主将,如何可作出这等事来?若是将军有个长短,待到见了殿下,我二人又如何向殿下交代?” “于将军放心!”轻轻拿开于毒扯住缰绳的手,赵云向他微微一笑,对于毒说道:“末将自有分寸,二位将军只须等待城头火起便是!” 说着话,赵云一抖缰绳,双腿朝马腹上一夹,不等于毒和管亥反应过来,已是纵马朝着黑山军的阵列冲了过去。 赵云冲出,管亥和于毒大吃一惊,可想要再拦阻,已是晚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策马远去。 身穿银甲、披着白袍,胯下一骑通体雪白,连一根杂色毛发都没有的白马。赵云就犹如一片卷动着的白云般冲向黑山军。 看着越来越近的赵云,负责西侧守卫的孙轻嘴角微微牵了牵,脸上现出一抹鄙夷的神色。 城外黑山军,足有数十万人,纵使到了夜晚,大多将士无法视物,会失去战力。可能够作战的黑山军,依然有数万人之多。 以一人之力冲向一片望也望不到头的大军,在孙轻看来,赵云不过是冲昏了头脑,急着前来送死罢了。 和孙轻有着同样想法的,除了黑山军将士,还有城头上的冀州军。 站在城墙上,望着正冲向黑山军的赵云,袁尚一脸惊愕的向一旁同样满脸惊诧的袁熙问道:“二哥,那银甲小将军莫非是傻了……?” 袁熙没有说话,他微微张着嘴巴,望着赵云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上一下,早已是惊的呆了。 他心内的震惊,绝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少。自从跟随袁绍征战,袁熙也曾见过一些猛将,尤其是被称为河北四庭柱的颜良文丑、张郃高览,更是和他交情匪浅。 可那四人纵使勇猛,却也不会如同赵云一般疯狂,仅仅凭着一人一骑,便冲向数十万大军。 黑山军之中,张燕也是挺直了身子,一手按着剑柄,遥望着越来越近的赵云,他那张向来水波不惊的脸上,不免也浮现出了几分惊异。 “弓箭手!”策马飞奔的赵云,离黑山军越来越近,引领将士守卫西侧的孙轻,见赵云已是快要奔到箭矢射程之内,抬起一只手臂,高喊了一声。 随着孙轻这声喊,无数黑山军弓箭手将长弓拉满,身体微微后倾,锋锐的箭簇全都指向了正朝他们冲来的赵云。 第417章 大军之中杀个来回 “放箭!”要冲到弓箭射程之内,孙轻将高高抬起的手臂猛然朝下一按,大喊了一声。 随着孙轻一声令下,近万名弓箭手,齐齐松开拉着弓弦的手。 伴着一阵并不算齐整的弓弦响声,无数箭矢夹着风声,朝赵云兜头飞来。 上万支箭矢齐飞,就犹如一片乌墨般的浓云,遮蔽了本就十分暗淡的霞光,将赵云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暗影之中。 箭矢飞来,赵云单手持着长枪,如同风叶般搅动着枪杆,兜转战马,突然掉头向侧面奔去。 黑山军的箭矢虽然密集,却都是瞄准了赵云刚才疾冲而来的方向,他这一调转马头,竟是避开了箭矢最密集的区域。 少量飞向他的箭矢,也被他手中长枪搅落在地。 待到箭矢飞过,赵云双腿朝着马腹上猛力一夹,大喝了一声“驾”,策马飞快的冲向了正往弓弦上搭着箭矢的黑山军弓箭手。 箭矢齐飞,霞光为之色暗。眺望着城外的袁熙和袁尚兄弟,只觉着胸口一阵揪的发疼,憋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赵云避开箭矢,他们那颗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才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当赵云避开遮天蔽日的箭矢,策马冲向黑山军时,城墙上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冀州军齐齐发了声欢呼。 领着五千名羽林卫,驻马立于远处的管亥和于毒,此时却是后脊梁上冒出了一阵白毛汗。 以二人武勇,上了战场也是少逢敌手,可凭心而论,他们自认若方才不是赵云,而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冲向黑山军,恐怕只能迎着箭矢硬顶上去。 在上万支箭矢之下,即便勇力如何过人,最终怕也是难免会落个被射成刺猬的命运。 望着避开黑山军箭矢的赵云,五千名羽林卫,一个个眸子中闪烁着兴奋莫名的光彩,许多人甚至已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兵刃,只等冲杀上前,在黑山军之中杀个痛快。 与冀州军和洛阳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亲眼目睹赵云避开箭矢那一幕的黑山军。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迅捷的猛将,更是没有想到过,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下,竟是有人能够全身避过。 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以下,在地平线的尽头,只余下一片深橘色的霞光,眼见天色便要彻底黑下来了。 赵云避开箭矢,纵马冲向黑山军主阵,那些黑山军弓箭手,反应稍快一些的,将箭矢搭在弓弦上,也不等孙轻下令,便朝赵云射了过来。可他们射出的稀疏箭矢,又如何伤得了赵云?一边策马疾驰,赵云一边用长枪拨打着迎面飞来的箭矢,顷刻间,便已冲到了黑山军阵前。 更多的黑山军弓箭手,在慌乱之下,竟是难以把握以往他们最为熟悉的搭弓射箭的动作。甚至有些人,紧张的箭矢搭了弓弦上,双手却颤抖的无法拉开弓弦。直到赵云杀进了他们的阵列,很多人还在忙乱的向弓弦上搭着羽箭。 “杀!”随着一声爆喝,一身银甲的赵云纵马冲进了黑山军弓箭手的阵列中,长枪向前一挺,一枪扎穿了一名弓箭手的前胸。 前胸被长枪贯穿,那弓箭手身子一震,生命尚未从他体内彻底脱离,赵云就双手紧握长枪,将他挑了起来,狠狠的朝着不远处的孙轻甩了过去。 一具尸体甩了过来,孙轻赶忙侧身避开。沉重的尸体带着一股风声,从他身旁飞过,将他身后的黑山军砸倒了一片。 扭头朝飞过去的尸体看了一眼,孙轻刚要提起兵器向赵云迎头杀上,他却感到颈部陡然一疼,一支锋利的枪尖已从他的咽喉刺入,贯穿了他的颈子。 一枪扎穿了孙轻的颈子,赵云双手握着枪杆,用力一划长枪竟是将孙轻的颈子给削去了一半。 半拉颈子被削开,孙轻那只连着一溜皮肉的脑袋如同一盏灯笼般垂挂在肩头,身体笔直的朝后仰躺了下去。 策马纵横,在黑山军中左冲右突,不过顷刻之间,赵云就连挑了近百名黑山军。 “快!拦住他!”眼见赵云势猛、无人能挡,远远观战的张燕抬手朝他一指,高喊了一声:“无论死活,决不可要此人杀入城中。” “诺!”十多名黑山军将领齐齐应了一声,纷纷跑向中军前的空地,跨上了兵士为他们牵来的战马,夹着马腹,朝赵云飞驰而去。 西侧弓箭手阵列被冲散,中军之中的弓箭手有心放箭射杀赵云,却因为遍处都是自家人,投鼠忌器之下,竟是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满脸紧张的远远观望。 独自一人,将西侧的黑山军弓箭手阵列给冲了个七零八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陡然传进了赵云的耳朵。 他一枪扎穿了一名逃走不及的黑山军脊背,抡起长枪,挑着尸体在身边旋了一圈,将周遭的黑山军击退,趁势扭头往传来马蹄声的方向看去。 出现在赵云视线中的,是十多名穿着鳞片甲、头裹黄巾,一脸杀气,正向他策马急冲的黑山军将领。 “来得好!”见了这十多名黑山军将领,赵云不仅没有半点慌乱,反倒是很兴奋的高喊了一声,双腿向马腹上用力夹了一下,手中缰绳也猛的向上一扯。 毛发如雪的战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抬起,后腿猛然向前一蹬,凌空从一群黑山军的头顶蹿过,直奔那十多员黑山将领而去。 残霞褪尽,天色终于完全黯淡了下来。 赵云附近的许多黑山军,由于在夜色中眼睛无法视物,只得蹲在地上,止住了所有的动作,只期望赵云不要冲到他们近前,将他们一枪给送上黄泉路。 与冲在最前面那名黑山将领错马而过之时,赵云大喝了一声,在对方抡起大刀正要朝他劈砍之前,一枪贯穿了对方的鳞片甲。 扎穿黑山军将领的胸口,赵云猛然撤枪,那黑山军将领身体凌空打了个旋,从马背上重重跌落到地面。 黑山将领的尸体掉落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闷响,地面上霎时扬起了一小片薄薄的烟尘。 长枪翻飞、战马交错,随着赵云手中长枪左右翻飞,十多名策马从他身旁杀过的黑山将领竟是纷纷落马,一个个毙命于赵云的长枪之下。 右手持枪,将长枪朝前猛力一挺,赵云一枪扎穿了最后一名黑山将领的咽喉。在抽回长枪的同时,他一提缰绳,高喊了一声“某去也”,纵马向着涉国城门冲了过去。 虽说天色已然落暮,站在城头上的袁熙、袁尚兄弟,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赵云在黑山军之中左冲右突,连挑十数员黑山将领。 当他们看到一骑白马向着城门疾驰而来的时候,袁熙赶忙跑到城墙内侧,朝城下喊了一声:“快快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两扇沉重的大门才露出一丝仅可容一人穿过的缝隙,赵云就如同一道在夜色中的雪白闪电,策马冲进了城内。 见赵云冲入城内,袁熙、袁尚兄弟赶忙沿着阶梯跑下城墙。 赵云刚刚翻身下马,兄弟二人就快步走了上去,齐齐抱拳,袁熙低着头对赵云说道:“将军英雄,令我兄弟二人敬仰万分,请将军受我二人一拜!” “二位小将军!”赵云曾是见过袁熙,晓得眼前站着的正是袁氏兄弟,连忙抱拳给二人回了一礼,对他们说道:“末将奉殿下之命前来驰援,只是末将麾下兵少。黑山军数十万之多,眼下唯一可行之计,便是二位领军随末将杀出涉国,尽快撤回冀州。殿下不日便会引领大军前来增援!” 得知刘辩不日便会引领大军前来增援,袁尚、袁熙相互看了一眼,脸上不免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色。 “一切但凭将军吩咐!”赵云单人独骑杀入数十万黑山军之中,冲入城中,除身上沾满了血渍,竟是没有被黑山军伤到半根寒毛,已是让袁氏兄弟心服万分,他们对赵云哪里还有半点怀疑,袁熙抱拳对赵云说道:“不知将军欲要引领我等如何出城?” “子时时分,我等于城墙之上点起信火!”袁氏兄弟已是答应领军出城,赵云对他们说道:“城外我军见了信火,自会杀入黑山军之中。我等趁乱离去,只是在那之前,城内粮草要悉数烧光,否则黑山军得了粮草,待到殿下领军进入冀州,便要多费上些周折,方可将其击破!” “将军所言甚是!”赵云提出子时出城,袁氏兄弟并未有半点疑议,二人各自撤步往左右两侧让了让,向赵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袁熙对赵云说道:“请将军上城!” 赵云单人独骑冲破数十万黑山军的防线,杀进涉国城内。此时的刘辩,却领着庞统与一干将军站在蒲子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四处遍地站的都是洛阳军将士,所有洛阳军,手中都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无数蹿动着火焰的火把连成一片,将刘辩等人站立的地方照的是如同白昼一般。 地面上,平平的摆放着无数尸体。 这些尸体都穿着百姓的深衣,只是其中有少部分人,身上套着残破的皮甲。 手按剑柄,刘辩一边低头看着尸体,一边缓步走着,一脸恭谨的吕布紧随在他的身后,面色中带着几分谄媚,也带着几分自得。 “总共多少人?”绕着成片的尸体走了一圈,刘辩停下脚步,看着一具无头死尸,很是轻描淡写的向一旁的吕布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共计三千七百二十人!”抱拳躬身,站在刘辩身后,吕布回话的时候,语气中流露出了几许难以掩饰的自得:“残余黑山贼,已悉数为末将擒杀,并无逃脱!” 第418章 夜半劫营 “本不该死,一念之差却身首异处!将他们好生埋了吧!”凝视着眼前成片的黑山军尸体,刘辩微微蹙起眉头,朝身后摆了下手,很是悲天悯人的向一旁跟着的几名洛阳军吩咐了一句,随后转身向蒲子城走去。 残余黑山军已被肃清,蒲子附近再无隐患。新近加入洛阳军主力的数千黑山军降卒,如今也是装备了洛阳军的衣甲和兵刃,虽说他们那些人对洛阳军的战法尚有些生疏,却也是已能拉上战场,与敌厮杀。 “大军于城内整备十日,要子义好生训练新近投效的将士。待到十日之后,我军出兵冀州!”即将走到城门口,刘辩向跟在身旁的庞统吩咐道:“军师安排下去,此番出兵,吕将军仍为先锋!” 走在比庞统还要靠后一两步的吕布,听得刘辩说还要他做先锋。心内陡然一喜,赶忙跨步上前,半跪在刘辩面前,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但有驱使,末将定当效从。” 向吕布点了下头,刘辩正要继续前行,吕布却仰脸望着他接着说道:“只是末将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殿下允准。” 吕布虽是还没说出请求的是何事,刘辩已是晓得他想要说些什么。停下脚步,刘辩眼皮稍稍向下搭眯了一下,略做沉吟,便朝吕布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将军之事,暂且不必多言,待到将来回师洛阳,本王自有决断。” 剿灭了藏身于山峦间的残余黑山军,吕布本指望趁势向刘辩提起,要扩充麾下兵马。却没想到,刘辩对他的封赏是毫不吝啬,可他刚想提及关键,却被刘辩一句话给他的话头堵住,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半跪在地上,扭头望着刘辩离去的背影,吕布脸上现出了一丝落寞。 “军师!”没有理会还半跪在地上的吕布,刘辩一边向城内走,一边对庞统说道:“立刻命人赶往洛阳,星夜调拨两万骑兵前来。冀州虽是也有山峦,可平川作战却是更多。骑兵于旷野之上,终究是要比步兵强势一些。务必使人告知徐庶,骑兵十日之内,必须赶到蒲子。” “诺!”庞统应了一声,朝身后招了下手。 一名兵士飞快的跑上前来,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跟着庞统向城门方向慢慢走着。 “你即刻前往洛阳,传达殿下谕旨,请徐军师调拨两万精锐骑兵前来蒲子。”一边跟着刘辩走进城门,庞统一边向他身旁抱拳躬身走着的兵士说道:“务必告知徐军师,连同你返回的时日,骑兵须在十日之内赶到蒲子。军情紧急,不可耽延,快去!” “诺!”得了命令,兵士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跑出城,也顾不得夜色深沉,寻了匹战马,跨上马背,朝着南边疾驰而去。 夜色越来越深,远离蒲子的涉国城内,此时正是一片喧腾。 城中百姓得知冀州军要走,深怕城破之后,遭了黑山军戕害,纷纷出了家门,恳求袁氏兄弟将他们带离涉国。 百姓拖儿挈女,情状极其凄苦。 可城外毕竟有着数十万虎视眈眈的黑山军,若仅仅只是冀州军出城,那些夜间无法视物的将士,尚可由他们的同泽照应。百姓之中,患有夜盲者更是多如牛毛,而且妇孺、孩子,一旦受了惊吓,便会发出不该有的声音,带着他们,或许会功亏一篑。 城内街道上,站满了涉国百姓。许多人虽是仰脸朝城墙方向望着,可在黑暗之中,他们的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赵将军……”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内的百姓,袁熙试探性的向赵云问道:“将军以为,可否带上他们?” 面无表情的望着街道上满满站立的城中百姓,赵云缓缓的摇了摇头,过了许久,才对袁熙说道:“大军撤出,黑山军一旦入城,百姓必受戕害。可若是带上他们,恐怕……” “将军的意思是……不带?”站在赵云另一侧的袁尚,不等赵云把话说完,就接口说道:“虽是心有不忍,可将军顾虑的也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如何可拘泥小节?征伐天下,自是要死许多人,我等只管离去,保得可战将士要紧,何必介意他们死活?” “话不可如此!”袁尚的话才说出口,袁熙当即就表示了反对,对他说道:“涉国乃是冀州治下,百姓遭受戕害,也是我等无能所致。今日即便不可带他们离去,也应寻个由头,为他们留条活路!” 低头寻思了片刻,袁熙扭脸向一旁的一名冀州兵说道:“即刻传令下去,将城内百姓房宅悉数烧尽,另外再寻一些康健者,好生暴打一顿,只是切莫伤了他们性命。” 得了袁熙这条命令,那冀州兵愣了一下,不过却没敢多问,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下城墙去了。 没过多会,城内便乱了起来,许多百姓家中的房宅被冀州军点火焚烧,一些青壮年,也被兵士们拖着不分青红皂白一通暴打,城内霎时便充斥着人们的哭嚎声和叫骂声。 望着城中越来越多的火焰,袁熙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竟是现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态。 站在他身旁的赵云和袁尚都没有说话,自袁熙向那兵士下令之时,他们便已晓得袁熙心内的盘算。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这样,才能救得满城百姓,并且确保冀州军全身而退,不被百姓牵累。 夜色越来越深,眼见到了子时,赵云向一旁的袁熙和袁尚分别点了下头。 见赵云点头,袁尚转身朝城墙上的冀州军将士们摆了摆手。 一些夜间可以正常视物,早就在堆放于城墙上的柴堆旁做好准备的冀州兵,见了袁尚的手势,赶忙掏出火折,将柴堆点燃。 团团火苗在夜风的吹拂下跳跃升腾,虽说柴堆燃烧时,也蹿腾起阵阵黑烟,可在浓重的夜幕之下,黑烟的颜色已是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从远处朝城墙望来,只能看到成片蹿动的火光。 距离黑山军大阵数百步开外的洛阳军军营中,一名羽林卫见到涉国城头上亮起了团团火光,不敢稍有迟缓,赶忙向正坐镇中军等待的管亥和于毒跑了过去。 由于与赵云早有约定,管亥、于毒在扎营之后并未歇下,而是坐在中军,让兵士为他们取来了一坛老酒,一边细品慢酌的饮着酒,一边等着赵云的讯号。 出身黄巾的二人,自骨子里都有着一股匪性。以往习惯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如此一坛老酒,要他们整整喝上一晚,着实比不喝还要难受几分。 可大敌在前,二人不敢稍有懈怠,只得强忍着憋屈,借着这一坛水酒打发时间。 “启禀二位将军!”望见城头火起的羽林卫,跑到二人近前,抱拳躬身对二人说道:“赵将军已然发起讯号。” 听得那羽林卫说赵云发出了讯号,管亥、于毒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仰脸望向远处的涉国城墙。 城墙上的团团火苗,在城内燃烧着的大火映衬下,并不十分扎眼。不过远远望去,却还是能分辨的清楚。 看见那一团团跳动着的火焰,管亥大笑着说道:“某已是等的鸟都快僵挺了,赵将军若是再不发出讯号,某都打算先杀入敌军,好生劈砍个痛快。” “众军上马!”与管亥的浮躁相比,于毒就要沉稳了许多,望着远处城墙上的火焰,他将手臂一甩,向所有羽林卫高喊了一声:“随我二人杀入黑山军之中,今晚我等要大开一场杀戒!” 于毒的喊声虽大,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附近的羽林卫虽是听的清楚,远处的黑山军,却是毫无察觉。 五千名羽林卫得了作战的命令,立刻便纷纷跃上马背,手提着大刀,将身后背着的圆盾取下。一个个扭头望着于毒、管亥,只等他们一声令下,便策马冲向敌阵。 早已等的心中焦躁,只等冲进黑山军之中杀个痛快的管亥和于毒,哪里还会耽搁半分,二人跳上了战马,于毒从身后取下双斧,抬起右手,用斧头指着黑山军军营,高声喊了一声“杀”。率先向着黑山军军营冲了上去。 随着于毒一声令下,五千名羽林卫齐齐发了声喊,如同一股洪流般跟着二人策马向黑山军杀了过去。 虽说早对洛阳军有着防范,可一直到了半夜,也没见洛阳军有所动静,黑山军的防备之心已是懈怠了许多。 沉重的夜色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已然歇下的黑山军,顿时是一片忙乱。许多能在夜间视物的弓箭手,在将领的指挥下,纷纷跑向军营西侧。 黑山军的反应不算十分迟钝,可惜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而是一支机动性极强、清一色的重装骑兵。 未等黑山军弓箭手列起阵型,管亥和于毒已是领着五千名羽林卫冲进了黑山军的军营。 数千骑战马杀进黑山军军营,随着阵阵惨叫和重物相撞时发出的沉闷响声,成片成片的黑山军被羽林卫的战马撞翻在地。 许多运气不好的黑山军,甚至被踏在马蹄之下。沉重的马蹄踏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踏了个肚破肠流、脑浆迸溅。 在洛阳军的喊杀声中,一道道刀光划过,一个个黑山军被劈翻在地,仅仅一个冲杀,倒在洛阳军马蹄和战刀之下的黑山军,便已是至少有一两千人之多。 “请二位小将军随末将领军出城!”城外喊杀阵阵,黑山军军营已是大乱,城墙之上,赵云扭头向一旁的袁熙、袁尚说道:“时机稍纵即逝,还望二位莫要迟延!” 第419章 不许胡来 金秋的风儿,擦着地皮,轻轻拂过生长着繁茂杂草的原野。 枯黄的草儿摇曳着纤长的身段,轻轻扭动着它们婀娜的腰肢,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给荒凉的原野增添了几分带着萧瑟的生趣。 横亘原野的一条宽阔官道上,无数穿着大红衣甲、列着整齐队形如同燃烧烈火般的洛阳军将士,正迈着齐整的步伐缓慢的朝着东北方推进。 骑着战马,走在大军的最前面,刘辩四下张望着官道两侧茫茫的草场。 这里曾是水草丰茂的地带,也曾是农耕兴盛的地区。无数百姓,曾在这里扎根、繁衍,可如今,此处在战争的摧残下,却是一片萧瑟。 战争带来的,除了杀戮和灾难,或许只有他们脚下开出的这条宽阔官道,尚且算得上是给这块饱受摧残的土地做了些许弥补。 “殿下,前方不远便是漳水!”队伍正向前推进着,在蒲子城投效刘辩的杨凤兜马走到刘辩侧后方,抬手向前一指,对刘辩说道:“过了漳水,走不多远,就可到达涉国地界。” 顺着杨凤手指的方向朝前望去,刘辩果然看到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泛着粼光的细小光带。 “子龙可有传回消息?”向前方看了一会,刘辩一边缓辔前行,一边向策马走在左边的庞统问了一句。 “回殿下!”庞统扭过脸,望着刘辩,对他说道:“赵将军半月之前,已然将袁氏兄弟从涉国救出,如今他们已是领军退入邯郸。张燕麾下数十万黑山军,也已紧随而去,此时黑山军应是正于邯郸城外与赵将军等对峙。” “邯郸城高池坚!且城内应是不缺粮草。”一边骑着马慢慢向前走,刘辩一边对庞统说道:“以羽林卫和冀州军战力,再坚守三五个月应不是难事……” “殿下有何打算?”从刘辩的话中,庞统隐约听出了什么,扭头向刘辩问了一句:“莫非殿下要绕开邯郸?” “军师以为如何?”刘辩并未直接回答庞统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不过他这一反问,却正是印证了庞统的猜测。 “直捣蓟州,逼迫公孙瓒回援。”低头沉吟了片刻,庞统眉头微微皱了皱,对刘辩说道:“眼下即将入冬,若是公孙瓒不回援蓟州,我军恐怕要受严寒之苦。” “秋守春战!”微微仰起脸,望着湛蓝的天空,刘辩想起当日在洛阳之时,徐庶等人曾向他提过的建议,他的眉头拧成一团,过了许久,才对庞统说道:“军师所言恰中要害,倒是本王思虑不够周全……” “若是春季,殿下之策当可施行!”双手抱着拳,在马背上微微欠着身子,庞统对刘辩说道:“黑山军乃是乌合之众,且无有粮草维持大军消耗。邯郸城内,却是粮草丰足,足以支持半年之久。殿下只须多运冬衣,做好与黑山军对峙的长久打算,一旦入冬,饥寒交迫之下,黑山贼便会不攻自破!” “军师的意思是……”听了庞统的一番话,刘辩愣了一下,向他问道:“我军要在冀州过冬?” “正是!”缓缓点了下头,庞统对刘辩说道:“严寒和饥饿,远比刀光剑影来的可怕!尤其对黑山军这样无有粮草,更无补给的乱军。一场严寒,恐怕便会使得他们战力尽失!” 扭头看着庞统,刘辩没再说话。相比于他围魏救赵的计策,庞统这招以拖为上,更是会给黑山军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大军推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过了漳水,又走了五六日,刘辩率领的七万洛阳军,才来到了距邯郸城十里开外的一片开阔地。 离邯郸城尚有十余里,刘辩还看不到邯郸城墙,也无法看见围城的黑山军。所有关于邯郸城外战事的消息,均由斥候传回。 张燕在涉国吃了大亏,眼睁睁的看着赵云把袁氏兄弟从他鼻子底下救走。进入涉国城内,他本想大开杀戒,可看到满城百姓家园尽毁、流离失所,嚎啕着大骂袁熙兄弟,虽是身为黑山贼,他却也生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在涉国没有寻到粮草,张燕失望之余,放弃了城池,领军一路追击赵云等人。 沿途黑山军虽是洗劫了一些村落,可所得粮草颇为有限,根本无法维持数十万人的大军开销用度。 进攻邯郸,张燕心内也是没有多少底气。 虽说黑山军人数是邯郸城内守军的数十倍,可黑山军在官军眼中,毕竟只是一支缺少训练的乌合之众。 城高池坚、久攻不下,黑山军士气终究会瓦解崩溃,一旦到了那时,恐怕就算张燕想要撤兵,也是为时晚矣。 心内很是清楚眼下的窘境,张燕却是无从选择。不攻下邯郸城,大军士气恐怕会崩溃的更快。此时此刻,张燕竟是有些后悔,后悔为何因些蝇头小利,而答应公孙瓒,与其一同进攻冀州。 领军驻扎于邯郸城外十余里处,将士们正在搭建着营帐,刘辩站在牙门处,眺望着邯郸方向。 邯郸城,西临太行山脉,东面是一片沃野。山中可以设伏,沃野可纵骑兵驰骋,是块绝佳的决战之地。 望着这片绝好的战场,刘辩一手按在剑柄上,眨巴了两下眼睛,向身后跟着的一名亲兵说道:“替本王将战马牵来,本王要出营看看。” 刘辩要离开军营,他身后的亲兵愣了一愣,不敢违拗他的意思,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要朝拴着刘辩坐骑的地方走。 兵士才转身,管青从军营内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刘辩。 见管青过来,那兵士抱拳躬身,向她行了一礼,飞快的朝着拴刘辩战马的地方去了。 “殿下……”到了刘辩身后,管青轻轻唤了他一声,对他说道:“帅帐已然扎得,外面风大,殿下何不入帐歇息?立于风口,容易着了风寒。” “本王要出营一遭。”听到管青说话,刘辩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青儿,待会你告知军师……” “不!”刘辩的话还没有说完,管青就很是坚决的摇了摇头,拧着娇俏的小眉头,对他说道:“前方不远,便是黑山军。殿下此时出城,若是遭遇贼人,如何处置?军师若在,定然也不会任由殿下胡来!” “呃……”管青连珠炮般一番数落,把刘辩给说的怔了一怔,嘴张了好一会,竟是没能想出用什么理由来说服管青允许他出营。 “殿下,战马来了!”正与管青迎面而立,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名跑去牵马的兵士牵着刘辩的坐骑来到近前,一只手扯缰绳,抱拳向刘辩禀报了一句。 “牵回去!”没等刘辩说话,管青已是冷着脸,扭头朝那兵士低喝了一声。 她的声音很冷,冷的就犹如腊月里的寒霜。牵着马的兵士被她低喝了一声,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赶忙应了一声,拉着马,掉头就走。 “数万大军追随殿下,殿下如何敢如此胡闹?”从未见管青在他面前发过脾气的刘辩,望着兵士牵马离去的背影,脸上还带着几分失望,管青就跨步上前,蹙起小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嗔怪对他说道:“若是殿下真个被黑山军发现,将士们怎会不救?如此一来,我军所占先机便悉数化为泡影!” 管青的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纵然刘辩有心辩驳,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就在他看着管青,不晓得该如何应对时,管青的眸子中竟闪烁起了点点泪光,向刘辩靠近了一些,双手环过他的腰,紧紧的搂着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声音里带着几许哽咽的说道:“殿下如此不知自怜,万一有个甚么闪失,军中将士该当如何?大汉社稷该当如何?青儿……” 说到最后,管青用力的抿了抿嘴唇,嘴角边挂着一滴泪珠,迟疑了片刻,才接着说道:“青儿该当如何?” 管青的一番话,就犹如一只小锤头,正轻轻的敲打着刘辩的心尖。淡淡的痛楚中,隐隐的又涌出一丝蜜意。 伸出双臂,搂住管青的后背,把她紧紧的拥在怀中,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起伏不平的心情,过了好一会,才对管青说道:“青儿莫要如此,本王此后,再不做这等事便是。” 依偎在刘辩胸口,管青没再说话,她双臂箍着刘辩的腰,勒的很紧很紧,就好似生怕松开手,刘辩会突然从她眼前消失一般。 刘辩率军驻扎,邯郸城内,此刻也是不太宁静。 由于黑山军团团困住出城的路口,城内与城外无法相互传达讯息。刘辩的大军驻扎处又太远,城中的将士们,并不晓得,他们的援军就在城外。 刚从涉国突围而出,紧接着又被围困在邯郸城内。袁尚、袁熙麾下的冀州军,士气已是跌入了谷底。 城墙之上,一排排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插着红色羽毛的羽林卫,手持朴刀盾牌,挺直着胸膛,神色冷峻的凝望着城下的黑山军。 邯郸城,城池高坚。再加上羽林卫个个都是洛阳军精锐中的精锐,虽说这几日张燕曾指挥黑山军连续发动了许多次进攻,黑山军却是连城头都没爬上过。 “赵将军!”站在城墙上,眺望着城外的黑山军,袁熙向一旁与他一样望着城外的赵云说道:“邯郸虽说城池高险,可长久被困,终究不是法子……” “长久被困?”袁熙的话尚未说完,赵云嘴角就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望向城外,对他说道:“城内粮草不缺,我等即便被围上三月半载,也是撑的下去。可黑山军,他们人数众多,每日消耗是我等数十倍,且无补给,长期围城,究竟是谁先撑不住,尚未可知!” 第420章 还望殿下怜惜 黑山军大营西侧,张燕立于大营边缘,眺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在他身后,立着两员黑山将领。这俩人,都是跟随张燕许久,很得他信任的股肱。 左侧面色蜡黄,像是正患者一场大病的黑山将领,正是当日率军强攻涉国的杜长;立于右侧的黑山将领,身量颀长,比张燕还要高上将近一头,此人乃是随同张燕镇守中军的王当。 张燕站在军营外缘已是许久,他始终没有说过话,只是面色中带着无尽忧虑的望着远方,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渠帅……”太阳已然落山,眼见天色就要暗下来,杜长抱拳躬身,向张燕行了一礼说道:“天色已晚,此处风紧寒浓,还请渠帅返回中军歇息。” “洛阳王已然来到……”张燕并没有回应杜长,反倒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斥候回报,洛阳军足有七万,其中一万还是洛阳铁骑……” “渠帅有何打算?”从张燕的话中,杜长和王当都听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杜长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向张燕问了一句。 “你二人以为,我军眼下该当如何?”张燕并没有直接回答杜长的提问,而是扭头看着二人,向他们反问了一句。 杜长与王当再次相互看了看,从王当的眸子中只看到了满满的迷茫,杜长才抱拳对张燕说道:“启禀渠帅,恕末将斗胆。末将以为,我军不宜留于此处围攻邯郸,而应尽速撤回太行山。” 听了杜长的一番话,张燕微微拧起眉头,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快,可他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继续望着远处茫茫的群山。 看了杜长一眼,心思相对活络一些的王当,已是看出张燕并不愿就此撤走,他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向背朝他们的张燕说道:“启禀渠帅,末将倒是有个主意……” “哦?”王当说他有个主意,张燕赶忙转过身,面朝着他,向他问道:“你有何主意?快快道来!” 抱拳躬身,眼珠子转了一转,迟疑了一下,王当才对张燕说道:“邯郸城虽是城坚难破,可守军却不过一万余人。渠帅麾下共计四十万大军,拨出十万人马,防备洛阳王突袭,余下三十万人全力攻城。只须旬月之内,应可攻破邯郸。一旦夺下邯郸,城中军粮充足,我军人数又远远多于洛阳军,何愁不破洛阳王?” 将王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张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对王当说道:“既是如此,领军阻截洛阳王之责,便托付于你了!” 得了阻截洛阳军的命令,王当愣了一下,对说出这番话,心内不由一阵懊悔,暗骂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家的脚。 可主意是他出的,张燕既将任务交托于他,他也没有任何理由推脱,只得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待到王当走的远了,张燕轻轻叹了一声,对一旁的杜长说道:“我等恐怕是要撤军了!” “渠帅不是……?”张燕说出要撤军的话来,杜长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望着他,话只问了一半,就觉着好像不应问的太过明白,赶忙止住了话头,看着张燕的时候,脸上却是满满的带着疑惑。 “管亥、于毒那般猛将都已投效洛阳王,更兼有杀进我军如入无人之境的赵云,洛阳军剽悍,我军虽是人多,却毫无胜算!”微微蹙起眉头,望着远处的群山,张燕轻轻叹了一声,对站在身后的杜长说道:“若不欲全军覆没,我等只有退回太行山。大军撤离,若是后无屏障,洛阳军一场掩杀,我军便会伤亡无算,如今之计,唯有舍弃王当及十万将士,方可保得大军无虞。” 看着张燕的背影,杜长脸上那抹茫然越发浓重。追随张燕已是许久,他从来没见张燕如此缺乏斗志,两军尚未交战,便已是丢了胆气。 驻扎于距离邯郸城只有十多里的地方,刘辩一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都没有下令让洛阳军向黑山军发起进攻。 两支相距并不算遥远的大军,彼此保持着一种像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自从刘辩领着大军扎营,黑山军也放缓了对邯郸的进攻,到了傍晚,攻城几乎已是完全止了下来。 邯郸城外,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彼此对立的军队相距不远,却谁也没有率先向对方发起进攻。 夜色渐渐深沉,夜幕笼罩下的洛阳军军营中,每隔十多步,便有着一只用三角木架支起的火盆。 火盆里跳蹿着熊熊的火焰,风儿从火盆上掠过,将火焰吹的“呼呼”直响,一个个火盆连成片,将整座大营都映照的一片通亮。 立于帅帐外,刘辩一手按着剑柄,抬起头,眺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晃晃的月亮,一身戎装的管青,则立于他右手侧后方,美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 深秋的风儿,冷飕飕的,从二人的身旁掠过,撩起刘辩和管青的发梢,使得身披铠甲的他们,威武中又多了几许飘逸。 “殿下今晚好生稀奇。”刘辩正仰脸望着月亮,站在他侧后方的管青“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对他说道:“已是望了许久月亮,也不晓得在望些什么。” “又到月中了!”听到管青发出轻笑,刘辩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萧瑟的对她说道:“每逢月圆之时,思亲倍甚啊!” “殿下……”刘辩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带着些许感伤的话,管青抿起嘴唇,轻声对刘辩说道:“殿下莫非又想到了母后……?” 一句话刚说了一半,管青陡然觉着好似说错了什么,娇躯微微一怔,赶忙将唇儿抿了起来。 虽说她有意掩饰,可已经说出口的话,又如何会逃过刘辩的耳朵。 刘辩伸出手,将管青往怀中一揽,把她搂在胸前,紧紧的拥着她,仰望着天空那轮圆月,轻声说道:“是啊,想念母后,想念许多已然无法重逢的亲人……青儿既是已如本王一般称呼母后,应是心内承认,卿乃本王妻室!” 从刘辩的话中,管青听出了些许落寞。她将脸颊贴在刘辩的胸口,因说错了称谓而羞红的脸颊一片火热,为遮掩羞赧,她将双臂环在刘辩腰间,语气很是轻柔的对刘辩说道:“殿下莫要如此,有青儿和王妃们陪在殿下身旁,殿下不会孤单。” 刘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搂着管青。他又怎会告诉管青,当初仅仅只在皇宫过了几天并不算逍遥的日子,他便险些被李儒害死,又怎会对那位只是在这副躯体残存记忆里才能搜刮出音容的何皇后有丝毫挂念? 他挂念的,是两千年后的父母,是或许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去的时代! 夜色越来越深,军营内点燃着的火盆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呼呼”的响声,偶尔也会有一两队巡逻兵士从营地内穿过,兵士们的脚板踏在地面上,发出齐整的脚步声,给陷入睡梦中的军营带来了些许生趣。 温暖的帅帐之中,烛台上点燃着四支白烛。 白烛的火苗在透进帐内的丝丝弱风中轻轻摇曳,左右蹿动的火苗,就犹如正翩翩起舞的舞娘,扭动着它们婀娜的身段,为帐内相向而立的两个人儿,跳着一支情意绵绵的舞蹈。 刘辩与管青相拥着迎面而立,管青微微仰起脸,刘辩则稍稍低下些头,两双满含着浓浓情丝的眸子,彼此深情凝望。 “殿下……”柳腰被刘辩搂着,管青羞红着俏脸,轻启朱唇,柔柔的唤了刘辩一声。 她本想对刘辩多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两片火热的嘴唇便印在了她的唇上,将她即将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一双手摸索着管青腰间铠甲的系带,随着那双手的动作,她的铠甲崩然而开。 管青微微眯起眼睛,承受着刘辩的亲吻,不知为何,她竟无意识的帮着刘辩也解开了铠甲。 两件沉重的铠甲掉落在地上,随着铠甲落地时发出的鳞片碰撞声,管青只觉着一只手,很不老实的自下而上,先是掠过了她的大腿,在她双腿之间轻轻一擦,把她撩拨的浑身如同触电般激灵了一下,紧接着便滑过她的小腹,向上身游移而来。 那双手的游移,让管青有种浑身的骨头都要酥麻了的感觉。她双臂紧紧的环抱着刘辩的腰,一双神色已然迷乱了的眼睛微微眯着,承受着刘辩的亲吻,任由他的手滑过她的玉体,最后停留在她胸前高挺的小峰上。 此时的管青,意识已是彻底迷乱。内心深处,她知道不可以如此纵容刘辩,可不知为何,当她想要反抗,想要从刘辩的抚摸和拥抱中挣脱出去时,却无论如何使不出力气。 那只手还在她胸前的小丘上轻轻揉捏,刘辩的另一只手,却环绕到了她的身后,在她的两瓣臀儿中间轻轻摩擦着。 在刘辩的亲吻和抚摸下,管青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意识也越来越迷蒙。 她忘记随着刘辩来到帐内,初衷只是为了安抚他几句,要他早些歇息,莫要太过劳累,不要总想着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昏蒙的烛光和暖暖的帅帐,却撩动了她和刘辩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 **就犹如喷薄的火山,一旦喷发,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管青和刘辩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们身上的衣衫已在彼此的剥除下,纷纷掉落在地上。 浑身再无寸缕,当彼此完全袒露在对方眼前,管青羞红着脸,双手环抱于胸前,那粉琢玉雕的躯体,就犹如一尊汉白玉的雕塑,美的是那么光洁、美的是那么冷艳…… 弯下腰轻轻将管青抱起,刘辩向帐篷角落的铺盖走了过去,被他抱起的同时,管青舒开玉臂,将那如同嫩藕般的双臂环绕在他的颈子上,绵软的酥胸与刘辩的胸膛紧密的贴在一起。 弯腰将管青放在软软的铺盖上,刘辩正欲起身将白烛吹熄,管青环绕在他颈子上的双臂却轻轻用了些力气,将他扯向铺盖。 在管青双臂的牵引下,刘辩俯下身子,凝视着管青那双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眸子。 与他四眸相对,管青羞红着脸,贝齿轻轻咬了咬嘴唇,稍稍仰起些身子,将红唇贴在刘辩耳边轻声对他说道:“青儿首度承受恩泽,还望殿下怜惜则个……” 第421章 故布疑兵 朝阳初升,柔和的阳光铺洒在高耸的邯郸城墙上,给秋风轻拂的城墙,带来了些许融融的暖意。 “将军,黑山军有动静!”城墙之上,一名羽林卫飞快的跑到已经于城头上坚守数日的赵云身旁,抱拳躬身,对疲倦已极正背靠城垛躺着的赵云说道:“他们正巩固西侧防御!” 听到那羽林卫的声音,赵云猛然睁开双眼,“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仰脸朝躬身立于面前的羽林卫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就往迎对城外那一侧的城垛走去。 到了城垛边,赵云果然发现,黑山军大营中,无数头裹黄色巾子的黑山军将士,正列队向西侧行进,在大营西面不足两里之处,安设着绊马索、拒马桩,早一些到达指定位置的黑山军,已然列起了防御阵型。 “赵将军!”正望着城外,同样得到消息的袁氏兄弟和管亥、于毒也朝赵云这边走了过来,到了他身旁,袁熙一手扶着城垛望向城外,向赵云问道:“黑山贼如此调防,究竟有何意图?” “援军来了!”微微眯了眯眼睛,赵云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袁熙等人,对众人说道:“越是如此,我军越是要巩固城防。请二位小将军严令冀州军,死守城门,若是末将所料不差,黑山军一旦西侧防线稳固,定然会发起一场远胜往日规模的攻城。我等只须守住,与城外援军里应外合,此战必胜!” “呜……”赵云的话音刚落,城外黑山军阵营中,便传来了一阵连绵冗长的犀角声。 听到这阵犀角声,赵云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扭头向城墙上的羽林卫将士们喊道:“将士们,敌军攻城,死守城池,决不能让他们上城半步!” “吼!”虽是已经死守邯郸数日,羽林卫毕竟是支由百战老兵组成并且经过特别训练的精锐,赵云的喊声刚落,所有羽林卫就齐齐发了声喊,士气竟是空前高涨。 喊声刚落,一个个羽林卫将士便从背后取出机弩,扣上箭矢平端着瞄向了城外的黑山军。 “将士们,随本将军守住城门!”城墙上的羽林卫已做好了战斗准备,袁熙也一把抽出长剑,与袁尚一道转身朝着城下飞快的跑去,一边跑,他还一边向城下的冀州军大声喊着。 城墙下,数千名冀州军听到袁熙的喊声,也齐齐发了声喊,纷纷涌向城门,用木桩把城门死死的抵住,在城门内侧,垒砌起更多的重物。 城门内侧的冀州军,手持短矛、盾牌,将矛尖指向城门,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紧紧关闭的朱红大门。 “杀!”阵阵喊杀声从城外传来,无数黑山军如同潮水般向着邯郸城涌来。 冲在最前面的黑山军,抬着云梯,踏着前几天向城墙发起进攻的同泽搭建在护城河上的木板,飞快的冲向城墙。 “放箭!”当黑山军冲到离城墙只有不足百步的地方,城头上的赵云抬起手臂,将手臂向下猛的一按,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一声令下,羽林卫纷纷扣动了手中弩箭的机簧,无数箭矢,夹着风声,呼啸着飞向城下正发起冲锋的黑山军。 羽林卫将士,无论是格斗还是骑射,都曾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他们每个人,不仅是厮杀格斗的高手,就连弩箭,使用的也都是出神入化,并非寻常弩手可比。 飞出去的每一支箭矢,都直取城下黑山军的胸口。假若攻城的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官军,或许羽林卫的箭矢并不能收到很强的杀伤效果。 可冲向城墙的,并非官军,而是装备极差、平日里除了作战,几乎没有接受过训练的黑山军。 一些手中持着盾牌的黑山军,在冲锋时还能将盾牌挡在身前,借以遮挡射向他们的箭矢,而那些没有盾牌的黑山军,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飞向他们。 随着一阵阵惨叫,羽林卫射出的第一蓬箭矢落入黑山军之中,无数黑山军被羽箭射中,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可黑山军终究人数众多,虽然倒下了一大片,后面冲上来的人,随即便将倒下的人给湮没,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嚎叫着冲向邯郸城墙。 黑山军向邯郸城发起进攻的同时,驻扎于邯郸城外十里处的洛阳军主力,也已拔营向着邯郸城推进。 一早起身,刘辩就发现管青已然离开了他的帅帐,在铺盖上,只残余了管青那淡淡的体香和瓣瓣梅花般的落红。 自从拔营,刘辩一直在寻找管青,可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想来她应是由于头天晚上委身于他,而羞于相见,刻意躲避着刘辩。 大军缓缓推进,远处阵阵喊杀声传进了刘辩和军中将士们的耳中。 听到喊杀声,所有洛阳军心内都生起浓重的杀意,望着前方,一双双眸子中,闪烁着兴奋的精芒。 许多军队的将士,最惧怕的便是接到上战场的命令。可洛阳军与很多军队不同,他们就好似天生为战争而生,战场上的喊杀声,让他们隐隐的如同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血腥味就像一剂强力的兴奋剂,刺激并唤醒了洛阳军胸中已沉寂了许多日子的杀意。 “殿下!”向前推进了六七里路,当刘辩已能远远看到邯郸城墙时,策马走在他侧后方的庞统抬手向前指着,对他说道:“黑山军显是要走!” 顺着庞统手指的方向,刘辩朝前看了过去。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山军。 黑山军阵前,摆列着一排排拒马桩,显见他们对洛阳军的重骑兵十分忌惮。 向黑山军阵列望了一眼,刘辩勒住缰绳,抬起一只手,止住了队伍的前进。 “黑山军已是列起阵型,意图抵御我军,军师如何说他们已然做了撤离的打算?”望着前方的黑山军阵列,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向一旁的庞统问了一句。 “舍卒保车而已。”庞统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今日黑山军攻城,只要城上守军将之击溃,明日一早张燕必定领军撤离……” “太行山绵延千里,河东一带也多有山系分支。”庞统说出黑山军意图逃走,刘辩微微蹙起眉头,望着前方对庞统说道:“若任由他们逃回太行山,将来河东地区仍是难得安宁……” “黑山贼人数众多,悉数歼灭绝非可能!”庞统摇了摇头,驻马立于刘辩身旁,沉吟了片刻,对刘辩说道:“若是可将他们向东驱赶,当可解去河东之忧。” “驱赶数十万人向东……”骑在马背上,刘辩的眉头紧皱着,颇是带着几分无奈的说道:“谈何容易!” “我军由西南而来,黑山军若要撤入太行山,须往正西!”庞统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若他们以为正西有大军阻截,该当如何?” “嗯?”这句话从庞统口中说出,刘辩的眸子陡然一亮,赶忙扭过脸望着庞统,向他问道:“军师有何计策?” “趁黑山军忙于攻城,着邓将军引领龙骑卫前往正西,将士们每人带上一面战旗。”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庞统看着刘辩,对他说道:“待到绕过黑山军,龙骑卫寻一密林,战马尾后绑上树杈,将士们只管于林中策马来回奔驰,以树杈拖起烟尘,挥舞战旗。张燕心虚,见西面战旗飘飞、征尘四起,定然不敢率军往西。” “西南乃是我军主力,东北便是邯郸城。”望着刘辩,庞统以信心满满的语气对刘辩说道:“南北均为死路,西侧又走不得,张燕要撤,止可向东。” 话说到这里,庞统抬起手臂,朝着前方摆好拒马桩等待迎战的黑山军一指,对刘辩说道:“以臣下所料,前方黑山贼,应是张燕意图留下断后的军队。若是张燕向西撤走,他们一时难以觉察,我军想要追击黑山主力,着实不易。可张燕若是向东,必定要经过这支大军背后,殿下以为,以黑山军向来各自保命的战法,眼前这些人,可会无动于衷?” “如此一来,我军正可挥军而进,一举将黑山贼击破!”听完庞统的一番话,刘辩右拳猛的砸在左掌心上,先是赞了一声,接着扭头向身后喊道:“邓展何在?” 领着龙骑卫,紧随在刘辩身后不远处的邓展,听得刘辩唤他,一抖缰绳,策马上前,抱拳向刘辩说道:“末将在!” “你即刻引领龙骑卫,抄小路绕过黑山军主力,于西面寻一林子!”邓展到了近前,刘辩抬手朝着西边一指,对他说道:“所有龙骑卫,每人带上一面战旗。记住,未到林内,不得展开战旗。一旦寻到林子,于战马尾后绑上树枝,将战旗展开,气势能造多大,便给本王造上多大!” “诺!”得了刘辩的命令,邓展心知刘辩是要命他率领龙骑卫作为疑兵,赶忙应了一声,兜转战马向龙骑卫将士们喊道:“龙骑卫听令,每人带上一面战旗,随本将军出发!” “吼!”五百名龙骑卫得了命令,齐齐发了声喊,跟着邓展,骑马向队伍后面的辎重队快速行去。 没过多久,身穿大红战袍,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龙骑卫,每人马背上绑着一面乌黑的战旗,跟着邓展离开了大军的队列,策马疾速向西而去。 待到龙骑卫离开,刘辩将手臂一抬,向身后的洛阳军喊道:“全军听令,继续前进!” 第422章 最后的押注 潮水般的黑山军嚎叫着冲向邯郸城墙,城上的羽林卫扣动手中强弩的机簧,朝着黑山军射出一蓬蓬箭矢。 羽箭夹着风声,从许多黑山军的头顶、身旁飞过,将他们身后的同伴射翻在地。 成片的黑山军倒下,更多的黑山军则前赴后继的涌上。 最先冲到城墙脚下的黑山军,将云梯高高立起,搭在城墙上,手持兵刃,沿着云梯朝城墙上攀爬。 “滚油!”黑山军刚把云梯搭在城墙上,手提大刀立于城墙上的管亥就向他身旁的羽林卫将士们高喊了一声。 城墙之上搭着许多锅灶,锅灶上熬着一锅锅沸腾的滚油,滚烫的油料在锅底火焰的加热下,翻腾着油花,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管亥喊声刚落,一群羽林卫已是跑到油锅旁,用麻布包着油锅两侧的耳朵,抬着油锅跑回了城垛边。 一口口盛满了滚油的大锅搭在城垛上,随着羽林卫将大锅朝前稍稍倾斜,滚烫的油汁倾泻而下,向着正沿云梯攀爬的黑山军泼洒下去。 滚油何止数百度,烫在人的身上,根本连水泡都不会起一个,直接便是将皮肤成片的揭去。 正向城头攀爬的黑山军,被滚油兜头浇在身上,一个个惨嚎着,从云梯上跌落下去,很快城墙脚下便多了无数具被烫落了皮肤、半熟的死尸。 云梯下,正簇拥成一团,等待着登上梯子的黑山军,也被溅落的滚油浇的满脸满身都是,城下顿时惨嚎连天,无数黑山军掩着被烫熟了的面目,栽倒在地上。 城墙脚下,企图沿着云梯登上城墙的黑山军正承受着滚油的泼洒,一群抬着攻城锤的黑山军,则直奔城门而来。 “撞!”这群黑山军冲到城门处,随着率领他们的黑山将领一声令下,百余名抬着粗壮攻城锤的黑山军,喊着号子,用力的将攻城锤朝着城门撞去。 在攻城锤强力的撞击下,城门发出一声声巨大的轰鸣,随着黑山军的每一次撞击,剧烈的颤动着。 城门内,早已做好迎战准备的冀州军,一个个手持短矛、方盾,望着那在黑山军撞击下颤动着的城门。从每个冀州军的脸上,都能看出深深的紧张。 “浇油!”城门处,一群黑山军正用攻城锤奋力的撞击着城门,城头上的赵云手持长剑,高喊了一声。 数名羽林卫抬着油锅,直奔城门上方,将一锅锅滚油倾倒下去。 随着滚油倾落,城门口顿时一片哀嚎,抬着攻城锤的黑山军纷纷惨嚎着倒在地上,被他们抱起撞击城门的攻城锤也轰然掉落在城门口。 滚油直接浇中的黑山军,皮肤被整块烫落,就连身上的肌肉也被烫熟成一块块白白的熟肉,这些人甚至连惨嚎都没来及发出一声,就倒在地上断绝了气息。 站位稍微偏一些的黑山军,虽说没有被当场烫死,但是溅到他们身上的滚油却也将他们的皮肤成块成块揭开,使得这些人一个个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随着他们的翻滚,被烫伤的皮肉很快便糊上了厚厚的泥土。这些人的挣扎,并不会使他们最终逃脱死亡的命运,虽然他们没有当场被烫死,却也只是比那些当场死亡的黑山军多承受了许多痛苦而已。 “火箭!”立于中军,远远观望着战场,见城门处进攻不利,张燕将手一摆,高喊了一声。 “弓箭手!”张燕的喊声才落,一员黑山将领便跟着喊道:“搭上火箭,向城门发射!” “哄!”无数在中军观望着战场的黑山军弓箭手,得了命令,齐齐发了声喊,如同潮水般杂乱无章的向着邯郸城跑去。 城墙上的羽林卫正全力对付着攀爬云梯的黑山军,弓箭手的冲锋,竟是没遭到太多的抵抗。 到了箭矢可以射到城门的位置,黑山军弓箭手将包裹着油布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点燃油布,瞄准了邯郸城门。 “放箭!”待到弓箭手纷纷搭好箭矢,下令的黑山将领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这声喊,所有黑山军弓箭手,全都松开了拉着弓弦的手,弓弦阵阵,一支支燃烧着的箭矢,犹如漫天的流星般朝着邯郸城门飞去。 箭矢落在城门口,掉落在满地的油料上,霎时间便引燃了地上的油料。 城头上泼洒的油料在城下连成一片,火箭点燃了油料,落在城下的滚油顷刻间便燃成了一片,在邯郸城下形成了一道厚厚的火墙。 火苗蹿腾而起,许多立于油料上的黑山军闪避不及,被火焰燎灼到身上,只是眨眼之间,便湮没在一片火海之中,成了一个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火人。 被烧成火人的黑山军,惨嚎着从火焰中冲出,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哀嚎,不过他们并不会翻滚太久,油料引燃的火焰,火苗会往皮肤深处渗透,只不过是片刻光景,这些人便止住了翻滚、惨嚎,成为邯郸城外一具具燃烧着火焰的焦尸。 大火蹿腾着,城墙边上的黑山军纷纷后退,而城上的羽林卫,则重新取出弩箭,朝城下不断的发射着箭矢。 随着一声声弩箭机簧崩动的声响,一支支箭矢飞向城下乌压压望不到头的黑山军。 由于城下黑山军太多,相互间就彼此紧密簇拥着,城墙上的羽林卫甚至不需要瞄准,他们每射出一支弩箭,便会有一名黑山军倒地而亡。 “后撤!”城墙外燃烧着熊熊烈火,一时半会无法继续攻城,为避免更多伤亡,张燕将手一摆,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簇拥在城下,承受着箭矢射杀,士气逐渐低落,眼见就要溃散的黑山军,得了后撤的命令,哪里还会有半点耽搁,纷纷掉头朝着中军奔去。 他们掉头飞奔,却是把脊背完全暴露给了城头上的羽林卫。人的两腿终究跑不过箭矢,随着一蓬蓬箭矢飞下,一个个黑山军后背被箭矢插穿,栽着跟头倒在地上。 邯郸城的城墙下,火焰接天连地,几乎快要蹿腾到半个城墙高。城脚下的尸体,被包裹在火海之中,早已烧的不成了人形。 离城墙稍远些的地方,遍地都是身上插着箭矢倒地而亡的黑山军。 尸体一具挨着一具,城外的空地上,几乎已是没了容人下脚的地方。 熊熊的大火燎灼着城门,木质的城门虽是厚实,却也承受不了火焰的烘烤,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城内冀州军不断的取来冷水,朝着城门泼洒过去。一桶桶冷水泼在滚烫的城门上,冒着一股股雪白的蒸汽,迅速蒸腾消散。 大火燎灼在城门上,虽说城内的冀州军泼出的冷水最终成功的为城门降温,没有让火焰将它烧穿,可城门的外侧,却已是被烧的一片焦黑,显见整座大门已是脆了许多。 “渠帅,再进攻一次,便可将城门攻破!”远远望着邯郸城门,立于张燕身后的杜长,凑到张燕身边,小声对他说道:“末将愿领兵冲锋,若是不将邯郸城门攻破,末将绝不活着回来见渠帅。” 冷着脸,望着邯郸城门,张燕缓缓的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对杜长说道:“攻破城门,并非难事。只是要攻入城内,恐怕也非易事。眼下只可尽人事知天命,待到城下大火熄灭,你再领军冲锋。若是杀不进邯郸城,你只管回来见某便是!本渠帅定不会责难于你!” “诺!”杜长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朝大军前列跑了过去。! 黑山军对邯郸城的第一次全面进攻以失败告终,就在他们酝酿着待到大火熄灭,再发起第二轮进攻的同时,刘辩已经引领洛阳军主力,来到了他们大阵的西南方。 包括吕布陷阵营在内的洛阳军步兵,迅速摆开了阵型,与百步开外的黑山军遥遥对峙。 一万名刚从洛阳调拨到战场上的洛阳军骑兵,则紧跟在刘辩身后,在中军最前沿列出了方阵。 所有骑兵全都从身后取下了圆盾,他们一手提着朴刀,另一只手持着盾牌,一双双满是期待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与他们对峙的黑山军。 黑山军摆出的拒马桩和绊马索,在洛阳军骑兵眼中,就好似完全不存在一般。洛阳军骑兵根本没有在意黑山军做了怎样的布置,他们只期待着刘辩下达冲锋的命令,好让闲了许久的他们,在战场上厮杀个痛快。 离邯郸城已是非常接近,刘辩却并没有下令全军向黑山军发起进攻。他只是骑在马背上,默默的凝望着百步开外的黑山军阵列,等待着最佳时机的降临。 洛阳军主力的逼近,使得意图阻截他们的黑山军一片忙乱。 王当麾下十万黑山军,列着并不算齐整的队形,紧紧攥着手中兵刃,远远的望着离他们已经很近的洛阳军主力。所有黑山军的神色中,都流露着浓重的忐忑和不安。 一面面墨色的战旗随风飘舞,由穿着大红战袍的洛阳军将士列起的方阵一片通红,就犹如一片在原野上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只等一股风儿卷过,便会涌向黑山军,将黑山军吞噬进这片火海之中。 城墙脚下,一片片火焰翻卷升腾着,在风中发出“呼呼”的响声。火焰席卷着它们所能吞噬的一切,就连被没入火海的死尸,都被烧的“滋滋”冒着油脂。 烈火烧焦了尸体,一股股恶臭从城下飘起,伴着滚滚浓烟卷上城头。 城头上的羽林卫,一个个以衣袖掩住口鼻,紧紧皱着眉头,神色中流露出对这股恶臭无尽的厌恶。 同羽林卫将士们一样,赵云也是忍受不住涌上城头的恶臭,他以衣袖掩住口鼻,一双眼睛,却眺望着远处那片翻飞的墨色战旗。 洛阳军的战旗,离他们只是咫尺之遥。望着那片翻飞的战旗,赵云晓得,他先前的猜测完全没错,黑山军之所以发起全力一击,为的便是最后赌上一把。若是能攻破邯郸,黑山军便可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若是他们没能攻破邯郸,为避免被洛阳军全歼,用不多久,城外的黑山军便会尽速撤离。 第423章 虚张声势 密如雨点的箭矢从两侧的城墙飞下,落入拥堵在城门口的黑山军之中。 无数黑山军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随后便湮没在他们同伴的脚下,很快就被踏成了一具具沾满污泥和血渍的死尸。 百余名黑山军,抱着攻城锤,喊着号子,奋力的锤砸着邯郸城的城门。 城头上的羽林卫不断的向城门口倾倒着滚油,可刚有一批黑山军被滚油烫死,立刻便有更多的黑山军涌上来。 糊满了油渍的攻城锤,滑腻腻的很难抠手,抱着攻城锤的百余名黑山军,每将攻城锤向前砸出一下,便会有好几个人脚下打滑,栽倒在地上。 围堵在城门口的黑山军发出一声声呐喊,被滚油烫伤的黑山军,则惨嚎连连。伴随着呐喊和惨嚎,一声声攻城锤捶打着城门的轰鸣传上城头。 攻城锤锤打在城门上,每发出一声轰响,城头上的赵云便会感觉到脚下的城墙也在跟着颤抖。 听着城门被捶打时发出的巨响,赵云晓得,若是任由黑山军集中力量攻打城门,邯郸城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手扶城垛,一边指挥着城墙上的羽林卫向城下倾泻着箭矢和泼洒滚油,赵云的视线一边在城下的黑山军之中游移。 陡然间,他发现黑山军之中有一个身穿鳞片甲的将军,正站在离城门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不断的挥手催促着更多的黑山军朝城门涌来。 从那黑山将军的举止和黑山军将士对他的惟命是从,赵云看出,他在黑山军之中,一定是有着极高的威望,至少眼下攻城的这支黑山军,便是受那人指挥。 站在远处正催促黑山军冲锋的不是别个,正是承担着此次攻城职责的杜长。 一场大火,将邯郸城的城门啃噬的薄了许多,黑山军每用攻城锤撞击一下城门,城门便会多上几分坍塌的危险。 眼见就要攻破邯郸城门,杜长如何肯将这场功劳轻易舍弃。心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考虑城头上随时可能会有弩箭向他射来,不知不觉的便进入了弩箭的射程之内。 杜长一边挥舞着手中长剑,催促着黑山军将士朝城门冲锋,一边微微蹙着眉头,紧张的期待着邯郸城门轰然倒塌。 城墙上的赵云,远远望见杜长,看出他身份非同一般,向身旁的一名羽林卫伸出手,朝那羽林卫喊道:“弩箭!” 赵云讨要弩箭,那羽林卫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将背在身后的弩箭取下,替赵云在弩上挂起了箭矢,这才将弩递给了赵云。 接过弩,赵云将弩平平端起,眯起一只眼睛,瞄向了城下正不断挥舞着长剑,指挥这场攻城的杜长。 注意力全集中在城门方向,杜长根本没有想到,城墙上竟会有一支弩箭瞄准了他的头颅。 手指轻轻扣动机簧,随着“蓬”的一声轻响,羽箭从弩上弹射而出,径直向着杜长飞了过去。 正指挥着黑山军向城门发起强攻,杜长耳畔到处是黑山军的呐喊和惨嚎声。嘈杂的喊声将赵云射出的弩箭带起的劲风掩盖,杜长又一次挥舞着长剑,刚刚张开嘴巴,正要大叫着让黑山军继续冲锋,那支劲力十足的弩箭却不偏不倚的扎进了他的口腔。 弩箭扎入,一股鲜血从杜长的口中飚射而出,锋锐的箭镞贯穿了他的颅脑,在他的后脑上开了一个窟窿。 身体僵直着立于战场之上,杜长两眼圆睁,大张着的口中不住的喷涌出鲜血,笔直的仰面向后倒了下去。 就在杜长倒地的那一瞬,邯郸城门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终于没能承受住攻城锤的锤击,被撞出了个巨大的窟窿。 城门被撞破,尚不晓得杜长已经战死的黑山军,发了声喊,持着兵刃,从撞破的城门处朝着城内扑去。 早已在城门内等待着的袁熙、袁尚,见城门被撞了个足可容纳数人穿过的大洞,齐齐喊了声“杀”,率先迎着黑山军向那个破洞扑了上去。 数千名冀州军紧跟在袁熙、袁尚身后,手持盾牌、短矛,呐喊着扑向了钻过破洞冲上来的黑山军。 双方撞在一处,短矛相互戳刺,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倒在对方的矛下。 黑山军之中,装备盾牌的人数并不是很多,而冀州军,却是人人持着一面木质大盾,正因为有了大盾作为屏障,在双方将士彼此的戳刺中,黑山军倒下十数个人,冀州军才会有一人倒下。 可黑山军毕竟人多势众,前面的刚刚倒下,后面的便紧接着扑了上来,堵在城门处的冀州军竟渐渐显现出有些力不从心。 两支军队于城门口厮杀,并不算宽阔的城门洞内,很快便是尸集如山。 浓浓的血腥味在城门洞内回荡着,喊杀声振聋发聩,双方将士呐喊着,将手中兵刃狠狠的朝着敌人身上扎去。 冀州军清楚,一旦失去城门,邯郸城将完全暴露于黑山军眼前。待到黑山军进了城内,彼此展开巷战,以城内寥寥万余守军,绝对不可能挡的住黑山军。届时他们全都要死,倒不如在城门口将黑山军堵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而黑山军同样晓得,如果他们攻破不了邯郸,一旦刘辩率领的洛阳军发起进攻,他们这些人,在精锐的洛阳军面前,不过是一群任由劈砍的靶子。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在临死前博上一把。 也正是因此,邯郸城门口的这场厮杀,才更加血腥、更加残酷! 城头上,洛阳军羽林卫不断的朝城下射出箭矢,一锅锅滚油也不停的朝城下倾泻。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没能挡住黑山军的冲锋。黑山军就犹如一群疯了的猛兽一般,完全不要命的朝着城门猛扑过去。 “杜将军死了!”城门处,冀州军眼见就要挡不住黑山军的进攻,黑山军之中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喊。 正冲锋的黑山军听到这声喊,一个个止住了脚步,愕然的回过头,望向传来喊声的地方。 一个黑山军兵士,站在杜长的尸体旁,指着地上杜长的尸体,由于太过惊惧,他的声音竟都有些走了调:“杜将军死了!” 刚才还喊杀阵阵的战场,霎时间静了下来,所有黑山军全都止住了动作,一双双眼睛纷纷望向了那兵士的脚下。 与黑山军作战的冀州军,见黑山军止住了进攻,也纷纷停了下来,在城门洞内摆出了紧密的防御阵型,紧张的望着黑压压的黑山军。 城头上的羽林卫同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黑山军还在惊愕之中,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射出一支弩箭,惊动了城下已然止歇了进攻的黑山大军,谁也不知道引来的会是更加疯狂的猛攻还是黑山军的溃败。没人敢承担这个责任,所有的羽林卫只能在将军们没有下令之前,暂且止住向黑山军发起袭击。 遍地都是死尸,喊话的那黑山军脚下,至少也有着数十具尸体。尸山尸海中,黑山军将士们根本无法看到杜长的尸体,可遍寻战场,也没人见到杜长的身影,在场的所有黑山军已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嗖!”一支箭矢划破空气,飞向喊叫着杜长死了的黑山军。 这支箭矢并非黑山军射出,而是城头上的赵云发射。 箭矢破风的声音,在宁静的战场上尤为刺耳。城下的黑山军全都清晰的听到了这声响,他们还没从杜长战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支箭矢已是“噗”的一声,刺穿了向众人喊叫着杜长已死的黑山军头颅。 锋利的箭镞贯穿了那黑山军的头颅,从他的脑后刺出。额头上插着一支箭,那黑山军两腿一软,先是跪倒在地上,随后重重的倒了下去。 “我军计策被他们识破,将士们尽快戮力杀敌,莫要让黑山军逃了!”那黑山军刚刚倒下,城头上的赵云便大喊了一声。 这声喊,就犹如一记重锤敲打在战场上所有黑山军的心头。 他们奋力冲杀,想要杀进邯郸城,却没想到,这场攻城竟是城内守军早就设下了圈套。 心内有了这个念头,黑山军哪里还有半点战意?后面的黑山军已是缓缓的后撤,而前面的黑山军,有一些胆小的,则已是掉头朝着中军方向狂奔而去。 溃败如同一场迅速蔓延的瘟疫,有人向后撤走,更多的黑山军立刻便回过神来,紧跟着向护城河对岸撤去。 城内的冀州军并没有追击,他们人数太少,追杀出去,万一黑山军再来一次反扑,城门便会完全暴露在黑山军的视野中。 立于城头上的羽林卫,平平的端着弩箭,朝城下不断的发射着箭矢。一支支弩箭飞向溃逃的黑山军,一个个朝着护城河对岸玩命狂奔的黑山军被弩箭射中,栽倒在城外的空地上。 击退了黑山军,赵云手扶着城墙,长长的吁了口气,因城门被攻破,而悬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赵将军!”黑山军退到了护城河对岸,于毒快步走到赵云身旁,抱拳朝他拱了拱,向他问道:“敢问赵将军,我军有何破敌之策为黑山军看穿?末将如何不晓得?” “于将军!”转身给于毒回了一礼,赵云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对他说道:“黑山军势大,我等死守城墙,防备黑山军攀墙而上,决不可下城助冀州军守卫城门,若非如此虚张声势将他们吓退,邯郸城恐怕是要守不住了!” “呃……”赵云一番话,把于毒给说的怔了一怔,过了好一会,才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对赵云说道:“将军有勇有谋,于毒万分钦佩!” “将军,黑山军西面,有我军出没!”赵云和于毒正说着话,一个羽林卫兵士飞快的跑到他们身前,先是抱拳向他们行了一礼,随后抬手往西面一指,向赵云说道:“烟尘漫天,看起来像是有很多兵马!” 听说西面出现了大军,赵云和于毒相互对视了一的朝着西面城墙跑了过去。 路上他们恰好遇见了同样刚得到消息的管亥,仨人一同跑到西侧的城墙边,扶着城垛,望向远处翻腾起滚滚烟尘的树林。 第424章 射程不够 远处的林子里,烟尘漫天,在滚滚的烟尘中,无数墨色战旗飘飘翻舞,一眼望去,就好似那里突然出现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望见这一幕,赵云和一旁的于毒、管亥相互看了一眼,脸上不免都现出了一片惊愕。 城头上的羽林卫望见远处的林子中出现了一支大军,仅仅只是震惊,却并不会慌乱。可城外的黑山军,远远望到西面又多了一支不明人数的洛阳军,此时早已是一片恐慌。 一个黑山军兵士飞快的跑向中军帅旗,到了张燕面前,那黑山军半跪在地上,很是慌张的朝西面一指,由于太过紧张而吓到有些结巴的对张燕喊道:“渠……渠……渠帅!西面发现洛阳军,只见无数战旗,不晓得究竟有多少人!” 杜长身死,攻城已然失败,正盘算着该如何撤走的张燕,听说西面又出现了洛阳军,心内陡然一惊,赶忙扭头向西望去。 这一望,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西边高高卷起的烟尘,老远就能望见。虽说由于距离甚远,看不清那只军队的旗帜上绣着的是甚么字,可那一面面乌墨色的旗帜却是异常扎眼。 如此一来,西面的道路已是被洛阳军给堵死,南北两侧又分别有刘辩的洛阳军主力和邯郸城截住去路,唯一能容他们离开的,便只有东方。 三面被围,在邯郸城外多耽搁一日,便会多一分被彻底剿灭的风险!一旦东面也被洛阳军包抄,这场攻城战便会成为洛阳军自外而内,对黑山军发起的歼灭战。 望着西面漫天的烟尘和翻飞的战旗,张燕向跪在面前的黑山军喊道:“快!传本渠帅命令,各部整备兵马,向东撤离!” 听得张燕下令全军向东撤退,报讯的兵士赶忙应了一声,站起身飞快的跑了。 在邯郸城外,黑山军早已是打到身心疲惫不愿再战。得知要撤退,还怎肯在此处多逗留片刻? 没过多会,城外的黑山军已是迫不及待的列好了队伍,只等张燕一声令下,便会撤离这块不祥之地。 翻身跳上了兵士牵来的战马,骑在马背上,朝着奉命阻挡刘辩的王当部驻地望了一眼,张燕双腿朝马腹上一夹,抖了下缰绳,向身后喊了声:“撤!”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万黑山军犹如潮水一般,杂乱且毫无章法的向着东方快速奔去。 撤退时,黑山军根本就没有什么纪律可言。人与人相互推挤着,强壮的将孱弱的撞倒在地,却根本不会去搀扶一下,各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哪里还会在意曾并肩作战的同泽生死! 从远处望向这支军队,完全感觉不到他们像是一支常年在战场上征伐的大军,反倒会觉着他们只是一群临时拿起兵器反抗官军的乱民。 王当的军队,驻扎在稍稍靠东南的方位。若是张燕领着大军,悄无声息的自西面撤走,或许王当一时还难以发现。 可数十万黑山军自东面撤离,便根本不可能避开王当的耳目。 站在大营中,正望着与他们对峙的洛阳军大阵,一个黑山军兵士飞快的跑到王当身后,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将军,我军主力正向东撤离!” 被张燕派到此处阻截洛阳军,不过是一天前的事情,王当完全没有想到,张燕竟会如此快便出尔反尔,将他们丢在此处,自家却率领大军想要撤走。 “甚么?”听说大军撤走,王当心内一惊,赶忙转过身,一把揪住那报讯兵士的衣领,瞪圆了眼睛,向他低吼道:“若敢祸乱军心,本将军斩了你!” “小人不敢!”衣领被王当揪着,那兵士脖子上仰两只脚尖踮着,双脚几乎沾不到地面,嘴唇都在不住的打着哆嗦,他将手臂一抬,朝身后一指,对王当说道:“将军若是不信,只管看上一眼便是!” 将信将疑的瞪了那兵士一眼,王当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伸头向邯郸城方向望去。 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王当果然看见离他们不过数百步开外,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黑山军,正快速的撤离邯郸城外围,飞快的朝着东面赶去。 看到这一幕,王当顿时明白了过来,张燕之所以将他们留在此处,便是要舍弃他们这些人,以保大军撤离时背后无虞。 “呸!”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王当骂了一句:“娘的,张燕泼贼,竟是早想到了要走,将我等留于此处为他断后!” “将军,怎办?”王当一句话才骂出口,他身后的一名黑山军军官就抬手朝洛阳军大阵一指,向他喊道:“洛阳军有动静!” 听到那军官的喊声,王当猛然转身,朝着洛阳军大阵望去。 洛阳军大阵中,远远望见黑山军潮水般向东涌去,刘辩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抬起一只手臂。 当他抬起手臂时,大阵中的所有弩手全都取下了身后背着的强弩,纷纷将脸转向他,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那只高高举起的手臂。 手臂悬停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刘辩的手掌才朝前摆了一下。 见他手掌摆动,指挥弩阵的洛阳军裨将高喊了一声:“弩手列阵!” 随着裨将这声喊,万余名洛阳军弩手齐齐跨步向前,从大阵中走了出去,列起整齐的方阵,向着对面的黑山军推进过去。 望着正向他们推进的洛阳军弩阵,王当也朝身后喊了一嗓子:“弓箭手!弓箭手迎战!” 张燕率领大军撤走,王当麾下的黑山军早没了战意,听到王当这声大喊,军中弓箭手一个个挤挤挨挨、相互望着,却没人肯向前跨步半步。 “弓箭手!”喊了两声,没见弓箭手向前推进,王当猛然扭头,朝着军中的弓箭手阵列瞪了一眼,大骂一声:“你等都聋了?没听到本将军说要迎战?” “将军!”王当的话音才落,他身旁的一名黑山军军官就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渠帅已然撤走,我军若是留于此处……” “你当某不晓得?”不等那军官把话说完,王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着牙说道:“张燕这一走,把我等丢给洛阳军,若是此时我等也撤,洛阳军骑兵一旦冲上,你我皆要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 “弓箭手!”冲那军官吼了几句,王当再次扭过头,向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黑山军弓箭手喊道:“即刻推进,怯战者斩!” 被王当一吼,近两万名黑山军弓箭手,这才慢慢的迎着洛阳军弩手推进上去。 黑山军弓箭手前进时,完全没有章法可言,他们阵型散乱,就好似一群流民,许多人向前推进时,甚至还在左顾右盼,寻找着逃走的契机。 比他们早一步向前推进的洛阳军弩阵,此时已到了预定的位置。指挥弩阵的裨将从腰间抽出长剑,将长剑高高举起,大喊了一声:“弩箭上弦!” 万余名洛阳军弩手齐齐止步,在止步的那一瞬,他们右腿高高抬起,朝着地面猛力一跺。 “轰!”一万多只脚板踏在地面上,随着一股烟尘蹿起,地面发出一声轰响,就连对面近百步开外的黑山军,都好似感觉到随着他们这一跺脚,大地都在震颤。 站定脚步,洛阳军弩手纷纷将羽箭搭在弩上,第一排弩手扣上羽箭之后,将弩平平端起,瞄向了对面的黑山军。一支支锋锐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指向着成朝洛阳军大阵推进过来的黑山军弓箭手。 弓箭原本就比弩箭射程近上许多,洛阳军弩手又是先一步列阵,待到他们列起弩阵,已然瞄准黑山军,黑山军的弓箭手却还在缓慢的向前推进着。 “放箭!”率领弩手推进到预定方位,负责指挥弩阵的裨将将长剑高高举起,猛然向下虚空一劈,高声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裨将的喊声刚落,最前面一排弩手立刻抠下了强弩的机簧,紧接着便蹲在地上,第二排弩手随即跟着扣动了机簧。 随着阵阵机簧轻响,无数弩箭如同雨点般向着正缓慢行进的黑山军弓箭手飞去。 弓箭手,本就是军中装备最为轻便的兵种,除了洛阳军的弩手配备着圆盾和长剑,各地官军的弓箭手几乎都不会发放盾牌。黑山军的弓箭手,装备比寻常官兵更是差了何止一筹,洛阳军的弩箭向他们飞来,他们就犹如一个个活着的靶子,霎时之间便被射翻了一片。 “冲!”指挥黑山军弓箭手的军官眼见着身旁的同伴一个个倒下,心内不免一阵焦躁,他将长剑朝前一指,大喊了一声,率先加快速度向前冲了出去。 黑山军弓箭手晓得,此时若是后退,定然会被身后的王当下令屠戮,缓慢推进,又只能成为洛阳军弩阵的靶子,早晚都会死在洛阳军射出的弩箭之下。迫于无奈,黑山军弓箭手也只能跟着那军官加快了速度向前冲。 看到黑山军弓箭手发起冲锋,洛阳军大阵中,刘辩的嘴角终于牵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再次抬起手臂,向身后摆了一下。万余名才从洛阳调拨过来的骑兵立刻从身后取下了圆盾,一个个紧攥着手中的朴刀,目光中透着嗜血的兴奋,望着正向弓箭射程之内疾速奔跑的黑山军弓箭手。 由于要推进到弓箭射程之内,黑山军的弓箭手冒着迎面飞来的箭雨一路狂奔,不知不觉间,竟是跑过了阵前布置的绊马索和拒马桩。 就在他们冒着箭雨,付出了沉重代价,即将跑到箭矢射程可达到洛阳军阵列的位置时,洛阳军的大阵中,突然传出一阵觱篥声,随着阵阵觱篥响起,无数重装骑兵从洛阳军阵列中冲出,如同一排巨浪般朝着黑山军弓箭手扑去。 沉重的马蹄踏在地面上,将灰尘高高扬起,洛阳军重骑兵挥舞着手中朴刀,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发出雄浑的呐喊,冲向已经远离绊马索和拒马桩保护的黑山军弓箭手。 第425章 进驻邯郸 杀声阵阵、征尘漫天,洛阳军重骑兵冲散了黑山军弓箭手,步兵随即跟上,向王当麾下的黑山军发起了全线进攻。 围攻邯郸的主力已然撤走,王当麾下黑山军哪里还有半点战意!在洛阳军的冲杀下,渐渐现出了败象,许多黑山军竟是不顾同伴们还遭受着洛阳军的砍杀,掉头朝着东面狂奔而去。 后面有人逃走,在前面抵挡着洛阳军的黑山兵,更是心内发虚,双方接战仅仅不足半柱香的光景,便“哄”的一下,如同潮水般向着东面正在撤走的黑山军主力涌了过去。 胯下骑着赤兔马,吕布手提方天画戟,纵马冲进了乱成一团的黑山军之中。 赤兔马如同一股风似得在黑山军之中卷过,吕布手中的画戟,也舞的虎虎生风,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黑山军,不是被赤兔马撞飞出去,便是被他挥舞的画戟劈开胸腹。 在黑山军之中杀了个来回,吕布勒马向四周望了望,陡然看见前方不远,一员黑山将领在十多个穿着鳞片甲的卫士簇拥下,正策马向东狂奔。 见了那黑山将领,吕布晓得,那人即便不是这支黑山军的主将,在军中也绝对有着极高的地位。他双腿朝赤兔马的肚腹上轻轻一夹,抖了下缰绳,大喝了一声:“驾!” 与吕布早已心神融汇,腹部被吕布轻轻夹了一下,赤兔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着正飞速奔逃的黑山将领追了上去。 赤兔马,要比寻常健马高出半截,它的四蹄也比普通骏马大上许多,每向前跃出一步,能赶上寻常健马的一步半有余。 也正是因此,赤兔马奔驰才会如同风儿一般迅捷。 撒开四蹄,吕布一路追赶着逃走的黑山将领。簇拥着那黑山将领的十多名卫士,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赶忙回头向后看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员身材魁梧,头上戴着金灿灿发冠、胯下骑着一匹神骏战马的吕布。 见了吕布,十多人都是陡然愣了一下,心内不免生起了一丝惧意。 眼看着吕布就要冲到近前,其中一个卫士向策马疾驰的王当喊道:“将军快走,我等挡上一挡!” 王当也不说话,只是双腿拼命的夹着马腹,策马向前狂奔,意图借着这十多名卫士返身阻挡吕布,趁机逃离生天。 十多名卫士勒转战马,正要兜马迎着吕布冲上去,可他们甚至还没来及完全转过身,吕布已然冲到了近前。 “杀!”随着一声爆喝,吕布手中方天画戟平平的划出一道半弧,从这十多名卫士的身上切过。 正勒着战马,还没来及返身的十多人,一个个怔怔的愣在马背上,眼睁睁的看着一道通红的身影从他们之间穿过。 直到吕布策马穿过,十多个卫士身上才飚射出鲜血,纷纷从马背上掉落。 “贼人休走!”眼见只有数步便可追上王当,吕布大吼了一声,抡起方天画戟,朝着王当劈了下去。 听得身后风起,王当赶忙侧身避过。方天画戟划出一道光弧,虽是没有劈中王当,却将他胯下战马的脊梁生生劈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战马哀鸣了一声,四蹄一软,翻滚着向前栽了出去。 在战马向前翻滚出去的同时,王当双手按着马背,凌空跃了起来。 他的身体刚刚蹿起,一条通红如火的身影便从他身侧疾驰而过,紧接着,王当只觉得后颈一疼。 再往后,他看到的便是飞快旋转的景物。这景致之中,竟还有着一具看起来极其熟悉却没了头颅、腔子里正****着鲜血的躯体。 一戟斩掉王当的头颅,策马冲过去几步,吕布兜转战马,折了回来,挺戟刺上王当头颅的发髻,将人头高高挑起,一脸得意的向洛阳军中军奔去。 到了中军阵前,吕布将画戟向上一挑,把人头高高抛起,随后又将画戟往地上深深一扎,待到人头落下,他凌空一把,揪住人头的发髻,策马朝着立于帅旗之下的刘辩奔了过去。 奔到离刘辩尚有十多步远近,吕布勒住战马,翻身跳下马背,提着人头,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末将见此人由十数名卫士簇拥着逃走,不晓得是个甚么人物,便一路追上,将其斩杀,特带人头敬献殿下。” 朝吕布点了下头,刘辩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对吕布说道:“有劳吕将军!” 一名亲兵快步跑上,从吕布手中接过人头,双手捧起,到了刘辩马前,微微躬着身子,将那颗糊满了血渍和泥土的人头高高捧起,呈递到刘辩身前。 低头朝亲兵捧着的人头看了一眼,见那人头面生的紧,刘辩扭头向身后喊了一声:“杨凤将军何在?” 听得刘辩召唤,杨奉与杨凤二人齐齐出列,应了一声。 待到二人应过,彼此看了一眼,心内都觉着颇为好笑。他们虽说名字中的字写法不同,可念法却是完全一样,刘辩如此召唤,二人也不晓得究竟唤的是谁。 一声召唤喊出了两个人,刘辩也是笑了一笑,对他们说道:“你二人名字念法一样,日后恐怕真是会让本王多些头疼。” 杨奉与杨凤抱拳躬身,又齐齐应了一声,心内不免越发感到好笑。 “认一下此人!”朝杨凤招了招手,刘辩对他说道:“将军曾为黑山将领,想必与黑山军诸将多为熟人。” “诺!”得知刘辩是要认人,杨奉晓得唤的不是他,抱拳退了下去,而杨凤则是应了一声,翻身下了马背,快步走到捧着人头的亲兵身前。 弯下腰仔细的看了看人头,杨凤愣了一愣,才直起身子,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此人乃是张燕麾下大将王当。张燕不在此处,溃散的黑山军,定是由王当统领。” “如此说来,吕将军又立了头功!”得知被吕布斩杀的可能是统领这支黑山军阻住去路的黑山将领,刘辩微微一笑,对吕布说道:“将军立此大功,本王定当重赏!” 得知果然又立了大功,吕布心头顿时大喜,赶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谢道:“区区小功,殿下无须挂心。” 看着躬身立于身前不远处的吕布,刘辩嘴上虽是没说什么,可心内却是暗忖:“若是本王真个将你的功劳忘记,恐怕你是绝不会没有怨言……” 心中虽是有此想法,刘辩嘴上自是不会说出。他朝吕布虚抬了一下手,微微一笑,没再说话,而是抬起头,望向了远处正在追赶溃敌的洛阳军重骑兵。 洛阳军骑兵,追杀着溃逃的黑山军。起先他们追杀的还只是王当麾下的溃兵,到了后来,溃兵逃往张燕所部主力,趁着黑山军主力只顾撤退,洛阳军骑兵跟在后面一通掩杀,竟是将数十万黑山军给冲的七零八落。邯郸城外哀嚎成片,遍地都是黑山军的尸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消散。 一直追杀了十多里,洛阳军骑兵才在得了停止追击的命令后,眼看着张燕率领残余黑山军向东一路溃逃。 邯郸城门,已被黑山军撞破。待到黑山军撤走,袁熙命令城内的冀州军将城门洞开,准备迎接刘辩入城。 引领着洛阳军主力,缓缓向邯郸城推进,当刘辩率军推进到邯郸城外护城河边时,他看见在邯郸城门两侧,早已有两支军队列起了整齐的方阵。 “驾!”看见城门口列着方阵的两支队伍,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从放下的吊桥奔了过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典韦、太史慈、庞统、管青等人,见他加快了速度向城门奔去,也赶忙催马跟上,冲过了吊桥。 刘辩先行过了护城河,河岸边上的洛阳军,也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踏上了这座通往邯郸城的小桥。 “末将等,恭迎殿下!”刘辩骑着马,奔到离邯郸城门尚有十多步的地方,右侧方阵前,早已等候着的袁熙、袁尚兄弟齐呼了一声,跨步向中间走出,面朝刘辩抱拳跪倒在地上。 左侧方阵前的赵云、管亥和于毒,则双手抱拳,躬着身子,很是恭谨的向刘辩行了个大礼。 给众人拱手回了一礼,刘辩骑在马背上,环顾了一圈城门两侧的两个方阵。 在城门左侧列起方阵的羽林卫,虽是个个身上沾满了污渍,由于连天作战,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浓重的疲惫,可他们的精神状态却半点不显萎靡。 每个羽林卫都高高的挺着胸膛,身体站的笔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骑马立于城门口的刘辩。 盯着羽林卫的方阵看了一会,刘辩又扭过头向右侧身穿土黄色衣甲的冀州军望了过去。 经过数日厮杀、奔波,整体素质比羽林卫差了许多的冀州军,则是个个面现疲惫,他们虽然很努力的想要挺直腰杆,却还是站的歪歪扭扭。 冀州军将士们的衣甲残破,再加上一脸的萎靡,若是不晓得黑山军已然撤走,定会让人以为他们刚刚打了一场大败仗。 “二位小将军请起!”环顾了一圈两侧的方阵,刘辩先是朝跪在地上的袁熙与袁尚虚抬了一下手,随后一手提着缰绳,环顾着羽林卫和冀州军将士,高喊了一声:“将士们与数十万黑山军作战数日,杀的黑山军尸横遍野,杀出了我大汉官军威仪,将士们,你们每个人都是大汉的骄傲,都是大汉的脊梁!” 刘辩喊出这番话,所有参与守卫邯郸城的羽林卫和冀州军,全都扭过脸望着他,从刘辩口中说出对他们的夸赞,对这些曾与黑山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来说,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大汉将士万岁!”高高举起手臂,刘辩眉头紧蹙,大喊了一声。 “殿下万岁!”刘辩的喊声刚落,所有羽林卫和冀州军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在袁熙、赵云等人的引领下,齐声高呼了起来。 第426章 把你打成狗 邯郸城,坐落于冀州南部。这是一座拥有久远历史的城池,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赵国便长久居于战国七雄的强国地位。而邯郸,数百年前则作为赵国的都城,见证着这个强盛一时的诸侯国从盛到衰。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楼台亭阁飞檐相连,遍处可见二层以上的木质楼阁,整座城池,竟是不比董卓迁都后的长安萧条多少。 骑着高大的战马,在袁熙、袁尚以及众将军的簇拥下,刘辩缓辔于邯郸的街道上行进着。 街道两侧,成排的站着衣甲褴褛的冀州军将士。立于街侧的冀州军将士身后,则挤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沿着青石铺就的街道缓缓前行,一路上,刘辩发现站在路边看热闹的百姓,竟然大多都是女子,极少有男子的面孔出现。 “小将军!”心内疑惑,刘辩扭头向骑马走在侧后方的袁熙小声问道:“这邯郸城内,为何女子居多?” “回殿下!”刘辩如此一问,袁熙很是尴尬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冀州一带,常年遭受黄巾袭扰,且与公孙瓒又数度开战。连年兵祸,男丁损耗颇多,不只邯郸,许多城池皆是如此。” “呃!”得了袁熙的解释,刘辩点了点头,再没说话,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催着战马加快了些速度。 刘辩的速度快了一些,跟着他的众人也纷纷催马跟上。殿下和将军们加快了速度,后面的大军自是不会落下,数万人就犹如急行军一般,穿行于邯郸城内的街道。 虽说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可洛阳军的队形却是丝毫不见紊乱。街面上红彤彤的一片,尽是迈着整齐步幅的洛阳军将士,场面煞为壮观。街边看热闹的百姓,起先还对大军入城多少有些惧怕,看到后来,女子们竟是忘记了害怕,相互交头接耳,谈论起队伍中哪个洛阳军兵士模样儿可人起来。 由于刘辩走的太快,拥挤在街道两侧的邯郸百姓,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在袁熙和袁尚的陪同下,刘辩沿着邯郸城的大街快速行进,直奔邯郸官府而去。 大城的官府,自是与中小城池的官府不同。不过相比于刘辩以往去过的许多官府,邯郸的官府倒是气派的有些过了头。 到了官府门口,刘辩骑在马上,仰脸望着高大的门头,微微蹙起眉头,向一旁的袁熙说道:“这邯郸官府,倒是少见的气派。” 曾经去过洛阳的袁熙,深知刘辩不喜奢华,当刘辩说出这句话时,他只觉着后脊梁上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刘辩没有下马,袁熙也不敢先一步跳下马背。被刘辩一句话问的他心内直犯怵,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只是低着头,喏喏的应了两声。 一旁的袁尚并不了解洛阳城的情况,也不晓得刘辩平日里除了陶浣娘会偶尔给他做几套奢华的衣衫,穿戴一般是极尽朴素,对奢华也很是反感。 不过袁尚却从刘辩的脸色和袁熙的神情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微微一笑,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冀州有着中山、常山等国,又有鹿郡、魏郡等郡。这邯郸乃是七雄之时赵国治处所在,本就气势恢宏。虽说已是过了数百年,可秦后并未受到损毁,官府无须大肆修造,只是将以往的宫室修葺一番,便有眼下的规模。冀州官员不过是命人在府内栽种了些许花草,给此处多添几分生气而已!至于耗费,却是无须很多。” 听了袁尚的解释,刘辩不由向他多看了一眼。 他早就听闻袁绍三个儿子中,以袁尚最为聪慧。方才在城外相见,并未觉着甚么,可袁尚的一番回答,却是轻描淡写的将问题的关键抹去,让刘辩对眼前这座奢华官府的反感减轻了许多。 盯着袁尚看了好一会,刘辩突然仰起脸,哈哈一笑,对身后众人说道:“本王也只是有感此处颇为宏伟,随口问问而已!众位无须如此紧张,倒显得本王说话是冷了场。” 刘辩一笑,跟着他的众人虽不觉着有甚么好笑,却也都强挤着笑容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暗暗抹了把汗的袁氏兄弟,因笑的太过勉强,笑容竟是非常难看。 翻身跳下马背,在袁氏兄弟和庞统以及将军们的簇拥下,刘辩进入了邯郸官府。 方才只是立于官府正门外,单看那高耸的门头,他便感觉到此处定是气势磅礴,进了官府,才晓得,与真实相比,他刚才的猜测简直是太过寒酸。 仅仅只是官府前院,占地便足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院内亭台相连、角楼相接,尤其是迎对着正门的前厅,也有着一条长长的阶梯,一直延展到前厅门外,其气势与洛阳王府相比,竟是不遑多让。 尤其可叹的,是这条长长的阶梯,竟通体由汉白玉打磨而成,就连阶梯两侧的石台,也都是整体的汉白玉雕饰。 除此之外,还让刘辩叹为观止的,是眼下已入深秋,按理说,正应是草木凋敝、白花不兴的时令。可官府前院内,却是遍处开满了菊花。 若只是满园菊花开,刘辩还不会感到怎样惊艳。可满园盛开着的菊花竟不是同一种颜色,黄、红、白、粉、墨……各种色彩交相辉映,五彩斑斓。一眼望去,若是不仔细观看那绽开的花瓣,还会以为是来到了阳春三月的花园。 如此品种繁多的菊花,即便是寻找花种,恐怕也是需要耗费许多人力与物力,可见刚才袁尚的一番解释,不过是意图掩饰真实耗度而已。 “雅致,倒是真的雅致!”环顾了一圈庭院,刘辩嘴角稍稍撇了撇,发出两声感叹,抬脚向着通往前厅的阶梯走了过去。 待到刘辩抬脚走开,袁熙和袁尚相互看了一眼,深知整个冀州的郡治所在均是这般奢华的二人,不由的暗暗抹了把冷汗。 黑山军虽被攻破,可公孙瓒却还率军与冀州军相互攻伐。刘辩留在冀州,恐怕还会有些时日,若是让他官府去的多了,还不晓得会对冀州袁家有个怎样的印象。 心内虽是忐忑,可眼下袁氏兄弟也是无有办法,刘辩已然朝着前厅走去,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刘辩进入冀州城不久,与城西故布疑兵的邓展,领着五百名龙骑卫,举着洛阳军的旗帜,大摇大摆的朝着邯郸行来。 跟在邓展身后,所有龙骑卫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整场战斗打下来,躲在树林中的龙骑卫,只能听着外面传来阵阵喊杀声,急的心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别人在外面杀了个痛快,龙骑卫将士们却只能在马屁股后面拴上树枝,于林内拖来拖去,玩的不亦乐乎。 腰间长剑没机会饮饱敌人的鲜血,可他们的肚子里,却是没少喝弥漫在林子中的烟尘。 从林子里出来,龙骑卫将士一个个身上落满了灰土,灰头土脸的模样很是狼狈。 与龙骑卫将士同样郁闷的邓展,冷着个脸,就好像有谁欠了他一万贯钱不还似得,向前慢慢行进的路上,他的眼神阴森的吓人。 “将军,我等是真他娘的憋屈!”跟在邓展身后,一名龙骑卫军官越想越不是滋味,对邓展小声抱怨着说道:“我等兄弟,经将军调教,个个剑术虽说不算高绝,却也要比那些只晓得挺着******站岗的羽林卫强上许多。他们能守城墙,我等却要跑到树林里拖树枝;别人劈砍的快活,我等倒是喝了满满一肚子的灰土……” “闭嘴!”不等那军官把话说完,邓展就扭头瞪了他一眼,向他喝了一声说道:“喋喋不休,若是再像个娘们一样,当心本将军抽了你的筋!” 被邓展喝了一句,那龙骑卫军官果然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忿,却是真的没敢再多说话。 此时的邓展也是心烦意乱,这一仗洛阳军一举击溃数十万黑山军,可他却领着龙骑卫这支比羽林卫还要精锐的队伍,藏身于树林中拖树枝玩儿。 要是说出去,恐怕认得他邓展的人,都得笑掉了大牙。骑在马背上,要走到邯郸城门口,眼看着洞开的邯郸城门,邓展竟是烦闷的重重叹了一声。 就在他领着龙骑卫要进城门的时候,两名冀州军上前将他们拦住,其中一名冀州军伸出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对邓展说道:“请将军留步!” 被两个冀州军兵士挡住去路,心内本就烦躁的邓展微微皱起眉头,将那两个兵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好气的说道:“怎的?莫非不让我等进城?” 邓展身后跟着的龙骑卫,一个个身穿大红战袍,虽说满身灰土,可头盔上那金灿灿的羽毛却是异常扎眼。 “并非如此!”同羽林卫并肩作战许多日子,冀州军对头盔上插着红色羽毛的羽林卫,是发自心底的佩服,如今见了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龙骑卫,虽说不晓得龙骑卫多么厉害,却也不敢小觑,那两名冀州兵赶忙抱拳躬身,向邓展行了一礼,其中一人对他说道:“还望将军通报名姓,我等询问之后,方好放将军入城……” “邓展!”一手提着缰绳,斜眼看着立于马前的两名冀州兵,邓展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请将军少待!”得了邓展名姓,一名冀州兵飞快的跑入城内,向他熟悉的羽林卫打探邓展名姓去了。 没过多会,在那冀州兵的引领下,十多名身上衣甲还没来及更换的羽林卫,小跑着出了城门,见了邓展,领头的羽林卫军官抱拳躬身,很是恭谨的向邓展说道:“将军恕罪,冀州军兄弟不认得将军,冲撞了威仪,小人来迟,着实该死!” “呸!”没等邓展说话,骑马立于邓展身后的一个龙骑卫军官就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嘴里咕哝着骂了句:“娘了,立了点破功,竟是连自家将军都敢拦阻,倒是生的好一双狗眼!” “你他娘的骂谁?”羽林卫的将士,都是从洛阳军中精挑细选的百战猛士,自是血性十足,听得那龙骑卫军官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句,对邓展很是恭谨的羽林卫军官把眼睛一瞪,竟是忘记了邓展还在面前,冲那龙骑卫军官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说话留点神。若非将军在此,今日直将你这厮打成一条死狗,你是信也不信?” 第427章 不打自招 “好啊,来呀!”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的龙骑卫军官翻身跳下马背,向骂他的羽林卫军官挑了挑手指头,满脸不屑的说道:“来啊,看看今天谁把谁给打成死狗!” “够了!”龙骑卫军官的话音才落,那羽林卫军官正要挺身上前,骑在马背上的邓展就拧着眉头,低喝了一声,随后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进了邯郸城。 邓展离去,跟在后面的五百龙骑卫也随后跟进城内。跳下马背的龙骑卫军官侧着头,很是轻蔑的朝那羽林卫军官斜了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又重新上了马背,跟着队伍进了邯郸城。 出城迎接邓展的十多名羽林卫,目送着那龙骑卫军官进城的背影,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浓重的不忿。 在洛阳军之中,羽林卫的地位相当崇高。无论主力还是偏营的将士,平日见了他们,都很是恭谨。 长期存在着优越感的羽林卫,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纵使给他们难堪的是龙骑卫,可这十多个羽林卫还是感到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台。 望着龙骑卫渐渐远去的背影,差点与人打起来的羽林卫军官,侧头朝一旁的地面上狠狠的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句:“呸!头上插跟金毛,就真以为自己是黄狗了!” 几个守卫城门的冀州军,见羽林卫险些和龙骑卫掐起来,一个个躲的远远的,直到邓展领着龙骑卫走的远了,他们还是没敢上前和那十多个羽林卫搭话。 与黑山军的战斗中,冀州军将士是亲眼看着五千羽林卫手持盾牌、长剑,一人能够连续劈砍十数名黑山军而不显半点疲态。他们的强悍,早已震慑了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冀州军。 眼前这十多个强悍羽林卫正在火头上,守城门的冀州军,谁也不愿去触他们的霉头。若是真的惹恼了这几位,恐怕只要一个羽林卫发飙,便能将他们几个全都撂倒。 虽说羽林卫平日与冀州军关系很是不错,迁怒到冀州军头上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可眼下在场的几个冀州军却是巴不得这十几位头盔上插着红羽毛的爷早些进城,他们多在这耽搁一会,几个冀州军的小心肝就扑腾乱跳,片刻也安定不下来。 刘辩领着大军进城之后,在前厅内向袁熙、袁尚兄弟二人简单询问了关于冀州一带的战况,得知冀州军在与公孙瓒的争斗中,一直处于劣势,连连丢失疆土,却并未做出进一步的指令,只是让众人散了,各自回去歇息。 “青儿!”众人起身离开大厅,管青跟着众人,正打算离开,与赵云等人一同前往驻军的军营,她刚走到前厅门口,刘辩就唤了她一声。 听到刘辩唤她,管青身子微微一颤,虽是止住了脚步,心内却是有几分迟疑,不晓得是不是该留在这里。 “今晚莫要再去军营,留在此处陪本王,可好?”果然,刘辩的话刚出口,便让管青芳心“咯噔”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低垂着脑袋,紧紧的抿着嘴唇,有心回绝刘辩,却不知为何,话已到了嘴边,反倒是根本说不出口。 “天色已然不早,待到邓展回返,要他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你二人陪本王去城内走走!”见管青没有应声,刘辩站了起来,慢慢朝她走近,一边走,还一边对她说道:“邯郸乃是战国时期赵国都城,如此古都,若是不去游历一番,着实有些可惜……” “青儿自当陪同殿下前去……”站在离正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管青低着头,身后刘辩每向她走近一步,她都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正朝他靠近,当刘辩走到她身后停下脚步的时候,她浑身不由的微微颤了颤,声音中带着无尽羞赧的低声说道:“只是青儿晚间想要……” “想回军营?”站在管青背后,刘辩伸手扳着她的香肩,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额头抵在管青的小脑瓜上,语气异常轻柔的对她说道:“自今早你从本王帅帐中离去,便一直在躲着本王。莫非你不想见到本王不成?” “不!”刘辩说她不想与他相见,管青赶忙抬起头,很是慌乱的否定了一声。 她的这个“不”字刚出口,后面想说的话还没来及出口,唇儿就被刘辩叼住,再没机会把话说全。 香唇被刘辩叼在口中,细细的品咂着,管青起先还挣扎着扭动了两下身子,算做是反抗。可片刻之后,她的扭动便越来越无力,整个人就好似要虚脱了一般,浑身软绵绵的,骨头也好像要酥了似得。 双臂下意识的环抱在刘辩的腰上,任由刘辩对她恣意轻薄,一边承受着刘辩的亲吻,管青一边发出了轻轻的嘤咛。 领着龙骑卫进城,打探到城内官府所在位置的邓展,刚进了官府,便与才从前厅出来的众人打了个照面。 “军师!”心内窝着一团火气,邓展也不与众将军见礼,只是见了庞统,抱拳向庞统拱了拱。 “殿下方才并未做甚交代,只是要我等各自回去歇息!”见邓展一副急匆匆的神色,庞统心知他是此战没有杀敌的机会感到烦闷,来寻刘辩或许只是想要倒到苦水、发发牢骚,抱拳给他回了一礼,微微一笑说道:“此时殿下应是有些私事处置,将军前去,恐为不便!” “末将也是有些私事须寻殿下!”邓展抱着拳,再次向庞统拱了拱,也不听劝,径直上了阶梯,朝着前厅跑去。 扭头看着邓展跑上阶梯的背影,庞统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很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冀州官府之内,原本负责守卫的冀州军已是悉数撤去,如今留在官府内值守的,乃是刚离开城墙的羽林卫。 见邓展沿着阶梯飞跑,立于阶梯两侧的羽林卫并不敢拦阻,直到他跑上阶梯,快到前厅门口,两名守卫前厅正门的羽林卫才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向他行着礼,挡住了他的去路。 心知那两名羽林卫是要他卸下兵刃,邓展微微蹙起眉头,将腰间长剑解下,递给其中一名羽林卫。 那羽林卫双手接过邓展的长剑,挡在门口的俩人这才向后撤出一步,给邓展让出了道路。 待到两名羽林卫让开,邓展正要跨步走进前厅,却陡然看到厅内,刘辩与管青正紧紧相拥着亲做一团。 看到这一幕,邓展顿时明白过来,为何方才庞统对他说刘辩有私事要处置。本想转身离去,可憋着满肚子的话不说,又很是不甘心,只得背过身去,不去看厅内相拥着的俩人。 背朝大门站了片刻,邓展扭头向身后偷看了一眼,见刘辩和管青还没有分开的意思,有心想要咳嗽一声提醒二人,可转念一想,那样便是告诉刘辩和管青,他们亲热的一幕被自家看了个正着。 刘辩平日与邓展相处,虽说极少端起洛阳王的架子,可无论怎么说,他终究还是汉室血脉,是刘协钦封的洛阳王。撞破了刘辩与管青的亲热,若是真个激怒了刘辩,恐怕也是不太好受。心内存着顾忌,邓展只得暂且忍耐着,重新扭回头,如同站岗一般立于前厅门外。 很是热烈的与管青相拥着亲吻,直到亲的舌头都有点木了,刘辩才一边亲着管青,一边无意的抬了下头向门外瞟了一眼。 他的目光本已从门口游过,可陡然感觉到门外好像有个人背对正厅站着,又连忙将视线再次转回到了门口。 见立于门外的背影很像邓展,刘辩愣了一下,含着管青丁香小舌的嘴也忘记了吮吸,舌头也忘记了与管青的丁香小舌相互搅动。 正迎合着刘辩的亲吻,感觉到他有些异样,管青松开搂着他的双臂,向后退了小半步,先是有些愕然的看着刘辩,随后扭头向门口望了一眼。 当她看到邓展背对前厅而立的时候,顿时明白过来,刚才她与刘辩亲吻的一幕,被邓展尽收眼底。 不过邓展并没有出声,而是背对着前厅笔直的站立着,就好似根本不晓得屋内二人正在做着甚么。 “啊……”看到邓展,管青心内不由一慌,却又因邓展没有撞破她与刘辩,而暗暗存了几分感激,轻呼了一声,俏脸羞的通红,把头一低,快步向着前厅门口走去。 看着管青走向前厅门口,刘辩有心叫住她,却又晓得,此时满心羞涩的管青,根本不可能理会他的挽留,也只得作罢。 站在前厅外,邓展清楚的听到身后传来了管青的轻声惊呼,随后便有一个脚步声向他快速移来。 他并没有动身,只是如同一尊雕塑般笔直的挺立着,一双眼睛也是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前方。 迈过前厅门槛,绕过挡在门口的邓展,管青低着头,快步走向门外的阶梯。 眼看着管青走了过去,邓展还是没有回头,依然挺直着身板,凝望着前方。 “好了,进来吧!”邓展还在门口站着,厅内的刘辩已是向他喊道:“青儿已经走了,邓将军不用亲自为本王守护前门。” 听得刘辩召唤,邓展赶忙转身,跨过门槛,快步走到前厅正中,一脸正经的抱拳躬身对已重新回到首位坐下的刘辩说道:“末将来此,见守卫官府的羽林卫多已疲惫,担心他们有个疏漏,于是便站在门外,替殿下守门。其他的,末将是甚也没看到,甚也没听到……” 跪坐着的刘辩听了邓展这番话,心内感到一阵好笑,邓展急不可耐的说出这么一堆话来,为的不过是掩饰他看到了刘辩和管青亲热的一幕。 说这些本是想要撇清关系,邓展却没想到,如此一来,倒是不打自招,坐实了他看见刘辩和管青相拥着亲热的事实。 “好了,好了!”脸上带着笑,刘辩朝邓展虚按了两下手,对他说道:“本王与青儿之事,也不是甚秘密,军中将士想来都是知晓,只是未有公开罢了。将军来寻本王,必是有话要对本王说,且坐下慢慢道来!” “谢殿下!“心内虽是想跟刘辩耍次个性,强拧着不坐,可邓展却又不敢闹的太过,心念电转之下,他还是抱拳向刘辩谢了一声,跨步走到一旁的一块蒲席上坐了下去。 “将军来寻本王,恐怕是觉着此战本王待将军与龙骑卫将士不公!”邓展刚落座,还没想好要如何将话题切入,刘辩却一手扶着桌案,微微欠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开门见山的一语道破了他的意图。 被刘辩一句话道破了来此的本意,邓展愣了一下,赶忙站了起来,跨步走到前厅正中,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不敢以为殿下不公,只是此战,末将与龙骑卫将士们只能拉着树枝在林子里跑,着实是憋闷的紧。” 第428章 究竟是谁派来的 双手扶着桌案,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望着抱拳躬身立于厅内的邓展,刘辩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抱拳躬身面朝刘辩而立,邓展已是将心内要说的话说完,刘辩却没给他半句关于此战让龙骑卫避开战场的解释,只是脸上带着笑容,默不吭声的凝视着他。 被刘辩盯着看了好一会,邓展只觉着浑身就好像爬了好几只毛毛虫,说不出的难受,心内也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他微微抬起头,偷看了刘辩一眼。 看到刘辩手扶桌案,还望着望着他,邓展又像是做贼般赶忙把头重新低了下去,心内暗暗后悔为何会一时冲动,来与刘辩说这些事情。 盯着邓展看了好一会,刘辩双手按着桌面,站了起来,径直朝厅门走去。当他与邓展擦肩而过时,他语气很是平静的说了句:“邓将军早些回去歇息吧,好生训练龙骑卫,日后本王定有重用!” 丢下这句话,刘辩径直走出了前厅。 他并没有告诉邓展明日他要出门到邯郸城游玩。邓展能够当着他的面,表现出对此战调拨的不满,刘辩已是有心要冷落他些时日。 剑客出身的邓展,并不像刘辩麾下其他将军那样,晓得在军队中,服从才是最为重要的品质。 闲散惯了的邓展,一向以游侠自居,平日里也不太与将军们多打交道。若是任由他性子发展下去,再过上几年,即便是刘辩,恐怕也是难以驾驭他。 如此一来,冷落他一段时间,让他晓得,在洛阳军之中,他还是须服从,便显得尤为重要。 刘辩出了前厅,心知激怒了他的邓展,还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面朝空荡荡的前厅主座站着。 邓展的额头上,已是渗出了一颗颗黄豆大小的冷汗,自从与刘辩相识,他还从来没被刘辩如此冷落过。一丝不安,渐渐从他心头生起,不晓得自此往后,他在刘辩心中,地位可还如以往那般稳固。 出了前厅,刘辩刚下阶梯,几名羽林卫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正要领着几名羽林卫往后园走,刘辩刚想转身,陡然看到前方不远,靠近官府正门的地方有条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角落中。 那人站的位置很偏,若是刘辩稍不留意,便会疏漏了。 看到那身影,刘辩赶忙转身向那边走了过去。 立在角落中的,正是早先出了前厅的管青。离开前厅,她本想立刻返回军营,可心内又有些放不下。 站在这里,管青几次想要抬脚离开,可想到刘辩对她的挽留和方才那刻骨铭心的亲吻,她又觉着两腿发软,连挪挪步子都很是艰难。 就在她欲去还留,不知究竟该不该走的时候,刘辩已是快步来到了她的身后。 “青儿!”看见管青还留在官府内,刘辩心内自是欣喜莫名,到了管青身后,他先是轻轻唤了管青一声,随后将一只手朝管青的肩头上一搭。 正低头想着心思,管青并没听到刘辩的那声轻唤,刘辩的手突然搭到她肩头,她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将左手往右肩上一搭,按住刘辩的手,右手向后一兜,往刘辩腰上一托,脊背一弓,使出了一个过背大摔。 跟在刘辩身后的几名羽林卫,平日里见惯了管青和刘辩亲热,哪里会想到突然出现这一幕,见管青抓住刘辩的手臂,躬身就要将他甩出去,几个羽林卫连忙纵步蹿出,想要在刘辩被摔倒之前,上前将他扶住。 虽然他们的反应很快,可距离终究还是稍嫌远了点。 没等他们冲到跟前,刘辩的双脚已经落了地。不过刘辩并没有像那几个羽林卫想象的一样被摔个屁股朝天、龇牙咧嘴。 就在管青一弯腰的那一刹,刘辩伸出没被抓住的左手,轻轻朝管青臀部靠上两寸的部位一顶,随即在手掌上施加了更大的力气,把手臂往前一送。 被他这么一推,刚要弯腰的管青立刻便失去了力道,腰部往前一顶,身体直了起来,反倒被刘辩一把勒住颈子控制了起来。 颈部被刘辩勒住,尚且不晓得是他的管青,曲臂成肘正要往后撞,已经冲上来的几个羽林卫齐声向她喊道:“管将军,使不得!” 听到那几个羽林卫喊她,管青心知身后之人并非存心袭击,赶忙收住已经捣出的肘部,瞪圆了眼睛将头向旁边一侧,想要看清勒住她颈子的究竟是谁。 “幸而本王也晓得些搏杀之术!”管青刚扭过头,刘辩就把她往怀里一搂,将她搂的嘤咛娇呼了一声,嘴唇贴着她的耳鬓轻声说道:“若是本王不通搏击,岂不是要被你摔个屁股着地?” 听到刘辩的声音,管青心中一惊,晓得险些闯了大祸,很是惶恐的赶忙说道:“青儿不晓得是殿下……” “无妨!”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将双臂环到了她的胸前,一双手隔着衣甲,轻按在她的胸口,声音很低的对她说道:“本王以为你已经走了,不想却还在此处。只要你在,即便方才真的被你摔了过去,又有甚打紧!” 管青身上穿着厚重的鳞片甲,刘辩的双手按在她的胸口,还是让她感到正被身后的男人肆意侵犯着。 刘辩对险些遭了管青袭击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说出了一番情意绵绵的话来,更是让胸口被按着的管青羞的无以自容。 下巴搁在管青的肩头上,紧紧的搂着俏脸通红的管青,刘辩轻声细语的又对她说了句:“今晚留在此处,可好?” “嗯!”管青沉默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无法拒绝刘辩,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刘辩率军进驻邯郸,此时洛阳城内,邓展的府上,却是一片喧闹。 一队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在府中各个房间往来穿梭,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什么。 徐庶双手背在身后,立于邓展府宅的前院,在他身后站着的,正是刚从河东调到洛阳的陶虎。 已经升为裨将的陶虎,穿着一身鳞片甲,身板挺的笔直,站在徐庶身后,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满院子来回奔走的洛阳军兵士。 “军师!军师!”洛阳军兵士正翻箱倒柜的满园子乱找,一个邓展府中管事模样的人慌慌张张的跑到徐庶身前,躬着身子,很是惶恐的对庞统说道:“莲夫人与她那弟弟均不知去向!” “还是晚了一步!”得知莲儿姐弟失踪,徐庶蹙起眉头,仰脸望向天空,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转过身,对身后站着的陶虎说道:“陶将军,你即刻带人出城,眼下日已落幕,午后他们还在宅中。此二人必定未有离去太远,你领人严查附近村庄,一旦发现并非本村之人,先抓起来,查明来路,再做处置!” “诺!”陶虎抱拳应了一声,也不招呼正在庭院内四处翻找的洛阳军兵士,转身跑出了庭院。 “军师!”陶虎刚出庭院没过多会,一个洛阳军军官飞快的从后院跑了出来,手中捏着一只小布包,到了徐庶身前,双手将布包高高举过头顶,躬着身子对徐庶说道:“我等寻着了这个!” 看了那军官一眼,徐庶拿过军官高高捧起的布包,先将布包的口子打开,向里面望了一眼,随后便将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简单浏览了一遍纸条上的内容,徐庶嘴角牵了牵,露出一抹怪怪的笑容,朝邓展府中管事摆了摆手,对那管事说道:“若是邓将军回返,你只须告知他,他的妾室莲儿,乃是外来探子,如今已然负罪逃走。至于我等搜查庭院之事,你若是露出半句口风,当心项上人头!” “诺!”管事双手抱着拳,诚惶诚恐的躬身应了,回应庞统的时候,他的神色中还是带着几分慌乱。 朝管事瞥了一眼,徐庶向找到布袋的那兵士说道:“传令下去,停止搜查,我等离开此处!” 兵士应了一声,先是抱拳躬身向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朝着正搜查邓展府的洛阳军官兵们跑了过去。 没过多会,徐庶便带着这队足有百多人的洛阳军离开了邓展府。 出了府门,徐庶仰起脸,望着被斜阳映照成橘色的天空,悠长的叹息了一声。 莲儿留下的字条上,落款明明白白的写着“袁绍”二字。看到这张纸条,徐庶当即便断定,这是要嫁祸给袁绍。生为一方豪雄,袁绍自是不会蠢到派出探子来洛阳,书信上还会留下落款。 与袁绍势成水火的,只有蓟州公孙瓒!虽说并不晓得莲儿以往送出去的是甚么讯息,徐庶却是清楚,她也不是公孙瓒派来的人。若公孙瓒派了探子来到洛阳,恐怕最急迫要做的,便是造成混乱,使得刘辩无暇北顾。 而莲儿在洛阳城内的举动却始终静悄悄的,若非刘辩让他注意邓展府上,徐庶甚至没想到,这样一个年岁尚小的姑娘和一个还不满十岁的男孩,竟然会是潜入到洛阳的探子。 如此低调的潜入,定非想要在洛阳引发混乱。也正是因此,徐庶才感到有些棘手起来,不抓到莲儿和她的弟弟,恐怕永远都不会晓得,他们究竟是奉何人的命令进入洛阳。 夕阳已是快要沉入地平线之下,天色也暗了许多,天际的云霞,就犹如一片片殷红的鲜血,昭示着新的风雨即将来临。 夜幕悄悄降临,远在冀州的邯郸城内,千家万户皆是熄了烛火,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沉寂中。 邯郸官府的后院中,一幢木质的两层小楼的顶层还亮着昏蒙的烛光。 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景致和一队队手持火把巡夜的羽林卫官兵,刘辩心头涌起一丝人生百变、世态炎凉的感慨。 他想起了当初带着唐姬逃离洛阳时的狼狈,当初也是这样的一幢小楼,外面也有着一队队巡夜的兵士。不过那时候巡夜的兵士,是要抓他回去处死,而如今在外巡夜的羽林卫,却是不遗余力的在保护着他。 “殿下,天色已晚,早些安歇……”刘辩正望着外面与当初逃离洛阳极其相似的景致,回想着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管青走到他的身后,语气中带着无尽羞赧的红着脸对他说道:“铺盖已然备妥……” 第429章 好大的丘儿 **易度,缠绵悱恻的夜晚总是很快过去。不知不觉中,庭院中已是铺满晨曦,早起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在树丛里欢跳、歌唱。 刘辩缓缓的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想要去搂一旁躺着的管青。 他的手臂往旁边一搭,却搭了个空。感觉到手臂下什么都没有,刘辩猛然睁开眼睛向身旁看了看。 身旁的铺盖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管青的影子。只有褥子上,还残余着管青留下的体香。 “青儿!”没见着管青,刘辩坐了起来,下身搭着褥子,上半身裸露着,向外间房喊了一声。 “哎!”外间房传来了管青的脆脆甜甜的声音,紧接着,刘辩听到一阵脚板踏在木质楼板上发出的响声。 出现在门口的,是早已换上了男子深衣的管青。 管青的发髻高高挽着,她的发髻上并没有套上发冠。身上穿着的青色深衣,也是麻布织成,丝毫不显华贵。 “好个俊俏后生!”将管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刘辩微笑着对她说道:“邯郸城内,女多男少。青儿如此装扮,岂不怕被那些女子看上,硬是要将你拉去,做她们的如意小郎君?” “青儿不怕!”被刘辩赞了一声,管青俏脸儿微微一红,将小脸向上仰了仰,小模样儿很是娇俏的说道:“有殿下在,那些女子才不会多看青儿一眼。” 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没再说话,挺身站了起来。 他的身上是一丝不挂,站起来后,浑身光溜溜的袒露在管青的眼前。 刘辩突然做出如此举动,完全出乎了管青的意料,她惊叫了一声,赶忙双手捂着脸,背转过身去,连看也不敢再多看刘辩一眼。 低头朝下面看了看,刘辩才注意到,清晨起身,他的身体某部分还保持着突出的状态,也难怪管青见了,会如此慌乱。 “青儿这是作甚?快帮本王拿来衣衫。”双手叉着腰,刘辩**裸的站在铺盖上,对管青说道:“用都已是用过,滋味怎样,青儿也是早已了然,如何还这般羞涩?莫不是故意如此,想要本王在此冻着?” 刘辩话说的极其露骨,原本已是羞红了脸的管青,小脸儿霎时红到了脖子根上,将小脚轻轻一跺,哼了一声,快步走出了房间。 管青出去后,没过多会,便折了回来,在她的手中还捧着一套淡蓝色的深衣。 再次进入房间,管青始终低着头,根本不正眼向刘辩多看上一下。 捧着深衣,到了刘辩近前,管青侧着脸,将手中深衣递到刘辩眼前,红着脸对他说道:“殿下请更衣。” 刘辩并没有立刻去接她手中的深衣,只是双手叉在腰上,嘴角挂着一抹坏坏的笑容,歪头看着她。 感觉到刘辩一直在盯着她看,管青脸越发的红了,又娇羞无限的再次说了句:“请殿下更衣。” “来吧!”管青的话音刚落,刘辩就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身边一拉,另一只手朝她腿弯上一抄,将她抱了起来。 陡然遭到刘辩袭击,管青娇呼了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已是被刘辩放倒在铺盖上,小嘴里早塞上了一条滑腻腻的舌头。 迎合着刘辩的亲吻,香舌与那条侵入到她檀口中的舌头纠缠着。当刘辩的手伸到她衣襟领口处时,管青挣扎了两下,从刘辩的亲吻中挣脱出小嘴,一双杏眼含着脉脉深情的凝望着刘辩,红着脸对他说道:“殿下……天色已明,此事还是待到晚间……” “晚间是柔情似水的女青儿,此刻是风流倜傥的男青儿,滋味儿不同……”双手撑在管青身旁,刘辩俯身朝她坏坏一笑,对她说道:“青儿的各种滋味,本王都想要尝上一尝。” 说着话,刘辩不等管青出声,又将嘴唇凑到了她的唇上。 刚想要再劝刘辩暂且忍耐,管青才张开小嘴,话还没说出口,刘辩的嘴就已经印到了她的唇上,那条不老实的舌头再次钻进了她的小口中,不住的挑逗着管青的丁香小舌。 亲吻着管青,刘辩的一只手垫在管青脑后,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在她的身上上下游走着。 手掌贴着管青的小腿慢慢向上,每上移一寸,刘辩都能感觉的到,管青的娇躯在微微发着颤。 终于,刘辩在手按到管青胸前小丘上的时候,暂且止住了与管青的亲吻,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殿下!”才喘匀气息,双臂紧紧搂着刘辩的脊背,管青凝视着趴在她身上的刘辩,很是温柔的对刘辩说道:“此刻要了青儿,便不可再多做耽搁。殿下不是说,要去邯郸城内走上一走……” “嗯!”**冲上头脑的刘辩,此刻哪里还会顾上那许多,一件件除去了管青身上的衣衫,他将管青的一双**高高抬起,架上了肩头…… 丝丝凉风灌入屋内,房间里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随着管青一声声好似柔弱不堪挞伐的呻吟,屋内弥漫着一股暖人的熏意,两具白生生的**紧紧纠缠着,久久不肯分开。 小半个时辰后,太阳已是爬上了三竿,阳光透进屋内,在房间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亮斑。 仰躺在铺盖上,刘辩长长的吁了口气,一脸满足的对侧身躺在一旁,一只手搭在他胸口的管青说道:“青儿,与你在一起,本王是最为爽快的!” “殿下欢喜便好……”羞红着脸,管青将脑袋依偎在刘辩的手臂旁,轻声应了半句,后面便没再说话,一双美眸中满满的闪烁着幸福光彩。 “启禀殿下!”刘辩与管青正相拥着躺在铺盖上,从最外面的门口隐约传来了个声音:“袁熙将军求见!”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与管青相拥着的刘辩,脸上现出了一丝不耐烦,将嘴唇凑在管青的耳边,轻声对她说道:“这袁熙还真是没眼力介,我二人正自忙着要紧事,他却来捣乱。得亏事已办妥,只是本王心内还是有些不太爽利!” “殿下忙的是甚要紧事?”管青坐了起来,白了刘辩一眼,娇嗔着回了他一句:“哪里有人大清早便强要了人家身子的……” 话还没有说完,管青的脸蛋便已是通红一片,又羞涩的白了刘辩一眼,这才抿了抿嘴唇,将头低垂到胸口。 “传宗接代的大事!”刘辩也坐了起来,双手环抱着管青,两只手掌很不老实的在她胸前捏了捏,这才向门外喊了一声:“请袁家小将军少待,本王这便出来。”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便没了声响,刘辩搂着管青,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青儿也快些起身吧,与本王一同出去见见袁熙。” “嗯!”管青低低的应了一声,从一旁先拿过那套蓝色的深衣,递给了刘辩。 待到刘辩接过深衣,管青红着俏脸,轻声慢语的向刘辩说了句:“殿下少待,待青儿穿罢衣衫,再伺候殿下更衣!” 手中捧着管青递给他的深衣,刘辩并未立刻往身上套,他只是扭着头,看着管青一件件的将衣衫穿在身上。 管青的双峰很是饱满,身为武将,经常于战场上厮杀。若是任由这对饱满的双峰在打斗时发颤,定会影响到武艺的发挥。 平日里,管青都是用厚厚的麻布,将双峰紧紧勒住。眼下又要女扮男装,随刘辩一同去邯郸城内,自是更不可让这对峰儿随意颤动,用的麻布甚至比平日还要厚实一些。 看着她一道道的在胸前缠裹着麻布,刘辩心内不禁一阵唏嘘。若是管青这双玉峰放在两千年后,恐怕会是许多女子羡慕的存在。 一道道的在胸前缠裹着麻布,管青只顾低头看着胸口,却没留意到刘辩一直在望着她那双被麻布紧紧压扁缠起的双峰。 待到裹起麻布,管青正要从一旁拿过深衣,陡然发现刘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胸口,她竟是忘记胸口早已缠上了厚厚的麻布,连忙将双臂抱在身前,低下头,红着脸向刘辩问道:“殿下只管看些甚么?” “没甚!”看着管青时,刘辩满脑子都在想着两千年后的女子会如何对待那双酥胸,竟是忘记了将视线从管青的胸前挪开,听得管青问他,他才微微一笑,对管青说道:“快些穿衣吧,袁熙想来是等的焦躁了。” 虽说二人穿衣的速度已是很快,可凌乱的发髻却还是要打理。管青先是服侍刘辩打理妥当,又将自家发髻散了重新挽起,待到他们穿衣起身,时间已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等在外间门口的袁熙,虽说心内焦急,却也不敢催促刘辩,竟是微微躬着身子,神态异常恭谨的一直默默等候着。 “请袁家小将军入内说话。”终于,站在门外,已经站的两腿发软、两眼发黑的袁熙,听到屋内传来了刘辩的声音。 “将军,请!”守在门口的两名羽林卫,听到刘辩吩咐,其中一人向袁熙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到一旁。 向那两名羽林卫点了下头,袁熙跨步迈过门槛,进了外间房。 可能是站的太久,在他跨步的那一刹,他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不过好在袁熙也是领军作战的将军,体质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虽说眼前黑了一下,他却只是身子微微晃了一晃,便恢复如常,并未十分失态。 “小将军清早来此,不知有何贵干?”袁熙刚立稳脚,还没来及向刘辩见礼,跪坐在外间屋内的刘辩,已是先向他问了一句。 第430章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正要向刘辩行礼,袁熙陡然发现,刘辩和立于他身侧的管青都穿着百姓的深衣,愣了一愣,向刘辩问道:“殿下这是……?” “哦!”见袁熙看着自家身上穿着的深衣,刘辩微微一笑,对袁熙说道:“久闻邯郸之名,本王素日无有机会前来,如今既已是进了邯郸城,便想同青儿一道,到集市上闲走一番。再看看这邯郸城,究竟有些什么好玩之处。” “殿下要上集市?”得知刘辩想要到集市上闲游,袁熙赶忙说道:“末将这便令兵士将集市上闲人摒开……” “街市上无了闲人,本王还去得甚么?”不等袁熙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本王欲去街市,便是要看看这城中风土人情,若是只有楼阁,无了街市上的男女,岂非大煞风景!” “殿下说的是,倒是末将唐突了!”被刘辩否决了清理街市的提议,袁熙神色中多少现出了一丝尴尬,微微躬着身子,抱拳对刘辩说道:“不过这邯郸城街道纵横交错,外乡来了客人,多有在城中迷路者。殿下要去街市,无有一个熟悉地形之人陪同,定然不可。末将斗胆,恳请殿下允诺袁氏着人陪同……” 邯郸城虽大,可进城之时,刘辩就发现,城内建筑交错,气势宏伟,可街道却是各有千秋,绝非千篇一律。 凭着他对地形的敏锐感官,在这样街道标志极其明显的城池内,纵然刻意想要迷路,恐怕也是不易。 不过刘辩也晓得,袁熙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乃是怕他和管青在城中出了差池。若真如此,虽说洛阳军失了主心骨,可是洛阳军的将士要对冀州暴怒一击,正与公孙瓒作战的冀州恐怕也是吃受不起。 略微沉吟了一下,刘辩点了点头,对袁熙说道:“既然如此,小将军举荐个人便是。” “末将愿陪同殿下!”得了刘辩允诺,袁熙顿时大喜,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赶忙对刘辩说道:“这邯郸城,末将以往也曾住过许多时日,城中街道也是颇为熟悉……” 话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朝透进刺眼阳光的窗口看了一眼,才接着对刘辩说道:“城内多有几家酒肆,美酒佳肴堪称一绝。日前邯郸城遭黑山贼所围,酒肆多已闭门歇业。而今黑山贼已然撤去,定是会有些胆大的店家已然开业。” 扭头朝窗口看了一眼,刘辩点了点头,向袁熙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小将军且回去换件衣衫,我等今日便去这街市上好生走一遭,也算是连日征战,忙里偷个闲儿。怕只怕小将军镇守邯郸日久,街市上的百姓多是认得。” “殿下放心!末将于城内走动不多,平日走动,也多是有兵士开道,百姓对末将并不十分熟悉!”抱拳躬身先是向刘辩解释了一句,随后袁熙又对刘辩和管青说道:“末将这便去更衣,片刻便前来接殿下与管将军。” 刘辩朝袁熙点了点头,管青也抱拳给袁熙回了一礼,袁熙这才抱着拳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出了房门,快步离开返回他的住处更换衣衫去了。 “青儿,你说袁熙一大早来寻本王,究竟为何?”待到袁熙离去,刘辩扭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管青,朝她微微一笑,向她问了一句。 “殿下胸有乾坤,定是已然晓得,又为何要问青儿。”立于刘辩身旁,管青小脸微微泛着红,抿了抿嘴唇,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双美目却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显是想知道袁熙究竟为何来此。 “他来此处,定然不是为了陪同本王逛街。”双手按在膝盖上,刘辩站起身走到窗口,望着窗外虽已是草木略有凋敝,却仍旧生机勃勃的庭院,对管青说道:“恐怕袁熙、袁尚兄弟领兵阻截黑山军之前,便与袁绍有了商议……” 看着刘辩的背影,管青没有说话。身为青州军出身的将领,要她领兵打仗,她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上一下,可若是要她想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倒真是难为了她。 刘辩站在窗口,凝视着窗外的风景,管青立于他的身后,隔着他的背影,也将视线投向了窗外,俏脸上现出一丝疑惑,却并没有开口向刘辩询问。偌大的房间内,一时竟是静的出奇,若非窗外时而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唱,屋内便会静的连二人的呼吸都可彼此相闻。 过了大约半柱香光景,立于窗口的刘辩看到换上了一身青绿色麻布深衣的袁熙领着两名兵士飞快的朝着阁楼走来,才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对管青说道:“袁熙来了,我二人也莫等他上楼。走罢,先去街市上走走,至于其他,想多无益!” 说着话,他已是转身朝门口走了去。 见他走向门口,管青也赶忙跟在后面。 出了房间,刘辩领着管青沿着木质楼梯下到一层。前脚刚在楼梯下落定,便发现在一层的房间中,除了负责守卫的几名羽林卫,还立着十多名身穿百姓深衣的汉子。 这十多个汉子穿着清一色的青色深衣,腰间悬着长剑,一副游侠装扮。见刘辩和管青下了楼梯,齐齐抱拳躬身向他们招呼了一声:“殿下!管将军!” 将这十多个汉子打量了一遍,刘辩有些疑惑的向他们问道:“你等因何这身装扮?” “殿下要出门,我等身为卫士,自当远远跟随!”一个显然是这十多人中为首的汉子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我等乃是龙骑卫兵士,方才得邓将军命令,随行保护殿下!” “邓展?”听说这十多个汉子是奉了邓展的命令前来保护,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那十多人问道:“邓展因何晓得本王要出门?” “殿下恕罪!”刘辩的话才刚问出口,跨步走进屋内的袁熙便抱拳躬身向他深深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方才末将出门,恰巧遇见了邓将军。与将军说了殿下要出门,将军以为殿下还在恼怒于他,不敢来见,至于派人前来保护,也是将军一番心意……” “多事!”嘴角撇了撇,刘辩小声责怪了袁熙一句,却并没有强令那十多个汉子不许跟随,抬脚向门口走了去。 管青、袁熙自是紧紧跟随,十多名换上了百姓深衣的龙骑卫,也随后跟出了房间。 刚从黑山军围城中解脱出来的邯郸城,其喧嚣与以往定是不可同日而语,可即便如此,街市上却还是有了许多行人。 如同刘辩进城时看到的一样,不仅行走于街市上的多为女子,就连街边摆摊货卖的,也多是女人。 出了官府,十多名龙骑卫自觉的落后近二十步,远远的跟在刘辩等人身后。一双双眼睛,却是片刻也不敢离开刘辩等人的背影。 被管青和袁熙夹在中间,刘辩一边沿着青石铺就的街道向前慢走,一边看着街道两侧门可罗雀却已纷纷开门营业的商铺。 由于常年战乱,冀州一带的精壮男子多被征召当兵,街市上偶尔会有几个男人走过,也是身材矮小、相貌不扬。 刘辩等人出现在街道上,顿时吸引来一片目光。 一些稍含蓄的女子,看了刘辩等人一眼,便红着脸匆匆将头扭向了一旁。可从她们的神色中,却能看出,她们发自骨子里,是想要多看这几个俊俏后生几眼。 不过也有那胆大的女子,见三个俊俏的年轻后生走在街道上,眼睛便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们的脸蛋,甚至还有几个,一路跟在他们后面,就好似见了腥味却吃不上的猫儿一般。 刘辩、袁熙和管青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负责保护刘辩的十多名龙骑卫,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洛阳军中精挑细选的百战勇士,当初选拔他们,是从羽林卫之中挑选出精英,虽说有些龙骑卫相貌只是普通,可体格与身量,即便是在洛阳军主力之中,也绝对是千挑万选的优等。 除了偶尔能在大军中看到一些魁梧兵士的邯郸女子,见街市上多出这么十多个“尤物”,又怎会不一次将他们看个通透? 被满街女子盯着看,十多个龙骑卫虽说都是精壮汉子,却也感到多少有些不太自在。不过他们要比刘辩等人稍好一些,由于腰间悬着长剑,街道上的女子虽是盯着他们只顾着看,却并没有人敢跟在他们身后。 走在刘辩身旁,被一双双向他们望来的眼睛看的浑身不自在。管青小声对刘辩说道:“我等是否有些招摇?” “出门之前便已是跟你说过,莫要太过风流倜傥!”扭头向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集市之中少见男人,陡然出现个如你一般俊俏的后生,城中的女儿家多看上几眼,也是情理之中。” 刘辩一番话,把管青给说的俏脸通红。她抿了抿嘴唇,将头低了下去,街市两侧对女儿家很有吸引的小摊和商铺,在她眼中也变的有些索然乏味起来。 “脸红了,脸红了!”管青刚把头低下去,街道侧旁就传来了一个中年女子张狂的笑声。 听到那笑声,刘辩和袁熙都不由的将脸扭向一旁,望着那站在街道边,正笑的前仰后合的中年女人。 那是个穿着土灰布深衣的女人,年岁大约四十开外,或许是常年营养不良,她的脸蜡黄蜡黄,而且还瘦的如同刀条一样,如此相貌,看起来并不像是商贾人家,反倒更像是城外村庄内的村妇。 中年女人的五官生的很是普通,只要她钻进人堆里,恐怕立刻便会寻不到了踪影。不过她那双略呈三角形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精芒,仅仅瞟人一眼,便会让人浑身寒毛不由的倒竖起来。 “走吧!”看了那中年女人一眼,刘辩心内陡然生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他微微拧起眉头,向一旁的袁熙和管青小声吩咐了一句,抬脚就要继续向前走。 “呦!”仨人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得身后那中年女子阴阳怪气的叫了一声:“俊俏的后生,果真是好大的架子!” 第431章 邯郸乐户 中年女子话说的不甚好听,刘辩不由的扭头又多看了她一眼。 见刘辩扭头,中年女子脸上漾满了笑意,快步跟了上来,挡在刘辩等人身前,一双三角眼细细的打量着仨人,嘴角挂着一抹怪怪的笑意,只是望着他们,却并未再多说话。 “不知大嫂挡住我等,有何贵干?”见中年女子挡在身前,只是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好半晌也没言语半句,刘辩微微蹙起眉头,神色中露出几分不耐烦,语气也不是很友善的向那中年女子问了一句。 以往刘辩与百姓说话,语气多不会这般,只不过这中年女子所为,着实让他感到很是烦闷,因此才会险些压不住火气。 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烦躁,中年女子脸上陪着笑,朝仨人微微躬了躬身子,对他们说道:“眼下已是临近午间,三位想来尚未进得饭食……” “若是只要拉我等去吃饭,大嫂不必多言了!”不等中年女子将话说完,刘辩朝她摆了摆手,冷声拒绝道:“待到腹中饥饿,我等自会寻找吃饭的所在。” 说着话,刘辩已是抬脚先一步从中年女子的身旁走过,站在他两侧的管青和袁熙也紧随其后,跟着走开。 仨人刚走了两步,那中年女子便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微微仰起脸,轻声说道:“中原大乱,四处兵荒不绝。一旦白马将军的蓟州兵到,这邯郸城,恐怕是守不得喽……” 听了那中年女子的话,袁熙顿时心头大怒,猛然回头,正要出言怒喝她,刘辩却一把扯住了他,向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朝一旁的管青使了个眼色,刘辩放开了牵着袁熙衣袖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中年女子说邯郸守不得,已是激怒了袁熙。他正要发作,刘辩却将他拦住,一肚子的火气,只得又憋了回去。临行前,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将衣袖一甩,恶狠狠的瞪在那中年女子一眼,才跟着刘辩离去。 刘辩、袁熙二人离去,中年女子并未阻拦,只是微微仰着脸,脸上保持着那抹怪怪的笑容。 待到二人走远,管青跨步到中年女子身后,面色阴沉,压低了嗓音,冷声向那中年女子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拦住我等有何意图?” 说话时,管青的语气冰冷的几乎快要让四周空气都凝结成冰,那中年女子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先前的淡然也褪去了许多,下意识的扭头看着管青,舔了舔嘴唇,这才小声对管青说道:“有人要见几位……” “要他来寻我等。”微微蹙着眉头,管青的眼睛眯了一眯,冷冷的对那中年女子说道:“你随某前来,待我等寻到下脚处,你再去将那人引来。” “恐怕……”中年女子得到的命令,是要她将刘辩等人领去见她的主子,她完全没想到,管青竟会提出要她主子来寻他们的要求,愣了一愣,才有些迟疑的说道:“恐怕主家……” “是你的主家,又不是我等的主家!”不等中年女子把话说完,管青就冷哼了一声,对那中年女子说道:“他若是愿来,便要他来!若是不敢来,我等也无兴致见他!” 丢下这句话,管青扭头就走,追赶已经走远的刘辩和袁熙去了。 望着管青离去的背影,中年女子脸上那抹淡然终于彻底的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忐忑。眼见管青越走越远,心知不可能将这几人引领到主家那里去,她只得硬着头皮,快步跟了上去。 见中年女子跟着管青离去,站在路边看热闹,却并不晓得方才二人说些甚么的女人们,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羡慕的神色。 尤其是那些正值妙龄的少女,心内更是愤愤不平。一个已届四十、年老色衰的中年女子,仅仅只是拦住了这几个年轻人的去路,便随着他们而去,怎不让许多看见刘辩等人,便已芳心暗动的少女悔恨不已。 许多少女甚至在心内暗暗忖度着,若是她们方才上前,又怎会让那中年女子得了头筹? “好福气啊!”看着中年女子快步追管青等人离去的背影,路边上一个比那女子年岁还要大些的妇人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轻声说道:“三个如此俊俏的儿郎,她一个人又如何消受得了?只是那仨人也忒不挑剔,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偏偏带走了个老货……可惜啊,可惜……” 自从中年女子挺身拦住去路,一路上被沿途遇见的女人盯着看,刘辩等人反倒坦然了许多。 正沿着街道慢走,刘辩陡然听到从前方传来一阵管弦丝竹的乐声。他停下脚步,细细的聆听了片刻,抬手往前一指,向一旁的袁熙问道:“那里是甚么所在?” “玉翠楼!”走在刘辩身旁,袁熙也听到了那阵管弦之声,听闻刘辩问他,赶忙应道:“彼处乃是乐户,其间多有才艺女子,只是眼下冀州缺少男丁,门庭倒是萧条了许多。” “乐户……”望着前方,微微眯了眯眼睛,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向前一抬手,对袁熙和刚赶上来的管青说道:“我等且去看看。” 所谓乐户,就是一些盗贼、囚犯因犯了罪行,累及家中女子。这些女子被贬为奚官,入籍乐户,从事着迎来送往、曲迎讨好的生计,其实也就是汉末时期的官办青楼。 “这……”刘辩说要去乐户看上一看,袁熙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对他说道:“乐户乃是至低至贱之处,去那里……” “只是听听弦乐,喝几盏小酒,解解闷儿!”刘辩并不理会袁熙的纠葛,朝他摆了下手,跨步向传来丝竹之声的地方走了过去。 见刘辩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袁熙一脸苦闷的向一旁的管青看了一眼。他本欲请这位随在洛阳王身边的女人出言劝解刘辩一番,哪想到,对于刘辩要去乐户,管青就好像丝毫不以为意似得,只是冷着脸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快步追着刘辩去了。 看着刘辩和管青的背影,袁熙心内很是不解,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刘辩会突然对低贱的乐户产生了兴趣。 与袁熙同样满心不解的管青,虽说脸上的神态十分淡然,可心内却也是很不赞同刘辩前去乐户。 堂堂洛阳王,到了邯郸,竟要去乐户逛上一逛,若是传将出去,不晓得天下人会如何看待! “青儿!”管青跟在刘辩身后,朝着乐户方向慢走,刘辩一边走,一边向管青小声问道:“可是想不明白,我为何要去乐户?” “正是!”若非刘辩问起,管青绝不会开口询问,可刘辩既然问了,她便没有理由再做掩饰,轻声对刘辩说道:“青儿确实不知为何要去那里。” “乐户,鱼龙混杂!”刘辩扭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对她说道:“那里也是口舌最杂之处,我等去了,或许能听到一些甚么也说不定。” 对刘辩的这种说法,管青很是有些不以为然。邯郸城内,已是没了多少男丁,稍微像样一点的男人,恐怕在街上朝一女子勾勾手指头,便会立刻有女人投怀送抱,哪里还会有放着满街良家春色不找,反倒去乐户寻乐子的人? 心内虽是不以为然,可管青嘴上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低着头,跟在刘辩身后,朝着越来越近的乐户走了去。 离乐户越近,丝竹之声越是清晰,伴随着丝竹之声,刘辩等人隐约还听到一个女子婉约的歌声。 循着乐声,到了一户门庭前,刘辩仰脸望着门边上两张如同春联般的长条形红纸。 与象征着新春期盼的春联不同,这两张贴在门边的红纸,上面什么也没写,就好像它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祈求些什么,而只是为了将这座宅子与寻常人家区别开来。 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从大门外,能看见一条卵石铺设的小路尽头,有着一幢气势颇为宏伟的宅子。 音乐和歌声并非从那座气势宏伟的宅子内传来,而是从侧旁的一座角楼传出。 就在刘辩等人正望着门户里的大厅,欲要抬脚进入宅院时,一个脸上抹着浓重铅粉的女人扭着腰肢,快步朝门外走来。 “呦!”到了门口,女人将右手搭在门框上,身子依偎在门框上,斜眼看着正打算进入门户的刘辩等人,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容,丝毫不带半点风情的对仨人说道:“仨位不是邯郸人吧?” 路被那女子拦住,刘辩等人止住脚步,仰脸看着挡在门口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姿色只是平平,再加上厚厚的涂抹了一脸的铅粉,更是给她多添了几分庸俗。 双手抱拳,朝那女子拱了拱手,刘辩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对那女子说道:“这位姐姐好犀利的眼睛,我等确是外地人,方才在街市上,隐约听到此处飘出丝竹之声,听着悦耳,便循着声音来了……” “呦!还是个通晓音律的!”刘辩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女子就咂吧了几下嘴,斜眼看着身穿麻布深衣的刘辩等人,语气中带着浓重讥诮的说道:“此处可比不得别家,尽是些俗粉庸脂,客人去了只须扒了衣衫,亮出话儿,快活一番便可离去,价钱也是低贱的紧。此处乃是高雅所在,通晓音律的娘儿多着,只是几位可有……?” 说着话,女子将一只手平平摊开,另一只手五指隆起,在摊开的手心上做着摞铜钱的手势。 第432章 不要想着他的女人 身子斜倚在门框上,女子手上做着摞铜钱的动作,斜眼看着刘辩等人,眼神中流露着难以掩饰的鄙夷。 也难怪女子会如此,刘辩等人来到此处,身上穿着的乃是寻常百姓的麻布深衣,丝毫看不出半分贵气。 惯常于风月场中打诨的女子,平日迎来送往的,都是锦衣华服的官、商,哪里会看得上眼前这几个虽说生的颇为气宇轩昂,衣着却是很粗陋的年轻人。 见了女子的神色,刘辩微微一笑,朝一旁的管青使了个眼色。 管青点了下头,将手伸进怀中,掏摸出一把铜钱,把铜钱放在手掌心里颠了几颠,待到那女子看见铜钱,眸子闪烁起异样光彩,管青才跨步上前,抓过那女子的手,将那把铜钱往女子手中一塞。 这把铜钱并不算多,顶多只有二三十枚。 可铜钱在汉末时期,并不像隋唐以后那样价值低廉。二十多个铜钱,已是足够一户中等收入人家吃喝用度上半个多月。 接过那把铜钱,女子脸上的表情霎时变了。先前那抹浓重的鄙夷,就犹如被阳光刺破的乌云,顷刻间便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谄媚。 “几位既是有钱,只管入内!”侧身让到一旁,女子满脸堆着笑容,向刘辩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娘儿们都在正厅内,看上哪个,只管吩咐便是!” 朝那女子点了下头,刘辩先一步抬脚跨过门槛,向庭院内走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袁熙和管青,在迈过门槛时,连看都没多看那女子一眼,随着刘辩径直朝正对大门的前厅走了过去。 仨人刚进庭院,随在管青身后不远的中年女子便赶了过来。站在大门外,中年女子向内张望了一眼,低着头就要跟进庭院。 她才走了两步,正要抬脚迈过门槛,站在门口的女子便拦在了她面前,将她的去路挡住。 去路被人挡住,中年女子抬起头,朝挡在面前的女子看了一眼,微微蹙起眉头,伸手从怀里掏摸出五六个铜钱。 她刚掏出铜钱,挡在她面前的女子便微微牵了牵嘴角,不无讥诮的说道:“这位姐姐莫不是也要来寻娘儿?”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中年女子显然是对这种风月场所很是反感,她蹙着眉头,瞪了挡在她面前的女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只管收起钱让到一旁便是,如此聒噪,莫非不怕吓走了客人?” “客人?”挡在门口的女子低头看了一眼中年女子手中的铜钱,不无讥诮的说道:“来此处的客人,皆是两腿间有着一根物事的男子。姐姐莫不是也有?若是无有,纵使让你进去,又待如何?若是奴家收了姐姐的钱财,将你放进去,一旦闹将起来,岂非坏了我等生意?姐姐还是走罢,莫要再此厮闹。” 被挡在门口的女子抢白了几句,中年女子将眉毛一拧便要发作,可转念一想,此处乃是官办乐户,若是在此闹将起来,惹来了守军,恐怕她的主人家也不好出面帮她。于是只得按捺住脾性,冷哼了一声,转身快步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中年女子离去后,十多名保护刘辩的龙骑卫也紧跟着来到了门外。 挡在门口的女子正要返身回到厅中,见门外又来了十多个身穿麻布深衣的汉子,脸上漾满了笑,怪里怪气的笑道:“今天究竟是甚么日子?竟是来了如此众多……” “让开!”女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穿着深衣的龙骑卫便跨步上前,伸手朝她的肩头上用力一推,将她推的向后趔趄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龙骑卫的粗暴,与刘辩等人的彬彬有礼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完全出乎了女子的预料。 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巧不巧的,女子栽倒的地方,恰好是由卵石铺设的小路中间。 坚硬的卵石与她两瓣柔软的臀儿重重的亲吻了一下,直硌的她觉着坐骨都快要被撞碎了一般的剧痛。 最为令她恼火的,是在她跌到的那一刹,一块凸起的卵石不偏不倚的正撞在她的菊门上,若非卵石长度不足,只是圆圆润润凸起的一小块,恐怕这女子便要当场表演一番两千多年前的被爆菊场景。 菊门被硌,要比臀部撞在卵石上更疼了几分,女子哪里受得这样的疼痛,她先是发出一声惨嚎,随后两行眼泪“唰”的一下便流了出来,将她脸上的铅粉冲去,在她那抹着浓妆的脸蛋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泪槽。 “哇”的一声痛嚎过后,女子下意识的就想张嘴痛骂那个将她推倒在地的龙骑卫。 可她的嘴刚张开,骂人的话还没来及出口,最后一个进入庭院的龙骑卫恰好扭过头,一手按着长剑,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见那龙骑卫按着长剑,女子晓得,若是她敢开口大骂,恐怕真的会遭来灭顶之灾,赶忙老老实实的将嘴闭上,连脸上的泪痕也不敢擦,目送着那十多名龙骑卫朝正厅去了。 刘辩与袁熙、管青进入正厅,发现厅内虽是摆放着一些矮桌,却空荡荡的,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在临窗的位置选了三张矮桌,刘辩等人刚刚分别坐下,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妇人就从一旁的偏室里走了出来。 掀开门帘,刚出偏室,那妇人看到厅内坐着刘辩等人,显然是很出乎她的意料,脸上霎时现出一抹惊异。 不过这抹惊异只是顷刻间便消退殆尽,转而代之的,则是一堆机械的笑容。 将手臂轻轻上扬,妇人甩了下袍袖,扭腰送胯,故作风骚的快步朝刘辩等人走来。 还没等她走近刘辩等人,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多个汉子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甚至险些一头撞到妇人身上。 这十多个人,全都佩戴着长剑,进门的时候,也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是将那五十余岁的妇人吓了一跳。 进了屋内,差点撞到妇人的那汉子伸手朝妇人的手臂上一按,用力将她往侧旁一拨,跨步走到屋内的一张矮桌后坐了下去。 跟在后面的十多个人,也纷纷选定了桌案坐下。坐下后,这十多个人竟是一个个如同木桩般笔直挺着上身,甚至连眼睛都不向侧旁瞟上一下。 这群汉子突然出现,显然是吓坏了那个刚从侧室出来的妇人。被领头的龙骑卫拨向一旁,她踉跄了好几步才收住脚,虽是满心窝火,却不敢发作,浑身微微哆嗦着,立于厅内,向众人福了一圈,声音颤巍巍的问道:“各位要些甚么?” 妇人发问,刘辩并没有急着回话,只是将脸扭向窗外,望着窗外那片已然百花凋零的花圃。 当妇人问起他们要些甚么之时,十多个穿着深衣的龙骑卫,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刘辩。 见刘辩把脸扭向窗外,并不给他们半点提示,领着这队龙骑卫的军官迟疑了一下,对那老妇人说道:“好酒好菜,给某等只管上来!” “呃……”龙骑卫军官的话刚出口,刘辩和袁熙险些没憋不住笑出来,那老妇人更是满脸惊愕的望着十多名龙骑卫,迟疑着追问了一句:“众位来此,莫非只是为了吃酒?不要娘儿陪同?” 听了老妇人的话,龙骑卫军官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正要说话,视线一直望向窗外的刘辩这时淡淡的对那老妇人说道:“几位随身佩剑,定为勇士。在下向来喜好结交勇士,店家只管请娘儿前来陪同,一应所需,算到在下头上便是。” “阁下……”刘辩说他会为十多名龙骑卫付钱,老妇人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像个有钱的主儿,有些迟疑的问道:“确是要替这几位客人请娘儿?” “让你请便请,只管聒噪甚么?”刘辩并没有回话,坐在他侧旁一张矮桌后的袁熙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珠,往桌案上一拍,瞪了那老妇人一眼,没好气的问道:“这些金珠,可够买下你整间玉翠楼?” 汉末时期,淘金业并不发达,金子要比后世贵重许多。 一把金珠,在集市上也是有市无价。仅袁熙掏出的这把,便可买下两三座玉翠楼还绰绰有余。 见了袁熙面前桌案上的金珠,老妇人顿时两眼放光,晓得来了贵客,赶忙应道:“众位少待,小妇人这便去请娘儿。” “慢着!”老妇人说过话,转身就要朝侧室走,她才刚走出两步,依然望着窗外的刘辩就唤了她一声。 听得刘辩唤她,老妇人赶忙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躬着身子,向刘辩问道:“敢问阁下,还有甚吩咐?” “弹奏不错,唱的也不错!”望着窗外,聆听着从庭院侧旁一座阁楼中飘出的乐声和歌声,刘辩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只是不晓得,唱歌的娘儿可否作陪?” 刘辩说出这句话,老妇人怔了一怔,赶忙对他说道:“阁下切不可有此念头,阁楼之中唱曲的娘儿,乃是为人所包。若非阁下有通天的本事,此人包下的娘儿,阁下还是莫要记挂才是!” “如此一来,某倒是想知晓,在这邯郸城内,何人有着这等本事,竟是养了个娘儿,别人也碰不得。”刘辩并没说话,一旁的袁熙却冷哼一声,对那老妇人说道:“今日我等便是非要请那娘儿来歌舞一番,若是有人敢聒噪半句……” “罢了,我等皆是良善之人,莫要惹事!”袁熙的话还没说完,刘辩就扭过脸,朝那老妇人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去另请几位擅歌舞的娘儿,歌舞一番助兴便是!” 第433章 香艳歌舞 玉翠楼庭院右侧的阁楼,刘辩、管青和袁熙仨人,跪坐于二层最当间的暖阁中。 这座阁楼修造的很是精致,楼身细长,通体漆刷着古棕色的彩漆。飞檐的四角,各伸出一只带有前爪的龙头。龙头微微上仰,望向天空,栩栩如生,就犹如随时可能腾空而起,跃上碧蓝青天。在古棕色的歌调和飞檐雕刻的映衬下,整座阁楼都透着浓郁的古色古香。 阁楼的二层只有五间相互毗邻的暖阁。当中最大的一间暖阁,足有两侧四间房加起来那么大。 与两侧的小暖房稍有不同,当间的这间屋内,并无用香薰过的铺盖,只有迎面摆放着的几张矮桌。 上首的四张矮桌,款式古朴,敦实厚重,让人看上一眼,便觉着贵气十足。临门摆放的两张矮桌,虽是漆刷的毫无瑕疵,可木料却显得单薄了许多。 暖阁正中的一只木架上,摆放着一口小小的铜鼎,鼎内燃烧着一些干木片。这些木片燃烧,并不像寻常的木头那样会蹿腾起火焰,鼎内的火苗只是泛着点点红光,一点点的啃噬着木片。 随着火苗的啃噬,木片腾起袅袅青烟。青烟逶迤着升腾到屋顶,在屋顶弥漫开来,很快便消散于整间暖阁。 青烟消散,其中的香味却并未因此而消退,反倒是越发浓郁,整间暖阁都在熏香的作用下,渗透着一股淡雅的芬芳。 刘辩等人刚刚落座,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婢子双手捧着托盘,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进得屋内,婢子先是跪坐于刘辩身前的矮桌旁,将手中托盘的边角搭在桌边,从托盘上取下一盏茶水放在刘辩面前。随后,她跪坐于侧旁,向刘辩微微欠了欠身,算作是行了一礼,这才站起来,为管青和袁熙二人分别上了茶。 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刘辩正要将茶盏凑到嘴边,门外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到门外,房门又被人自外面拉开,一个约莫十**岁,身穿宝蓝色纱裙的舞娘缓步走进屋内,向刘辩等人欠身福了一福,轻启朱唇,柔声问道:“几位客人,可要品赏歌舞?” 朝那舞娘看了一眼,刘辩发现,这舞娘还真的是生的端庄。 她脸上薄薄的施着粉黛,一双如同潭水般明亮的眸子深邃且带着几分幽怨,略带忧愁的神情,更是给她多增添了几分妖娆。 除了进入屋内的舞娘,门外还站着八名同样正值年少芳华的女子。 那八名女子,站在前面的四人,穿着鹅黄色的纱裙,而后面的四人,则身穿素白的轻纱。 朝身着淡蓝纱裙的舞娘缓缓点了下头,刘辩示意她们可以入内歌舞,蓝色纱裙的舞娘这才侧身立于一旁,向门外招了招手。 随着她招手,屋外的八名年少女子也娉娉婷婷的轻移莲步进入暖阁。 入了暖阁,后面的四名白衣女子分别在临门的地方各自寻了个去处,怀中抱着瑶琴、羌管,垂手而立。 身穿鹅黄色纱裙的四个女子站在了蓝纱裙舞娘的身后,欠了欠身,向刘辩等人福了一福。 先前八名女子站在门外,由于光线的问题,刘辩并未看出甚么特别。直到她们进入暖阁,刘辩等人才注意到,四名穿着鹅黄纱裙的舞娘,身上纱裙竟是异常轻薄,薄的就犹如蝉翼一般。 宽松的纱裙轻裹着她们的身躯,却根本没起到遮羞的作用,透亮的轻纱反倒使得她们那妖娆的身段越发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轻纱笼在身上,饱满的双峰清晰的展现在屋内众人的眼前,就连峰顶那圆润的粉色宝珠,也清晰可见、一览无余。 婀娜的腰肢,挺翘的臀儿,在轻纱的掩映和衬托下,越发显得莹润而光洁。纵使是刘辩,见了这一幕,下半身也难免起了些反应。 再看刘辩身旁不远处坐着的袁熙,自从这四名舞娘进入暖阁,他的眼睛便直勾勾的盯着她们曼妙的身躯看着不停。从双峰一直看到臀瓣儿,视线再游移到舞娘两腿之间那片墨色的朦胧。 对这旖旎的画面没有丝毫感觉的,唯独只剩下了管青。自从这四个舞娘进入暖阁,管青的眉头就始终微微拧着,看着这几个舞娘的眼神,也始终带着几分鄙夷。 几个舞娘刚刚站定,给刘辩等人行过礼,尚未开始起舞,屋外又走进了三个年岁幼小的婢子。 这次走进屋内的婢子,手中捧着的托盘上,并没有摆放茶水,而是放着许多酒水和肉食。 进了屋内,三个婢子分别走到刘辩等人的矮桌前,将酒水、肉食摆放在矮桌上,朝刘辩等人福了一福,这才退了出去。 走在最后的一名婢子,在出门后随手将房门关上。待到房门闭上,那四名立于墙角的白纱裙少女才纷纷跪坐下去,摆起乐器,将脸转向那蓝衫舞娘,等待着她的指令。 微微欠身,再次向刘辩等人福了福,蓝衫舞娘这才摆了摆手,示意白衣少女奏乐。 乐声刚刚响起,刘辩就微微蹙起了眉头,目光中流露出了几许失望。 这几名素衣女子演奏的曲子,与先前刘辩在街市上便已听到的曲子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虽说她们弹奏的也是那支曲目,可不知为何,听起来却根本没有那种弦音绕梁的韵味。 伴随着曲子,蓝裙舞娘翩翩舞了起来,一边舞她还一边舒展歌喉,为刘辩等人轻声吟唱着。 这舞娘的歌喉倒是极其优美,丝毫不输于早先刘辩听到的那阵歌声,只是如此清婉的歌喉,在俗调的伴奏下,却也只是流入了俗套,并未体现出清新、雅致。 立于蓝裙舞娘身后的四名鹅黄色纱裙的舞娘,也跟着蓝裙舞娘的节奏,翩翩起舞。 由于纱裙过薄,与其说她们是在舞蹈,倒不如说她们是在向刘辩等人展示着臀波乳浪。 “够了!”几名舞娘没舞多会,刘辩就抬起手,低喝了一声,向他们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等退下吧!” 说话时,刘辩的神色中显然透着几分不快,几名舞娘愣了愣,收住了舞姿,弹奏乐曲的四名素衣女子,也站了起来,怀抱着乐器,很是忐忑的立于墙角,半声不敢言语。 身为奚官,被客人赶出去,将要承受的会是严酷的惩罚。包括蓝衫舞娘在内,所有的舞娘和乐娘虽是满脸惶恐,却并没有立刻退出去,而是怀揣着些许刘辩会改了主意的期待。 “并非不喜你等歌舞。”少女们惶恐的神色,让刘辩心内生起了一丝恻隐,可他又实在不愿再继续欣赏那庸俗到无聊的半裸歌舞,再次朝那几名舞娘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我等只是喜好清雅,待过片刻,再招你等入内歌舞便是!” “诺!”刘辩如此一说,舞娘们才算是放了些心,齐齐轻声应了,这才纷纷朝门口走去。 另外八名舞娘都离开了暖阁,身穿蓝裙的舞娘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屋外,在即将踏出另一只脚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朝刘辩福了一福,轻声对刘辩说道:“阁下喜好清雅,贱婢倒是会晓得些音律,不知阁下可否容贱婢为众位弹奏一曲?” 先前的表演,唯独这蓝裙舞娘的歌舞还让刘辩满意。听得她说会抚弄瑶琴,刘辩略做沉吟,便点了下头说道:“也罢,就由你一人为我等抚琴也好。” 得了刘辩的允诺,蓝裙舞娘赶忙千恩万谢的谢了,向走在前面抱着瑶琴的素裙乐娘唤了一声,从那乐娘手中接过瑶琴,又折回了屋内。 进了房内,蓝裙舞娘怀抱瑶琴,向刘辩等人欠了欠身,待到刘辩朝她点了下头,她才跪坐于早先弹奏瑶琴的乐娘跪坐着的小矮桌后,将瑶琴摆放在矮桌上,低头轻轻拨弄起了琴弦。 仅仅只是调弄了几下琴弦,刘辩就感觉的到,这蓝裙舞娘的琴艺,绝不输于早先他听到的那阵弦乐之声。 脸上终于漾起了满意的笑容,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不由的也对这蓝裙舞娘多了几分留意。 先前蓝裙舞娘进入暖阁,刘辩只是留意到她面容姣好,很是清丽,看着她会让人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当舞娘抚弄起瑶琴,听着那如同仙乐般的绕梁之声,再看着低头专注于抚琴的舞娘,刘辩竟是隐隐的感觉到她骨子里透着一股贵气。 “你叫甚么名字?”舞娘正抚弄着瑶琴,刘辩微微低垂了一下眼帘,像是很随意的问了她一句。 听得刘辩询问她名姓,蓝裙舞娘身子一震,弹琴的玉指凝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过了片刻,才轻声对刘辩说道:“贱婢名唤芳儿……” “芳儿……”从蓝裙舞娘的神色中,刘辩看出她并不愿报出家门,也不再勉强她,只是点了点头,对她说道:“琴音如同行云流水,歌喉好似夜莺婉转,倒是对得起芳儿这个名字。” “多谢阁下夸赞!”芳儿欠了欠身,向刘辩谢了一句,随后问道:“芳儿可否继续弹奏?” “嗯!”刘辩朝芳儿微微颌首,示意她可继续弹奏,待到芳儿将玉指按在琴弦上,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妨一边奏,一边唱。莫要唱那些听到耳中都快起了茧子的乐府,随心唱上一首便是!” 芳儿轻声应了,再抚起瑶琴,果真边弹边唱了起来。 她唱的并非刘辩等人以往常听的乐府歌谣,而是一首显然是出自她原作的长诗。诗词凄婉悲怆,自芳儿那优美的歌喉中吟唱而出,更是多了几分别样的凄凉。 就在刘辩等人一边吃着酒肉,一边听着芳儿抚琴、歌唱时,房门被人轻轻的叩响了两声。 第434章 辽东来客 听到有人叩门,刘辩扭头望向一旁的管青,朝她使了个眼色。 管青会意的点了下头,起身走到门边,伸手将房门拉了开来。 房门打开,出现在管青眼前的,是一个穿着雪白华服的少年。 这少年生的是面如覆玉、唇若涂朱,乌墨般的发髻高高挽起,一双大眼睛甚至比女子的美目还要顾盼生情。 站在门外的少年,与管青身量相差无几,穿着一身雪白华服,竟有种飘飘如仙的脱俗韵味。打开房门,管青与门外的少年相互看着对方,彼此的眉头都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蹙。 “你是何人?”将那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管青语气不算十分和善的向那少年问了一句。 暖阁之中,芳儿还在一边弹奏瑶琴一边轻声吟唱着她自家谱写的歌谣,少年略做沉吟,抱拳躬身对管青说道:“在下乃是辽东人氏,得知有贵人在此,特来拜会!捎带着,与贵人谈上一桩营生。” 听着门外白衣少年的话,屋内的刘辩心内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负责保护他的龙骑卫就在不远处的大厅,若是有人要上阁楼,龙骑卫必定盘问,可自从他与管青、袁熙上了阁楼,楼下便是静悄悄的,直到少年来了门外,也没见一个龙骑卫向他呈禀有人来访。 “请他进来!”刘辩心内也是很好奇那少年如何顺利上得阁楼,于是先向管青吩咐了一句,随后对弹奏着瑶琴的芳儿说道:“你且出去,过会我等自会唤你前来伺候。” “诺!”得了刘辩吩咐,芳儿晓得他是和门外的访客有要事相谈,不敢在此多做耽搁,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微微躬着身子,退出了暖阁。 侧了侧身,给芳儿让出了道路,待到芳儿出了暖阁。白衣少年才跨步走进屋内,在管青的监视下,向刘辩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辽东公孙兰,拜见洛阳王!” “好大胆子!”刘辩并未给公孙兰回礼,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牵起一抹森冷的笑意,以一种不急不缓的语调对公孙兰说道:“晓得本王在此,还敢径直闯入,莫非不怕本王将你擒住砍了脑袋?” “殿下不会!”刘辩的话音才落,公孙兰就很是自信的答道:“若是殿下想砍了臣下的脑袋,早在洛阳之时,臣下便已是个死人……” 公孙兰提起洛阳,刘辩眉头一皱,一件悬而未决的事顿时浮上心头,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身子欠了欠,一手扶着面前的矮桌,向公孙兰问道:“国渊一事,你可知晓?” “世人皆道殿下聪慧过人,必将重振大汉基业!”出乎刘辩预料的,是公孙兰并没有否认他认得国渊,反倒是对刘辩说道:“今日臣下有幸面见殿下,方知世人所言非虚!不敢欺蒙殿下,那国渊本是中原人氏,早年与管宁等人避乱辽东,在辽东民间颇有声望,对辽东也是了如指掌,若是投了殿下,倒是无甚打紧,可若是投效了他人……臣下及家父着实不安……” 公孙兰虽是没有明说,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清楚的告诉了刘辩,国渊既然选择了离开辽东,辽东就不会任由他这样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在外面过的逍遥,给辽东带来隐患。 公孙兰的坦率,反倒让刘辩对他少了几分警惕,刘辩重新将双手按在膝盖上,身子矮了下去,向公孙兰问道:“公孙将军来此,方才莫非无有遭人拦截?” “殿下的龙骑卫,尽是世间罕有的翘楚之辈!”刘辩问起他来此的目的和刚才有无遭人拦截,公孙兰抱拳躬身应道:“若凭武力硬闯,十二名龙骑卫,臣下恐怕是要聚集七八百人,放可将他们悉数击杀。不过武勇并非纵横天下皆无敌手,只要是人,便有弱点!臣下只是早已命人在他们的酒食中下了一种叫做麻沸散的物事……” “麻沸散?”听到这三个字,刘辩愣了一下,再次跪直了身子,瞪眼望着公孙兰,向他追问道:“你是如何得到麻沸散?” 也难怪刘辩会有此问,华佗如今就在洛阳,而且已然投效刘辩。麻沸散乃是华佗精心调配的配方,外人并不晓得如何配制。若是麻沸散的配方流落在外,将来恐怕于世间行走,更是要多几分留意才行!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公孙兰对刘辩说道:“不瞒殿下,早先华佗先生曾游历辽东,臣下便是从先生那里得来的麻沸散!只是可惜,药已快要告罄,臣下却是不晓得去何处寻华佗先生讨要更多!” 刘辩并没有怀疑公孙兰所说的话,他既然敢来到此处,至少不会在麻沸散这种小事上,向刘辩撒谎。 生为最早敢给病患开膛做手术的医师,麻沸散是华佗为了减少病患痛苦,而专门研制的麻药,药方自是不会轻易传人。 麻沸散的功效并不比后世的蒙汗药差到哪里去,既然公孙兰说那十多名龙骑卫已是被麻翻,恐怕这会,就算公孙兰真的对刘辩等人不利,那队龙骑卫也是无法前来支援。 “在洛阳杀了人,竟还会如此大胆的前来面见本王!”看着公孙兰,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公孙将军请坐,今日来寻本王,所谓何事,请将军直言!” “诺!”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公孙兰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在屋内的第四张矮桌后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他便抬头看向刘辩,对刘辩说道:“蓟州公孙瓒,与冀州袁氏相互攻伐,殿下领军来到冀州,想必是要在来年开春,一举击破公孙瓒……” 听着公孙兰说的话,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并没有答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公孙兰那张雪白如玉的脸庞。 被刘辩盯着看,公孙兰并没有显得多么局促,反倒是神色很坦然的接着说道:“公孙瓒对殿下所为之事,辽东公孙家已是悉数知悉。虽是同姓公孙,我辽东却是对其不齿,臣下奉家父之命前来,愿同殿下、袁家结盟,出兵蓟州……” “说吧,甚么好处?”不等公孙兰把话说完,刘辩就截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世间绝无不想好处的算计,辽东出兵,想要本王给你们甚么好处,公孙将军尽管直言!” 显然是没想到刘辩会直接将话题引到利益上来,公孙兰愣了一下,随后神色便坦然了下来,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言重,辽东公孙家乃为汉臣,如何敢向殿下讨要好处。” “汉臣也有汉贼和功臣之分!”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凝视着公孙兰,刘辩对他说道:“汉贼,如董卓之流,本王自是要兴兵讨伐!可功臣,本王却是从来不会吝啬赏赐!辽东公孙家,既是愿意随同本王讨伐公孙瓒,便是我大汉的功臣,讨要些好处,又算得甚么?” 刘辩如此一说,公孙兰才放下心来,对刘辩说道:“辽东苦寒,乃是为大汉抵御东胡之处,辽东公孙家无有他想,只欲殿下敕封家父为辽东刺史便可……” “辽东刺史……”听了公孙兰的请求,刘辩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对公孙兰说道:“刺史之职,恐怕只有当今陛下,方可册封!” “辽东只认得殿下,不晓得陛下!”出乎刘辩意料的,是他的话音刚落,公孙兰就站了起来,很是激动的对刘辩说道:“这大汉天下,本就是殿下的!朝堂之上的陛下,不过是董卓扶持的傀儡而已!天下英雄,何人服他?以家父之意,殿下不若重立庙堂,登基称帝!匡正大汉宗庙!” “公孙将军所言甚是!”公孙兰的话,与袁绍父子的意图不谋而合,他刚说出想要刘辩登基称帝,一旁的袁熙就站了起来,跨步走到暖阁正中,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若是登基,天下英雄定当归附!我冀州袁家,便会首当其冲!” “此事容后再议!”袁绍父子已是不止一次提起要刘辩登基,刘辩却是晓得,李傕、郭汜日久必乱,刘协眼下尚有翻身的可能,此时登临帝位,绝非最好时机,于是断然拒绝二人道:“将来之事尚不可说,眼下本王是绝不会登基称帝,尔等切莫再提此事!” 被刘辩当面拒绝,袁熙已是习以为常,告了声罪,退回矮桌后坐下。公孙兰的脸上,却不免现出了一抹失落。 “对于助本王攻伐公孙瓒,辽东公孙家,有何打算?”不等公孙兰说话,刘辩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攻破公孙瓒之上,向公孙兰问道:“你等何时出兵?出兵多少?若是来日真个击破了公孙瓒,本王定会向陛下呈请,敕封公孙度将军为辽东刺史!” “谢殿下!”刘辩拒绝称帝,虽是让公孙兰心内感到很是不舒服,可他答应呈请刘协册封公孙度为辽东刺史,却使得公孙兰心内一喜,赶忙向刘辩谢了一句,对刘辩说道:“开春三月,五万辽东大军直捣渔阳,与殿下在渔阳会师!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公孙度当年入驻辽东,将辽东占为己有,经过常年发展,实力已是非常强悍。他之所以承认刘辩,而不愿认刘协为帝,乃是因为刘辩麾下有着数十万洛阳军,相比于长安的刘协,更可能守得住大汉基业。 相比于四世三公,对大汉有着深厚感情的袁绍,公孙度更像是个投机者。他不过是将宝押在看似更容易获胜的一方,以求来日能为辽东公孙家博取更多好处。 刘辩允诺恳请刘协敕封公孙度为辽东刺史,更是辽东公孙家想也没想过会得到的好处。 奉了公孙度之命,前来向刘辩示好的公孙兰,盘算着好处已是悉数到手,当即便表示辽东会有五万大军南下,助刘辩攻破公孙瓒。 第435章 看他不像个男人 十多桶冷水兜头泼在躺了一地的龙骑卫脸上。 昏迷中的十几名龙骑卫被冷水一激,一个个打了个寒噤。领头的龙骑卫刚睁开眼睛,便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一个鲤鱼打挺蹿了起来,下意识的向腰间一摸,却发现长剑并不在身上。 没有摸到长剑,他心内一惊,赶忙摆出了格斗的架势,浑身水淋淋的逼视着提着水桶站在屋内的十几个粗壮汉子。 其余龙骑卫此时也都纷纷跳了起来,蹿到龙骑卫军官的身后,一个个紧攥着拳头,瞪着屋内的汉子们,眼见一场厮杀,是在所难免。 就在一群浑身**的龙骑卫要纵身蹿上去,冲向朝他们泼冷水的汉子们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拉了开来。 两个粗壮的汉子拉开房门,随后立于门的两侧,让出了通路。 穿着一身麻布深衣的刘辩随后抬脚走进屋来,跟在刘辩身后的,除了管青和袁熙,还有白衣胜雪的公孙兰。 “都退下!”双手负在身后,进了屋内,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那十多个刚被人用冷水泼醒的龙骑卫低喝了一声。 见刘辩走了进来,龙骑卫们愣了一下,随后便双腿一曲,齐齐跪伏在地上,领头的军官更是惶恐不安的对刘辩说道:“我等保护不力,恳请殿下降罪!” “公孙将军聪慧过人,且是以有心算无心,你等也是未有见过如此物事,着了道儿也怨不得你等!”朝跪伏在地上的龙骑卫们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先是安抚了他们一句,随后向跟在身后的公孙兰说道:“公孙将军把本王麾下弄的浑身是水,莫非不给他们换套干爽衫子?” “臣下早已备妥!”刘辩的话才落音,公孙兰就应了一声,向身后的一个汉子说道:“去把干爽衣衫取来,给殿下的卫士们换上。” “诺!”那汉子应了一声,转身朝另外几个汉子招了下手,与那几个汉子一同退出了房间。 没过多会,几个汉子就捧了十多套崭新的衣衫折了回来,在公孙兰身后一字排开。 扭头看了一眼捧着衣衫的汉子们,公孙兰摆了下手,汉子们随即便走到已然站起身,一个个如同落汤鸡般的龙骑卫身前。 龙骑卫并没有立刻去取汉子们手上的衣衫,而是把目光都投向了刘辩。 直到刘辩缓缓点了下头,十多个龙骑卫才从汉子们手中拿过衣衫,一个个手中捧着干净衫子,躬身立于厅内。 “袁将军!”待到龙骑卫取了衣衫,刘辩向站在身后的袁熙说道:“烦劳将军先一步返回官府,备办酒宴,本王今日晚间要宴请公孙将军,以贺我等同盟达成!” “谨遵殿下旨意!”袁熙应了声,抱拳躬身,向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等换上衣衫,再随本王一同返回官府。”待到袁熙离去,刘辩微微蹙着眉头,向那十多名双手捧着衣衫却并没有立刻换上的龙骑卫交代了一句,转身走出了房间。 管青与公孙兰紧随在刘辩身后,刚出房门,公孙兰就压低了声音向刘辩问道:“殿下以为,冀州袁氏与公孙瓒之战,孰胜孰负?” “我等不过来打个秋风!”刘辩并没有去看公孙兰,只是微微一笑,仰脸望向天空,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袁氏忠于朝廷,当年董卓势强,袁隗等人因袁绍起兵反董而遭戕害,可谓满门忠烈。公孙瓒外强中干,并无得力人手可用,长此以往定非袁氏对手。既然袁氏想要整个河北,本王便将这方土地送于他们就是!” 刘辩这番话,说的是意味深长,公孙兰听在耳中,虽是品咂着其中滋味,却并未说话,只是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微微躬身立于刘辩身后。 “乐户中的女子,皆为可怜之人!”在屋外伫立了良久,待到十多名龙骑卫换上干爽衣衫,又取回了随身配备的长剑出得门来,刘辩才对公孙兰说道:“公孙将军莫要为难她们才是!” 乐户中的女子,在公孙兰面见刘辩之前,便都被人控制了起来,眼下她们就犹如一群待宰的羔羊,公孙兰只须一念之间,既可让她们生,也可让她们死。 “臣下定当遵从殿下嘱托!”没有想到刘辩竟会挂念着那群风尘女子,公孙兰愣了一下,眸子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好似明白了甚么,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定不会动她们一根头发!” “今晚本王便在官府之中恭候公孙将军!”点了下头,刘辩向公孙兰交代了一句,在管青和十多名换上干爽深衣的龙骑卫簇拥下,出了乐户大院,走上街道,径直朝官府方向去了。 一直将刘辩等人送出乐户大门,直到刘辩等人走远,公孙兰才回到乐户庭院中,扭头望着右侧的阁楼,对一旁的两个汉子说道:“除彼处之人不可漏过一个,其他人悉数释放!” “诺!”得了公孙兰吩咐,两个汉子齐齐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二人分别朝乐户的正厅和右侧阁楼快步走去。 站在庭院中,望着右侧阁楼方向,没过多会,公孙兰就听到从右侧阁楼传来一阵男人和女人的尖叫惨嚎声。 惨嚎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是十数个呼吸的光景,乐户的庭院内便恢复了宁静。 领着管青和一队龙骑卫离开乐户,沿着青石街道快步向着官府走去。一路上,街边无数女子向刘辩和管青投来了仰慕的目光,待到他们远去,许多女子甚至还望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嘀咕着甚么。 一些上了年岁大婶小声谈论刘辩和管青俊俏,以及那些龙骑卫各个生龙活虎,定是会将委身于他们的女子伺候的舒畅通泰。听着她们的谈论,那些尚且年轻,还未经过人事的姑娘,则是个个羞红着脸,意欲不听,却有克制不住,想多听几句。 若是没有遇见公孙兰,被街道上的女子们如此追看、谈论,刘辩定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可是自打见了公孙兰,得知冀州又多了一股势力存在,刘辩的心思就始终围绕着辽东公孙家究竟要在袁绍同公孙瓒的战争中得到怎样的好处,哪里还有闲暇去管那些女子在说些甚么。 “青儿!”要走到官府,刘辩向跟在侧后方的管青小声问了一句:“你觉着那公孙兰如何?” “太过白净!”刘辩的问题刚问出口,管青就微微蹙着眉头,神色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说道:“而且此人目光阴柔,声音也好听的有些过了……” “青儿想说什么?”从管青的话里,刘辩隐约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他扭头朝管青那张微微蹙着眉头的俏脸看了过去,放缓了些步子,向管青问道:“可是看出了甚么端倪?” “不!”管青摇了摇头,回望着刘辩,有些迟疑的说道:“青儿总觉着他不像是个男人,反倒像是个柔美的女子。只是却要比寻常女子,阴毒了许多!” “女子?”听了管青的这番话,刘辩愣了一愣,没再多说什么,快步走向邯郸官府。 邯郸城内,粮草颇多,其中不乏肉食。这也是黑山军围城之时,城内守军人数极少,却士气不减的根本因素之一。 领着管青等人,刚回到官府,刘辩并没有赶往前厅,而是命人将庞统寻来,带着管青径直朝后院阁楼去了。 刘辩入住的阁楼,坐落于官府后园的黄金分割点。阁楼二层的房间,前后两面都开着窗子,站在窗边,便可将整座后园的景致尽收眼底。 回到阁楼,刘辩走到面朝外院的窗口,望着外院与内院之间的圆门。跟他进入房间的管青,则站在他身后一步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陪刘辩的日子久了,管青晓得,刘辩有个习惯。他思考很难捋清的事情,总爱站在窗口,让风儿吹拂着他的脸颊,从清风中寻求几分清爽,以求尽快抽丝剥茧,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刘辩思考的时候,管青也不会轻易打断他的思绪。这个时候,她会做的,就是保护好刘辩,不让任何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站在窗边的刘辩,此时思索的并非该如何应对辽东公孙家,他考虑的更多的,则是回返的路上,管青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与公孙兰相见,刘辩并未发现他有甚么异状,可管青却说出他很可能是个女子的话来。 身为女儿家,心思自是要比男人纤细许多,有的时候,女人的直觉,比男人的深思熟虑来的更为直接、更接近真相! 假若管青的直觉真的没错,公孙兰是个女儿家,那么她一个女子来到中原,所要做的事,恐怕便不会只是与刘辩结盟这么简单。还有什么更为紧要的事,需要辽东公孙家,派出个女儿来到中原? 刘辩满脑子都在寻思着公孙兰究竟是男是女,来到中原除了联合他和袁绍攻伐公孙瓒,还有甚么更为紧要的事,门外传来了一名守门羽林卫的声音:“启禀殿下,军师求见!” 正思索着事情的刘辩没有听到那羽林卫的声音,站在他身后的管青却是听了个真切。 “殿下,军师来了!”见刘辩没有反应,管青向前半步,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听到管青说话,刘辩怔了一下,赶忙转过身,对管青说道:“快请军师入内说话!” “诺!”管青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门边,将房门拉开,恰好看到庞统正立于门外,等待着刘辩召唤。 “军师!”见到庞统,管青抱起双拳,向他行了一礼,对他说道:“殿下正在屋内等候!” 双手抱拳,给管青行了一礼,庞统抬脚迈过门槛,走进屋内。 “军师快快入内,本王有要事与军师商议!”庞统刚进房内,背向窗口站着的刘辩就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他快些入内。 见刘辩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庞统晓得他定是遇见了难解的问题,向刘辩行了一礼,也没做推搪,径直走到屋内的一张草席上,待到刘辩于主座坐下,他也跟着坐了下去。 第436章 为主人讨公道的黑衣人 “殿下以为,那公孙兰来到中原,定是另有所图?”跪坐于刘辩对面,庞统微微蹙着眉头,那张虽是年轻,却丑出了性格的脸稍显有些扭曲,神色中透着几分了然的对刘辩说道:“殿下有此疑虑也是当然,若要晓得那公孙兰究竟是否男儿之身,今晚殿下只需邀他同铺而眠便可!” “这……”庞统说要刘辩与公孙兰同铺而眠,刘辩有些迟疑的向管青看了一眼,对庞统说道:“如此做来,恐怕不便……” “无有甚么不便!”庞统缓缓的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寻常士族,女子多是联姻,以此博取更多利益。若公孙度将其族中女子派到中原,恐怕并非联姻这般简单。殿下心内只是猜测,终是无法做出应对。公孙兰终究是辽东公孙家世子,除殿下外,又有何人可邀他同铺而眠。若今晚探得公孙兰乃是男儿身,一切便都如他所说那般明了。可若他真是女儿身,殿下与袁绍,恐怕只是公孙度棋局中的两颗棋子……” 话说到这里,庞统晓得已是将话说的过了一些,赶忙止住了话头,望着刘辩,神色中略微浮现出了几分不安。 “军师只管畅所欲言,无须顾忌!”看出庞统神色中的不安,刘辩抬手朝他摆了摆,对他说道:“本王也是人,是人便可能被他人利用。军师只管替本王分析眼下形势,话说的重些,也是无妨!” 刘辩如此说了,庞统便不再担心将话说的重了会惹恼了他,于是接着说道:“女子行走世间,从他人之处谋利,无非只是脱下衣衫……” 庞统刚说到这里,一旁站着的管青就冷下了脸,对刘辩抱拳说道:“殿下与军师商谈要务,青儿不便在此,且去门外候着。” 从管青的语气中,刘辩听出了几分不悦,晓得是庞统的话让她心内不快,也不强留她,点了点头对她说道:“莫要随意走动,待会本王还要找你。” “诺!”管青应了一声,也不和庞统打招呼,转身走到门口,将房门一拉,退出了房间。 直到管青说话,庞统才恍然明了,今日不知为何,总是将话说的差了。先是说刘辩被别人当做棋子,刘辩并未恼怒,可说到女子谋利的手段之时,却忘记管青尚在身旁,硬是将不该说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扭头看着管青离去时关上的房门,庞统心内不免感到有些懊恼。 说来也怨不得庞统说话缺乏深思熟虑,眼下的他,虽说是智虑过人,年岁终究小了一些。十五六岁的人儿,尽管是已做了洛阳王的军师,在一些人情世故上,毕竟还是差了不少。 刘辩看出管青的离去,让庞统刚卸下的顾虑又重新回到心头,赶忙对庞统说道:“军师不必理会,青儿那里,自有本王前去与她详说。眼下此处只有本王与军师二人而已,军师只管将心内所想告知本王便是!” “诺!”刘辩再次出言开解,庞统这才应了一声,接着对刘辩说道:“方才殿下说过,公孙兰曾去过洛阳。在洛阳令人杀了国渊,且可全身而退,想来洛阳之外应是有所接应……” 话说到这里,庞统略微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若他真是公孙度之子,只可说辽东公孙家有此子在,来日定当雄霸一方!可他若是女子,想来那公孙度必是有更大的野心,殿下不得不妨!” “也罢!”听完庞统的话,刘辩低头想了想,最后才站起身,走到窗口,面向窗外,对庞统说道:“军师可通告将军们,今晚一同来到官府赴宴!” “臣下告退!”刘辩已然起身,庞统晓得,在刘辩心中定是做出了决断,于是也不再耽搁,站了起来,抱拳朝着刘辩的背影躬身一礼,告了个退,离开了房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西斜的残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时,一队十数人的骑士沿着城内的街道缓缓向着邯郸官府走来。 骑着一匹白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袭白衣胜雪的公孙兰,跟在他身后的十多名卫士,尽是一身青衣装扮。 天气已是凉了,卫士们身上穿着的衣衫很厚,可即便如此,厚厚的深衣,却还是没能遮掩住卫士们魁梧的身材。 每个卫士的腰间,都悬挂着一柄长剑。跟在公孙兰的身后,这些卫士虽说是骑在马背上,眼睛却不住的向街道两侧瞟着。 十多个卫士的目光并不是瞟向同一个角落,他们的视线纵横交错,虽说只有十多人,视线却交织成了一片大网,将街道两侧的景致尽收眼底。 “杀!”眼见离邯郸官府只有两三条街,就在公孙兰等人转了个弯,刚走到两条街衔接的街角时,侧旁的民宅内,突然传出了一阵喊杀声,数十名身穿黑色深衣的汉子手持长剑、圆盾,从侧旁的民宅内冲了出来,将公孙兰等人团团围住。 这群汉子冲出,惊着了公孙兰等人胯下的健马。十数匹健马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长嘶,其中有两匹甚至高高扬起前蹄,在马背上的骑士极力控制下,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公孙兰!”将公孙兰等人团团围住,领头的黑衣汉子一手持着圆盾挡在胸前,另一只手提着长剑朝公孙兰一指,向他喝道:“亏得我家主人将你视为座上之宾,却不想你竟会谋害于他……” “世间有些人,注定是要为他人所用!”黑衣汉子的话还没有喊完,公孙兰就一脸讥诮的仰起脸,望着已然快要黑下去的天空,对那汉子说道:“你家主人已是无用,他知道的太多,自是不能留他活着……” 话说到这里,公孙兰低下头,看着挡在面前的几个黑衣汉子,话语中带着几分鄙夷的接着说道:“就凭你等,莫非也要拦阻本将军不成?” “哼哼!”公孙兰的话音才落,领头的黑衣汉子就冷哼了两声,嘴角牵了牵,不无讥诮的说道:“将军?就你公孙兰,也算得是将军?” 当那黑衣汉子说出这两句话时,公孙兰的脸色陡然一冷,抬手向身后招了下,压低了声音向跟着他的卫士们喝道:“杀!一个不留!” 得了公孙兰这声命令,跟在他身后的十多名青衣卫士,齐齐翻身跳下马背,大喝了一声,纵身朝着身穿黑衣的汉子们扑了上去。 “杀!”公孙兰的卫士已然动手,拦住他们去路的黑衣汉子们,自是不肯落了下风,领头的黑衣汉子将长剑朝前一摆,怒喝了一声,迎着一名青衣卫士冲了上去。 公孙兰的卫士人数并不算很多,只有十二人,而围着他们的黑衣汉子,却足有四十余人。 双方人数对比,几乎快要达到四比一。可骑在马背上的公孙兰,在看着卫士们与黑衣汉子厮杀时,脸上却是一片淡然,就好似这场争斗根本不存在悬念,他的卫士必定能够战胜黑衣汉子们一般。 一手持着长剑,另一只手持着盾牌,迎面冲向一名青衣卫士,领头的黑衣人在即将与那青衣卫士错身的一刹,手中长剑横向一削,直取那青衣卫士的颈子。 眼见长剑即将削中那青衣卫士的颈项,领头的黑衣人心内刚生起一丝欣喜,陡然感到小腹一阵剧痛,与他错身蹿过的青衣卫士并未被他的长剑划过,而是径直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朝前踉跄着冲出了几步,待到站稳脚跟,领头的黑衣人左手盾牌无力的垂下,他瞪圆了眼珠子,满脸不敢相信的朝小腹上看了过去。 腹部的黑色衣衫被切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从切开的口子中,朝外喷涌着一坨坨油腻的肥肠。 肥肠在鲜血的推挤下,从腹腔被开出口子的地方涌了出来,累垂搭挂的掉落在地上,白花花的一大坨,让人看起来感觉很是恶心。 领头的黑衣人下意识的丢掉手中的长剑和盾牌,双手抓起从腹腔涌出的肥肠,手忙脚乱的想要把肠子塞回肚子里。 沾满鲜血的双手正塞着肠子,领头的黑衣人只觉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暗,就在一切都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的耳畔传来了一声大吼。 紧接着,一阵凉凉的感觉从他的颈部划过。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头颅已是被一名青衣卫士劈了下来,掉落在地上,骨碌碌的翻滚出好远,一直滚到公孙兰的坐骑蹄下,才停了下来。 低头朝地上的人头看了一眼,公孙兰嘴角牵起一抹残虐的笑容,双头一提缰绳,他胯下的骏马长嘶一声,高高抬起前蹄,将其中一只前蹄重重的朝着那颗人头踏了下去。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人头的骨骼被沉重的马蹄生生踏碎,一股白花花的脑浆顿时四散飚射,和着血渍喷溅了一地。 “何人私斗?”一个个黑衣汉子倒下,就在最后两个黑衣汉子掉头打算逃走的同时,街道的尽头传来一声爆喝,一队身穿红色衣甲的洛阳军,正飞快的朝着这边奔来。 那两个黑衣汉子见了洛阳军,就犹如见了救星一般,正要迎着洛阳军跑过去,他们的颈子分别被一只粗壮的臂膀勒住。 “住手!”已经跑近了的洛阳军见两个黑衣汉子被公孙兰的青衣卫士勒住,领队的军官赶忙向那两名青衣卫士高喊了一声,意图从他们剑下将两名黑衣汉子救下,以便问清为何在街市上厮杀。 军官的喊声才落,两柄锋利的长剑已然架在了那两个黑衣人的颈子上,随着两股如同喷泉般的鲜血飚射而出,两名被勒住颈子的黑衣人,脖子上分别被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第437章 巧遇吕温候 “围起来!”巡逻的洛阳军冲到近前,领兵的军官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随后将手一挥,向身后的兵士们喊了一嗓子。 二十多名洛阳军得了命令,立刻提着朴刀,将公孙兰及他的卫士们围在了中间。 这队洛阳军,并非羽林卫,更不是以剑术强横著称的龙骑卫。他们只是普通的洛阳军主力官兵。 若是在战场上,他们的战力或许不会比刚被公孙兰卫士除掉的那群黑衣汉子差上多少,可私下打斗,他们却并不擅长。 只要公孙兰一声令下,这队洛阳军便会立刻被他麾下的卫士们悉数诛杀。 可公孙兰并没有那么做,被二十多名洛阳军包围,公孙兰的脸上却是一片淡然。 他双手抱拳,朝领兵的洛阳军军官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将军,在下乃是辽东公孙兰,受洛阳王殿下之邀,前去官府赴宴,不想却被贼人设伏,属下下手重了些,未有留下活口,还望将军海涵!” 公孙兰说出他是受洛阳王之约前去赴宴,军官愣了愣,将还骑在马背上的公孙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侧头向一旁的一个兵士小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那兵士应了一句,转身飞快的走了。 “公孙将军请少待!”待到兵士离去,军官抱拳给公孙兰回了一礼,对他说道:“在下已命人前去官府询问,若将军所言不差,自当放行!” “有劳将军!”骑在马背上,朝那洛阳军军官点了下头,公孙兰一手提着缰绳,挺直了身板,往官府方向望了过去。 太阳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最后一抹霞光也随着落日的西沉而消褪殆尽!被一队洛阳军包围着的公孙兰等人,立于黑暗下来的街道上,动也不曾多动过一步。 几名洛阳军的兵士,已经将那些被杀死的黑衣人摆放在了一处。青石铺就的地面上,还凝结着一片片血渍,空气中也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公孙兰的卫士与那群黑衣汉子厮杀时,这条街道上虽是有百姓听到了喊杀声,却是没人敢伸头出来看个究竟。 毕竟城内的百姓,如今男人很少,剩下的多是女子。女人家天性胆小,外面喊杀阵阵,她们早已是吓的浑身哆嗦,哪还会有几个人敢出头看个明白。 等了约莫一两柱香的光景,公孙兰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手提着缰绳,微微蹙起眉头,仅仅片刻工夫,便接连看了带人将他与卫士们包围起来的洛阳军军官好几次。 被公孙兰看了好几次,那洛阳军军官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似得,依旧手按腰间长剑的剑柄,笔直的挺立着身子,犹如一尊雕塑般挡在公孙兰等人身前。 就在公孙兰几乎快要没了耐性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道尽头传来。数十支火把晃动着,朝公孙兰等人立身的地方奔来。 “敢问前方可是公孙将军?”数十名持着火把,身穿洛阳军衣甲,头盔上插着大红羽毛的羽林卫跟着一名体格健壮的洛阳军将领,跑到公孙兰等人近前,那洛阳军将领刚止住脚步,就向公孙兰高声问了一句。 那将领生的是膀阔腰圆,双腿微微叉开,往街道上一站,就犹如一尊铁塔般将路给堵了个严实。 虽说洛阳军将领带来的几十名羽林卫都举着火把,可火光是在他身后蹿腾,不仅没能映亮他的面容,反倒使得他被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脸面要比纯粹站在黑影中更加朦胧。 “在下正是公孙兰!”见问话的是个洛阳军的将领,公孙兰赶忙翻身跳下马背,向那将领抱拳回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将军高姓大名?” “某乃典韦!”双手叉着腰,挡住公孙兰等人去路的洛阳军将领扯着嗓门说道:“殿下晓得将军半道遭截,很是担忧,特命末将前来迎接!将军,请!” 说着话,典韦侧身向后退了一步,朝公孙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孙兰也赶忙回了个请的手势,对典韦说道:“多谢殿下记挂,有劳典将军,典将军请!” 典韦也不与公孙兰客套,点了下头,同公孙兰一道,并肩朝着邯郸官府方向走去。 数十名羽林卫,持着火把,紧随在二人身后。临行前,一个羽林卫军官走到先前拦住公孙兰等人去路的洛阳军军官身前,小声对他说道:“将尸体悉数收敛,明日一早,殿下将会亲自验看。” “诺!”羽林卫军官,论官阶,与那洛阳军军官相当,可在洛阳军之中,即便是羽林卫、龙骑卫的兵士,到了主力和偏营之中,也是要比普通军官高上半阶,因此洛阳军军官得了吩咐,并未多说甚么,赶忙抱拳应了一声。 已经与典韦一同走出几步的公孙兰,听到那洛阳军军官应声,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便扭头沿着街道继续向前走去。 保护公孙兰的十多名青衣卫士牵着马,紧跟在羽林卫的身后。 晚上的街道异常宁静,数十人及十多匹马走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清晰可闻。 街道两侧的民宅,家家闭户,偶尔会有几户人家的窗子后面探出半截脑袋,偷偷的向外张望。可当这支人数并不算很多的队伍从这些民宅窗前经过时,原本向外张望的脑袋,立刻便会收了回去。 洛阳官府门外,五百名龙骑卫在邓展的率领下,列着整齐的队伍,举着火把,等候着典韦前去迎接的公孙兰。 公孙兰等人还没有来到,得了赴宴邀请,穿着一身宝蓝色华服的吕布,带着高顺、张辽等人,快步朝着官府正门走来。 “吕将军!”见吕布等人走了过来,邓展上前两步,抱拳朝吕布拱了拱,对他说道:“殿下有吩咐,将军们若是来了,请入前厅等候。” “殿下何在?”吕布并没有听从邓展的吩咐立刻进入前厅,而是对邓展说道:“末将有要事向殿下呈禀。” “将军何事?”邓展并没有回答吕布的问题,而是对他说道:“告知末将,末将代为通禀!” 盯着邓展看了一会,吕布微微皱起眉头,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很是无奈的甩了下头说道:“罢了,便告知将军也是无妨!” “末将麾下陷阵营,原本三千余人,战力却是寻常!”说话时,吕布神色中还带着几分不情愿,可眼下又见不着刘辩,待到见了刘辩,恐怕酒宴之上也是不适宜提他的要求,于是虽心有不甘,却还是很无奈的对邓展说道:“这两日高顺将军把陷阵营精英将士留下七百余人,号称一千。急需重甲以及兵刃配备,末将打算向殿下讨要一些兵器衣甲……” “原来如此!”听完了吕布的话,邓展点了点头,对吕布说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会把将军所需告知殿下!” “如此便多谢邓将军!”没有亲口向刘辩提出请求,吕布心内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可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得向邓展谢了一声。 就在吕布与邓展说话的当口,一个龙骑卫军官跑到邓展身旁,抬手朝前面一片晃动着的火光一指,对邓展说道:“将军,公孙将军来了!” 听到那龙骑卫军官的话,邓展扭头顺着军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几十只晃动着的火把正朝他们这边缓慢的移动着。 “吕将军、各位将军先请!末将暂且告退!”见了那几十只火把,邓展赶忙朝吕布等人抱拳拱了下手,告了个退,快步迎着公孙兰等人走了过去。 回头看了邓展一眼,吕布向身后的张辽等人招了下手,朝着官府正门走了过去。 吕布等人走的很慢,刚要走到官府门口,吕布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个如同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前方可是吕温候?” 听到这声音,吕布微微蹙了蹙眉头,转过身朝传来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白衣,正朝他这边走过来的俊俏少年。那少年生的是唇红齿白、肌肤胜雪,模样儿很是可人。 “在下辽东公孙兰,久仰温候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刚与邓展见过礼的公孙兰走到了吕布近前,抱拳躬身,深深向吕布行了一礼。 不知为何,自从见了公孙兰的样貌,吕布的一双眼睛,就没从他脸上挪开过。目光直勾勾盯着公孙兰的脸,在公孙兰躬身行礼时,吕布赶忙伸出手,托起公孙兰的两只手腕,将他扶了起来。 当手掌托着公孙兰手腕时,吕布只觉得触手一片滑腻,愣了一愣,在公孙兰直起身后,他竟是没有将手收回。 吕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公孙兰,公孙兰竟是脸颊一红,把头扭向了一旁,娇羞的小模样儿,甚至比许多当世的美女更加可人。 或许是想到公孙兰的身份,吕布也不敢太过僭越,虽是有些不舍,却还是收回了手,抱拳给公孙兰回了一礼说道:“公孙将军之名,布也是如雷贯耳!” 这句话吕布说的多少有些虚伪,辽东公孙度的名头,他倒是听过,就连公孙度的儿子,他也是晓得一两个,却从来没有听说有个叫做公孙兰的。 可公孙兰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在吕布收回手之后,他便将脸转向了吕布,比女子还要俏丽许多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对吕布说道:“末将不晓得温候也在殿下帐前,若是晓得,今日定会带来末将为温候备办的礼物,以敬温候!” 公孙兰说为吕布备了礼物,吕布并未做任何推辞,只是抱着拳,微微欠了欠身子,算做是向公孙兰道谢。 “今日有幸与温候在此相遇,末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温候一力成全!”见吕布没有说话,公孙兰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对吕布说道:“明日晚间,末将会在住处设下酒宴,还望温候务必驾临!” 第438章 同铺而眠 邯郸官府前厅内,一片灯火通明,数十只烛台上点燃着无数白烛。 白烛的火光几乎铺满了整个大厅,大厅临门的角落,十数名乐工正坐在相对阴暗的角落,奏着一曲众人几乎已是耳熟能详的乐府音律。 大厅正中,五个身穿罗裙的舞娘正如同仙子一般,舒展着宽大的裙袖,伴着轻快的音律翩翩起舞。 “殿下!”看着厅内翩翩起舞的舞娘,公孙兰站起身,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臣下前来,无甚可敬献殿下,带得一礼物,还望殿下不嫌粗鄙!” “公孙将军所赠,自是稀世奇珍,本王如何敢嫌粗鄙!”听说公孙兰带了礼物来,刘辩也不推辞,朝他缓缓点了下头,应了一句。 在刘辩与公孙兰说话时,立于前厅门边的邓展抬起一只手臂,向乐工们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见了邓展的手势,乐工们赶忙止住了演奏,原本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的大厅顿时陷入了一片宁静。 随着乐曲止住,无名舞娘也收起了舞姿,向刘辩福了一福,撤步退到厅内的角落中。 刘辩没有推辞收受馈赠,乐工们也已止住了演奏,公孙兰站直身子,扭头望着门外,轻轻拍了两下巴掌。 厅内众人此时都未说话,厅内静的出奇,公孙兰的巴掌声清晰的传到了门外。 随着公孙兰巴掌声落下,一条淡蓝色的身影娉娉婷婷的从厅外走了进来。 淡蓝的纱裙犹如一片薄薄的云霞,飘飘渺渺形同虚无却又是那么的真实,进入厅内,一直到了大厅正中,那身影才停下脚步,施施然的向刘辩行了一礼。 “芳儿见过殿下!”双手交叠于身前,身着淡蓝纱裙的芳儿向刘辩福了一福,嗓音甜美的招呼了一声。 见公孙兰带来的竟是早先在乐户中献舞的芳儿,刘辩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扭头看向一旁的公孙兰,本想问他究竟何意,不过最后却还是忍住没有把话问出口。 “臣下已然查明,芳儿姑娘虽出身乐户,却只是艺伶,尚且冰清玉洁……”见刘辩看他,公孙兰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臣下斗胆,将芳儿姑娘从乐户之中赎买,赠于殿下,还望殿下莫怪臣下擅作主张!” “公孙将军倒是颇懂本王心思!”刘辩舒展开眉头,嘴角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随后向立于前厅门旁的邓展说道:“烦劳邓将军,引领芳儿姑娘前去后园偏房歇息!” “诺!”邓展跨步上前,抱拳应了一声,随后朝穿着一身蓝色纱裙的芳儿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姑娘请随末将前来!” 进入前厅,芳儿原本已是做好了要为刘辩歌舞一场的准备,却没想到,刘辩根本没让她歌舞助兴,而是直接命人将她送到后园歇息。觉着有些被冷落了,芳儿的神色中不免流露出几许失望。 不过刘辩既已让她先去歇息,已然从公孙兰那里得知刘辩身份的芳儿也不敢多说甚么,再次向刘辩福了一福,随着邓展离开了前厅。 “天色已然不早,众位也该早些歇息!”待到邓展领着芳儿离去,刘辩坐直了身子,扭头看着公孙兰,对公孙兰说道:“公孙将军方才已是说过,来年开春,辽东公孙家将会自北方出兵。届时只须攻破公孙瓒,本王定当兑现允诺。” “多谢殿下!”刘辩再次申明会兑现承诺,公孙兰赶忙又抱拳向刘辩谢了一句。 就在他刚要放下抱着的双手时,刘辩又接着对她说道:“蓟州之战牵扯颇多,本王今日欲与将军同铺而眠,详细商谈战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辩说出要和公孙兰同铺而眠,公孙兰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愕然的望着刘辩,过了好一会,才躬身应道:“谨遵殿下吩咐!” 想要试探公孙兰是男是女的刘辩,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轻易便应允同铺,扭头朝侧首坐着的庞统看了一眼。 见刘辩看他,庞统并未说话,只是从桌案上端起茶盏,把茶盏凑到嘴边,品了一口盏中的茶水。 “众位且各自回去歇息!”见庞统如此,刘辩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向众人摆了下手说道:“本王也是有些倦乏了,公孙将军请留于此处,稍候随本王前往后园歇息!” “诺!”刘辩吩咐众人回去歇息,厅内众人自是不会再多多耽搁,全都站了起来,齐齐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便在庞统的带领下,纷纷离开了前厅。 跟着众人离开前厅,吕布一边走,一边回头向公孙兰看着。不知为何,看着公孙兰,想到他今晚要与刘辩同睡一张铺盖,吕布心内就隐隐的有些不太好受。 望着正离开前厅的众人,公孙兰看向吕布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着几分凄迷。那神情就好像是一个即将与情人分别的少女,幽怨中又透着无尽的无奈。 若是此时站在厅内的不是刘辩,而是其他什么人,恐怕并不会留意到公孙兰与吕布的异样。在二人目光对接之时,观察力极其入微的刘辩,却是立刻发现了他们的不寻常之处。 “吕将军请留步!”发现公孙兰和吕布神色间有些异样的刘辩,在吕布前脚刚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向吕布高喊了一声。 听得刘辩唤他,吕布赶忙回头,快步走到刘辩身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但凡有令,只管吩咐,末将无不遵从!” “且送公孙将军回内室安歇!”刘辩并没有立刻应吕布的话,而是向站在门口的两名羽林卫吩咐了一句。 两名羽林卫应了一声,其中一人向公孙兰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公孙将军,请随我二人前来!” 刘辩突然叫住吕布,公孙兰心头一紧,心知方才他与吕布对视的眼神被刘辩发现,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向刘辩告了个退,跟着那两名羽林卫离开了前厅。 公孙兰离去之时,吕布回过头,望着他的背影,神色间现出了几许痴迷。 “吕将军!”吕布回头看着公孙兰,刘辩侧着脑袋,仔细的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轻轻唤了他一声。 或许是看公孙兰时太过入神,吕布竟是没能听到刘辩唤他。 “吕将军!”见吕布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刘辩又将声音抬高了一些,再次唤了吕布一声。 这一次,吕布听到了刘辩的喊声,身子一震,赶忙扭过头,抱拳躬身立于刘辩面前。 “吕将军好似对那公孙兰颇为上心!”待到吕布回过头,刘辩一手捏着下巴,凝视着吕布的脸,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向吕布问道:“莫非将军也好男风?” 被刘辩如此一问,吕布愣了一愣,赶忙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对刘辩说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着公孙将军生的太过俊俏,心内颇为有些疑惑……” “疑惑他是个女子?”歪头看着吕布,不等吕布将话说完,刘辩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既然吕将军有所疑惑,今晚便要将军去与公孙兰同铺,如何?” “这……”早先看着公孙兰时,吕布的眼神中满是凄迷,此时刘辩果真要他去与公孙兰同住,吕布却有些迟疑了,他愣了一愣,才嗫喏着说道:“今晚本当殿下与公孙将军同铺而眠,布怎敢夺殿下所爱?” “无非是谈些明春出兵细节!”双手背在身后,刘辩朝前走了几步,从吕布身旁走过,背朝着吕布说道:“吕将军前去,只须告知公孙将军,本王今日晚间突有急务,要将军代本王与他商议详情便可。” “诺!”刘辩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吕布晓得他并非试探,悬到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转过身面朝着刘辩的后背,应了一句。 “吕将军切记,若是试探得公孙兰是个女子,他定会请将军替他保密!”从吕布应答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欣喜,背朝着吕布的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容,接着说道:“将军当可应允着,回头告知本王,本王自会为将军前去辽东提亲!若他只是个男人,恐怕吕将军是要失望了!” “多谢殿下成全!”听说公孙兰若是女子,刘辩会为他提亲,吕布心头顿时大喜,竟忘记了公孙兰会是男人的可能,双腿一屈便跪在地上,抱着拳仰脸望着刘辩的脊背说道:“若果真如此,布纵使粉身碎骨,定当报答殿下恩德!” “将军自去忙吧!”刘辩没有回头,他双手背在身后,缓缓的点了下头,轻描淡写的向吕布吩咐了一句。 吕布应了一声,刚刚站起,又想起了早先委托邓展向刘辩请求的事,赶忙接着说道:“殿下,末将尚有一事,万望殿下成全?” 吕布提出还有一事,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心内暗骂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可脸上却没表露出丝毫痕迹,转过身,面带着微笑,很是和善的对吕布说道:“将军夫人乃是本王妹子,本王也算得是将军妻舅,既是自家人,有话但说无妨!” “启禀殿下,末将麾下陷阵营,经高顺挑选,止余下七百余人!”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虽说刘辩主动与他认了亲戚,可吕布的神色中却还是带着几分忐忑的说道:“末将打算为陷阵营将士配备大剑、铁盾,以备来日冲锋陷阵所用!” “待到明日,吕将军自去向军需讨要!”出乎吕布意料的,是刘辩这次并没有如同以往他要扩军时一般说话模拟两可,而是用一种很是肯定的语气对他说道:“陷阵营所需,本王一力供给便是!” 第439章 从不晓得有这门亲戚 邯郸官府后园阁楼内。 刘辩跪坐于屋内,在他的侧后方,跪坐着装扮成男子模样,穿着一身青色深衣的管青。 并排跪坐于刘辩对面三四步开外的,正是邓展和早先由他护送返回厢房的芳儿。 笔直的挺着身板,跪坐于刘辩对面,邓展脸上的神色中透着几许慌乱,一双按在大腿上的手,也好似没地方摆一样,十根手指不停的动弹着。 坐于邓展身旁的芳儿,则是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将头深深的垂在胸前,俏脸早羞的浮起了一片红云。 “洛阳那边发生的事情,邓将军已是知晓了!”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小篆字的纸,刘辩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翻看了两下,随后把这张邓展刚才已经看过内容的纸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放,对邓展说道:“莲儿之事,本王很是愧疚……” “殿下……”刘辩刚说出“愧疚”二字,邓展就赶忙跪直了身子,一脸惶恐的对刘辩说道:“末将失察,不晓得莲儿乃是潜入洛阳的探子,实在罪该万死!若是末将早先晓得此事,定当手刃他们姐弟!” “罢了!”刘辩朝邓展摆了摆手,随后扭头看着邓展身旁的芳儿,向她问道:“芳儿姑娘,邓将军剑术高绝,乃是当今难得的英雄,本王今日便将你许配于他,做个妾室,你意下如何?” 身为乐户,芳儿向来是被人买来送去,何曾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当刘辩问及她愿意还是不愿意时,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羞红着脸看了一眼身旁的邓展。 跪坐于芳儿身旁,邓展穿着一身厚重的鳞片甲。贲起的胸肌将鳞片甲都顶的坟起了一块。 男人有着如同一座铁塔般厚实的身躯,对女人绝对是种难以抗拒的吸引。看着邓展,芳儿俏脸通红,紧紧的抿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才公孙兰所说,邓将军也是听到。”见芳儿点头,刘辩微微一笑,对邓展说道:“将军没了莲儿,本王今日便将芳儿许于将军,还望将军怜惜!” 在烛光的映照下,芳儿就如同一根刚刚剥了外皮的水葱一般水嫩,邓展虽是年岁偏大,却也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美人在旁,又如何不会动心? “末将叩谢殿下!”刘辩要将芳儿许配给他,邓展心头顿时一阵感动,赶忙拜服在地上,向刘辩谢道:“早先末将曾因殿下未于战场之上重用,对殿下颇有微词,甚至还跑去向殿下讨要说法,如此缺乏思量,还望殿下莫与末将计较。自此之后,但凡殿下有令,即便要末将前去掏挖粪坑,末将也是在所不辞!” “呵呵!邓将军言重了!”情急之下,邓展连掏挖粪坑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刘辩不免感到一阵好笑,对邓展说道:“本王之所以要龙骑卫做疑兵,只因开春之后与公孙瓒作战,龙骑卫尚有大用!” 得知龙骑卫开春后与公孙瓒作战会受到重用,邓展心头更是喜上加喜,跪伏在地上,又向刘辩谢了一声。 “邓将军请起,本王尚有一事,须将军前去办理!”朝跪伏在地上的邓展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微微蹙着眉头,对邓展说道:“高顺训出了陷阵营!今日吕布开口向本王讨要兵刃、衣甲,本王已然允诺。可陷阵营,终究不是我洛阳军的嫡系,若某日吕布反目,他们便会是洛阳军的大敌……” “吕布那厮,若是胆敢背弃殿下,末将定当将他劈于剑下!”提到吕布,邓展微微蹙了蹙眉头,语气异常坚定的向刘辩表了句决心。 在洛阳军之中,吕布的名声并不是很好。从军师到将军,再到底层军官和兵士,几乎没有人对吕布存有好感。 所有人都认为,吕布早先因一匹赤兔马而背弃丁原,后又因貂蝉背叛董卓,实是三姓家奴,刘辩收留他,完全是养虎为患。 也正是因此,当刘辩提起吕布时,邓展才会如此反感。 “吕布武勇过人,本王也是惜他,才会用他!”刘辩微微一笑,对邓展说道:“我洛阳军中,龙骑卫乃是突袭步兵,剑术高绝,私斗维稳、夜袭敌营那是如鱼得水,冲锋陷阵,却是不行!至于羽林卫,马背上功夫了得,下了站马,虽说也很是强悍,战场厮杀却要比以往吕布麾下的陷阵营还弱上少许。” 话说到这里,刘辩双手支在膝盖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夜色,手背在身后,对邓展说道:“高顺昔日虽是两度败于本王之手,可他却是个难得的名将,如今陷阵营兵员减少,装备更换,定是更加精锐。本王需要一支新军,人数不用太多,却要比陷阵营更有战力,邓将军可否替本王练出这样一支队伍?” “殿下是要……”得知刘辩要练一支新军,邓展愣了一愣,坐直了身子,望着刘辩的背影,语气中略带着几分迟疑的问道:“练出一支擅长冲杀的军队?” “正是!”刘辩没有转身,望着窗外点了点头,对邓展说道:“本王要练出一支虎贲卫,此虎贲并非长安保卫朝廷之虎贲,而是一支冲杀于战场之上的骁勇之师!” “不知殿下意欲练出多少兵马!”低头略作沉吟,邓展向刘辩问道:“新军将士,使用何等兵器?” “每人大剑一柄,短剑一把,另外配备强弩一只!”刘辩转过身,将视线投到邓展身上,对他说道:“头盔上的羽毛悉数选择纯白,由于他们是冲锋陷阵之师,盾牌莫用圆盾,配发长方大盾!至于人数,两千人为宜!” 邓展站起身,双手抱拳应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殿下放心,末将明日便去主力之中挑选精壮兵士,由末将亲自训练!” “有劳邓将军!”朝邓展缓缓点了下头,刘辩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天色已晚,邓将军与芳儿姑娘早些歇着罢!” “末将告辞!”邓展抱拳躬身,给刘辩行了一礼,告了个退,向一旁的芳儿使了个眼色。 见了邓展的眼色,芳儿也站了起来,向刘辩福了一福,跟着邓展,离开了刘辩和管青的房间。 “青儿!”待到邓展与芳儿离去,刘辩转身面朝着管青,微微一笑,向管青问道:“你说,那公孙兰究竟是男是女?” “殿下已有安置,想来今晚便可有个分晓!”邓展和芳儿告退时便已站了起来的管青,听得刘辩如此问她,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时?” 就在刘辩要接管青话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羽林卫的声音:“启禀殿下,我等已然回来了!” 听到那羽林卫的声音,刘辩与管青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向门外说了一句:“进来说话!” 房门被人拉开,一个羽林卫进得屋内,返身将门关上,这才朝前跨了两步,站在离刘辩只有三五步的地方,抱拳躬身小声说道:“我等已然打探清楚,公孙兰在到洛阳之前,曾去过平原!至于他是男是女,被擒的亲兵也是知道的不太详实。” “亲兵招架不住酷刑,告诉我等,公孙度膝下原本并无此子,这公孙兰在辽东露面之时,公孙度曾对人说过,他乃是公孙度的庶子!”提及公孙兰的性别,亲兵神色中带着几分忐忑的对刘辩说道:“我等无能,未能悉数查明,恳请殿下降罪!” “既是连他的亲兵都不晓得,定是那公孙兰不欲让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你等辛苦,何罪之有?”听到“平原”二字,刘辩微微蹙起眉头,与管青对视了一眼,先是安抚了那羽林卫一句,随后追问道:“至于他去过平原,此事可否打探详实?” “此话出自公孙兰亲兵之口,我等审讯之时,将那两名亲兵分开审问,二人口径一致,应当不假!据说那公孙兰在平原之时,与平原令刘备过从甚密,彼时他常是刘备座上之宾!”抱拳躬身,站在屋内,那羽林卫小声应道:“我等为防事情泄露,已将那两名公孙兰亲兵诛杀……” “好,办的干净!”刘辩朝那羽林卫摆了下手,对他说道:“你且退下吧,记住,告诉行事的兄弟们,此时万不可向外界透露半个字,若是有人口无遮拦,本王定当取他项上人头。” “殿下放心,行事的兄弟口风严实的紧!”羽林卫抱拳应了一句,这才倒退了两步,返身拉开房门退了出去。 “公孙兰竟然去过那大耳小儿的地界?”待到亲兵离去,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像是对管青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此一来,事情便是有趣多了。” “殿下晓得那平原令刘备?”见刘辩一脸冷笑,管青心知事态定是极其严重,很是关切的向刘辩问了一句:“早先青儿在青州军中,也曾听闻过此人名号,据说他乃是中山靖王之后……莫非殿下与他见过?” “哼哼!”管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冷笑了两声,接过管青的话头说道:“贩鞋编履之徒,妄图夺了大汉江山,强行给自家脸上贴金罢了。本王从不晓得,汉室之中还有他这门亲眷,如何会与他见过……” 第440章 今晚便是将军的人了 刘辩与管青说着刘备,邓展领着芳儿,进入了离阁楼不远处的一排厢房的其中一间。 邓展与芳儿进入的那间厢房,很快点燃了烛火,烛光从窗口透出,将一抹昏黄的光影,投射到窗外昏蒙的夜色中。 与邓展和芳儿住处相隔不过三间房的另一间厢房内,一只烛架上,点着八根白烛。这间厢房与其他房舍相同,空间并不算很大,八根白烛的火光,便可将厢房内映照的一片通明。 吕布跪坐于一张矮桌后,公孙兰则背靠着窗口,面朝吕布站立着。 “吕将军好似与末将并无要事可谈。”望着跪坐于屋内的吕布,公孙兰微微蹙着眉头,对吕布说道:“末将已是稍感疲累,欲要早些歇息,将军也请回吧。” “殿下要末将陪公孙将军同眠。”跪坐于矮桌后,吕布嘴角牵起一抹略带着几分邪意的笑容,看着公孙兰,对他说道:“末将今日恐怕是不可返回军营了……” 从吕布说话的语气中,公孙兰听出他今晚只怕是真的不会离开,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对吕布说道:“不瞒将军,末将向来已是惯了独睡,还望将军莫要强人所难……” “公孙将军……”看着公孙兰,吕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善的说道:“莫非你骗了殿下不成?” 吕布虽没指名公孙兰骗了刘辩什么,可陡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还是让公孙兰愣了一下。公孙兰紧紧的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去,眸子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杀意。 正如管青猜测的那样,公孙兰并非男儿之身。她确实是公孙度的女儿,由于天性聪慧,擅长钻营,公孙度才将她派到中原,意图通过公孙兰从各方豪强手中获取最多的利益。 自从来了中原,公孙兰已是陪了包括刘备在内的数名豪雄同铺共眠。女子的贞洁,在她的眼中,远远没有公孙家的利益来的重要。 先前于官府门外见到吕布,公孙兰原本的打算便是将吕布请到她的下处,再将身子给他,以博得在刘辩身旁安插一条眼线。 当刘辩提出要与她同睡时,公孙兰虽说很是吃惊,却也没有太过慌乱。在她看来,男人终究是抗拒不了女子的诱惑。她本是打算到了晚间,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好了刘辩,便可在刘辩身边长期驻留下去。 毕竟洛阳王这里的油水,远远要多于那些拥兵自重的地方豪强。 可她失算了,失算在刘辩与她以往遇见过的任何男人都有所不同。当刘辩发现她和吕布眼神暧昧之时,立刻便退了出去,让吕布陪她同住。 如此一来,挑唆吕布暗中背叛刘辩的计谋,便是落了空。若是处置不够妥当,今晚无论她是否将身子交付吕布,恐怕明日一早,刘辩就会晓得实情。 看着跪坐于几步开外的吕布,公孙兰的心内不免生起了几分懊恼。她有些后悔来到邯郸,更后悔在刘辩的面前耍了一些不该耍的伎俩。 面朝吕布站着,公孙兰脸上的神色是忽阴忽暗。过了好一会,她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没再像装扮成男子时那样挺直身板跨步走路,而是款摆着腰肢,娉娉婷婷的走向了屋内的烛架。 一支支白烛,相继被公孙兰吹灭,最后一支白烛随着公孙兰轻轻的一吹熄灭下去,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的那一刹,吕布长身跪起,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眉头微微蹙起,耳朵支楞着,细细的聆听着房里的声响。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像是有人在脱衣服的声音传进了吕布的耳中,当那阵声响止住,吕布又听到一个脚步声正轻而缓慢的向他靠近。 朝他走来的人越来越近,当那人走到离吕布只有一柄长剑平平举起的距离时,吕布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股香味不是脂粉的味儿,而是少数体质特别的女子身上特有的芬芳。 闻到这股味儿,吕布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心内便不由的一喜,赶忙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一个软软的躯体扑进了他的怀中,一双暖玉般温润的玉臂,紧紧的环抱在他的腰上。 软玉温香在怀,吕布的骨头顿时酥了一半,可他的警惕性却丝毫没有放松,被软软的女体抱着,他的一只手,依然按在剑柄上,片刻也没敢挪开。 “吕将军……”扑进吕布怀中的,正是脱的赤条精光的公孙兰,她将臻首埋在吕布胸前,话语中带着无限柔情的对吕布说道:“实不相瞒,兰儿乃是女身,对将军也是仰慕已久。本欲明日晚间,请将军赴宴之时坦诚相见,不想今日便要与将军同枕而眠。将军威武,还望怜惜兰儿一些……” 说这番话时,公孙兰丝毫没有她装扮成男子时的果决,而是从骨子里透着一股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魅惑。 按在剑柄上的手,终于松了开来,吕布的双手贴着公孙兰光洁的蛮腰轻轻抚过,随后按压在她的两瓣翘臀上。 公孙兰身上的衣衫已是悉数除去,吕布的双手按在她翘臀上,轻轻的按压着那紧致中带着绵柔的软香。 终于,吕布再没能克制住升腾的**,一把抱起公孙兰,摸黑朝铺盖走了过去。 当吕布将公孙兰放在铺盖上,整个身躯都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按着她的酥胸,撅起嘴要亲吻她时,公孙兰抬起一只手,将手指挡在吕布的唇上,一双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淡绿色的荧光,凝望着吕布,柔声对他说道:“兰儿今晚便交于了将军,只是将军须允诺兰儿一件事方可……” “公孙将军有事但说无妨,凡是布可做者,无不为将军效命而为!”身下压着个柔软的女体,吕布哪里还能克制住**?公孙兰此时说有事求他,他如何不允?赶忙对公孙兰承诺了一句。 被吕布压在身下,吕布身上的衣衫已撩到了腰间,公孙兰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根热热硬硬的物事正在她的两条**之间冲动的顶撞着。 紧紧的夹起双腿,不让吕布攻破她的最后一道屏障,公孙兰的双臂却环绕在吕布的腰上,将他搂的更紧了一些,把嘴唇凑在吕布的耳边,对吕布说道:“兰儿身为女儿家,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因此才假冒男子,还望将军为兰儿保守秘密……” 当公孙兰说出要他保守秘密的话时,吕布立刻便想到了刘辩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压在公孙兰身上,吕布先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对公孙兰说道:“公孙将军放心,末将定不会告知别个……” “洛阳王也不可……”不等吕布把话说完,公孙兰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柔情似水的对吕布说道:“今晚兰儿便是将军的人,自此往后,再不会对别的男人动情……” 这句话说的凄怨无比,虽说没有明言刘辩对她早有觊觎之心,语气中却隐隐的透露出一些相关的意思。 “罢了!”趴在公孙兰身上,吕布略微沉默了片刻,接着对公孙兰说道:“末将便告知洛阳王,你乃是个男子便是!” “多谢将军!”得了吕布的允诺,公孙兰终于展开了双腿,双臂搂着吕布的颈子,两条**,也随后盘绕在了他的腰间,摆出了迎纳吕布的姿势。 屋内春声阵阵,**相撞的响声和公孙兰的呻吟不绝于耳,屋外不远的一丛枯萎了的花木后,两个早就蛰伏在这里的羽林卫相互点了下头,躬着腰,缓缓的从花木丛中退了出去。 刘辩与管青住的阁楼内,还亮着烛光。 站在阁楼的窗口,眺望着不远处的那排厢房。刘辩清楚的看见吕布和公孙兰住着的房间,烛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最终那间房的窗口再无光线透出。 那间厢房的烛光熄灭后不久,外面的木质楼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脚步声止住,屋内的刘辩和管青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个羽林卫的声音:“启禀殿下,我等已然查探清楚!” “进来说话!”面朝窗外站着,刘辩没有回头,只是向屋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立于刘辩身后的管青,则转过身去,面朝着房门。 房门被人轻轻拉开,两个羽林卫跨步进了屋内,待到后进屋的那羽林卫将房门关上,先进屋的那人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正如殿下料想,公孙兰果真是个女子……” 对公孙兰是个男子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刘辩,听了那羽林卫的回报,眼睛微微眯了眯,背对着两名羽林卫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辛苦了,你等且回去歇着吧。” “诺!”两个羽林卫抱拳躬身,向后退了一步,才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羽林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楼梯尽头,刘辩转过身,看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管青,对管青说道:“眼见冬季将至,本王原打算要将士们好生修养,恐怕也是难能了……” “殿下若是对那公孙兰不甚放心,青儿将她处置了便是!”见刘辩脸上的神情很是有些无奈,管青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她抿了抿嘴唇,微微一蹙眉头,对刘辩说道:“既是晓得她欺骗殿下,与其等她动手,还不如殿下先动手为宜!” “吕布定不会将公孙兰是个女子之事告知本王!”刘辩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对管青说道:“青儿也莫要表露出已然知晓的模样,眼下风起云涌,谁能稳住,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第441章 平原出兵 洛阳军入驻邯郸,转眼已过了两月有余。 正如刘辩料想的那样,吕布与公孙兰之间,关系也是每日逐渐紧密。对二人的关系,刘辩佯作不知,只当是将军之间过从甚密,并未令人监视或从中打压。 刘辩如此放纵,吕布与公孙兰更是肆无忌惮,到了后来,吕布每到晚间,便会离开军营,前去公孙兰的住处留宿。 灰黑色的浓云布满了天空,阵阵风儿夹着一股融融的暖意,朝着正在花园中漫步的刘辩和管青迎面扑来。 官府的后花园中,每隔十数步,便会站着一名头盔上红色羽毛迎风飘舞的羽林卫兵士。 羽林卫兵士们,穿着厚厚的冬衣,一个个身板挺的笔直,就犹如伫立于花园中的雕塑一般,连动也不曾多动上一下。 “今日倒是不甚冷!”与刘辩并肩走在花园内,管青仰起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对刘辩说道:“可天阴沉的怕人,倒是颇有几分诡异……” “要下雪了!”刘辩先是仰脸朝天空看了一眼,随后向管青微微一笑,对她说道:“青儿也曾领军作战,竟是不晓得乌云之下,天气回暖便是要下雪了么?” “不过刚入冬季,便是要下雪了……”刘辩说是要下雪了,管青自是不会有半点怀疑,她轻轻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到了冬季,将士们应可好生歇息了……” “是啊!”刘辩点了点头,接过管青的话说道:“两位军师都曾告诉过本王秋守春战,可战争又如何会依着本王的性子来?公孙瓒既是对本王有觊觎之心,待到开春,本王便亲自前往蓟州,将自家送上门去!届时倒要看看那公孙瓒,可有能耐将本王留下!” 正与管青说着话,一名羽林卫飞快的从前院跑了进来,到了刘辩近前,那羽林卫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袁熙、袁尚二位将军求见!” 得知袁熙、袁尚二人求见,刘辩扭头看着那羽林卫,向他摆了下手说道:“请二位将军前往阁楼说话!” “诺!”报讯的羽林卫应了一声,抱拳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飞快的朝着外院跑去。 刘辩与管青所在的花园,离阁楼还有一段路程,待到二人回到楼下,袁熙、袁尚早已等候在那里。 “殿下!”见刘辩回来,袁氏兄弟赶忙迎上前来,齐齐抱拳招呼了一声。 “二位将军请入内说话!”朝二人点了下头,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丢下一句话,也不等二人回应,便带着管青径直进了阁楼。 上了二层,回到屋内,刘辩刚刚坐下,就向跟进房间的袁氏兄弟问道:“二位将军急切寻找本王,所为何事?” “回禀殿下!”进了屋内,尚未落座的袁熙听得刘辩发问,赶忙上前一步,抱拳对刘辩说道:“眼下已是入了冬季,公孙瓒大军已然止住推进,今日我二人收到家父书信,不日家父将到邯郸,拜见殿下!” “哦?”听了袁熙的话,刘辩坐直了身子,脸上现出一抹惊喜,对袁熙和袁尚二人说道:“本初要来邯郸,乃是好事,二位将军神色凝重,本王还以为是出了甚么大事……” “确实出了大事!”刘辩的话刚刚落音,站在袁熙身后的袁尚就跨步上前,与袁熙并肩站着,抱拳对刘辩说道:“眼下已是入冬,我军探马却在渤海一带,发现平原令麾下所部兵马正朝着冀州迂回!” “刘备?”听到“平原令”三个字,刘辩微微蹙起了眉头,向袁熙、袁尚问道:“领军者何人?平原令麾下兵马,共计多少?” “不过万余人!”袁熙抱拳躬身,神色中带着几分忐忑的看着刘辩,对他说道:“领军者,乃是刘备麾下猛将关羽。” “关羽……”听到关羽的名号,刘辩抬起手,用手指捏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才对袁熙说道:“眼下即将落雪,平原令麾下兵马,即便进入冀州地界,也是不会太过深入,二位将军可派出斥候探查,且探明他们是要进攻我军,还是讨伐公孙瓒,再做处置。” “早先那刘备曾追随田楷,讨伐父亲!”刘辩要袁氏兄弟派出斥候探明平原军的意图,袁熙赶忙说道:“此番大军进入冀州,想来是与那公孙瓒合谋,要进攻我军。” “事态尚未明朗,且不可妄下定论!”刘辩微微一笑,对袁熙说道:“那刘备昔日与本初为敌,如今公孙瓒腹背受敌,一旦开春,辽东兵马南下,我军再趁势东进,攻破蓟州,不过旬日之间。区区刘备,莫非甘愿与公孙瓒一同赴死不成?” “殿下教诲的是!”虽说心内不是十分认同刘辩的分析,可袁熙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抱拳躬身,应了一句,对刘辩说道:“末将这便知会父亲,派出斥候,无论关羽有何动静,都会即刻向殿下呈禀!” “嗯!”刘辩点了下头,接着向二人问道:“二位将军可还有其他事情?” “倒是无有其他事情……”袁熙与袁尚相互看了一眼,二人脸上都现出了一丝为难,最后还是袁尚,对刘辩说道:“只是吕将军……” “吕将军怎了?”自从吕布与公孙兰厮混在一处,刘辩就晓得,总有一天,他们会惹出些祸事,只是他没想到,祸事竟会来的如此之快,赶忙向袁尚追问了一句。 “殿下或许不知,吕将军府上,近来常有生人走动……”扭头先看了一旁的袁熙一眼,袁尚舔了舔嘴唇,才有些忐忑的对刘辩说道:“末将也是无意中听闻,并未专程派人打探……” 袁尚说出吕布府上最近常有生人走动,刘辩微微一笑,对袁氏兄弟说道:“将军们平日结交些友人,也无可厚非,吕将军府上有些闲人走动,本王也是过问不得。” “殿下说的是!”听了刘辩这番话,袁熙本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袁尚却先接口说道:“我二人并无他事,先行告退!” “二位将军自便,本王不远送了!”刘辩并未起身,只是朝二人点了下头。 朝刘辩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袁氏兄弟自进屋后,连坐也不曾坐下,便告退离开了房间。 待到袁氏兄弟离去,刘辩的脸陡然冷了下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却什么话也没说。 立于刘辩身旁,看到他脸色阴沉下来,管青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又没有说出来。 与此同时,在青州与冀州交界处,一支万余人的大军,正缓慢的朝着冀州境内推进。 率领这支大军的,是一员身穿绿色袍服,外面套着一件硬皮甲的将军。 这将军手提一柄青龙偃月刀,由于身形硕壮,胯下那匹黄鬃马驮着他很是吃力,每向前迈出一步,战马的前蹄都会软上一软。 跟在青袍将军身后的一万大军,装备异常简陋,不仅与洛阳军根本无法相比,就连冀州军的装备,也是要比他们好上何止一筹! 大军中的将士们身上都穿着牛皮制成的皮甲,可他们的皮甲却很是残旧,其中有不少皮甲还是从战场上捡回洗净、上面布满了被兵刃划开的口子,重新发放的残损衣甲。 跟在青袍将军身后的,是两名同样穿着牛皮甲的偏将。 这两名偏将,手提长枪,坠在离青袍将军足有十多步开外的地方缓慢的行进着。 他们胯下的战马,并不是良种的北方马,而是中原一带常用来驮运货物的矮脚马。 矮脚小马,耐力极好,可冲刺力不强。真正的精锐骑兵,根本不可能选择这种马匹作为战马。 身为偏将,骑着的都是矮脚小马,可见这支军队缺乏马匹已经到了怎样捉襟见肘的境地。 一名偏将仰脸望了望空中的浓云,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催马走到落后于青袍将军半个马身的地方,抱拳对那青袍将军说道:“关将军,看来这两日便要落雪了,将士们身上衣衫单薄,可否先找个落脚之处?” 仰脸望了望天空,关羽眉头微微锁起,伸手捋着下巴上飘飞的长须,缓辔前行,沉默了许久,才对那偏将说道:“大哥要某领军助洛阳王一臂之力,我等若是不寻着公孙瓒打上一仗,以昔日与袁绍结下的仇怨,恐怕冀州人会以为我等乃是相助公孙瓒……” 关羽话说的再明白不过,虽是要下大雪,他们这支队伍还是要继续前进,寻找蓟州军,并与之打上一仗,才可寻个落脚处安心过冬。 “可是……”听出关羽没打算就近寻找扎营处,偏将愣了一愣,有些担忧的又抬头看了看天。 “莫要可是!”不等偏将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关羽就抬手向他做了个止住的手势,将他的话头打住,对他说道:“此番出兵,关乎大哥可否与洛阳王攀上关系,我等若是就此扎营,将来回到平原,如何向大哥交代?” 一番话,把那偏将问的愣了好半晌没有吱声。 就在那偏将发愣时,关羽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用力一抖缰绳,向身后跟着的大军喊道:“将士们,随某挺近冀州!眼看便要落雪,你等衣衫单薄,若是不从公孙瓒那里抢些冬衣,我等皆要冻死在这荒郊野岭!天降大雪,公孙瓒定然不备,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 关羽的喊声才落,走在队伍前面的将士们就纷纷高喊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队伍后面的将士们并没有听到关羽的喊声,可前面的人发了喊,他们也不甘落后,跟着发了声喊,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第442章 冀州袁绍 一颗颗细小的冰粒落在屋檐上,敲打着房顶的瓦片,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站在阁楼的前门外,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起脸,看着自天空落下的冰渣。 汇聚与天际的暗灰色浓云,终究还是化作细小的冰渣落向了地面。小小的冰粒落在地面上,弹跳着,最终还是抗拒不了地面的引力,投入了大地的怀抱,在地温的温暖下,化作一小点湿湿的印痕。 这是大军北征以来,遇见的第一场雪。好在两个月前攻破了邯郸,并从周边地区征集到了足够过冬的粮草,否则仅仅这场雪,便会让将士们吃不少苦头。 “殿下,真的下雪了……”站在刘辩身后,如同刘辩一样,微微仰起脸望着天空,管青轻声说道:“以往青儿身为黄巾时,最讨厌的便是落雪的天气,每逢天降大雪,终有许多同伴冻饿而死,可今日看着满天落下的雪,还是觉着很美……” “饱暖才会思意境!若是饿着肚子、身着单衣,谁又会有闲心欣赏银装素裹的妖娆河山?”双手背在身后,刘辩并没有回头,而是轻声说道:“雪只是刚下,还都是冰渣,并非雪花。待到冰渣落尽,下起鹅毛大雪,那才是真美……” “殿下!”正与管青一同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聆听着冰渣敲打屋顶的响声,一名羽林卫飞快的朝着阁楼跑来。 由于刚刚开始下雪,落下的还都不是雪花而是看起来有些像雨点的冰渣,细小的冰粒落到地上,很快便会被地温融化。地面上并没有积下白白的积雪,只是略微的有些潮湿。 跑过来的羽林卫穿着厚厚的大红冬衣,冬衣外面罩着坚硬的牛皮硬甲,随着他的跑动,头盔上的红色缨子一颤一颤,煞是好看。 “启禀殿下,袁绍已然进入邯郸,正于前厅等候……”到了刘辩近前,羽林卫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禀报了一句。 “袁绍进了邯郸?”听了那羽林卫的呈禀,刘辩愣了一下,向他问道:“本王因何未有得到消息?” “回禀殿下,袁绍此来,乃是轻车简从,大队护卫只是作为疑兵于后缓行。”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羽林卫对刘辩说道:“就连袁熙、袁尚兄弟二人,也是方才晓得他已进入城内!” “吩咐下去,备办些热食、好酒,于后院花亭中点上一盆炭火,稍后本王要在花亭宴客!”略微沉吟了一下,刘辩朝那羽林卫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句。 待到羽林卫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跑了,刘辩又扭头向站在身后的管青说道:“青儿随本王去见见袁本初。” “诺!”管青抱拳应了一声,待到刘辩抬脚向前院走时,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个看起来约摸四旬左右、身穿蘸金鳞片甲,头戴貂裘帽的魁梧大汉正立于官府前院正厅下的阶梯侧旁,翘首望着后园入口。 在这大汉身后,不仅站着身披戎装的袁熙、袁尚兄弟,另外还有一个大约二十二三岁,比袁熙、袁尚看起来稍长一些的年轻将军。 那年轻将军并不似袁熙、袁尚那样生的仪表堂堂、卸去戎装便是偏偏少年的模样。他长的是虎背熊腰,手中擎着一把纸伞,为身前的中年汉子遮挡着空中落下的冰渣。 冰渣敲打在纸伞上,随着“啪啪”不绝的轻响,黄色的伞面很快便被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绒。 “父亲,殿下来了!”当刘辩与管青出现在后园入口时,立于中年汉子和撑伞小将军身后的袁熙跨步上前,抱拳提醒了中年汉子一句。 这中年汉子不是别个,正是一直怂恿刘辩登基称帝的袁绍。 见刘辩领着管青出了后园小门,袁绍的喉结动了两下,眼窝中涌动着晶莹的泪光,快步迎着刘辩走了过去。 撑伞的年轻将军本想跟上,一旁的袁熙赶忙朝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将纸伞收起,递给了身后的一名亲兵,与袁熙、袁尚一同顶着落下的冰渣笔直挺立。 由于已然入冬,公孙瓒大军暂且屯扎于冀州东北,双方战事稍止,袁绍安顿妥当前方防务,便领着他的长子袁谭星夜兼程赶往邯郸。 方才为袁绍撑伞的,正是他的长子袁谭。兄弟仨人之中,以袁谭最为武勇,冲锋陷阵向来身先士卒,很是不同于他那两位擅长谋划的兄弟。 兄弟仨人站在台阶下,望着袁绍小跑着奔向刘辩。 刚从后园出来的刘辩,自打来到这个时代,从未见过袁绍。可他脑海中残余的真正刘辩的记忆,却是认得眼前这个穿着貂裘的壮实中年人! “陛下!”快步走到距刘辩只有五六步远近的地方,袁绍止住了脚步,双手抱着拳,两腿一屈,“噗嗵”一声跪倒在已经很是潮湿的地上,顾不得膝盖被洇出了一片水渍,袁绍俯身便向刘辩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在将身子伏下的同时,他还哽咽着向刘辩喊道:“当年陛下被困洛阳,臣下未能攻破董卓,实在罪该万死!” 说着话,袁绍已是痛嚎出声,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看到这一情景,远远站着的袁氏三兄弟,也是眼窝中泛着泪光。从袁绍的恸哭和兄弟三人难以自抑的泪光,根本无人会怀疑袁氏对汉室朝廷的忠贞。 见袁绍跪于地上,刘辩快步上前,双手托着袁绍的腋下,将他搀扶了起来。 被刘辩搀着站了起来,泪眼朦胧的望着站在面前、已是比他过去见到的那个小皇帝成熟了许多的刘辩。两行浊泪霎时从袁绍的眼窝中涌出,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如同塞了一团棉花,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发不出半个音符。 “本初!”双手扶着袁绍的两臂,刘辩把袁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对袁绍说道:“你我故人相逢,彼此都是领军之人,如何做出这等小女儿家姿态?” 被刘辩一句话说的略有些羞愧,袁绍抬手抹了一把顺着脸颊流淌的泪珠,笑了笑说道:“臣下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是会见到陛下!” “如今我乃是洛阳王,‘陛下’二字,万万担当不得!”扶着袁绍的双臂,看着他那张丝毫不带做作而又刚毅决然的脸,刘辩心内也是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用一只手轻轻朝袁绍的手臂上拍了拍,对袁绍说道:“日后本初只管叫本王‘殿下’便是!” “陛下有令,绍不敢不遵!”袁绍微微低下头,脸上现出无尽的懊恼,很是不情愿的对刘辩说道:“只是这天下,本就是董卓从陛下手中篡夺,要绍改了称呼,绍这心里……” “无甚!”扶着袁绍,刘辩脸上保持着笑意,望着袁绍的眼睛,接着说道:“天下终究是汉室的,当今陛下为帝,还是本王为帝已是无关紧要……” “扯!”刘辩这句话,显然是触到了袁绍最为敏感的一根神经,也顾不得身份尊卑,袁绍将眼睛一瞪,对刘辩说道:“陛下可有想过,若是天下大定,朝堂之人再用不得陛下,最终遭受戕害者会是何人?别个夺了陛下的江山,坐的安如泰山,陛下如今已是有实力夺回帝位,如何还甘愿为他人裁制嫁衣?陛下若有此念,绍断然不服!” 袁绍说的这番话,刘辩心内早有计较,只是他很清楚,他有没有称帝,决定着大汉朝堂会否分化为两个阵营。 虽说眼下洛阳与长安也是彼此并无瓜葛,李傕、郭汜占据长安,刘辩也未出过一兵一卒前去勤王。可名义上,天下却还是只有一个朝廷。若他真的称帝,如袁绍一般忠诚于他的臣子定然脱离长安掌控,而刘协虽说是个傀儡,可许多想要利用这傀儡得到更多好处的豪雄,便会另立阵营,双方攻伐,便会是箭在弦上。 生灵涂炭已成定局,刘辩无暇多想。可乱局之中再添乱局,刘辩却是不认为眼下他有能力掌控。 未可掌控之事,只有暂且压着,要它暂时先不发生,至少在能够掌控的把握更充分之前,天下不要更加混乱才好! “有些事,容后再议!”心知继续说下去,袁绍定会揪住此事不放,刘辩脸上保持着浓浓的笑意,对袁绍说道:“本王在后园花亭之中备办了些许酒食,今日我二人且不入正堂,只去花亭赏雪对酌,畅谈天下如何?” 刘辩说出不去正堂,袁绍愣了一下,随后立刻便明白过来,刘辩这是要告知世人,在刘辩的眼中,他袁绍就如同自家人一般,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意,赶忙应道:“陛下吩咐,臣下怎敢不遵?” “本初,请!”放开扶着袁绍手臂的双手,刘辩侧步站到一旁,向袁绍做了个请的手势。 “陛下,请!”袁绍始终还是不肯改掉称谓,依然称呼刘辩为“陛下”,在刘辩撤身站到一旁之后,他也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说道:“请陛下先行!” 袁绍生于三公之家,刘辩晓得,在他的思维中,尊卑贵贱是根深蒂固。若是刘辩不先迈开步子,身为汉臣的袁绍,定然不会僭越先行,于是刘辩也不再多做客套,伸手拉住袁绍的手,转身朝着后园走去。 手被刘辩拉住,袁绍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一阵更加强烈的感动和自豪激烈的撞击着他的心房。 刘辩与袁绍手牵着手进了后院,一直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也转过身,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立于台阶之侧的袁氏兄弟相互看了一眼,袁谭向身后的卫士们吩咐了一句:“你等候在此处,不得擅自走动。” 待到卫士们应了,袁氏兄弟才快步追上,跟在管青的后面,进了官府后园。 第443章 究竟是帮谁 银灰色的乌云布满天空,天际飘落的冰渣,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房顶上、地面上以及花园中已然枯萎的树木上。 房顶和树木都被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装,地面却依然潮湿,还没有集聚白雪。后园的凉亭中,摆放着一只桌案比寻常矮桌明显要大上许多的桌子。 在桌面上,几盆热腾腾的肉食,还冒着蒸腾的热气。香喷喷的肉味,使人闻上一闻,便会食欲大开。 桌子的侧旁,一只火盆内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跟随刘辩一同进入花亭的管青,一手按着腰间长剑的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身板挺的笔直,护卫着刘辩,就犹如一尊雕塑般,连动也不曾动上一下。 火盆上架着一副铁筷,一只陶罐稳稳的墩在铁筷上。陶罐中的水已然加热,罐口正冒着蒸腾的白汽。 与袁绍迎面跪坐着,刘辩拿起罐子边上的一根细绳,从正冒着蒸腾白汽的罐子中,提出了一只早已泡在其中的酒壶。 “本王早先听人说过,酒水加热,便会少了几分滋味,不似冷时那般甘美。”将酒壶提了出来,刘辩双手捧着酒壶,朝袁绍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只是今日适逢落雪,若是冷酒落肚,终究是寒气重了些。你我二人并未外人,便随意饮些温酒暖暖身子。” “陛下!”刘辩捧着酒壶,正要给袁绍斟酒,袁绍赶忙欠起身子,伸手接过酒壶,对刘辩说道:“君臣对酌,陛下已是给了臣下无上的荣耀,如何还敢要陛下斟酒?” 说着话,袁绍双手捧着酒壶,一边帮刘辩斟着酒,一边对刘辩说道:“外厢正在落雪,花亭寒意浓重,陛下可要保重身子……” “本初有心了!”已是习惯了被袁绍称作“陛下”,刘辩也不再多做纠正,一只手扶着酒樽的边缘,看着袁绍斟酒,向袁绍问道:“日前听闻刘备派出大军进入冀州,此事本初如何看待?” 听得刘辩问起刘备,袁绍愣了一愣,微微蹙起眉头,对刘辩说道:“虽说臣下已然做出突遭进攻的打算,可此次,臣下却不认为刘备是为了攻伐我等才令关羽领军进入冀州。” “哦?”袁绍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刘辩抬起头,脸上流露出几分很是好奇的神色,望着袁绍,向他问道:“当年刘备追随公孙瓒麾下田楷,进军攻伐本初,今日本初何出此言?” “刘备做了平原相,正是因早先曾追随田楷与臣下为敌。”为自己也斟满了酒,袁绍将酒壶放到一旁,对刘辩说道:“那刘备四处钻营,以中山靖王子孙为名,招揽壮士,为的便是在这天下间寻得一处容身之所。如今陛下亲征讨伐公孙瓒,以刘备的为人,又如何会放弃这讨好殿下的大好时机。” 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刘辩望着袁绍,向他问道:“本初莫非以为,那刘备只是想在世间获取容身之处?” 刘辩这句话问出口,袁绍也是愣了一愣,望着刘辩,迟疑了片刻,才向他问道:“陛下何出此言?莫非那刘备……?” “狼子野心,不可不妨!”端起手中的酒樽,刘辩朝袁绍比划了一下,对袁绍说道:“本初乃是我大汉股肱,且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王敬你!” 刘辩端起酒樽,袁绍赶忙坐直身子,将酒樽端了起来,诚惶诚恐的说道:“臣下何德何能,敢受陛下赐酒?” 二人端起酒樽,满满的饮了一樽。就在袁绍提起酒壶,要给刘辩再次斟酒时,一名冀州军军官飞快的跑进了后园,到了站在离花亭十多步开外,正淋着大雪的袁谭身旁,小声向袁谭说了句什么。 那冀州军军官的举动,被刘辩和袁绍尽收眼底。二人眼看着袁谭听完那军官的话,摆了摆手将军官摒走,转身快步朝花亭跑来。 “启禀陛下,我军探马日前得到消息,关羽领军进入冀州,直奔公孙瓒驻军之处,想来是要与公孙瓒合兵一处!”上了花亭,袁谭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呈禀了方才军官对他说的话。 “让探马再探!”与刘辩相互对视了一眼,袁绍对袁谭说道:“务必探查清楚,在事态明了之前,不必前来禀报。” “诺!”袁谭抱拳应了一声,再次向刘辩和袁绍分别躬身行了一礼,转过身,飞快的朝着外院跑去。 “刘备之意,不日便可召揭!”待到袁谭离去,刘辩微微一笑,对袁绍说道:“恐怕不日之后,你我便可得到关羽攻陷公孙瓒所部镇守城池的消息……” 冀州军斥候将消息传到邯郸的同时,冀州东北部的东平舒城外,两支大军冒着大雪,列起了阵型。 背对城门而立的大军,衣甲鲜亮、兵械锋锐,在大军的左翼,还有着一支由数百名身穿铁甲、胯下骑着塞北骏马的官兵组成的燕云骑兵。 而迎对着城门,列着整齐队形的军队,虽说人数要比对面的军队多上一些,可他们身上的衣甲却很是残破,在风雪之中,衣衫单薄的将士们一个个被冻的瑟瑟发抖,丝毫没有临上战场的气势。 “早先我军与冀州军厮杀,平原相并未发出一兵一卒,如今已是入了冬季,战事也是暂且歇下,不知关将军领军来此,所为何事?”背对城门列起阵型的军队前,一员大将手提大刀,兜马在阵前来回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向领军来到城外的关羽高声喝问着。 “邹将军!”以往刘备追随田楷同袁绍作战时,关羽也是与公孙瓒麾下将军们有些来往,他认得问话的将军乃是被公孙瓒册封为渔阳太守的邹丹,抱拳对邹丹说道:“关某奉平原相之命,领军前来协助前将军,讨伐袁绍!不想天不作美,恰逢落雪。天寒地冻,将士们身上衣衫单薄,还望将军允我等入城,且寻个落脚之处,也好过冬!” “呵呵!”关羽的话音刚落,骑在马背上的邹丹就冷笑了几声,对他说道:“平原相倒是会算计,我等与敌军厮杀数月,而今战事稍歇,关将军便领大军前来,恐怕城中粮草……不足两支大军耗用……” “某自带粮草!”邹丹的话才落音,关羽就眼睛微微眯了眯,显然是失去了耐性,冷声对他说道:“邹将军只需放我军入城,在城内寻个落脚之处,莫要让将士们受了这严寒之苦便可!” 关羽说出自带了粮草,邹丹低头沉吟了一下,过了片刻,才缓缓摇了摇头,对关羽说道:“关将军请恕罪,末将镇守东平舒,便不可随意放人入城,城外多有村落,将军请在城外自便……” “邹丹!”邹丹的话音还未落,关羽就大喝了一声,双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一边策马朝着邹丹冲了过去,一边高声喊道:“某要入这东平舒,岂容你说给便给,说不给便不给?” 关羽一声大喝,把邹丹给喝的愣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当口,关羽已经策马冲到了他的近前。 “将军小心!”邹丹身旁两员裨将见关羽提刀冲了上来,齐齐大喊了一声,两腿往马腹上一夹,迎着关羽冲了过来。 与那两名裨将战马相交,关羽手中大刀一抡,在身前抡了个半弧。随着两道鲜血飚溅而出,两名蓟州军裨将甚至都没来及将兵器提起,便被关羽一刀劈翻落马。 直到关羽将两名裨将劈落马下,邹丹这才反应过来。他本想催马上前迎战,可关羽以往跟随刘备作战,骁勇无双,威名早已远扬。 晓得不是关羽对手,邹丹赶忙兜转马头,意欲撤马回城,在城内抵御平原军。 “杀!”邹丹兜马往城门方向跑,他身后的蓟州军阵列顿时一阵大乱,而关羽率领的平原军阵营中,却传来一声大喝,一员平原军副将提着长枪,高喊了一声,纵马跟在关羽身后,朝着城门口的蓟州军冲了上来。 万余名平原军听得这声喊,也提着手中兵刃,呐喊着向城门口的蓟州军冲了过来。 蓟州军原本人数就比平原军少,只是装备精良一些。将士们本来是看着关羽和邹丹好好的说话,却不想那关羽竟是连个招呼都没打,纵马冲上来,抡刀就劈。 伏在马背上,邹丹也不顾城外的蓟州军,刚冲进城门,就大声向守门的兵士喊道:“快关城门!” 此时他若是兜马回转,指挥蓟州军与平原军厮杀一场,以蓟州军兵甲装备精良和占据城池的优势,孰胜孰负尚未可知。 可他这声“快关城门”却是顿时瓦解了蓟州军将士的斗志。 城外的蓟州军听得城门内传出这么一声喊,哪里还有半点战意,乱哄哄的发了声喊,如同潮水般向着城门涌了过来。 守卫城门的几名蓟州兵刚要将城门关上,涌到城门口的蓟州将士已是如同潮水般从城门尚未关闭的缝儿里钻进城内。 “杀!”见蓟州军一片大乱,关羽心知只要紧跟着进了城内,莫要给蓟州军关闭城门的机会,这东平舒今日便会顺理成章的落入手中,再次一抖缰绳,加快了速度,策马向着城门冲了上来。 平原军如同潮水般扑向城门,城头上的守军见同泽被平原军追赶,赶忙在强弓上搭起箭矢,将箭矢朝着城下的平原军射了过去。 由于城头上蓟州军弓箭手发射箭矢乃是自发,并无人做出统筹指挥,箭矢射的很是凌乱,羽箭呼啸着飞入冲向城门的平原军之中,射杀的平原军却是寥寥,根本没能起到阻挡平原军冲锋的效用。 第444章 大雪演兵 漫天雪花飘舞,邯郸城外,一支衣甲通红的大军,正蹚着厚厚的积雪,在雪地中奔跑着。 奔跑中的兵士,一个个口中呼出白色的蒸汽,由于长久在雪地中运动,他们的脸颊都现着些酡红。 这些兵士全都穿着与龙骑卫和羽林卫一样精致的铠甲,不过他们头盔上的羽毛,却是雪白雪白。 两千人的队伍,在雪地中快速奔跑,留下的脚印,竟然只有一排。 骑着一匹塞北骏马,邓展策马走在队伍的侧旁,高声喊叫着:“将士们,快些,你们要适应在任何环境下作战,要是连场大雪都能难住你们,到时上了战场,要殿下如何告知世人,你等乃是洛阳军的虎贲卫?” 空旷的原野上,只有邓展的声音在回响着,两千名虎贲卫闷头奔跑,根本没有一个人回应邓展的喊声。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却是能看出多了几分决然和坚毅。 骑着一匹毛发雪白的战马,刘辩领着袁绍以及洛阳军与冀州军在邯郸城内的将军们,观看着邓展于雪地中训练虎贲卫。 “启禀殿下,陷阵营已然抵达!”众人正看着在雪地中奔跑的虎贲卫,城内又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吕布扭头向城内看了一眼,望见一只仅仅不足千人的军队正快速朝着城门推进,赶忙策马到了刘辩近期,抱拳禀报了一句。 扭头看了一眼吕布,刘辩微微一笑,对吕布说道:“高顺将军练兵有方,所训陷阵营将士皆为万人敌。本王这支虎贲卫,乃是新建之军,想来不会是陷阵营的对手!” “洛阳军将士各个骁勇,末将麾下陷阵营不过乌合之众,如何敢与洛阳军虎贲卫相提并论!”吕布骑在马背上,抱拳躬身,很是谦逊的对刘辩说道:“殿下要陷阵营与虎贲卫于城外演练,今日陷阵营不过是给虎贲卫做个陪练罢了。” “吕将军过谦了!”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刘辩随后扭头望向正带着虎贲卫将士们训练的邓展,朝邓展高高的举起了一只手臂。 兜马回头看了一眼,见刘辩抬起手臂,邓展随后便将手高高举了起来,向虎贲卫将士们高声喊道:“止步,列阵!” 随着邓展一声令下,两千名虎贲卫立刻止住了步伐,迅速在雪地中列起了阵型。 不过顷刻间,白雪皑皑的雪地中,便多了一个小小的方阵。 这方阵队列齐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整个阵列就好似被用刀切过一般,四四方方的,如同一块放在雪地中的赤红豆腐一样好看。 两千名虎贲卫将士,均是邓展从洛阳军之中挑选出的佼佼者。所有将士,全都是曾在战场上立过战功,勇武过人的猛士。 漫天的雪花在风中翻舞飘飞着,落到了笔直挺立于雪地中的虎贲卫将士们身上,很快将士穿着的大红衣甲上,便集聚了一小蓬白到晃眼的雪片。 所有虎贲卫全都如同雕塑般挺直着身板,寒风刺骨,队列中却是没有一个人稍动一下。 虎贲卫的阵列刚刚摆好,沿着街道跑向城门口的陷阵营已是到了城外,率领这支队伍的正是训练陷阵营的高顺。 “陷阵营,列阵!”出了城门,高顺抬起手臂,随后将手臂向下猛的一按,高喊了一声。 高顺的喊声刚落,陷阵营的七百名将士,就齐齐发了声喊,飞快的跑向与虎贲卫相向的雪地,很快便列起了同样整齐的队列。 吕布麾下,共计近五千兵马,除了千余名用以运送辎重的老弱残兵,其余均为精壮。尤其是这陷阵营,更是个个虎背熊腰,直挺挺的往那一站,便犹如一尊尊铁塔般敦实。 陷阵营列起阵型,邓展与高顺远远的相互望了一眼,随后二人同时提了下缰绳,策马朝着城门奔来。 “启禀殿下,虎贲卫可以参战!”到了刘辩近前,邓展双手抱拳,先向刘辩禀报了一句。 邓展的话音才落,高顺也抱起拳,向刘辩说道:“呈禀殿下,陷阵营已然准备停当!” “好!”朝二人点了下头,刘辩向他们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二位将军可以开始演练!” “诺!”二人抱起拳,齐齐应了一声,兜转战马,各自返回阵营去了。 驻马立于刘辩身后的将军们,一个个伸直了颈子,翘首望着相向列阵的两支队伍。 虎贲卫的将士们,一个个手中持着配发的长方大盾和演练所用的木刀,笔直的挺立着。 两千人的队伍,竟是静的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而他们对面的陷阵营,将士们列起阵型后,却一个个欢脱的如同野狼一般,许多人甚至怪叫着,用木剑敲打着手中的盾牌,向对面的虎贲卫发起挑衅,那样子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冲上前去,厮杀个过瘾似得。 跟着刘辩一同出城的将军们,也都骑在马背上,静静的等待着亲眼见证这两支队伍哪个更为骁勇一些。 远远的,刘辩看见邓展和高顺同时举起了手臂,就在二人举起手臂的同时,两个方阵中同时走出了一个军官, 虎贲卫阵列中走出的军官,手持长方大盾,提着木刀,出了阵列笔直的站在雪地中,望着从对面陷阵营阵列中走出的军官。 陷阵营内走出的那个军官,则不似虎贲卫军官一样身板笔直、很是凝重的模样。他走路时一晃三摇,倒是显得有几分流气。 每向前走上两步,陷阵营军官就会转过身,高高举起盾牌和木剑,向陷阵营的大阵发出一声呐喊。 当他发出呐喊时,阵列中的陷阵营将士们就会很是激动的用木剑将盾牌敲的“噼啪”山响,跟着他一起发出呐喊。 两支队伍一静一动,将士们望着两名从各自阵列中走出的军官越走越近。 待到那两名军官走到相互只有五六步的地方,二人停下了脚步,相互抱拳行了一礼。 “打!”驻马立于各自方阵侧旁的邓展和高顺,等到二人行礼已毕,齐齐高喊了一声。 随着二人一声令下,虎贲卫军官立刻便将长盾提了起来挡在身前,而那名陷阵营的军官,则手持木剑,怪叫了一声,纵身向虎贲卫军官扑了上来。 双方之间仅仅只有五六步远近,虽说脚下积雪没过膝盖,却并未对那陷阵营军官的冲锋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顷刻间,他便冲到了虎贲卫军官身前,大吼了一声,猛然向前跃起,抡起长剑,朝着虎贲卫军官持着的大盾劈了下去。 陷阵营军官刚刚跃起,虎贲卫军官就将身子一拧,根本不用大盾去格挡对方劈下的长剑,撤步闪到一旁的同时,他手中的木刀随即挥出,朝着陷阵营军官的后腰上扫了过去。 若是寻常人,在凌空跃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避开扫向后腰的这一剑。可那陷阵营军官终究不是寻常兵士,当木刀的刀锋即将削到他后腰的那一刹,他凌空把腰一拧,堪堪的避开这一刀,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大盾朝上一挺,手中木剑贴着雪地平平的扫向虎贲卫军官的下三路。 跟着刘辩出城的将军们,多是武将出身,看着二人的拼斗,将军们一个个蹙起眉头,满脸凝重。尤其是冀州军的将领,在观看着那俩人厮杀时,神色中竟流露出了几分钦羡。 二人武艺娴熟,每招每式都是直取对方要害,根本不带半点花哨。假若军中将士皆有这般武艺,恐怕一支千余人的大军,便可抵挡万人还绰绰有余。 “陛下,若军士们皆是如此,何愁那公孙瓒不破?”看着雪地中厮杀的难解难分的两名军官,身上裹着厚厚貂皮,驻马立于刘辩身侧的袁绍向刘辩说道:“只是不知若两军混战,又当如何?” “今日乃是两军演练,本王要看的,便是混战!”望着正在雪地中厮杀的两名军官,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起一只手臂,朝着邓展和高顺摆了摆。 一直在留意着刘辩动作的邓展和高顺,见他挥舞手臂,同时抬起一只手高喊道:“止!” 听到二人的喊声,正杀在兴头上的两名军官只得止住手上的动作,纷纷向后跳了一步,抱拳向对方行了一礼,各自回了阵列。 “七百人出列!”待到那军官回到阵列,邓展再次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一声令下,七百名虎贲卫立刻便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了阵列。 “迎敌!”当七百名虎贲卫走出阵列时,对面的高顺也高声喊了一嗓子。 高顺的喊声才落,早已等到不耐烦的七百名陷阵营将士,一个个怪叫着,用木剑大力的敲打着盾牌,列着还算齐整的队伍,向前推进过去。 刚才虎贲卫和陷阵营军官的独斗,已是让观战的众人大开了眼界,当两支人数都是七百人的队伍缓慢向前推进时,所有在场的将军们,都是紧张的手心也渗出了汗珠。 望着两支缓慢推进的队伍,刘辩总有种感觉,觉着与陷阵营相比,虎贲卫好似少了些什么,可一时之间,他又说不明白就竟是少了些什么。 就在刘辩望着两支队伍,皱起眉头寻思着虎贲卫缺少什么的时候,已经推进到彼此相距甚近的两支队伍,同时发出了一阵喊杀声,双方的将士呐喊着,挥起盾牌和木质的兵器,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第445章 不会抢你等功劳 邯郸官府后园,刘辩居住的阁楼内。 一只火盆摆在屋内正中,火盆内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火苗跳蹿着,向屋内散放着无尽的热力,将屋内烘烤的暖融融的,与屋外的冰天雪地,成了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窗口,刘辩望着窗外,好半晌也没言语。 雪依旧在下着,灰蒙蒙的天空,就好似蕴满了雪花一般,怎么下也下不完。 官府后园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就犹如厚重的雪白褥子,平平的铺在地上,放眼望去一片苍茫,视野所及之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枯萎的树木,也被白雪覆盖,其中一株临近阁楼的梧桐,树叶已是悉数落尽,它向四处支楞着的树杈上,挂满了雪白的雪花,使它看起来,就好似是一棵用纯银打造的银树,挺拔中带着几分不寻常的妖娆。 在刘辩身后,管青垂手而立,不时用担忧的目光看上他一眼,可旋即又会将头低下去,看着脚下的地面。 房间临门的地方,邓展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不晓得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因为屋内的温度着实太高,他的额头上已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神色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七百虎贲卫,个个都是骁勇之士!”负着双手,望向窗外,刘辩连头都不曾回上一下,眼睛微微眯缝着,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可在陷阵营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邓展躬着身子,额头上的冷汗已是顺着脸颊落到脖颈上。 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抬起头,朝邓展望了一眼,随后扭头看着刘辩的背影,舔了舔嘴唇,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邓将军,你可晓得,此番虎贲卫败在何处?”邓展没有说话,刘辩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是虎贲卫将士们技艺不如陷阵营?还是虎贲卫的将士们根本没将此番演练放在心上,刻意给陷阵营一个在将军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 躬身站在临门的位置,邓展连脸上的汗珠都没敢擦了上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嗫喏着说道:“末将以为,两者皆不是!” “哦?”邓展的话音才落,刘辩就转过身,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向邓展问道:“既然皆不是,那邓将军以为究竟因何,虎贲卫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想到虎贲卫和陷阵营于城外的演练,邓展就感到一阵阵的羞愧。起先虎贲卫军官和陷阵营军官单打独斗,双方是势均力敌,还让邓展对后面的演练多少有了几分信心。 可双方对决刚刚展开,邓展就发现,虎贲卫在作战协调中,与陷阵营根本就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洛阳军主力,与如今的各路豪雄大军相比,战力是绝对的强悍。可陷阵营终究是吕布麾下精挑细选的精英,毕竟不是寻常洛阳军可以匹敌。刚刚从洛阳军主力中抽调出来,还没形成协调战力的虎贲卫,自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对于这些,邓展心内是一门清,可眼下,他却是不敢对刘辩说出来。败,已是败了,找借口掩饰失败,不过只是给自家脸上再多抹些黑而已。 “虎贲卫……协同不行!”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邓展迟疑了好半天,才嗫喏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听了邓展这句话,刘辩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从阴郁转为满意,对邓展说道:“虎贲卫新建,本王之所以要邓将军亲自训练他们,为的便是要让他们忘记以往的作战方法,形成他们的作战风格,以备将来遇见强敌,犹可攻城略地。” “末将了然!”虽说没敢抬头看刘辩,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和缓,邓展赶忙躬身应了一句。 “邓将军且去忙吧!”邓展已是晓得败在何处,刘辩也不欲多责怪他,朝他摆了下手,向他吩咐了一句。 “末将告退!”站在屋内,浑身都觉着不自在的邓展,得了这句话,就好似受了大赦一般,赶忙告了声退,离开了房间。 出了刘辩的住处,邓展刚站在阁楼二层的回廊上,便长长的吁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待到邓展离去,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这才对刘辩说道:“殿下,今日虎贲卫与陷阵营之战,不可谓不激烈,将士们虽是输了,却并非惨败。若是两千虎贲卫一涌而上,陷阵营恐怕也是招架不住……” “本王在意的,并非胜负!”转过身,走回窗边,望着窗外飘飞的鹅毛大雪和满眼的银装素裹,刘辩对管青说道:“本王在意的,乃是将士们的性命。陷阵营并非世间最强悍的军队,比之更为强悍者,大有所在。若是虎贲卫做不到以三百人完胜陷阵营,将来在战场之上,他们付出的,便是血的代价!” 听着刘辩这番话,管青沉默了。她与管亥在青州黄巾之时,黄巾军的战法,便是以人多克制人少。从来不会计较死去了多少人,只在乎有没有攻下城池。 而跟着刘辩,到如今为止,刘辩从未向任何城池发起强攻。所采取的策略,不是先祸乱敌心从中渔利,便是趁虚而入,一举夺下城池。 也正是因此,洛阳军的将士,虽说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却从未承受过太严重的伤亡。 整个冀州都在飘着大雪,而与冀州相离不远的兖州,天空却只是一片阴霾,连一片雪花都没有落过。 骑在马背上,曹操领着一群将军在濮阳城外的一片原野上奔驰。 前方满是枯草的旷野上,一只饿极了出来觅食的小鹿被马蹄声惊着,从草丛里蹿腾了起来。 看到小鹿蹿起,曹操赶忙取出弓箭,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朝着那只小鹿射出了羽箭。 羽箭“嗖”的一声,朝着小鹿飞了过去,可由于旷野上风急,飞翔的羽箭被风儿吹偏了一些,恰好从小鹿的尾巴稍儿上擦了过去。 险些被曹操一箭射中,小鹿受惊之下,撒开四蹄,朝远处蹿去。 就在小鹿刚刚跳起,要逃往远处的那一刹,策马跟在曹操身后的一员兖州将军,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朝着那只蹿跳着逃走的小鹿射出了一支羽箭。 随着一声弓弦轻响,羽箭犹如一道闪电般刺向跳蹿着想要逃走的小鹿。包括曹操在内,众人几乎都还没看清羽箭飞出的轨迹,那头小鹿就四蹄一撂,一头摔倒在了地上。 “端得好骑射!”见小鹿被射翻在地,曹操大喊着赞了一声,策马飞快冲向了小鹿摔倒的地方。 到了小鹿被射中的地方,一名跟在曹操和将军们身后的兖州军兵士,翻身跳下战马,跑到小鹿的尸体旁,将那只已经断了气息的小鹿提了起来,向曹操喊道:“一箭射穿咽喉!” “元让果真使得好弓!”在那兵士喊过之后,曹操扭头向那员射出箭矢的将军赞了一声。 一箭射穿小鹿咽喉的,是员身量魁梧,一双眼睛精芒四射,给人一种不仅有勇且有谋略感觉的武将。 此人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惇字。在曹操刺杀董卓失败,逃回陈留招兵反董之时,便已追随曹操。 听得曹操赞他,夏侯惇赶忙在马背上抱拳躬身,对曹操说道:“末将之所以一箭射中此鹿,乃是因明公先前将它惊了,它乱了分寸,才要末将得以射中。此鹿算来,应是明公射中才是!” “哈哈!”夏侯惇的话音刚落,曹操就仰脸大笑了两声,对他说道:“元让想来是将某当成了爱听奉承之人,如此推功,岂非藐视于某?” 被曹操盖了个藐视他的大帽子,夏侯惇如何吃罪的起?他赶忙翻身跳下马背,快步走到曹操马旁,跪在地上,抱拳对曹操说道:“末将口无遮拦,着实罪该万死!” “起来吧!”骑在马背上,朝夏侯惇虚抬了一下手,曹操扭头向跟在身后的将军与谋士们说道:“你等与某一同冬猎,但凡遇见猎物,只管去取!某绝不抢你等功劳!” “诺!”跟着曹操的众人,听得他如此一说,赶忙纷纷抱拳应了一声。 武将们自是迫不及待想要在曹操面前表现一番,纷纷策马四散奔走,寻找猎物去了,只有几位文臣还留在曹操身旁。 待到将军们散去,曹操仰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云层如此之厚,想来是要落雪了!” “明公!”曹操话音才落,跟在他身后的戏志才就策马上前,对他说道:“冀州一带,已是连日降下大雪。日前斥候回报,关羽领军攻破东平舒,公孙瓒麾下上将邹丹弃城败走,眼下公孙瓒已成众矢之的,想来开春之后,不过入夏,蓟州便会……” “咳咳!”话还没有说完,戏志才就一手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直咳的他脸都憋成了紫胀色。 “眼下风寒正盛,志才今日委实不该随某前来!”见戏志才咳的厉害,曹操很是关切的对他说道:“今日狩猎便到此为止,我等返回濮阳,志才好生将养一些时日才是。” “不妨!”咳了一会,戏志才用手掌抹了把嘴唇,面颊通红的对曹操说道:“李傕、郭汜近日于长安城内,因彼此不服而生争斗。双方虽是尚未兵戎相见,战事却也是一触即发。待到来年开春,二人必定互相攻伐,届时洛阳王与袁绍大军正在与公孙瓒厮杀,明公正可起兵讨伐李傕、郭汜……” 第446章 独居少年 邯郸城外,三骑健马在雪地中飞奔驰骋着。 马蹄踏进深深的雪窝,抬起时,将雪片高高扬起。被抛起的雪片,刚刚上扬,便被风吹散到一旁。 凌冽的寒风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朝着三名骑在马背上的骑士身上扑来,冰凉的雪片直朝他们的颈子里灌。 仨人都是缩着颈子,鼻头冻的通红,模样儿稍稍的显得有些狼狈。 奔走在雪地中的不是别个,正是刘辩和赵云、管青仨人。 与庞统闲谈中,刘辩得知庞统的舒服庞德公眼下应在邯郸一带。庞德公乃是一方名士,得知他就在附近,由于冬天而暂且偃兵息武、正无聊到发慌的刘辩,当即便决定前去探访庞德公。若是能请他出山相助,那是最好,即便不能请他出山,得他一两句点拨,也是裨益甚巨。 策马飞奔了一会,刘辩勒住战马,抬手朝前一指,对身后跟着的管青和赵云说道:“青儿、子龙,前方便是军师叔父隐居之处!我等加快行进,过了午间,想来便可到达!” “军师因何不来?”跟在刘辩身后的管青和赵云,到了刘辩身旁,纷纷了勒住战马,管青对刘辩说道:“庞德公乃是军师叔父,若是军师前来,请之出山,岂非……” “庞德公向来居于襄阳,若非刘表逼迫甚紧,又如何会来到邯郸?”扭头看着管青,刘辩嘴角挂着笑容,对她说道:“他虽是大才,毕竟是军师叔父,且又真心不欲出仕。军师无视其心,举荐长辈,若再亲身前来,以庞德公这种世外高人的脾性,定会以为军师不通礼数,有僭越之嫌。若是拂袖而去,我等将来又如何寻他?” “殿下所言甚是!”听了刘辩的一番话,一旁的赵云接着说道:“只是末将以为,这邯郸周遭并不太平,此处离邯郸城甚远,殿下只带同管将军与末将前来,终究有些不妥……” “呵呵!”赵云说过话之后,刘辩呵呵一笑,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前冲了出去,一边策马前冲,一边向落在身后的赵云和管青喊道:“今日本王乃是去寻大隐,又非打仗,领那许多将士前来,万一将大隐吓走,该当如何?” 在风雪之中,刘辩的喊声变的很是飘渺,赵云和管青相互看了一眼,也是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策马快速跟了上去。 三骑快马,在风雪中疾驰,不过小半柱香的光景,马背上的三人,前半身就落满了雪片,白花花的一块,不过由于仨人穿的都是甚厚,积满了雪片的地方倒也并不觉得怎样寒冷,反倒是衣领处,一股股冷飕飕的风儿直往里灌。 向前又奔行了五六里,刘辩远远看到风雪中隐约浮现出几座房舍的虚影。看到那几间房舍,刘辩抬手向前一指,对赵云和管青喊道:“前方或许便是庞德公所住之处。” 跟在刘辩身后的赵云和管青,也已是看到了远处隐约可见的几间房舍,纷纷朝马腹上用力一夹双腿,策马加快了速度,跟着刘辩,向那几间房舍冲了过去。 出现在仨人视野中的房舍,并非村落。它们孤零零的伫立于风雪中的旷野,远远望去,给人一种萧瑟、孤寂的感觉。 冲到房舍近前,刘辩等人勒住了马。隔着木质的篱笆墙,刘辩伸头朝小院中望去,只见房门紧闭,根本没有人在此处生活的气息。 “有人吗?”驻马立于篱笆墙外,刘辩伸直了脖子,向小院内高声喊道:“我等乃是行路的客人,风大雪急,错过了宿头,不知主人家可否收留,避避风雪?” 刘辩的喊声刚落,小院内正中间的那间房便被人打了开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探出头来,向外望了一眼。 凌冽的寒风中,那少年看到院子外立着三位骑着骏马,像是急于赶路的人,这才将房门拉开,冒着雪小跑到院门处,将院门拉开,对刘辩等人说道:“屋内正生着火盆,客人快些入内烤烤火!” 少年将院门拉开,刘辩等人翻身跳下马背,刘辩抱拳向那少年拱了拱,对少年说道:“多谢小哥,我等离去之时,定当奉上川资!” “值得甚么?”刘辩提出离去之时会奉上川资,哪知那少年神色间却是一片淡然的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山野人家,有客人往来错过了宿头,乃是常事,若是都要川资,小可不若在此开家馆舍便是!” “小哥说的是!”少年一番话,反倒将刘辩给说的有些尴尬,他微微笑了笑,再次抱拳朝少年拱了拱,对他说道:“如此在下等人便叨扰了!” “客人请进!”刘辩不再提及川资,少年撤身向后一步,做了请的手势,给刘辩等人让出了通路。 牵着马,进了小院,刘辩等人在少年的引领下,将战马拴在了屋后的一间矮棚内。矮棚的外缘,有着一只长长的槽子,从槽子的形状来看,应该是饲养牛马所用。 少年家中并无马匹,可刘辩等人刚拴好战马,那少年却抱着一捆草料,将草料扔在了饲养马匹的槽子里。 看着少年抖落开草料,将草扔进槽子饲喂马匹,刘辩很是纳闷的向他问道:“小哥家中并无马匹,如何会有马棚,而且还有这许多草料?” “不瞒客人!”将草料扔进槽子,少年拍了拍手,回头对刘辩说道:“家中倒是也养得马匹,只是俩月之前,家父远行,将马匹骑走罢了。这些草料,都是存料,多放些时日也是糟践了。客人既有坐骑,倒不如赠于客人。” 来到此处,刘辩乃是为了寻找庞德公。听闻那少年说他父亲两月前已然出门远行,刘辩心内陡然一紧,微微蹙起眉头,脸上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失落。 不过他心内还是有着几分期望,期望这少年的父亲并非庞德公,而是他们寻错了地界。 “风雪太大,客人赶路恐怕也是冻的紧了!”把手掌上沾着的草沫拍掉,少年又将手放在衣襟上蹭了几蹭,对刘辩等人说道:“快随小可回到房中,烤烤火,暖暖身子。” “多谢小哥!”刘辩等人抱拳向少年谢了一句,跟着少年离开矮棚,径直走向方才少年走出的那间屋子。 小院**计有着五间房,每间房都是用泥土砌成。这种泥土房屋,若是时日久了,墙壁上会裂开很大的缝隙,可小院中的五间房,墙壁却很是平整,屋顶下缘露出的草根也很新,应是建造没有太久。 跟着少年来到正中间的房门外,少年刚推开房门,刘辩等人便感觉得到从屋内涌出了一股暖意。 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只火盆。火盆上架着一双细长的铁筷。在铁筷上,几根削了皮的山药已烤的焦黄焦黄,在屋内弥漫着喷香的气息。 “方才小可烤了几根薯蓣,客人来的正好!”将刘辩等人让进屋内,少年跪坐于火盆旁,用一双木质的筷子翻转着火盆上的山药,对刘辩等人说道:“乡野之间,少有荤腥,客人莫嫌寒酸,且吃着聊以果腹。” “不可!”进了房内,刘辩寻了个角落跪坐下去,对少年说道:“我等借得贵地避避风雪便是,怎可吃了主人家的口粮?” “不值甚么!”少年站起身,从房间的角落中找出三个碗口残破了的陶碗,从火盆上取下烤熟的山药,把山药在三个碗中分了,一手端着一只陶碗,怀中还掖着一只,将其中一只碗递到刘辩面前,对他说道:“屋中薯蓣均为家父栽种,家中颇是不少,客人敞开吃,小可这便去再烤上一些。” “若是庞统也在此处,应是欢喜的紧!”待到刘辩和赵云分别接过陶碗,管青接碗时有意无意的对刘辩说道:“以往去他府上,倒是多见他吃着烤薯蓣……” 当管青说话时,刘辩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那少年。管青提及庞统的名姓,少年身子微微一震,却是甚么也没说,待到管青接过碗,少年只是低着头走向门口,打算再弄些山药回来,烤于刘辩等人。 “小哥认得庞士元?”少年刚走到门口,手还没伸到房门上,刘辩就望着他的背影,向他问了一句。 被刘辩如此一问,那少年背对着屋内,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认便是认得,只是家父不许小可向人提及,还望客人莫怪!” “令尊可是庞德公?”少年说出认得庞统,刘辩心内陡然一紧,赶忙将陶碗放在地上,站起身抱拳向少年问了一句。 站在临门的地方,少年并没回头,迟疑了好半晌,才丢下一句话:“客人少待,小可这便多取些薯蓣……” 说着话,少年已是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望着被少年从外面关上的房门,刘辩心内已是了然,眼前这少年,正是庞统向他提及过的庞德公之子庞山民。 刘辩离开邯郸之前,庞统曾对他说过,庞山民虽是年幼,却颇有才名。不过他的才能,与庞统多少有些不同。 庞统擅长运筹帷幄、统兵作战,这庞山民不懂战术,对治世之道却是很为通透。以往与庞统谈论世事,也多有语出惊人之举。 此次前来,刘辩本想寻找庞德公,却不想庞德公早于两月之前离开,偌大的家中,止余下庞山民一人。 “殿下……”刘辩正望着关上的房门,一旁的赵云抱拳对他说道:“此子想来便是庞德公之子……” “嗯!”刘辩缓缓的点了下头,微微蹙起眉头,对赵云和管青说道:“我等来寻庞德公,不想正主不在,却是寻着了他的儿子。军师曾对本王言明,这庞山民虽说行军打仗并不擅长,治理地方却是有着独到见解,只是他的年岁太幼,而且深受其父影响,不晓得可愿随我等离开此处……” 第447章 羊皮地 火盆内的火焰熊熊燃烧,蹿腾而起的火苗,舔舐着摆在铁筷上的山药。 经过烘烤,雪白的山药很快便泛了黄。黏糊糊的山药浆液,因烘烤而结成了一层脆酥酥的薄皮,将烤山药的香味包裹其中,不使它溢出太多。 屋内跪坐着四个人,刘辩等人看着正专注烤山药的庞山民,许久也没吭声。倒是庞山民,终究是年岁太幼,虽说极力想要表现的从容一些,可神色中终究难免流露出几分紧张。 庞德公离去之前,曾告知过庞山民,他的堂兄庞统,眼下正在洛阳王麾下从事。 眼前的这三个人,从言谈中,与庞统很是相熟。虽说还不晓得他们的身份,可庞山民却是明白,这三个人定然是为洛阳王做事。 “不知小先生与庞士元究竟是何关系?”庞山民烘烤着山药,坐了许久、一直在盯着他看,始终没有言语的刘辩突然向他问了一句。 当刘辩问出这句话,庞山民怔了一怔,持着木筷翻烤山药的手抖了一下,半截山药掉进了火盆中。 慌乱之下,庞山民不暇多想,赶忙用木筷去夹掉落火盆中的半截山药,想要把山药从炭火中捞出来。 他的筷子刚刚伸进火盆,蹿腾的火苗就燎在了他的手上,将他燎的惨嚎一声,手中的木筷也丢进了火盆。 火焰炙烧着木筷,只是顷刻间,木筷便燃烧了起来,很快就烧成了焦炭。掉在火盆中的半截山药,也被烤焦了一块,冒起了一股青色的浓烟。 庞山民抱着被燎伤的手,满脸的痛苦。管青和赵云还没回过神来,刘辩已是纵身蹿了起来,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刚冲出房门,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刘辩又折了回来,手中抓着一把蓬松的雪,跑到庞山民身旁,拉过他被燎伤的手,将雪往他被烫伤的部位一按。 冰冷的雪按在烫伤的部位,庞山民只觉着手上传来一阵难以言说的舒泰,脸上的痛苦也消退了许多。 “烫伤了,用冷水泡上一泡最好。”一边帮庞山民用雪敷着烫伤的地方,刘辩一边对他说道:“皮肤被火焰燎灼,没有立刻降温,恐怕回头会打水泡。水泡莫要给它弄破了,让它慢慢消下去,虽说有些疼,却不会留下疤痕。” “客人懂得医道?”听着刘辩的话,庞山民很是吃惊的望着他,向他问了一句。 “这算甚么医道!”刘辩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庞山民,对他说道:“不过是些需要了解的常识罢了。” “小可正是庞士元族弟。”刘辩帮他按着被烫伤的书,被烫伤的部位敷白雪,冰凉的爽快感直入心脾,庞山民心内一阵莫名的感动,低下头,还很稚嫩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迟疑,犹豫了好一会,才对刘辩说道:“小可姓庞名山民,家父乃是庞德公……” “呃!”虽说已然猜到,可这番话从庞山民的口中说出,还是让刘辩愣了一愣,一边用已经融化了多半的雪帮庞山民敷着烫伤,一边抬头望着庞山民,对他说道:“不瞒庞兄,我等前来,正是欲要寻找德公先生。” “小可尚且年幼,万万当不得先生一个‘兄’字!”刘辩比庞山民大了好几岁,听得刘辩唤他“庞兄”,庞山民赶忙说道:“敢请先生留下名姓,待到家父回返,小可自会代为通禀……” “这位便是当今洛阳王!”不等刘辩说话,已然起身同赵云一起来到刘辩身后站着的管青就对庞山民说道:“殿下得知德公先生隐居于此,特意冒雪前来,不想却是无缘得见……” “青儿!”管青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稍稍侧了下头,打住了她的话,随后微微一笑,对庞山民说道:“庞兄莫要见怪,青儿快言快语,本王原不欲向庞兄明说身份。庞兄只当不晓得本王是谁便可,说话也要自在些……” “草民眼拙,望殿下恕罪!”得知正帮他用雪团按着烧伤的便是当今的洛阳王,庞山民怔了一下,赶忙抽回被刘辩按着的手,翻身便跪在了地上,拜伏着对刘辩说道:“只是家父已然返回襄阳,殿下恐怕是白走了一趟。” “不妨!”刘辩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块雪朝着还敞开的房门丢了过去,脸上带着笑意,对庞山民说道:“今日大雪漫天,本王恐怕是走不得了……” “今晚殿下请入住草民房舍,草民自去偏房!”刘辩刚说恐怕走不了,跪伏在地上的庞山民就赶忙接过了话头。 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庞山民,刘辩对他这很是谨小慎微的性格感到有些难以适应。 庞山民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顶多不会超过十四岁。若是刘辩刚来到这个时代,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此恭谨的向他行礼,刘辩一定会感到很不舒服。在他曾经生活过的年代,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是缠着大人买东买西,围在大人身边撒欢的时候。 可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刘辩已是见惯了幼小的女孩儿出嫁成为人妇、年轻的游子四处游历寻求功名,对庞山民正正经经跪伏在地上,虽说有些不适,却并不是那么的反感。 “快快请起!”庞山民还跪伏在地上,刘辩欠了欠身,朝他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德公先生不在,本王今日前来,乃是叨扰了庞兄,庞兄如此,真正是折煞本王!” “殿下!”庞山民跪坐起身,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对刘辩说道:“家父临行前,曾交于草民一张羊皮地图,并说了一番古怪的话语,草民不甚了了,方才险些忘记,眼下想来对殿下应是有些用处。” 庞山民说出庞德公留下了一张羊皮地图,刘辩扭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管青和赵云。 管青与赵云几乎是同时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要他看看那张地图,他这才对庞山民说道:“既是德公先生所留,想来是极为紧要的。若是庞兄不弃,本王倒想借来观瞻一番。” “殿下少待!草民这便取来!”庞山民微微欠了欠身,向刘辩告了个罪,起身离开了房间。 待到庞山民离去,刘辩再次向身后站着的赵云和管青看了一眼。 与方才不同,此时二人脸上也都是一片茫然,根本猜测不到庞山民会拿回一副怎样的地图。 刘辩等人并没有等上多会,庞山民就双手捧着一只卷成筒状的羊皮卷折了回来。 进了屋内,他将房门轻轻掩上,很是恭谨的捧着那张羊皮到了刘辩近前。 由于庞山民住处极尽简陋,屋内并无矮桌,到了刘辩近前,他弯下腰,将原先他跪坐着的破草席向前拉了拉,他自己则在泥土地面上跪坐了下去。 “这卷羊皮,乃是冀州、渤海、蓟州以及辽东等地详图。”跪坐在地上,庞山民将羊皮摊开,借着火盆的火光,指着地图上的一条条细小曲线,对刘辩说道:“家父为画这张地图,游历大山南北,着实耗费了许多心血,家中止有一件,若是破损,便再也无有了……” 低头看着庞山民捧出的地图,刘辩发现,在这张图上,不仅标注着山川、河流,甚至还标示着许多村落、城镇的所在方位。 哪里的山川险峻、哪里的河流湍急,全都标注的清楚明白,此图并非寻常地图,而是一张精细到村庄的作战地图。若是有了这样一张地图,大军行进,指挥作战便可提前运筹,再不用耗费太多人力前去探查地形。 “家父临行前,曾与草民说过!”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区域,在那一小片被指着的区域上划了个圈,庞山民抬起头望着刘辩说道:“蓟州一带,到了深秋便会进入苦寒,其寒苦仅次于辽东。水草不美、作物难收,此地虽广,却并非成就霸业之处!” 听着庞山民的话,刘辩似乎悟出了什么,他将视线从地图上挪开,望着庞山民,向他问道:“那以庞兄所见,蓟州本王该如何取舍?” “草民不通征战!所言皆为家父教诲!”朝刘辩微微一笑,庞山民接着说道:“家父还言明,蓟州地域广博,却与辽东、东夷相接,无论何人占据此处,除征战之时可做缓冲,并无太大效用!而且此地,随时可能承受东夷大军进犯,内忧外患相顾不暇,若要称霸,此地乃是死地!” 原本刘辩就是应允在攻破公孙瓒之后,将蓟州赠于袁绍,听了庞山民这番话,他并没有太多吃惊,只是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落回到地图上。 “殿下!”刘辩的视线刚落到地图上,庞山民就接着对他说道:“家父对草民说的清楚明了。当今英雄众多,可成就大事者,却并不多见。孙坚为黄祖所杀,其子孙策立志返回江东招兵买马为父报仇,如今尚在袁术帐前听用。若是来日孙策可从袁术之处借得兵马回到江东,以其武勇智略,虞翻、严白虎、王朗之流,恐非对手,河东日久定为孙氏所得!关中一带,有殿下坐镇,李傕、郭汜虽占了长安,却无法延展触手,难以成就大业,殿下要当心者,唯独曹操耳!” “曹孟德忠心朝廷,乃是实干之臣,本王因何要防范于他?”庞山民的话刚说完,刘辩就满脸狐疑的提出了疑问。 “阿瞒自小多智,必非久居人下之人!”抬头看着刘辩,庞山民接着说道:“他帐下兵马虽是不多,可良将、谋臣却是无数。且此人惜才,懂得知人善用,殿下若是不防,恐怕时日久远,洛阳周遭,皆为曹阿瞒所得!” 话说到这里,庞山民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如此话语皆为家父所言,草民并不晓得深意,还望殿下自家理会。至于这张地图,草民倒是可替家父拿个主意,将它赠于殿下!” 第448章 雪地里的刺客 在庞山民家中留宿了一晚,庞山民不仅将羊皮地图赠给了刘辩,而且还告知他,庞德公曾留下过话,刘辩一旦攻破蓟州,应将蓟州交付于袁绍,与袁绍同盟,由袁绍作为北方屏障。 待到稳住北方,尔后刘辩应再借着向袁术讨要传国玉玺为契机,洛阳军出兵淮南,占据物产丰饶、气候宜人的淮河流域,坐稳洛阳周边及淮河流域,积累粮草、财帛,以备将来征伐天下。 对庞德公留下的话,刘辩很是深以为然。自打占据了河南尹、河东郡和弘农郡三地,刘辩虽说麾下兵强马壮,却始终没有拓展地盘,主要缘由便是因他算计着,周边地界,若非对手强悍,攻伐得不偿失,就是土地贫瘠,得来不过是徒增防线,一旦发起战争,将士们便会徒然奔命,完全属于鸡肋疆土。 自古以来,淮河、秦岭一带,便是富饶丰美的所在。刘辩唯一担忧的,只是袁术麾下淮南军强悍,若要强攻,恐怕不易。 漫天的雪花还在飘舞着,大雪已经连续下了数天,还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厚到能没至人的大腿,骑着战马,走在深深的积雪中,身后飘来的雪花,在风的推动下,擦着刘辩等人的身体飘了过去,落在地面上,给遍地的素白又增添了少许厚度。 “好大的雪!”背对大雪,艰难的朝着邯郸城进发,刘辩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向走在左右两侧的管青和赵云喊道:“傍晚之前,我等必须赶回邯郸,荒郊野外,连个村落都寻不见……” 就在刘辩喊话的时候,侧旁的雪地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怪叫,随着这声怪叫传来,数十名穿着雪白冬衣的汉子,从雪窝中蹿了起来。 蹿出来的汉子们,显然是在雪窝中蛰伏了许久,他们冲出来时,纷纷从背后取出长弓,可由于被冻的厉害,其中有两个人的长弓刚刚拿到手上,又掉落在积雪中。 这群汉子突然从侧旁杀出,跟着刘辩的赵云和管青赶忙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策马蹿到刘辩身前,将他挡在身后。 二人刚刚挡住刘辩,数十支箭矢便朝他们飞了过来。 箭矢飞来,赵云和管青却没有挥剑格挡,因为这些箭矢,在飞到一半时,便被猛烈的狂风吹向了一旁,掉落在厚厚的积雪中。 “杀!”箭矢纷纷掉落在地上,领头的汉子见狂风猛烈,箭矢难以奏效,抽出长剑,大吼了一声,率先向着刘辩等人冲了上来。 跟在他身后的数十名白衣大汉,齐齐发了声喊,蹚着厚厚的积雪,冲向刘辩等人。 骑马挡在刘辩身前的赵云和管青相互对视了一眼,赵云对管青喊道:“管将军,保护殿下,这些人交给某来处置!” “好!”管青应了一声,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持着长剑,将刘辩死死的拦在身后。 赵云则双腿朝着马腹用力一夹,策马向着那群汉子冲了上去。 “杀!”赵云策马冲向这群汉子,领头的汉子再次怪叫了一声,抡起长剑,朝着赵云扑了上来。 待到那领头汉子冲到近前,赵云提着缰绳,将战马一勒,在战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的同时,他将手中长剑朝下一劈,一剑劈开了那领头汉子的前胸。 领头汉子甚至连惨嚎都没来及发出一声,就被赵云一剑从腿裆劈到了胸口,整个身体就犹如一只熟透了炸裂开来的赖葡萄,殷红的鲜血和着内脏喷涌而出,累垂搭挂的大肠掉落在地上,肥腻腻的堆做一团。 整个人几乎被劈成两开的领头汉子,面朝前直挺挺的撂倒在雪地中,当他身体砸到掉落在地上的内脏时,一股鲜血飚溅而出,将雪地都给染红了一大片。 头领被杀,跟在后面的数十名汉子愣了一愣,旋即便有一人高声喊叫着:“他们人少,兄弟们,杀!” 一剑把领头汉子劈翻在地,赵云原本已是镇住了这群身穿白衣、与雪地浑然一体的汉子。可这声大喊,却犹如一剂强心针,使得士气陡然低落的汉子们,旋即又恢复了战意。 数十名汉子高声喊叫着,挥舞着手中长剑,朝赵云扑了上来。 面对数十人的进攻,赵云丝毫不见慌乱,他双手朝着马背上一按,在汉子们即将冲到近前的那一刹,凌空蹿了起来,朝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蹿了过去。 赵云凌空跃出,他的坐骑也撒开四蹄猛力前冲。 冲向赵云的数十人里,有两个汉子见赵云蹿了起来,正要调转方向,朝着赵云冲去,一条雪白的影子却如同风儿一般撞向了他们。 随着一声惨叫,赵云那匹通体毛发雪白的坐骑,狠狠的撞上了那两个汉子。 俩人之中,有一人被撞之时,长剑是高高抡起,正要向前挥下,战马的前胸狠狠的撞在了他的手腕上。 随着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那汉子惨嚎一声,手中长剑竟被撞的调转了个方向,笔直的扎进了他自己的心口。 长剑扎穿心房,力道依旧强大,那汉子拖长了惨嚎声,凌空向后飞了出去,在他飞出去的轨迹下,一条长长的血迹,清晰的映在雪地上。 另一个汉子的运气,并不比被撞飞出去的汉子好到哪里。他甚至还没来及发出惨嚎,就被战马撞翻在地。 厚厚的雪地软绵绵的,倒在雪地中,那汉子正想翻身避开马蹄,沉重的马蹄已是朝他的面门踏了下来。 躺在雪窝里,瞪圆了眼睛望着那只在视线中越来越大的马蹄,那汉子大张着嘴巴,竟是惊的连惨叫都给忘了。 “噗”随着一声马蹄踏碎颅骨的声响,被马蹄正正的踏中面门,那汉子的脑袋深深的埋进了积雪里,埋住他脑袋的积雪,霎时混上了通红的血液和白花花的脑浆,直到战马奔过,他露在雪地表层的下半身还在不住的痉挛着。 战马撞翻两个汉子的同时,赵云已经蹿到了离最前面那汉子只有一剑的距离,就在那汉子提着长剑,大吼着要将长剑劈向赵云时,赵云持剑的手猛然向前一递,长剑“噗嗤”一声,从那汉子的咽喉贯入,将他的颈子刺了个对穿。 驻马立于不远处观战的刘辩,始终没有抽出长剑,他很清楚,曾在万军丛中杀进邯郸的赵云,对付这几十个刺客,还是绰绰有余! 骑在马背上,刘辩手提缰绳,面容冷峻,观看着赵云与那群汉子厮杀,眼见着一个个汉子胸前飚溅着鲜血,倒在雪窝之中。 冲进几十个汉子之间,赵云闪转腾挪,每挥出一剑,便会有一名白衣汉子飚射着鲜血仆倒在地上。 倒下的白衣汉子,身上的衣衫与积雪浑然一体,可他们喷溅出的鲜血,却将雪地给染成了一片通红。 大雪还在飘飞着,鹅毛般的雪片落在地上,地面上的血渍,很快便被雪片覆盖。 一个个白衣汉子倒了下去,当赵云收住长剑时,在他的面前,只有两个汉子还站在那里。 眼见同伴一个个被赵云刺穿身躯倒在雪地中,这两个汉子早已是慌了心神。他们手提长剑,微微佝偻着身子,目光中满是惊恐的望着赵云。 赵云每向前一步,这两个汉子便会朝后退上一步。不晓得是因为太过寒冷,还是他们心内恐慌,二人持剑的手,都在剧烈的发着抖。 “问问他们是何人指派。”骑在马背上,远远的看着那两个汉子,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赵云喊了一声。 赵云没有吭声,他右手持着长剑,面色阴沉的朝那两个汉子一步步的逼近过去。 他每迈出一步,两个汉子便会有种心头被压上了千钧重物的沉重感。 听到刘辩发出的喊声,两个汉子相互望了一眼,就在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的瞬间,二人脸上的恐慌,已是变为了决绝。 见二人脸色有异,赵云心知不好,赶忙纵步冲向那两个汉子。 可惜还没等他冲到近前,两个汉子已是抬起长剑,狠狠的朝着对方的心窝扎了过去。 随着两股鲜血飚射而出,那两名汉子手中的长剑,径直贯穿了对方的胸口,俩人的身体笔直的朝着侧旁倒了下去。 冲到近前却晚了一步的赵云,低头看着那两具尸体,脸上现出了一丝惋惜和无奈。 见那两个白衣汉子相互给了对方一剑,刘辩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凝望着满地的尸身,半晌没有言语。 一堆尸体旁,赵云蹲在地上,翻看着满地的尸体。过了好一会,他站起身,打了个呼哨,先将战马唤到近前,随后翻身跳上马背,朝刘辩奔了过来。 到了刘辩身前,赵云骑在马背上,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末将已然检看过,刺客均穿着白色麻布深衣,内里衬着公孙瓒麾下兵马的军衣。” “好一个欲盖弥彰!”赵云的话音刚落,刘辩的嘴角就牵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本王离开邯郸,除我等仨人,所知者甚少。那公孙瓒远在冀州东北,如何晓得本王行踪?即便他晓得,我等只在庞德公家中住了一晚,传令刺客也是不及。何况若我等身为刺客,可会蠢到穿着本家军衣行事?那俩人之所以自杀,恐是家眷被人所控,他们若是不死,举家皆会伏诛。若非如此,但凡人皆有求生欲念,如何会死的如此决绝?” 刘辩说出这番话,赵云和管青都愣了一愣,管青迟疑了一下,向刘辩问道:“殿下以为此事乃是何人所为?” “不甚了了!”刘辩摇了摇头,眼睛微微眯了眯,对管青说道:“此人就在邯郸,只是不晓得会是何人罢了。” “可是那公孙兰?”听说派出刺客的人就在邯郸,管青立刻想到了公孙兰,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眼下公孙兰尚未从本王这里得到足够的好处!”嘴角挂着笑意,刘辩缓缓的摇了摇头,对管青说道:“断不会是她!” 第449章 拦路的剑客 狂风卷着雪花,推动着背风而行的几骑快马,在狂风和暴雪的推动下,三骑快马如同三道闪电般冲进了邯郸城内。 守卫城门的兵士们,见了马背上的三个人,一个个都笔直的挺立着身子,连动也不敢少动一下。 待到三匹马消失在街道尽头,城门边上的十多个冀州军,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其中一个年岁稍小些的冀州军小声向一旁的同伴问道:“这大雪漫天的,洛阳王出城作甚?” “洛阳王行事,莫不是还要告知你我不成?”他那同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撇了撇嘴,对他说道:“我等小卒,见了大王,只管站直身子,莫要让他们寻着过错便是!” 被同伴冲了一句,小兵扁了扁嘴,一脸的不以为意,不过却也真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刘辩带着管青和赵云进入城内,当他们策马沿着路面上满是积雪、空无一人的街道冲向官府时,街边的一座阁楼内,一个约莫三十岁光景的男人,正站在窗口,眉头微微蹙起,满脸凝重的望着窗外刘辩等人疾驰而过的背影。 “洛阳王已然回城,想来事情失败了!”在这男人身后,站着一个脸膛微微泛着些紫红,一看就像是长久生活在相对高海拔地区的汉子,这汉子微微躬着身子,向站在窗口的人小声说道:“可要再派出刺客?” “我等派出数十人,而洛阳王一行却止有仨人,如今他们已是安然回城,即便再派出刺客,又能如何?”站在窗口的男人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洛阳王不死,我等便会食不安寝,主公称帝,恐怕也是遥遥无期……” 立于屋内,紫膛面色的汉子低着头,没敢接这句话,只是心内隐隐的感到有几分惋惜。 此次来到邯郸,他们四处钻营,总算是借着公孙兰的关系,与吕布走的近了些。从吕布处得知洛阳王近日要轻装简从出城行事,他们多方打探,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才打探到刘辩行走的路线,不想精心布置的局,却被刘辩轻易闯破。 策马沿着街道飞奔的刘辩,心情也是同样压抑。一路上他都在想着,究竟是何人会于半途之中设下埋伏。 公孙瓒虽是有心,却断然不可能临时安插人手,莫说眼下大雪漫天、遍地都是积雪,往来传递信息不便,即使是晴日里,从冀州东北部到达邯郸,也是需要些时日,公孙瓒完全无有机会如此。 袁绍眼下对汉室还是忠心耿耿,调动整个冀州的兵马,与公孙瓒决一死战,也是想要借着他这位洛阳王得到更多的好处,莫说行刺,袁绍恐怕是保护他还犹恐力度不够。 至于公孙兰,表面看来,她的可能最大。一旦这件事说开,恐怕所有人都会对她产生怀疑。 但刘辩绝不认为公孙兰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来,公孙兰既是委身吕布,定是有着更深层的打算,杀了刘辩,对辽东公孙家并没有太直接的好处,反倒会让袁绍等人寻到由头,向辽东用兵。 邯郸城内,明面上的各路人马均已排除可能,眼下唯一可解释这件事的,便是在这城内,还有着更多的势力,只是刘辩与洛阳军不晓得,袁绍和冀州军也不晓得! 琢磨了一路,刘辩也没想出究竟是何人要对他下手。可刺客蛰伏于身旁,这种感觉终究不好。回邯郸的路上,刘辩就已作出了打算,定要让邓展调查清楚,将藏在暗中的这股势力给连根拔起。 “立刻将邓展唤来!”刚回到官府,刘辩前脚才踏进官府前门,就向一名迎上来的羽林卫军官吩咐了一句。 “诺!”那羽林卫军官应了一声,待到刘辩领着管青和赵云径直入了后院,他才出了官府大门,飞快的朝着虎贲卫训练的场地跑去。 日前虎贲卫与陷阵营厮杀,两军相接,虽说虎贲卫是个个奋勇,可将士们协调明显劣于陷阵营,最终败于陷阵营手中。 虽说这只是一场演练,可所有虎贲卫将士和邓展,却都把这次失败作为虎贲卫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场屈辱。 大雪漫天,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银装素裹。落雪的日子,虽说并不像化雪的时日那般清冷,可在雪地中训练上一天,终究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包括龙骑卫和羽林卫的军营,这几日都是一片沉寂,除了执勤的将士,其他人全都躲在营房内,烤着火,享受着难得的闲适。 虎贲卫军营内,此时却是杀声震天。与其他军营的宁静相比,这座军营要喧嚣了许多。 “收臀、挺腰,双臂用力!”一手按着剑柄,全身戎装的邓展在两列手持朴刀、大盾的虎贲卫中来回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向虎贲卫将士们喊道:“大刀刺出,要用手腕的力量,借着挺出的瞬间,陡然发力,如此才可穿透敌军身躯!” 列着阵型演练刀法的虎贲卫将士,左手持着大盾,右手将朴刀平平刺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漠然,表情就犹如冰霜一般寒冷。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了下来,很快阵列中的虎贲卫将士们,肩膀、头顶就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可是将士们并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他们甚至连眼皮也不多眨一下,任凭身上落满积雪,仍旧保持着单手平举朴刀的姿势,力图将邓展刚刚教授的动作演练到纯熟。 半空中白雪飘飞,军营内,一片银装素裹。风雪撩动着虎贲卫将士们身上的战袍,赤红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就犹如一团团正跳跃着的火苗,给这严寒的雪天,带来了几分暖意。 正教习着虎贲卫战斗技能,邓展刚要让他们做出下一个动作,奉了刘辩命令前来召唤邓展的羽林军官士跑进了军营,飞快的朝着他跑了过来。 随着快速奔跑,羽林卫军官头顶上那根鲜红的羽毛,在风中剧烈的颤动着,煞是扎眼。 跑到邓展近前,那羽林卫军官双手抱拳,躬身对邓展说道:“邓将军,殿下有请!” “殿下回来了?”得知刘辩请他,邓展先是愣了一下,心知刘辩刚回到邯郸便叫他前去,定是路上遇见了甚么,赶忙朝那羽林卫军官一摆手,对他说道:“快,引领本将军前去拜见殿下!” “诺!”羽林卫军官应了一声,侧身站到一旁,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等待着邓展先行。 “你等加紧练习,莫要懈怠!”邓展并没有立刻挪开步子,他扭头朝身后正列队演练的两千虎贲卫高喊了一声,这才转身朝军营外走去。 邓展才走出没几步,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浑厚的呐喊声。虎贲卫将士们,依照他的传授,在冰天雪地中,演练起了冲锋陷阵的战法。 领着报讯的羽林卫军官出了军营,走了两条街,邓展突然停下脚步,耳朵支楞着,细细的聆听着侧旁的动静。 跟在邓展身后的羽林卫军官也止住了脚步,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神色很是紧张的环顾着四周。 风雪很急,“呼呼”的风声不绝于耳,伫立于街道正中,邓展的眉头却紧紧的锁着。 站在邓展身后只有一步远近的羽林卫军官,虽然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可曾经在战场上无数次厮杀培养出的直觉,却让他感到这条街道上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股气息很是浓郁,寻常人虽是感觉不出来,可是曾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厮杀的羽林卫军官,却能清楚的感到被这压抑的气息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既然已经来了,因何藏头露尾?”伫立于街道正中,邓展一手按着剑柄,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目视着前方,高声喊了一句。 “剑客果真是剑客!”邓展的话音才落,一侧的民宅后就传来了一个如同夜枭怪叫、让人听着很不舒服的声音:“只是不晓得当初叱咤天下的剑客邓展,因何会投效到洛阳王帐下,甘愿为人驱使?” 随着声音传来,一个人从民宅后面的角落走了出来,站在街心,与邓展相向而立。 走出来的这个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深衣,不过他的装扮,却是与寻常百姓有些不同。 他的深衣袖口,用麻线紧紧的捆缚着,原本应该很是宽大的袖口,在麻线的捆缚下,严严实实的缠裹着手腕。 这人在街心站定,微微歪着头,一脸怪笑的望着邓展。邓展和羽林卫军官身后又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十数名身穿雪白深衣的汉子,从他们身后的另一条小巷中钻出,将他们的退路堵了个严实。 自小巷内冲出的白衣汉子全都手持着长剑,一双双眼睛,死死的逼视着邓展。 或许是晓得邓展剑术了得,这群白衣汉子,神色中多少带着几分紧张,甚至有两三个人的眼神中,还流露出了些许恐惧。 “阁下何人?”前后的道路都被人挡住,邓展不仅丝毫不见慌乱,反倒很是淡然的向挡住去路的蓝衣剑客说道:“莫非你等以为,就凭着这些人,便可拦住某的去路?” “拦不拦得住,试上一试方知。”蓝衫剑客撇了撇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以为意,对邓展说道:“能与邓先生比试一番,今日即便某血溅当场,也不枉生为剑客!” “呵呵!”蓝衫剑客的话音才落,邓展就摇了摇头,一脸鄙夷的笑道:“比剑乃是剑客为了修习而寻找对手,以达提升剑术的目的。阁下今日前堵后截,显是要置某于死地。生死决斗,何来比试一说?” 被邓展讥讽了一句,蓝衫剑客撇了撇嘴,脸上那抹怪怪的笑容更加阴森了许多,并未回应邓展的讥讽,而是朝着拦住邓展和那名羽林卫兵士退路的十多个白衣汉子摆了下手。 见蓝衫剑客摆手,十多个白衣汉子手持长剑,纷纷向着邓展与那羽林卫靠近了过来。 “昔日某曾教授尔等剑术!”白衣汉子们靠了过来,邓展缓缓的从腰间抽出长剑,一边抽剑,他一边对那羽林卫军官说道:“你且退后,今日某便单独授你搏杀之术,睁开眼睛,可要看清楚了!” 第450章 已是蠢蠢欲动 双手握着剑柄,邓展左腿向前迈出,右腿蹬直,保持着弓步,锋锐的剑锋斜斜指着前方地面上的积雪。 立在他身前的一个白衣汉子,高高举着手中的长剑,两眼圆睁瞪着前方,胸口的白衣已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浸透,洇出了一大片殷红的血渍。 随着“蓬”的一声闷响,那汉子的身体重重的向后跌落在深深的积雪中。沉重的身躯砸上积雪,一蓬雪片被溅起,随后又被呼啸的风雪吹散、再次飘落在地面上。 邓展的身前,十多具尸体已被落雪覆盖。大雪下得太急,虽说他斩杀这十多个汉子,不过只是顷刻的间的光景,可汉子们的尸身,还是在暴雪下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殷红的血渍被雪花覆盖,从通红转为粉红,最后化作一片茫茫的雪白。 站在一旁,已然抽出长剑的羽林卫军官舔了舔嘴唇,愕然的望着邓展。虽说他用剑的武艺也是邓展所授,可他却很清楚,若要让他与那十多个汉子厮杀,他顶多只能劈杀三五人,变会血溅当场。 “好剑!好剑!”邓展只是顷刻间便斩杀了十多个白衣汉子,挡住他去路的蓝衫剑客双手轻轻抚着巴掌,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边拍着手,一边赞道:“当日与王越长城一战,名扬天下的剑客邓展,果真名不虚传。” 拍了几下巴掌,蓝衣剑客嘴角保持着那抹淡然的笑容,缓缓的从腰间抽出长剑,将剑尖指向邓展,对邓展说道:“今日某便领教几招。” 收起姿势,邓展瞥了那蓝衣剑客一眼,嘴角漾起一抹鄙夷的笑容,对蓝衣剑客说道:“阁下虽自称剑客,可某却看出阁下并非擅长使剑。今日阁下若是让出道路,某便饶你不死,莫要于此耽搁了性命!” 蓝衣剑客这些年也曾于世间游历,同许多好手比试过剑术,也曾赢了不少负有盛名的剑客。 一向自负的他,竟被邓展说成不懂使剑,心内顿时一阵懊恼。不过他终究还是有着剑客的城府,这股羞恼只是瞬间在心头掠了一下,便被他强行按压下去。 “先生说某不会使剑,某今日若是赢得先生,那便是不会使剑者胜了剑术大家!”蓝衣剑客嘴角再次牵起那抹怪怪的笑容,一双眸子死死的逼视着邓展,对他说道:“如此机遇,某又如何会轻易放弃?” 盯着蓝衣剑客那张漾满怪笑的脸,邓展冷哼一声,对他说道:“阁下持剑之时,拇指过度用力,无名指却虚无松动,如此持剑,怎可拿的安稳?邓某不才,五招之内,便会要阁下血溅当场!” “若是五招之内,先生赢不得某,那便如何?”邓展说出五招便可胜了他,蓝衣剑客强压下去的羞恼再次从心头涌起,再也没能克制住,将脸冷了下来,向邓展追问了一句。 “五招赢不得阁下,邓某当场自戕!”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邓展将长剑竖直举起,看着泛起银光的剑身,语气异常坚定的应了一句。 “将军……”邓展说出这句话,跟着他一同来到此处的羽林卫军官满脸担忧的赶忙唤了他一声。 也难怪羽林卫军官会有所担忧,邓展虽是说那蓝衣剑客不会使剑,可羽林卫军官却看得出,此人剑术并非如邓展所说那般不堪。邓展与之厮杀,获胜或许并非太难,可五招之内将对方劈杀,难免有些托大。 扭头看了那羽林卫军官一眼,邓展向他丢了个“不必介意”的眼神,随后便将脸转向了那个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蓝衣剑客身上。 连续被邓展刺激了两次,或许是难以抑制心内的愤慨,蓝衣剑客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那抹怪怪的笑容也已敛去,面目变的有些狰狞了起来。 “呀!”随着一声爆喝,蓝衣剑客单手持剑,踏着深深的积雪,向邓展狂奔而去,手中长剑的剑锋直指邓展咽喉。 刘辩回到官府,领着管青和赵云二人,径直回了他入住的阁楼。 进入屋内,刘辩一言不发直接走到了窗边,双手负在身后,望向窗外,眉宇间透出了几分困惑。 跟着刘辩进入屋内的管青和赵云相互看了一眼,由于刘辩没有坐下,二人也不敢落座,只是垂手立于他身后两三步开外。 “你二人且坐下!”虽是没有回头,刘辩却感觉到俩人并未坐下,望着窗外对二人说道:“待到邓展来此,我等再好生商议城外那些白衣刺客为何人所派。” “殿下何不请军师前来?”二人先是应了一声,各自坐下后,管青抬头望着刘辩的背影,很是有些不解的向刘辩问了一句:“军师或许可料到是何人所为?” “军师运筹帷幄,统领数十万大军征伐作战已是万分劳苦,刺客这等小事,如何还敢烦劳于他?”刘辩没有回头,目光依然望向窗外白茫茫的后园,回答管青道:“若是本王所料不差,派遣刺客之人,此番失手,定会将矛头指向本王麾下将领以及军师,你等日后出门,当须谨慎!” 刘辩于官府内等着邓展,此时的邓展,却正站在街道正中,用一块麻布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蓝衫剑客趴倒在雪地中,他颈部触及到的白雪,已被鲜血洇的一片通红。本应温润的血液,在冰雪中很快凝固成块,成为一块块通红的冰渣。 邓展正擦拭着长剑,街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听到脚步声,邓展抬起头朝街市尽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队于街市上巡逻的洛阳军,正飞快的朝着他这边奔来。 “将军!”跑到邓展近前,领着这队洛阳军的军官先是朝遍地的尸体看了一眼,随后抱拳躬身,对邓展说道:“我等来迟,请将军恕罪!” 用麻布擦拭着长剑,邓展连看都没看这队赶过来的洛阳军,待到将长剑上的血渍全都抹净,他才把那块沾染着殷红血印的麻布往地上一丢,对那洛阳军军官说道:“将尸体抬走,莫要丢在大街上,吓着了百姓反为不美!” 沾着血渍的麻布掉落在地上,就犹如一块画着点点梅花的画布,在风的吹动下,翻卷着沿街道向前飘去。 丢下这句话,邓展抬脚就走,目睹了他瞬间杀死一群刺客的羽林卫军官,也赶忙跟在他身后,朝着官府方向行去。 抱拳躬身,立于街道上,目送着邓展和那羽林卫军官走远,巡逻的军官才朝他身后的兵士们一招手喊道:“将尸体全都抬走!” 一队兵士应了一声,纷纷上前,一人拖起一具尸体,跟着那军官沿街道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刘辩尚未见到邓展,邓展于街道上遭遇截击的事情便传进了公孙兰的耳中。 跪坐于厢房内,听完亲兵的呈报,公孙兰抬手朝那亲兵摆了摆,待到亲兵离去,她站起身,走到房间的窗口,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邓展遇袭,日前本将军也曾遭到伏击,莫非此事与本将军当日在乐户内所作,有所关联?” “将军多虑了!”公孙兰的话音才落,空无一人的房间内,突然传出了一个飘渺的声音:“伏击邓展与洛阳王者,与当日将军所遇之人并非一拨,此事断不会牵扯到将军……” 这声音朦朦胧胧、似有若无,好像是从屋内传来,又好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让人听了,不由的会自骨子内产生一股寒意。 站在窗边的公孙兰却没有受到这声音的丝毫影响,她缓缓的点了点头,望着窗外飘飞的大雪,过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声说道:“今晚吕布恐是还会前来,本将军要的麝香,还须多备办一些……” “将军……”公孙兰的话刚说完,那飘渺的声音就带着些许担忧的对她说道:“吕布可否为将军所用,尚且不明,将军不必如此逢迎。久用麝香,待到日后将军嫁了夫君,恐……” “不用麝香,又能如何?”不等那声音把话说完,公孙兰就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一丝凄迷,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了公孙家,本将军身子早已污秽,如何还敢奢望嫁人生子……” 公孙兰这句颇带着几分感伤的话出口,那飘渺的声音再没言语,房间内沉寂了许久,公孙兰的身后才传来两声窸窸窣窣的响动,随着响声两个黑色的身影从屋内的房梁上蹿下,一前一后奔出了房间。 这两条身影的速度极快,面朝窗口的公孙兰,只是刚刚听到响动,两条身影便已蹿出了房门。 于街道上击杀了十数名剑客的邓展,此时已经到了刘辩居住的阁楼,双手抱拳躬身面朝着依然站在窗口的刘辩。 “邓将军如此武艺,尚且遭人当街拦阻,本王麾下其他将军,岂非难以自安?”得知邓展也在街道上遭人拦截,刘辩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沉默了半晌,才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虎贲卫训练之事交于子龙,邓将军即刻接管龙骑卫,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必定要将幕后指使之人挖出……” 跪坐于一旁,听闻要他接替训练虎贲卫的赵云赶忙站了起来,跨步走到邓展身旁,与邓展一同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待到二人应声之后,刘辩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视线依然望着窗外苍茫的雪地,再没言语一声。 邓展与赵云相互对视了一眼,倒退着向后撤了两步,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待到屋内只余下管青一人,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地,刘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管青说道:“好冷的冬天!如此严寒,便已有人蠢蠢欲动,待到春暖花开,这世间恐怕会更加热闹一些!” 第451章 由谁去请战 灿烂的阳光铺满大地,小草儿破开泥土,露出嫩绿的芽儿,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绒绒的绿毯。一朵朵黄的、白的小花,也在草地上绽开了笑脸,迎着风儿摇曳着它们婀娜的身段。 寒冷的冬季总算是过去了,整个严冬都在休整的洛阳军将士们,已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战场,与公孙瓒的蓟州军决一死战。 领着洛阳军将士离开邯郸,已有四五日,一路上,刘辩不断的派出斥候探查战况。 寒冬刚过,公孙瓒便亲率大军猛攻驻守于东平舒的平原军。 虽说对刘备完全没有好感,可刘辩却也不愿背上不义的罪名。得知东平舒遭到蓟州军猛攻,他立刻传出文书,请袁绍分兵前去解围。 原本于冀州东北沿线作战的蓟州军,几乎全都被公孙瓒调集到了东平舒一带,同冀州军和困守东平舒的平原军展开殊死搏杀。 离开邯郸,刘辩并未领军前往东平舒方向,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绕过战场,直捣蓟州。 行军途中,刘辩得到探报,辽东公孙度的五万大军也已出发,径直向渔阳方向挺进。 “殿下!”领着大军,正在快速行进,前方出现了一骑快马,马背上的骑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向刘辩高声喊叫着。 战马到了离刘辩尚有十多步的地方,那骑士翻身跳下马背,飞快的跑到刘辩马前,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启禀殿下,前方十里处,发现蓟州军!” “前方十里?”探马的回报让刘辩愣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头,向那探马问道:“蓟州军应是全在东平舒一带,因何前方竟会出现一支兵马?” “回禀殿下!”抱拳躬身,立于刘辩马前,那斥候回答道:“公孙瓒主力仍在东平舒一带,前方乃是公孙范所部兵马?” “有多少人?”听说前面是公孙范的兵马,刘辩微微一笑,向那斥候问道:“敌军如何部署?” “公孙范所部渤海军不过两万余人!”抱拳躬身立于刘辩马前,那斥候对刘辩说道:“只是渤海军占据易县,已然在易水沿岸布下防线。河岸边上,堆积着许多木柴,不知有何用途!” “恐怕是想要趁我军半渡而击之。”朝斥候摆了摆手,待到斥候离去,刘辩扭头向一旁的庞统问道:“军师以为,我军该当如何应对?” “两万余人……”望着前方,庞统眼睛微微眯了眯,对刘辩说道:“易水苦寒,如今适逢早春,我军渡河已是不易。渤海军于河岸对面扎营,只需在我军渡河之时施放火箭,便可给我军造成极大伤亡。若他们再于河岸对面垒放木柴,待到我军即将登岸,放上一把火……” 庞统的一番话,让刘辩顿时惊了一身冷汗,他赶忙向庞统问道:“眼下我军得悉河岸对面驻扎敌军,敌军定然也是晓得我军来到,不知军师有何破敌之策?”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一边策马与刘辩并肩向前行进,庞统一边对刘辩说道:“我军练出虎贲卫,如今正是可用之时!” “愿闻其详!”庞统提起虎贲卫,刘辩愣了一下,对庞统说道:“只是虎贲卫新近练成,战力尚且未明……” “虎贲之士当于沙场检视!”庞统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我大军主力到了易水,可整日砍伐树木,做出造船渡河的假象,而虎贲卫,则于夜间悄悄向上游行进,待到行进至敌军不查之处,悄悄过河……” “一旦虎贲卫攻破敌军河岸防线,我军便可趁势推进!”庞统的话还没说完,刘辩就一脸恍然的接口说道:“只要我军主力渡河,两万渤海军,不过如同朽木一般,根本承受不住我军猛攻!” “正是!”点了下头,庞统微微一笑,脸上的肌肉几乎挤到了一起,越发比不笑更丑了几分,对刘辩说道:“子龙心思缜密,且武勇过人,可令其领军渡河!” “嗯!”刘辩点了下头,随后扭头向身后跟着的一名亲兵说道:“去请子龙将军前来!” “诺!”那亲兵抱拳应了一声,兜转战马,朝着队伍后面奔去。 没过多会,赵云便跟着前去传令的亲兵来到了队伍前面,勒住战马,抱拳向刘辩问道:“殿下召唤末将,不知所为何事?” “你即刻点齐虎贲卫!”见赵云来到了近前,刘辩抬手朝着西面一指,对赵云说道:“今日晚间,由你率领虎贲卫前往易水上游,待到脱离敌军眼线,再寻个时机,趁夜率军渡河,攻破河岸对面敌军防线!” “末将定不辱使命!”得知要由他率军渡河,赵云心头一喜,赶忙抱拳领令而去。 赵云兜马转身,刚走出没多远,迎面就遇见了骑着赤兔马、随军前行的吕布。 见赵云先是到了队伍最前面,随后又折了回来,吕布将他拦住,向他问道:“赵将军,可是殿下命我等进攻敌军?” “前方便是易水,今日恐怕是打不得!”虽说对吕布并没有什么好感,可吕布主动上前搭话,赵云也不好不答,很是敷衍了应了一句,便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走了过去。 扭头看着已经走过去的赵云,吕布低垂下眼睑,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向身后喊道:“文远,你过来一下!” 吕布的喊声落下,身披鳞片甲,手提长戟的张辽便兜马朝他跑了过来。 到了吕布身前,张辽尚未来及向吕布询问唤他何事,吕布已是先开口对张辽说道:“方才赵云前去面见殿下,恐怕是有仗要打。我等投效殿下,虽是屡立战功,却终究是功勋不济,在洛阳军中,并未受到重用。如此下去,我等若要博取功名,恐怕不易……” “将军有话,但说无妨!”听出吕布话中有话,张辽提着长戟,双手抱着戟杆,对吕布说道:“但凡将军有令,辽无不遵从!” “某已向洛阳王请战数次,若是再去……”看着张辽,吕布神色中闪过一抹迟疑的对张辽说道:“恐怕殿下会对某多生怀疑,不若文远前去……” “将军放心!”吕布话没说完,就止住了话头凝视着张辽,张辽将抱着长戟的双拳朝前推了推,对吕布说道:“末将前去求见殿下,定当争来主攻!” 说完话,不等吕布回应,张辽已是提着缰绳,兜转战马朝着队伍最前面奔了过去。 望着张辽的背影,吕布深深的吸了口气,嘴角牵起一抹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追随刘辩征战,虽说军队并未得到扩充,可从刘辩那里得到的好处已是不少。功名利禄,如今对吕布来说,已是不太紧要,他想要的,就是趁机扩充麾下军队,以提升在这乱世中的影响。 与公孙兰在一处厮混了整个冬天,公孙兰开春时离开邯郸返回辽东,临行前曾给吕布留过话,告诉他之所以刘辩不答应让他扩充兵马,乃是对他有所忌惮。若要扩充大军,唯一的办法便是要张辽、高顺等会受到刘辩重视的人前去向刘辩请战。 高顺为人耿直,平日里一丝不苟,也不是十分会巴结吕布。对高顺,吕布并无多少好感,就连高顺亲手调教出的陷阵营,到了战时也是交于魏续指挥,并不给高顺太多建功的机会。 虽是晓得刘辩对高顺和张辽同样重视,思量再三,吕布还是决定将这场功劳让给相对与他走的近些的张辽。 策马朝着队伍最前面奔去,起先经过吕布麾下队伍之时,张辽行进的很是顺利,当他追上洛阳军前军的队伍,一员洛阳军武将突然斜刺里策马冲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将军这是要赶往何处?”将张辽的去路拦住,斜刺里冲出来的洛阳军将领抬手朝张辽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面无表情的向他问了一句。 被人挡住去路,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向刘辩讨要主攻任务的张辽,心内陡然生起一阵烦闷,抬眼向前看了过去。 拦住他去路的,是个脸膛黑黑、相貌很是粗丑的大汉。这大汉张辽倒是熟悉,驻扎邯郸之时,他与这将军就经常在军营内相见。 挡住张辽去路的,不是别个,正是管青的哥哥,于军营内一直以洛阳王大舅子身份自居的管亥。 管亥原本正跟着大军向前行进,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扭头向后看了一眼,见张辽提着长戟策马朝队前奔去,他心内担忧张辽会对刘辩不利,因此才兜马拦住了张辽的去路。 “管将军因何拦住末将去路?”晓得刘辩与管青的关系,张辽自是不会得罪管亥,他勒住缰绳让战马停下,双手抱起长戟,朝管亥拱了拱,尽量使语气和缓的向管亥问了一句。 “张将军手提长戟,冲向大军前列,不知意欲何为?”管亥原本就是个直脾性,心内如何想,嘴上便如何说,他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张辽手中的长戟,开门见山的向张辽问了一句。 被管亥劈头问了一句,张辽下意识的朝手中长戟看了一眼,这才明白过来,吕布麾下兵马,并不被洛阳军将士当做自家人。他虽是要去向刘辩请战,可提着长戟向刘辩所在的方位策马狂奔,难免会遭来怀疑。 恍然顿悟了这层关键,张辽心内的烦闷霎时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慌乱。 双手捧着长戟,骑在马背上,张辽低着头将长戟递向管亥,很是恭谨的说道:“末将有要事前去求见殿下,却忽略了手中持有兵刃,还望管将军代末将保管!” 管亥很是狐疑的将张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正要凑到近前接过张辽手中长戟,一骑快马从队伍前面冲了过来,马背上的骑士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向张辽喊道:“殿下有令,请张将军前去商议军务!” 第452章 麾下将军太少 洛阳军抵达易水河岸,与公孙范的渤海军隔岸对峙。 与此同时,一支四五万人的大军,正由东北方的辽东,朝着蓟州方向开进,眼见就要进入辽西地界。 这支大军打着淡蓝色的战旗,战旗上绣着乌墨色的“公孙”二字。 初春的风还很是猛烈,风儿撩动着淡蓝色的战旗,战旗的边角翻卷着,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伴随着数万将士行进时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旷野上,协奏着一支威武雄浑的战争乐章。 领军走在大军最前面的,是个四十岁出头,身穿狻猊甲的中年将军。这中年将军生的是面相凶恶,左边脸颊上,横亘着一条长长的疤痕。 疤痕攀爬在脸颊上,就犹如在脸上扭曲着一条粉红色的大蚯蚓,更是给他那张原本就不招人喜欢的脸庞多添了几分憎嫌。 跟在这中年将军身后的,是两名约摸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左侧的年轻将军,脸上皮肤泛着淡淡的古铜色,脸颊棱角分明,一眼便能看出他的性格极其刚毅。 而右侧的年轻将军,皮肤则相对白皙了许多。尤其是脸蛋儿,胖嘟嘟的,让人看上一眼,便会觉着他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不像是个擅长征伐沙场的人物。 在这两个年轻将军的身后,骑着一匹雪白战马的,正是曾在邯郸,与吕布同一被窝睡过许多日子的公孙兰。 公孙兰穿着一身蘸银鳞片甲,头顶银盔,头盔上飘着一缕艳红的缨子,随着战马颠簸,她头盔上的缨子一颤一颤,就好似在雪地中盛开的一朵艳红冬梅,倒也是她平添了几分飒爽的威武。 “父亲,前方便是昌黎,再往前行,便要进入辽西地界!”大军正行进着,走在左侧的年轻将军上前抱拳对公孙度行了一礼,随后抬手向前一指说道:“进入辽西,我军便是向公孙瓒宣战了!” “我军前来,为的便是向公孙瓒宣战!”勒住战马,眺望着前方,公孙度微微蹙着眉头,先是回了那年轻将军一句,随后骑在马背上,扭身向后面的公孙兰问道:“洛阳王大军可否离开邯郸?” “启禀父亲!”听到公孙度的问话,公孙兰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上前几步,抱拳对公孙度说道:“洛阳王大军日前已然出发,若算路程,如今应是到了易水岸边。” “那吕布……”眺望着前方,公孙度微微蹙着眉头,话只说了一半,便止住了后面的话头,没再接着说下去。 “父亲!”不等公孙兰接话,那面容刚毅的年轻将军便抱拳截住了话头,对公孙度说道:“小妹于邯郸城内,同那吕布过从甚密,以洛阳王精明,恐怕逃不过他的眼睛。孩儿斗胆,恳请父亲莫要铤而走险。父亲这辽东侯、平州牧乃是自封,并未得到朝廷承认。即便当年董卓曾封了个辽东太守,也是名不正而言不顺。此番父亲正可交好洛阳王,切莫多生事端!” 面容刚毅的年轻将军,乃是公孙度长子公孙康,听了公孙康的一番话,公孙度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浮现出一抹不耐烦。 “兄长所言不差!”公孙度的神色明显的已是有些不悦,一旁的胖脸小将军却还是不知脸色的插嘴说道:“父亲若是交好洛阳王……” “闭嘴!”胖脸小将军乃是公孙度的二子公孙恭,平日里这公孙恭就极少有突出的表现,只是一味附和公孙康,对他早就心生不满的公孙度,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厉喝了一声。 公孙度陡然一喝,公孙恭赶忙止住话头,将脑袋垂了下去,脸上现出一片羞惭之色。 看出公孙度脸色不好,公孙康也低垂下眼睑,没再多言语。 “传令下去!”驻马望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公孙度才向身后的公孙兰说道:“大军即刻开拔,挺进辽西!” “诺!”公孙兰抱拳应了一声,随后扭身向跟在后面的辽东军一招手,高声喊道:“众军听令,挺进辽西!” “吼!”听到公孙兰的喊声,曾多次攻破乌桓、高句丽的辽东军将士们,齐齐举起手中兵器,发了声喊,跟在公孙度父子的身后,迈开了步伐,朝着昌黎方向加快了行进速度。 与此同时,刘辩已经领着洛阳军在易水岸边驻扎了下来。 清粼粼的易水在阳光下泛着闪亮的波光,向东缓缓流淌。站在岸边,河岸对面成片的渤海军营帐,尽收眼底。 数千顶渤海军营帐,在河岸对面呈菱角形分布。曾经看过兵书,对阵法多少有些了解的刘辩,一眼就看出对岸的渤海军并非只是一心防御,而是做好了随时向隔岸相望的洛阳军发起进攻的态势。 “传令下去,全军呈锥形阵扎营!”站在易水河边,刘辩双手叉着腰,凝望着河岸对面的渤海军军营,向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了一句。 那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跑向正扎着营寨的洛阳军将士。 得了刘辩命令,许多洛阳军将士抬着帐篷,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于离易水仅有数十步的地方扎起了营寨。 待到大军依照刘辩的指示扎起营寨,刘辩抬手指着河岸对面堆的如同小山一样的木柴,向站在身后的张辽问道:“文远,依你所见,敌军在河岸对面堆上木柴,究竟所欲何为?” “火攻!”刘辩的话音刚落,张辽想也没想,就接口说道:“我军渡河之时,敌军只须将木柴泼上油料,尔后点燃,河岸对面将是一片火海!我军若是强行渡河,将士们须穿过火海,伤亡必定极其惨重。可我军若是不渡河,而将渡船停于河中,敌军便可趁势向我军施放火箭,一旦渡船着火,伤亡要比强行渡河更重几分。” “文远所料,倒是与军师不谋而合!”听了张辽的一番话,刘辩扭头朝一旁的庞统微微一笑,在庞统也会心一笑之后,刘辩接着向张辽问道:“若是本王将龙骑卫交于文远统领,文远可否强行夺下渡口?” “殿下……”刘辩说出要将龙骑卫交给张辽指挥,张辽愣了一下,双腿一屈跪在地上,仰起脸抱拳对刘辩说道:“龙骑卫乃是殿下随身亲军,战力强悍天下皆知!文远何德何能,敢统领如此虎狼之师?” “文远起身说话!”朝张辽虚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起身说话,待到张辽起身,刘辩双手背在身后,望着河岸对面,向张辽说道:“本应是邓展率领龙骑卫强攻渡口!可邓展眼下须统领羽林卫拱卫中军,而子龙等人,则都各有其则。本王麾下将军过少,也只得有劳文远了……” 说这番话时,刘辩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凉,从他的话语里,张辽听出他眼下是求贤若渴,急需猛将。 可追随吕布日久,出于情义,张辽不可能背弃吕布而转投刘辩,因此也只有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立于刘辩身后,半晌没有言语。 “殿下!”刘辩没再说话,张辽也没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河岸边上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庞统这时抱拳对刘辩说道:“我军缺少将领,何不在东平舒战事明了之后,将刘皇叔召到帐前?刘皇叔麾下关羽、张飞二人,可都是当世难得的猛将!” “刘皇叔?哪位刘皇叔?”庞统说出这番话,刘辩扭头看着他,很是诧异的问了一句。 “平原相刘备!”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庞统对刘辩说道:“传闻刘皇叔乃是中山靖王之后……” “中山靖王……”庞统的话尚未说完,刘辩就撇了撇嘴,一脸鄙夷的说道:“中山靖王生育一百二十余子,其子嗣遍及大江南北,若是中山靖王在世,他自家恐怕也是分不清了辈分,又如何能与我大汉朝堂挂上干系?” “殿下说的是!”刘辩这么说了,显然是想与刘备撇清关系,庞统赶忙抱拳躬身说道:“倒是臣下思虑不足了……” “关羽所部眼下正在东平舒与蓟州军厮杀!”望着河岸对面,刘辩接着说道:“虽说本王并不承认刘备乃是汉室子孙,但有功者,自当封赏。传出檄文,刘备发兵讨伐逆贼有功,加封平原侯,至于关于,封为武威将军!战事一过,本王便会上书朝廷,请当今陛下钦准!” “诺!”抱拳应了一声,庞统转过身,小声向身后跟着的一名兵士说了句什么,那兵士应了,躬身退后几步,转身离去。 “我等莫要于此处站着,文远且去点齐龙骑卫,此战结束之前,留于本王帐前听用。”双手背在身后,待到庞统让兵士传令下去,由军中文书起草檄文,他才对张辽说道:“至于吕将军那里,本王自会着人告知!” 跟着刘辩来到河岸边上的众将之中,并没有赵云。 此时的赵云,正在一队列起阵型的虎贲卫面前手按剑柄,来回的走动着。 一边走动,他一边扭头看着排起整齐阵列的虎贲卫将士,向两千名虎贲卫喊道:“本将军奉殿下令,率领你等突破对岸敌军防线,届时我等将会面对十倍于我的敌军,你等可会惧怕?” “不怕!”所有虎贲卫的视线,都跟着赵云来回移动着,当赵云问出这句话时,两千名虎贲卫都挺直了身板,高声应了一句。 “很好!”点了点头,赵云停下脚步,面朝着虎贲卫将士们,接着对他们喊道:“虎贲卫新建,战力尚未检验!此战便是我虎贲卫立威之时,尔等届时当与本将军戮力同心,力求一战而功成!” “吼!”整个严冬都在接受着近乎苛酷训练的虎贲卫将士,在赵云喊出这番话之后,齐齐举起手中的朴刀,高呼了一声。 第453章 一唱一和 初春的晚上,虽不像严冬那般冷的让人难以忍受,却也是寒意料峭,夹带着几许冬天尚未过完的气息。 风儿擦过地面,摩挲着刚刚抽出嫩芽儿、还没完全长成的碧草,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 星斗漫天,一闪一闪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在本就如同水洗般纯净的夜空中,点缀上无数闪耀的光点。 没有月儿的夜晚,虽说夜空中点缀着漫天的星斗,可地面上却是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悄然离开洛阳军大营,披着浓重的夜幕,飞快的朝着易水河上游奔去。 这支队伍的将士,全都在脚上缠裹了厚厚的麻布,由于有着麻布阻隔,他们奔走的速度虽快,却并没有发出沉重的脚步声,只是小腿摩擦在草地上,被摩擦的草叶儿,会发出与风拂动时稍有不同的“沙沙”轻响。 两千名虎贲卫全都没有点上火把,挑选虎贲卫时,邓展就刻意选择了精壮且夜间视物正常的将士。 如此一来,刘辩麾下的虎贲卫、龙骑卫和羽林卫,尽是昼夜可战的队伍。也正是因邓展在挑选这三支军队的将士时,有着如此选择,如今临战,刘辩才会放心的让虎贲卫趁夜沿着易水向上游挺进。 漆黑的夜色中,虎贲卫将士们奔走的很快,夜色掩蔽了他们身上的衣甲,可他们头盔上那雪白的羽毛,却是在漆黑的夜晚依稀可辨。 走在后面的虎贲卫官兵,看着前面晃动的羽毛,将那雪白的羽毛当成指路的标志,紧紧跟着队伍前进,虽说在夜晚中不打火把快速行军,队伍却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忙乱。 洛阳军的大营内,每隔十多步,便会摆放着一只正燃烧着火焰的火盆。 火盆中的火焰跳蹿着,所有的火盆连成一片,将军营映照的是一片通亮。 一手按着剑柄,刘辩面朝西方而立,望着虎贲卫离去的方向。军营内太过光亮,军营外却是漆黑一片。 站在军营内望向外面,远处黑黢黢的,根本就是什么也看不到。 刘辩身后,管青和庞统并肩而立,如他一般望着黑黢黢一片的军营西面。 “殿下果真要张辽统领大军?”望着军营外面,站在刘辩身后的庞统对刘辩说道:“吕布眼下虽是随军行进,却终究不是可用之人,张辽乃是他的麾下……” “用人不疑!”庞统的话尚未说完,刘辩就截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文远为人敦厚,本王信他、重他、敬他,他自是不会让本王失望!” 刘辩与庞统说话时,张辽正跟着一名洛阳军兵士,快步朝着刘辩的帅帐走来。 先前刘辩曾令人前去唤他,商议渡河事宜。得了召唤的张辽,恰好快要到达帅帐之前,听到了刘辩和庞统的对话。 寂静的军营内,除了火盆中火苗跳蹿的声响便只有风儿掠过帐篷掀起的“呼啦”响声。二人的对话,很是清晰的传进了张辽的耳中。 从庞统的话中听出对他率领龙骑卫过河还有几分疑虑,张辽止住了脚步,脸上现出一抹失落。就在他的心情刚刚跌入谷底之时,刘辩的一句话,却顿时让他心头生起一股融融的暖意。 虽说因刘辩一番话而感动莫名,张辽却没有当即向帅帐靠近,毕竟方才庞统的一番话,是挑明了对他的不信任。 若是此时走出,那便是当场撞破庞统背后说他的坏话,虽说眼下只是暂且留在刘辩帐前,与庞统将关系闹的太僵,行事也会诸多掣肘。 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权衡了一番利弊,张辽决定在此处再多待片刻,消耗些时间,将听得刘辩与庞统对话的这一刻破了过去,再前去拜见立于帅帐外的刘辩。 “张将军……”见张辽止住了脚步,领路的洛阳军兵士回过头,轻轻唤了他一声。 朝那洛阳军兵士摆了摆手,张辽并没有立刻挪动脚步。他笔直的挺着身板,站在不远处的角落中,目光中带着无尽感激的望着立于主帅帐外的刘辩。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寻思着若是按照行路速度,此时过去,应是不会让庞统怀疑他听到方才的对话,张辽这才跨步向前,迈着大步朝刘辩等人走去。 “殿下!”快步走到刘辩近前,张辽抱拳躬身,先是给刘辩行了一礼,随后向刘辩说道:“末将得令,特来听候殿下示下!” 听到脚步声,刘辩已是晓得张辽到了。待到张辽说话,他才扭过脸,朝张辽微微一笑,对张辽说道:“夤夜唤文远前来,乃是要与文远商议过河一事。” 刘辩方才对庞统说的那句话,对张辽的内心触动很是不小,跟随吕布许久,吕布从未如此信任于他,只是一味的重用魏续等关系亲密的亲信。如今虽说是暂且寄身于刘辩军中,刘辩却会如此信任他一个外人。两厢权衡,张辽心内又如何不会多生感慨? 想到那句“用人不疑”,张辽便是一阵心潮澎湃。可他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激动,只能强压着感恩的心情,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但有吩咐,末将效死而已!” “龙骑卫仅有五百人!”扭头看着张辽,刘辩抬手朝着夜色中黢黑一片、根本看不到河床,只能依稀听到河水“哗啦”流淌的易水,对张辽说道:“若是大船渡河,敌军很轻易便可将火箭射到船上,一旦船只着火,救火异常困难。本王打算调拨一批小舸,文远觉着如何?” “如此甚好!”刘辩的话音才落,张辽便赶忙接话说道:“小舸狭长,将士们只须在船身两侧架上盾牌,便可抵御箭矢。即便有一两支火箭落到船上,也可当即扑灭。” “好!”待到张辽把话说完,刘辩嘴角挂着亲善的笑容,朝他点了下头,对他说道:“文远这两日好生歇息,养精蓄锐,过河之时,还得仰仗文远率军击破数十倍于龙骑卫的敌军!” “末将定不辱使命!”抱拳躬身,再次向刘辩行了一礼,张辽豪气万丈的对刘辩说道:“即便末将身死沙场,也定当率领龙骑卫将士攻破敌军防线,为大军渡河开辟通路!” “一切小心!”张辽刚刚表过决心,刘辩就向他跨近一步,伸手拉住他的双手,语气中带着无尽关切的说道:“若是文远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会终身不安。文远当须保重,届时本王于军中温起热酒,只等文远功成,再与文远一醉方休!” “殿下……”与刘辩说话时,张辽一直是克制着心内的激动,双手被刘辩握着,又听到如此暖心窝子的嘱咐,张辽哪里还能抑制住情绪,两汪热泪已是在眼窝中直打转转,唤了刘辩一声,后面的话却因哽咽,再没能说出口。 两柱香的时间之后,刘辩帅帐之内。 已然卸下铠甲的管青,从帐外端进了一盆热水,摆放在坐于铺盖上的刘辩面前。 “殿下!”将热水摆妥,管青轻柔的唤了刘辩一声,小声说道:“烫烫脚,晚上会睡的安稳许多。这几日殿下整日操劳,青儿总见殿下夜不成寐,心内着实难受的紧。” 坐在铺盖上,刘辩朝前欠了欠身子,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挑着管青的下巴,将她的脸稍稍向上挑了一些,凝望着她那双如同潭水般清澈的眸子,对她说道:“本王这几日着实是睡的不太安稳,青儿既是知晓,想来也是没有睡好……” “殿下睡不踏实,青儿如何敢睡?”下巴被刘辩托着,管青红着脸,轻声应道:“青儿不敢起身,只是躺在那里陪着殿下不睡罢了。” “好!今晚好生睡个饱觉!”放下托着管青下巴的手,刘辩将两只赤着的脚放进身前的水盆,很是舒服的长吸了口气,一脸陶醉的赞道:“青儿果真是贤妻,水温正好,烫着着实舒爽!” 蹲在水盆旁,管青一边撩着水,轻柔的帮刘辩搓着脚,一边对刘辩说道:“殿下方才与军师所言,不晓得可有传入那张辽耳中。” “领他前来的兵士已然回报,张辽听到我二人说话,远远的站了一会!”低头看着管青正在为他揉搓脚的纤手,刘辩压低了声音说道:“若他当即便来,将军师之言撞破,那不过只是个莽夫,算得将才,却绝非帅才!张辽心思缜密如此,足见此人有勇有谋可堪大任,可惜眼下却是不太可能将他收到帐前,唯有多留一线,待到将来时机成熟,再行事不迟。” 管青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帮着刘辩轻揉着脚板。如此场景,若是被认得管青的人看到,定会惊讶的掉了下巴。 在除刘辩之外的所有人面前,管青的形象都是如同男子一般刚强。虽说她的相貌清秀,无论是身段还是容颜,都算得上是绝品的美女。可平日里,她总是一副男子装扮,于沙场之上,也是极其勇猛,竟是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其实只是个女子。 “青儿,本王已是泡得了,你也泡泡脚,我二人早些歇息吧。”脚板被管青轻轻的搓揉着,刘辩感到浑身一阵舒泰,过了一会,他将双脚抬起,从一旁拿过一只用来擦脚的麻布,一边擦着脚,一边向管青吩咐了一句。 “诺!”管青应了一声,待到刘辩擦好脚,她才站起身,走到铺盖旁,坐了下去,脱下鞋子将脚放进了水盆之中。 管青刚将双脚放进盆中,一旁的刘辩就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 柔软的腰肢被刘辩搂住,管青晓得即将发生什么,嘤咛了一声,上半身斜斜的靠向了刘辩,俏脸羞的通红,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第454章 夜袭 “洛阳王已是在对岸驻扎三日,因何还不渡河?”易水河北岸,一员蓟州将军站在河边,眉头紧紧的蹙成一团,向身后一个腰挎长剑、身披鳞片甲的年轻将军问道:“王将军以为,那洛阳王因何不渡易水?” 站在易水河边,望着对岸洛阳军大营问话的,正是正是被公孙瓒封为渤海太守的公孙范。而立于他身后的,则是奉命前来配合公孙范作战的蓟州将领王门。 公孙范问起河岸对面洛阳军因何不渡河进攻,王门微微皱着眉头,望着河岸对岸,向公孙范说道:“洛阳王屯军对岸,却不急于渡河作战,可见洛阳军粮草丰足。我军虽是占据易县,城内粮草却是颇为紧张,长久对峙并不占有优势……” “这些本将军都晓得!”不等王门把话说完,公孙范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向他问道:“本将军想知道的,乃是洛阳王因何不渡河作战?” “将军当谨慎!”话头被公孙范打断,王门心知此时公孙范已是乱了阵脚,他垂下眼睑,略沉吟了片刻,对公孙范说道:“洛阳王按兵不动,定有深意……” 听了王门的这番话,公孙范撇了撇嘴,方才还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王门说道:“这易水虽是并不辽阔,可河水寒冷,初春时节,人若落入河中,即便不被淹死,也会被冻僵。我军已于河岸边堆积木柴无数,只要洛阳军胆敢过河,本将军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说这番话的时候,公孙范一手按着剑柄,语气中充满自信,抬手指向易水对岸,向王门说道:“王将军且看,不出旬月,本将军定当破了洛阳王的大军!” 立于公孙范身后,眺望着河岸对面的洛阳军大营。王门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公孙范那般坦然。 他总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在离易县县城不过数里开外,赵云领着五百名已于头天晚上渡过易水的虎贲卫,蛰伏在一片低洼处,远远的望着远处的城墙。 “将军,我等莫不是要直取易县?”趴伏在赵云身旁,一名虎贲卫军官望着远处的城墙,小声向赵云问了一句。 “不!”赵云摇了摇头,对那虎贲卫军官说道:“今晚只需选出十人趁城外乱起进入城内,待到大军渡河,自城内将城门打开。其余人等,随本将军杀向河边敌军。” “大军莫不是也在夜间渡河?”听了赵云的话,虎贲卫军官愣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大军之中,有许多将士夜间不可视物……” 赵云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稍稍牵了牵,望着远处城墙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河岸对面的洛阳军大营中,刘辩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立着身子,望着对岸渤海军的军营。 易水并不是很宽,站在河岸边上,能清楚的看到对岸立着的公孙范。不过由于两岸之间还算有些距离,刘辩并不能真切的看清公孙范的面容。 “对岸也在看着我等,想来自是纳闷我军因何还不渡河。”立于刘辩身后,张辽看见对岸的几条身影,向刘辩说道:“自殿下委任末将率领龙骑卫,到如今已是过了三天,想来敌军也是失了耐性!” “文远莫要着急,再等上一等!”望着河对岸,刘辩并没有回头,他语气很是淡然的对张辽说道:“此时强攻,敌军已然做出万全准备,我军即便攻破敌军防线,伤亡定是不少。对洛阳军和本王来说,将士们的性命最为紧要。不到最好的时机,暂且不可发起进攻!” 刘辩已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辽也不好再多说,站在刘辩的身后,望着对岸河边的几条身影,目光中流露出了几许不耐。 白天时光在两军隔岸对峙的宁静中流逝,夜晚悄悄的降临。洛阳军大营中,除了巡逻的官兵,将士们多已进入了梦想。 河岸对面的渤海军大营,也是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立于洛阳军大营内,能清楚的看到对岸军营火盆内跳蹿着的火苗。 隔着易水遥遥相望的两座大营的将士们,多已进入了梦想,而蛰伏于北岸一整天的赵云,却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领着两千名虎贲卫,悄无声息的向着渤海军大营摸了过去。 赵云领着队伍朝大营摸去的同时,十条黑影离开了队伍,带着抓钩、套索,借着夜色的掩护,奔向并不算高大的易县城墙。 带着两千名虎贲卫,潜伏到距离渤海军大营只有百余步的位置,赵云抬起一只手臂,止住队伍的前进。 止住奔跑的虎贲卫,跟在赵云身后,一个个蹲在地上,最前面的数十人从背后取下了弩箭,将视线投到了赵云身上。 向取下弩箭的数十名虎贲卫点了下头,赵云抬起手臂,往前摆了一下。 见赵云摆手,领着这数十名虎贲卫的军官,立刻便向身后招了下手,带着数十人,猫着腰,飞快的蹿向了渤海军的军营。 十多人蹿出去的同时,赵云也朝身后招了下手,不过他并没有像那十多人一样飞快的奔跑,而是矮着身子,尽量放慢速度向前蹭着。 快速奔跑的数十名虎贲卫,蹿到距离渤海军大营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在军官摆了下手之后,所有人又都蹲了下去,平平的端起手中的强弩,瞄准了渤海军军营。 军营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只燃烧着火焰的火盆。火盆的光亮,将军营映照的一片通明。 与之对应的,军营外的野地里则是一片漆黑。蛰伏在漆黑的夜幕中,数十名虎贲卫借助着火盆的光亮,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渤海军的军营。 几队渤海军正在军营内来回走动巡逻,每有一队渤海军走过,这几十名虎贲卫手中平平端着的强弩便会指向他们。 赵云领着大队人马缓缓朝着渤海军军营推进,虽说他们的速度已是很慢,可离军营终究不是很远,没过多会,最先赶到指定位置的几十名虎贲卫,已是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草叶被摩擦发出的响声。 直到听清身后传来草叶响声,这几十名虎贲卫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大军没有被渤海军哨探发现,行动便已是成功了一半。 “弩箭准备!”领着所有虎贲卫到了指定位置,赵云抬起手臂,压低了声音,向身后的虎贲卫将士们小声交代了一句。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千名虎贲卫全都从身后取下了弩箭,将箭矢搭在机簧上,随后用麻布把箭簇紧紧的捆缚住,待到做好这一切,所有虎贲卫都止住了手上的动作,把目光聚集在了赵云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凝视着渤海军军营,赵云抬起了一只手臂,向下虚按了一下。 他的手臂刚刚按下,所有虎贲卫都从怀中掏出了火石,“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 随着火石碰撞的声响,一蓬蓬淡蓝色的火光在野地中闪烁起来。有些虎贲卫打火石的技巧娴熟一些,已是将箭簇上包裹着的麻布点燃,端起了强弩,瞄向渤海军军营。 一个人用火石点火,在宁静的夜晚,声音也会飘出很远。两千人同时擦动火石,那声响自是不言而喻的壮观。 正在军营内巡逻的渤海军,听到离他们很近的旷野中传来齐刷刷的擦火石声,赶忙朝飘来声响的方向奔去。 奔到军营边缘,这群渤海军看到的是野地中闪烁着一蓬蓬湛蓝的火光,随着湛蓝火光的闪烁,亮起一团团红彤彤的火焰。 火焰亮起,看到这一幕的渤海军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很短的时间内,竟是忘记了向熟睡的同伴们发出警告。 “敌军劫营!”在渐渐弱下去的擦火石中沉默了一瞬间,终于有反应快些的渤海军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就在那渤海军刚发出喊声的同时,蹲在野地中的赵云已是将手臂猛然朝下一按,高喊了一声:“放箭!” 赵云的喊声刚落,两千名已将包裹着麻布的箭镞点燃的虎贲卫立刻便扣下了强弩的机簧。 带着火焰的箭矢破开晚风,发出“呼呼”的响声,带着闪亮的光尾,如同漫天流星,朝着渤海军的军营飞了过去。 正在睡梦中的渤海军将士,听到外面有人喊“敌军劫营”,其中有些人来不及披上衣甲,就跑出了营帐。 漫天的火箭,将军营的上空映照的一片通亮,刚跑出帐篷的渤海军,只觉着眼睛被刺的生疼,许多人赶忙抬起手臂,挡在额头上,意图借着手臂的阴影将火光对眼睛的刺激减小一些。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那便是放出光亮的,并非太阳,也不是燃烧着烈火的火盆,而是破开夜色,朝着军营呼啸而来火箭。 夹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铺天盖地的下了一场流星雨,飞向了渤海军军营。许多箭矢命中了军营内的帐篷,锋锐的箭簇刺破了帐篷的布幔,箭身射进了帐篷内,却在帐篷上留下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火焰。 火箭****帐篷之中,一顶顶帐篷的布幔霎时燃烧起来,许多来不及从帐篷内跑出的渤海军,只是一瞬间,便被包裹在燃烧起来的营帐之中。 听到喊声跑出营帐的渤海军,运气并不比他们那些被火焰包裹在帐篷内的同泽好上多少。许多人还用手臂挡着眼前的光亮,燃烧着火焰的箭雨便朝着他们兜头罩下,将他们射成了一只只被火焰燎烤着的“死刺猬”。 第455章 投降的理由 漫天的箭矢,夹着火焰飞向渤海军大营,从河岸对面望向渤海军大营,只见箭矢铺天盖地,火焰直接天际,整座大营都被映照的一片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场面蔚为壮观! 立于易水岸边,刘辩清楚的听到河岸对面渤海军大营转来阵阵鬼哭狼嚎的喊声,许多渤海军将士,身上燃烧着火焰,奔向易水,跳入漆黑的河床之中。 对面的河岸就犹如下饺子一般,不断的有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渤海军跳入河中。随着阵阵“噗嗵噗嗵”的响声,漆黑的河床上,漾起了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文远,过河!”望着河岸对面,隐隐听到河对岸传来阵阵喊杀声,观望了许久的刘辩将手一挥,向身后站着的张辽下达了渡河的命令。 自从于易水河岸驻扎,接连几天,每天都跟着刘辩到岸边来观望河岸对面的渤海军,却始终没有得到进攻命令的张辽,心内早已是憋着一股劲。 听到刘辩下令渡河,张辽心头猛然一喜,赶忙扭过头,朝身后喊了一嗓子:“龙骑卫,随本将军过河!” “吼!”五百名龙骑卫,这几日每天晚上都是全副武装等待着进攻命令,早是如同张辽一般憋了一股子劲,只等上了战场发泄,得了过河的命令,齐齐发了声喊,推着早已准备好的小舸,下了河岸,纷纷跳上小舸,挥起船桨,朝着对岸奋力划去。 狭长的小舸在易水河中破浪前行,飞快的驶向对岸。 张辽率领五百名龙骑卫划着小舸朝河岸对面驶去,河岸对面却早已是杀声震天。赵云率领的两千名虎贲卫,连着发射了几轮火箭之后,借着夜色和烈火的掩护,趁渤海军一片混乱,冲进了渤海军军营之中。 火海之中,许多渤海军身上燃烧着火焰,惨嚎着漫无目的在军营内狼奔豕突,一些没有被火焰燎灼到的渤海军,还没有来及找到兵器,赵云和两千名虎贲卫已是冲进了军营,将战刀兜头朝他们劈了下来。 军营内,上演着一场一面倒的屠杀。豕奔狼突的渤海军,根本没形成有效的防御,便已被虎贲卫冲散。 驻守在易水河岸,等待了许久,好不容易见到洛阳军开来,却还没来及建功立业的渤海军,被一场大火给烧懵了头脑。两万将士,就犹如两万头猪猡一样,到处乱蹿,承受着虎贲卫的劈杀。 两千名虎贲卫跟着赵云,正杀的不亦乐乎,河岸边上又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赵云手持长剑,劈翻了一名从身旁跑过的渤海军军官,扭头向传来喊声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片火光之中,黑压压一片穿着大红衣甲,头顶上羽毛在晚风中微微颤动的洛阳军跟在一名手提长戟的将军身后,从小舸上跳下,冲向正朝易水河边奔逃的渤海军。 成片的渤海军被虎贲卫和刚冲上岸的龙骑卫拦截屠杀,易水北岸,一时惨嚎连连、血流成河。 奔跑在军营之中,虎贲卫和龙骑卫将士们,触目尽是已被劈杀的渤海军尸首,地上的血渍汇聚到一处,凝聚成一条条小渠,朝着河岸边缓缓流淌。 脚下黏糊糊的,双脚踩在地面上,将士们抬脚的时候,能清楚的听到脚下传来“啪啪”的声响。 “莫要让公孙范跑了!”正率领虎贲卫劈杀着军营内四处逃窜的渤海军,刚刚从河岸边冲上来的张辽提着长戟,向前一抡,朝身后的龙骑卫高喊了一声。 五百名龙骑卫齐齐发了声喊,跟着张辽,向军营纵深处冲了过去。 而此时渤海军军营内,白天还信心满满的公孙范,得知军营突然遭袭,不晓得洛阳军是何时渡过的易水,慌乱之下,也无心勘察,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骑上战马,狼狈不堪的朝着易县方向奔去,企图进入县城,再重整兵马抵御洛阳军。 刚奔出没有多远,前方的黑暗处突然冲出了一队人马,将公孙范等人的道路拦住。 看到前面出现了一队人马,公孙范大吃一惊,怔了一下,正要勒转战马另择道路逃走,一名亲兵突然抬手向前一指,朝他喊道:“将军,前方好似是王将军的人马!” 听到那亲兵的喊声,公孙范这才勒住缰绳,抬眼朝前望了过去。 果然,黑暗之中跑过来的人马,身上穿着的乃是蓟州军衣甲,正在王门所部。 王门麾下兵马人数不多,只有千余人,平日里他们驻扎于渤海军侧翼,与主阵之间有着百多步的距离,作为犄角拱卫主营。赵云领着虎贲卫发起进攻,主攻方向乃是渤海军主营,也正是因此王门所部才逃过了一场极难,即使撤出营地,于营外重整。 看到出现在前方的乃是王门所部,公孙范悬到嗓子眼的那颗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调转马头,望着正朝他这边行来的军队。 “王将军来的正好!”待到王门走的近了,公孙范一手提着缰绳,挺直身板向王门喊道:“将军快快点齐兵马,随本将军杀回河岸……” “公孙瓒倒行逆施,公孙范助纣为虐,屡次意图谋害洛阳王!”公孙范的话还没喊完,王门已是兜住战马,微微蹙起眉头,一手提起长枪,用枪尖指向公孙范骂道:“本将军身为汉将,如何肯听尔等逆贼调遣?众军听令,生擒公孙范,我等今日便投了洛阳王!” “生擒公孙范!”王门的话音才落,他身旁的一名军官就一把抽出长剑,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大喊了一声,策马率先向公孙范冲了上去。 军官刚刚冲出,从王门身后,立刻又涌出了一群骑兵。这群骑兵足有百余人之多,他们一手提着骑兵短矛,另一只手拎着圆盾,怪叫着,朝公孙范等人扑了上去。 王门麾下突然倒戈,使得公孙范大吃一惊。他正想开口大骂王门道义尽丧,还没来及叫骂,王门麾下的骑兵就已冲到了他的身前。 护送公孙范的亲兵,也有十数人,可十数人在一群足有百余人的骑兵冲击下,战力几乎是完全可以忽略。 百余名骑兵冲向公孙范,双方刚一接触,公孙范身旁的亲兵便纷纷被撞翻下马,一个个被他们昔日同泽手中的短矛扎穿了身躯。 身旁的亲兵一个个倒下,公孙范手持着长剑,兜着战马原地打着转转,脸上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向不远处驻马而立的王门扯着嗓门喊道:“王门,前将军待你不薄,你背信弃义,岂知那洛阳王会善待于你?” “拿下!”一手提着缰绳,听到公孙范的喊声,王门冷哼了一声,向围着公孙范的百余名骑兵高喊了一声。 太阳从地平线的尽头升起,河床上,无数小舟载着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将士,朝着河岸对面驶去。 站在一叶小舟的船首,一只脚踏在船首的踏板上,刘辩一手按着腰间剑柄,身体微微前倾,空闲的那只手肘搭在屈起的大腿上,凝望着对面岸边还在冒着黑烟的余烬。 岸边上,一群群洛阳军兵士正将头天晚上被斩杀的渤海军尸首抬到一处堆着。河床上,也漂浮着许多身上残留着燃烧痕迹的渤海军尸体。 不少洛阳军正用带着抓钩的套索,将河面上漂浮的尸体一具具的捞起。 经过一夜的厮杀,掉入河中的渤海军,远远不止洛阳军将士们捞起的这些。大多数尸体,已经随着河流的流动,漂向下游。还有少量尸体沉入了水底,一时半会也无法打捞。 小船渐渐靠到了岸边,双脚刚刚登上河岸,刘辩就看到几名龙骑卫押着一个身穿鳞片甲、头盔已不知掉落到何处、披散着头发的蓟州军将领朝他这边走来。 跟在那几名龙骑卫身后的,还有一个同样穿着鳞片甲,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的蓟州军将领。 不过跟着走在后面的蓟州军将领,身上衣甲却很是齐整,显见是头天晚上没有与龙骑卫或虎贲卫厮杀。 “启禀殿下!”押着那披头散发的蓟州军将领到了刘辩近前,一名龙骑卫军官跨步上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赵、张二位将军昨晚引领我等攻破渤海军,斩杀敌军五千余人,余者悉数逃散。而今易县城门也已被我军攻破,蓟州军王门将军,擒获公孙范,敬献殿下!” “哦?”听说公孙范是被蓟州军擒获,刘辩扭头朝跟在几名龙骑卫身后的蓟州将军看了过去,向那将军问道:“这位可是王门将军?” “正是末将!”听得刘辩问他,王门赶忙向前跨出两步,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公孙瓒倒行逆施,多次对殿下意图不轨。末将早有诛其之心,无奈末将兵微将寡,虽是有意却不得成行。如今殿下天兵到达,公孙范尚且意图借助易水天险阻拦天军,末将如何容他?因此特将此贼擒来,敬献殿下!” 朝王门点了点头,刘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略微沉吟了片刻,随后向王门问道:“依王将军之意,公孙范该当如何处置?” 刘辩向他询问处置公孙范的方法,王门愣了一下,抱拳躬着身,迟疑了片刻,才对刘辩说道:“公孙范助纣为虐,按理当斩。只是此话不该出自末将之口,毕竟末将昔日曾与之共事,恳请殿下裁断!” 王门回答问题时,目光闪烁,从他闪烁的目光,刘辩已是看出此人颇有心计。心中明了,这王门将公孙范擒来,并非如他所说是早已看不惯公孙瓒所为,而是大势所趋,借着擒获公孙范,寻个生路。 转脸看向被两名龙骑卫扭住手臂、正低头立于一旁的公孙范,刘辩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沉默了好一会,才朝那两名扭着公孙范的龙骑卫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将公孙范放了!” 刘辩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不仅让被两名龙骑卫扭住的公孙范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抬头望着他。就连站在刘辩身前的王门和一群陆续登上河岸来到刘辩身后的洛阳军将领,也都是满脸的愕然,不晓得刘辩为何要将公孙范放了。 第456章 留意他的举止 浑身捆缚着麻绳,立于刘辩身后,公孙范眉头紧皱,望着远处易县城头上随风飘扬的洛阳军战旗,脸上满是浓重的羞愧和忿恨。 “可否知晓本王因何放你?”一手按着剑柄,背朝波光粼粼的易水,如公孙范一样望着远处的易县城墙,刘辩面无表情的向公孙范问了一句。 被刘辩这么问了一句,公孙范浑身颤了一下,低下头,双目望着脚尖,连头也不敢抬上一下,生怕被人看出他脸上那浓重的忿恨。 “本王征战日久,攻城略地,从未如此轻易!”看都没看公孙范一眼,刘辩嘴角漾起一抹蔑视的笑容,不等公孙范应声,就对他说道:“易水苦寒,你等占据北岸,固守天险。只须指挥得当,此战根本就是毫无悬念!易水荡荡连绵数百里,你等只须沿岸多置眼线,即时传报讯息,本王若要攻破易水,即便兵强马壮,也是浑身有力而无处施展。尤其是你等背倚易县,即便易县粮草不足,也可尽速自附近城池调拨,事实上却是仅仅只过了三天,你等便丢失河岸,几乎是将易县拱手让出,城内粮草几无少动。如此战力,恐怕就连一帮乱民也是不如……” 话说到这里,刘辩扭过头,脸上保持着那抹轻蔑的笑容,望着公孙范,对他说道:“若是公孙瓒麾下,尽如将军这般,本王攻破公孙瓒,想来不过旬月之间!如此庸才,本王怎忍杀害?” 低垂着头的公孙范,听完了刘辩的这番话,羞的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猛然抬起头,瞪着刘辩吼道:“末将兵败,殿下只管命人向末将颈子上砍一剑便是,如此羞辱,岂是英雄所为?” “英雄?”刘辩扭过头,视线重新投向了易县,脸上轻蔑的神色更是浓郁,在重复了“英雄”二字之后,他什么也没再说,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脚向着飘扬洛阳军战旗的易县城墙走了过去。 “将此人放了!”已然走出数步,刘辩向身后跟着的几名亲兵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那几名亲兵齐齐应了,转过身,又跑回了公孙范的身边,其中俩人刚到公孙范身后,便动手帮他解起了绳索。 绳索刚刚解开,公孙范的双臂才能动作,他就趁一名亲兵不备,一把抽出了那亲兵腰间的长剑。 还没等他提着长剑纵身冲向刘辩,他就感到后脊梁上猛然一疼,另一名始终站在他身后的亲兵,双手紧握着剑柄,一只脚跨步向前,身体微微前倾,长剑自上而下,猛的劈过了公孙范的脊背。 脊背被长剑划开,公孙范吃痛之下,下意识的转过身。就在他刚转身的那一刹,数柄长剑同时扎进了他的身体。 围在他身旁的亲兵们,将长剑从公孙范体内抽出,待到公孙范浑身喷涌着鲜血,笔直倒下去之后,亲兵们转了个身,面朝着听到动静已经回过头来的刘辩,全都跪了下去。 “启禀殿下,此人抢剑,意图对殿下不轨!”劈开公孙范脊梁的那个亲兵笔直的跪着,双手抱拳,低头对刘辩说道:“我等情急之下将之斩杀,恳请殿下降罪!” 看着倒在地上、浑身已是糊满了鲜血的公孙范,刘辩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对那几名亲兵说道:“事出紧急,你等也是应急之举,何罪之有?都起身吧!” 说过这句话,刘辩转身继续朝着易县方向走去。河滩边上,除了赵云和张辽还在指挥善后,一众洛阳军将领,都紧紧的跟在刘辩身后。 擒获公孙范,并将他献给刘辩,王门一直跟在刘辩身后,亲眼看到几名亲兵诛杀了公孙范,王门低着头,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忐忑,生怕刘辩迁怒于他。 “王将军!”眼见就要走到易县城门,刘辩停下脚步,回过头唤了王门一声。 听得刘辩唤他,王门赶忙上前,抱拳躬身立于刘辩身前,已是紧张的额头上冷汗涔涔直冒。 “易县已然攻破,大军当须北进!”看着抱拳躬身立于面前、额头上布满冷汗满脸忐忑的王门,刘辩用一种淡到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对他说道:“本王欲要王将军镇守易县,待到冀州军前来接防,再交出防务追赶大军。不知王将军意下如何?” “殿下但有吩咐,末将怎敢不遵!”身为蓟州将领,亲手捉了公孙范,又见刘辩对他态度很是冷淡,王门心内早就一阵不安,眼下得了单独留守易县的机会,哪里还会推脱,赶忙抱拳应了一句。 缓缓的点了点头,刘辩朝身后一招手,向跟在身后的徐庶与众将军说道:“大军进入易县,休整两日,再行出发!” “诺!”众人抱起双拳,齐齐应了,跟着刘辩进了易县县城。 与刘辩以往去过的许多大城相比,这易县县城要小了许多。不仅街道两侧民房低矮,就连城内纵横交错的青石路,也是细窄了许多。 洛阳军夺取城池,仰仗的乃是十名事先潜入城内的虎贲卫攻破城门,将大军放入。除在城门口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大的厮杀,整座易县,几乎是毫无抵抗便换了主人。 如此攻城,县城几乎是没遭到任何破坏。街道两侧的民居完好,就连街面都是异常整洁,几乎连垃圾都寻不到一处。 由于洛阳军攻破城池,城内平民担心遭到兵祸,纷纷将房门紧闭,躲在家中不敢外出。街道上除了偶尔看到一两队巡逻的洛阳军,再看不见半个平民的身影。 “王将军!”沿着街道向城内纵深走,刘辩扭头看着街道两侧紧闭门户的民居,向跟在身后的王门说道:“城内百姓虽是身在公孙瓒治下,却仍是大汉子民,待到大军离去,将军不可为难他们!” “殿下放心!”跟在刘辩身后,王门只觉着身后就好似放了无数苍耳一般,刺挠的难受,在刘辩说出不可为难城内百姓的话时,他赶忙跟上,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定不会为难百姓!” 扭头看了王门一眼,朝他缓缓点了下头,刘辩接着问了句:“王将军可晓得县府何在?” “就在城西!”刘辩问起县府,王门赶忙应道:“公孙范来到易县之时,一直住在县府内。县府内一应所需倒是齐全,只是殿下怎可使用那些?殿下要是入住,末将这就着人重新置办!” “不用!”王门提出要为刘辩置办所需,刘辩摆了下手,对他说道:“此事无须劳烦王将军,军需自会为本王办妥!王将军只管领军巩固城防便是大功一件!” 原本还想依仗着替刘辩备办入住县府的物事而拉近关系,被刘辩拒绝了之后,王门心内顿时一阵失落,躬着身抱拳应了一句,放缓了些脚步,直到刘辩走出了几步,他才抬脚跟着众人继续行进。 “邓将军随本王前往县府!”即将走到前往县府、要与大军分开的路口,刘辩向身后跟着的邓展交代了一句,到了路口,领着管青和百余名羽林卫,朝县府方向快步走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邓展得了吩咐,晓得刘辩是有事安排,紧跟着刘辩,拐向了县府。 刘辩领着邓展、管青以及百余名羽林卫离去,庞统则率领众将,带着大军赶往军营去了。 随着大军行进的王门,站在路口,扭头望着刘辩渐渐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吁了口气,像是卸下了肩头的千钧重担,抬起胳膊擦了下布满额头的汗珠。 “我军虽是占据易县,可城内却是并不安稳。”与大军离的远了,刘辩一边沿着狭窄的青石路向前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对跟在身后的邓展说道:“两日后大军开拔,邓将军恐怕还要留在此处数日。” “殿下是说……?”刘辩说出这么一番话,邓展微微蹙起眉头,小声向刘辩问道:“那王门……?” “本王要邓将军留于城内,正是防范王门!”刘辩点了下头,对邓展说道:“此人擒了公孙范,本王理应厚赏。可本王向他询问该如何处置公孙范时,他言辞闪烁,尤其是眼神更是飘忽不定。此人心内算计,恐怕并不似我等所见。” “明日末将前去寻个由头,将他斩了便是!”刘辩的话音才落,邓展就微微蹙起眉头,对他说道:“不过一降将而已,殿下何须如此劳神……” “王门擒获公孙范,于我军来说,不仅没有半分罪过,反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勋!无有充足理由,诛杀降将!”走在前面的刘辩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略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对邓展说道:“若是传扬出去,将来本王征伐天下,又有何人敢来投诚?” “日前邯郸城内,截杀本王与邓将军的幕后之人始终未有落网!”不等邓展说话,刘辩就接着说道:“大军之中,眼下并非尽是本王嫡系。虽说人数渐多,可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长此下去,对行军作战必定极为不利!” 跟在刘辩身后,一边听着刘辩说的话,邓展一边不住的点着头。 “本王之所以不将王门留于身边,便是要自他而起,慢慢分化大军中的各方势力,恢复军旅纯净!”邓展没有说话,刘辩则接着对他说道:“两日后大军开拔,邓将军留于城内,关注王门动向。若是他残害城内百姓,或有自背后对大军不利的举动,邓将军可即刻将他诛杀!” “殿下是要末将暂且进入王门军中?”跟在刘辩身后,邓展脸上现出些许疑惑,向刘辩说道:“可军中……” “不!”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大军出征之时,本王会寻个与你体型相当之人,扮作你的模样随本王出城。至于你,则带领数十名龙骑卫扮作百姓蛰伏于城内,留意王门行止!” 第457章 他早晚要反 易县县城正厅内,包括王门在内的洛阳军将领齐聚一堂,分为两排,跪坐于大厅两侧,一双双眼睛全都望向了坐于上首的刘辩。 环顾了一圈厅内众将,刘辩以缓慢而低沉的语调对众将说道:“此番攻破易县,乃是子龙未雨绸缪,本王事先竟是未有想到要派出兵士缘城墙潜入城内,子龙当居首功。其次文远率龙骑卫强度易水,协助虎贲卫攻破渤海军大营,功劳也是不小!” 话说到这里,刘辩扭头看着跪坐于右侧最下首的王门,盯着他看了一好一会,嘴角才牵起一抹笑意,接着说道:“王门将军擒获公孙范,领军投诚,更是居功至伟!三位将军上前听赏!” 投效了刘辩,一直没受过好脸色的王门,听到刘辩提起他的名字并且说他居功至伟,身子微微一震,待到刘辩说出要他和赵云、张辽一同上前听赏,赶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厅内,与同样站起身站到厅中的赵云和张辽一道,抱拳躬身,向刘辩谢了一句。 “子龙有勇有谋,乃是本王臂膀,本王便将安邑封给你,如何?”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刘辩望着赵云,对他说道:“子龙听封!自今日起,你便是安邑太守,享太守俸禄,随本王大军征伐!” 跟着刘辩作战已是有了年头,洛阳军各将领向来都只是有着军中职务,并未与地方官职挂钩,如今赵云被封为安邑太守,显见刘辩是要开始整饬军务,给有功的将军们一些更实在的好处。 “多谢殿下!”被封为安邑太守,赵云赶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谢了一句,领受了封赏。 “文远!”封了赵云,刘辩又扭头看着张辽,沉吟了片刻,才对张辽说道:“文远乃是温候帐前猛将,本王若是加封地方官爵,与夺温候爱将并无二致……” 说着话,刘辩扭头朝坐在左侧庞统下首的吕布看了一眼,这才向张辽说道:“既是如此,本王便封文远一个武威将军如何?” 当刘辩的目光转向吕布时,吕布也恰好望着刘辩。二人目光相接,吕布赶忙低下头去,将视线转到了一旁。 不过纵然如此,刘辩还是从吕布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失望,显然这次吕布让张辽请战的真实目的并未达成。 给张辽封赏时,刘辩并没有像封赏赵云那样一锤定音,而是身体微微前倾,以一种近乎商量的语气询问张辽的意见。 双手抱拳,躬身立于厅内,张辽并没有接话,而是对刘辩说道:“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好!”得了张辽这句话,刘辩才坐直了身子,对张辽说道:“自今日起,文远便是武威将军,跟随温候作战。” “谢殿下!”刘辩封赏张辽,只是给了个虚名,却只字未提拨于他多少兵马,张辽心内虽说多少有些失落,却也晓得,是因为他追随吕布,刘辩才不便给予更多的封赏,只得领了这武威将军的虚名,向刘辩谢了一声。 当张辽向刘辩道谢之时,吕布微微蹙着眉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吕布的这个眼神做的很是隐秘,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被一直留意着他的刘辩捕捉了个正着。 “王门将军!”从张辽的脸上看出了些许不甘,又看出吕布心内满是羞恼,刘辩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王门,对他说道:“献出公孙范,王将军居功至伟。只是将军新近投到本王帐下,若是封赏太厚,恐怕……” 双手按着桌面,刘辩稍稍向前欠着身子,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止住了后面要说的话,将话题岔开,对王门说道:“本王便封你个易县县令,只是将来易县交于冀州军之手,将军仍须率军随同本王征战,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赵云攻破渤海军,封了个安邑太守。以王门的功劳,封个县令已是破格。王门虽是刚投到刘辩麾下,又如何不晓得这层关系。 见刘辩征询他的意见,他赶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谢道:“多谢殿下恩赏,末将自当肝脑涂地,以报殿下!” 缓缓的点了点头,刘辩抬手朝众人摆了摆,脸上现出些许疲惫,对众将说道:“自打率军离开邯郸,连日劳顿,本王已是疲累不堪。各位将军,这两日便借着休整,好生歇息,且各自散了吧!” 刘辩宣布散了廷议,众人赶忙站起身,纷纷抱拳向刘辩谢了一句,在庞统的引领下,朝前厅门口退了去。 众人起身时,刘辩扭头看向赵云,嘴角牵起一抹寻常人难以发觉的笑容。与此同时,赵云也在看着他,朝他微微的点了下头,这才转过身,大踏步向着前厅大门走了过去。 已经走到前厅门口的吕布,前脚刚迈出门槛,便扭头朝跟在身后出门的张辽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文远此战杀出了威风,如今又被封为武威将军,可是受殿下器重的紧呐!” 说这句话的时候,吕布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听出他是话中有话。 跟在他身后出了前厅的张辽,从吕布的话中听出了些许怪怪的滋味,赶忙抱拳对吕布说道:“末将自丁原帐前便追随将军,将军如何说出这等话来?” “文远!”吕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二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听到那声音,吕布和张辽齐齐回过头,朝身后望了过去。穿着一身雪白华服、相貌清秀,除了一身难以掩饰的英雄之气,昭显着他男儿本色,相貌甚至比许多娟秀女子还要好看许多的赵云,正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到了吕布和张辽身前,赵云双手抱拳,先是朝吕布拱了拱,对吕布说道:“温候见谅,末将有些事情要与文远商议。” 赵云这句话说的很是客气,可话中的意思,却是要请吕布回避。吕布愣了一下,心知在洛阳军之中,无人待见他,他也不多做争执,假作大度的抱拳给赵云回了一礼,对赵云说道:“二位将军有事商议,某便不多做叨扰,告辞!” 告了声退,吕布转过身,愤愤然的离去。 赵云放下双手,望着吕布的背影,脸上表情倒是十分坦然。一旁的张辽,看出吕布已是怒了,身为吕布麾下将军,他的心内却很是慌乱,在吕布走出几步之后,他赶忙抱拳对赵云说道:“将军若是有事,回头末将自当去将军住处相见,末将告辞!” 张辽放下双手,刚要转身离去,一只胳膊就被赵云拉住。 “文远这是作甚?”拉住张辽,赵云先是向吕布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后对张辽说道:“温候身为大军主帅,气度何等宽宏?你我二人乃是下将,即便有所见罪,又岂会被温候记恨?” 赵云这句话,本是要开解张辽,可张辽听了后,脸上的担忧之色,反倒是更加浓重了几分。 追随吕布多年,张辽很是了解吕布。吕布为人虽说并不算小肚鸡肠,可天性却是易被小利引诱。如今刘辩虽说对吕布很是礼遇,却并不给予太多的实际好处,经公孙兰挑唆了整个冬天,吕布对刘辩早已是心生芥蒂。 张辽若是与赵云等将军走的过近,以吕布的脾性,恐怕张辽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十分好过。 “好了!”见张辽还满面忧色的望着吕布离去的方向,赵云拉着他的胳膊,很是亲昵的对他说道:“我二人于易水河边大破渤海军,杀的是当真痛快。末将唤住文远,为的便是请文远前去喝上几盏。” “走!文远莫要担忧,若是温候果真见罪,自有殿下为我二人担待着!”见张辽脸上还带着浓重的担忧,赵云不等他说话,拉着他就朝官府正门走。 被赵云拖着,张辽本欲不去,可无奈又不好拂了赵云的好意,只得满面纠葛的跟着赵云,径直出了官府。 待到众人纷纷退了出去,刘辩领着管青跨步走出前厅大门,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官府大门。 “殿下……”立于刘辩身后,管青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安的小声向刘辩说道:“如此做法,若是逼得那吕布……” “他早晚要反,逼他又能如何!”望着官府正门,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语气中透出了些许无奈的说道:“只是安阳公主……” 刘辩突然提起了貂蝉,站在他身后的管青抿了抿嘴唇,将头低了下去,并没有接刘辩的话茬。 虽说管青自小便以武将身份跟随黄巾军南征北讨,战场上的血腥已是见惯不惯,可她终究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心思细腻,尤其是对感情,更是心细如发。又如何看不出貂蝉对刘辩有着男女情谊?让管青稍稍感到聊以心安的,是刘辩好像对貂蝉并无非分之想,只不过是有种想要照料貂蝉,要她少受些人世苦楚的情感。 望着官府正门,刘辩并未发现管青脸上的神色起了变化。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蹙着眉头,凝望着前方。 刘辩领军进驻易县的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兖州濮阳,戏志才府上。 戏志才躺在铺盖上,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皮肤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一双眸子也不似往日那般神采奕奕,目光很是无神。 虽说天气已然转暖,可他的身上,却还是盖着厚厚的褥子。纵然如此,他还是感到浑身一阵阵的发冷。 在他的铺盖旁,跪坐着的正是如今的兖州刺史曹操。 曹操双手紧紧的握着戏志才从褥子中露出的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掌,喉结一动一动,眼窝中泛着点点泪光。 “明公……”侧脸望着跪坐在铺盖旁的曹操,戏志才有气无力的对曹操说道:“眼下已然开春……洛阳王……洛阳王正在蓟州……,长安已乱,马腾率军挺进长安……,明公当可出兵……” “不!”眼窝里噙着热泪,曹操用力的摇了摇头,握着戏志才手掌的两只手,下意识的多用了些力气,哽咽着对戏志才说道:“志才好生将养,某尚待志才身子大安,随某一同征讨李傕、郭汜,救出当今陛下!” 第458章 为的就是要你称霸 “明公……”躺在铺盖上,一只手被眼窝中噙着泪水的曹操紧紧握住,戏志才侧过头,刚唤了曹操一声,两行浊泪已是顺着脸颊滑落。泪水滑落,将枕边的褥子都给洇湿了一小片。 “志才莫要如此!”见戏志才落了泪,曹操喉结动了几动,带着几分哽咽的劝慰道:“好生将养身子,某等着志才……” “不顶事了!”戏志才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过了许久,才很是虚弱的对曹操说道:“出兵长安不可延搁,明公当早做决断。早先荀文若将臣下推举于明公……幸得明公器重,臣下正思报答,不想却身染重疾……眼见时日无多……” 话说到这里,戏志才又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神采已然灰暗下去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曹操,对曹操说道:“文若结交天下名士,明公当……当寻文若,再推举……推举贤良……” “恳请……恳请明公……”说了这么多话,戏志才已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强撑着对曹操说道:“将臣下的坟墓面西而葬,臣下要看着明公攻破长安……拯大汉社稷于水火……看着明公……封王拜相……” 提及曹操封王拜相,戏志才的眸子中陡然放出一丝期冀的光彩,嘴巴张了张,像是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三天后,濮阳城内一片悲声,兖州大军,三军尽披缟素。自打曹操陈留起兵,便一直追随他,为他出谋划策的戏志才沉疴难愈,卒于府中,从此这位曾在曹操早期征战中起过关键作用的谋臣,退出了他本应施展才智的历史舞台。 戏志才死去,曹操心内万分悲痛,虽说戏志才临死之前,于床箦之前还不忘强调应趁机出兵长安,将刘协接走,以匡正大汉朝堂。可此时的曹操,却根本无心西顾,兖州出兵一事,也只得暂且搁置下去。 与此同时,冀州信都城内,一直被袁绍扣在城中的贾诩,自袁绍见了刘辩返回信都,便成了袁绍的座上之宾。 前方战事已然平稳,头年秋天还占据着绝对优势的蓟州军,如今既要与袁绍的冀州大军作战,又要分兵防御刘辩亲率的洛阳军和自辽东出兵、一路势如破竹,几乎快要推进到渔阳的辽东军。 因战事已趋向有利一面,袁绍把领军作战的职责交付给了他的三个儿子,自己返回了信都,统筹指挥全局战事。而身为刘辩麾下谋臣的贾诩,此时却俨然已是袁绍帐前第一谋士。 信都城内,袁绍府宅前厅。 袁绍端坐于首座,在他的下首,分为两排,坐着冀州的一干谋臣。 冀州的将军们,大多已得了袁绍的命令,赶往战场追随袁氏三兄弟,加紧攻打公孙瓒去了,眼下信都城内,除负责守城的高览和几名常年闲置的老将军外,几乎再无上将,剩下的只是一拨文士。 跪坐于矮桌后,袁绍环顾了一圈厅内众人,向众人问道:“众位均为冀州贤良,文和更是陛下帐前谋臣,眼下公孙瓒四面受敌,显是支撑不了许久。众位以为,攻破公孙瓒,我冀州该当如何?” 话说到最后,袁绍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到了贾诩的脸上,神色中透着几分玩味的看着贾诩。 厅内众人都晓得,袁绍口中所说的“陛下”乃是当今的洛阳王刘辩,而不是身在长安的刘协。 只是袁绍平日里在冀州臣僚面前,总是这般称呼,众人也晓得在他心中,如今的大汉朝堂正统应是刘辩,而不是被董卓扶持起来的刘协。身为冀州臣僚,自是不会有人提醒袁绍称谓有误。 见袁绍望着他,贾诩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袁绍说道:“启禀明公,殿下早已明言,攻破公孙瓒,便将这蓟州并入明公治下。只是……” 贾诩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话头,双手抱拳,低着头,偷眼看着袁绍。 正听到紧要处,贾诩突然止住话头,袁绍心内就犹如被猫挠了一般难受,双手按着矮桌桌面,稍稍欠起身,向贾诩问道:“文和因何话只说一半?只是甚么?快些道来!” “只是得了蓟州,明公恐怕也不安稳……”袁绍追问下,贾诩抱拳躬身,对袁绍说道:“蓟州、幽州一带,虽说地多物广,可每入冬季,便是苦寒难耐。粮草收获颇为有限,公孙瓒于此处抗拒雄兵,财帛、粮草消耗必是巨大。明公得了此处,恐怕两三年内,不仅得不到半分好处,反倒须从冀州调拨粮草,以稳民心……” 贾诩一番话,把袁绍给说的愣了一愣,他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向贾诩问道:“莫非文和以为,某不当取下蓟、幽二州?” “非也!”贾诩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对袁绍说道:“明公占据河北,兵强马壮,如今在天下间,已是极有威望。蓟、幽二州非但要取,还要长久占据!只是早先明公曾将渤海拱手交于公孙瓒手中,诩窃以为不妥……” 提起当初为了避免战祸,而将渤海割给公孙瓒,袁绍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在他看来,那件事始终是他心头难以忘怀的屈辱。 看出袁绍脸上现出了烦闷的神色,贾诩赶忙抱拳躬身接着说道:“当日公孙瓒兵强马壮,明公如此,也是为避冀州军民惨遭荼毒而行之的无奈之举!当年明公麾下兵马不如公孙瓒,依旧死守冀州,将公孙瓒击破。而今三路大军,再辅之平原军,我军已是占了绝对的优势,明公因何不趁势收复渤海,进而挺进青州……?” 贾诩的一番话,使得袁绍眼睛陡然一亮,抬起头望着贾诩,过了好一会,脸上才漾起笑容,抬起一只巴掌,朝着面前桌案上用力一拍,对贾诩说道:“文和一番话,正合某意……” “万万不可!”袁绍的话还没说完,左侧跪坐的十数人中便传出了一个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绛红色华服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正厅中间,抱拳躬身对袁绍说道:“末将以为,眼下不可夺取青州!” “为何?”被贾诩蛊惑的对青州已然动了念头的袁绍,听得此人说不可夺取青州,眉头微微一拧,向站在厅内说话的人问道:“仲简口出此言,必有深意,某愿闻其详!” 出言阻拦袁绍占据青州的,不是别个,正是早年曾与袁绍等人同被汉灵帝册封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淳于琼。 自打袁绍起兵反董,淳于琼便投到了袁绍帐下,成了袁绍麾下将军。投效到袁绍帐下,因袁绍麾下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勇武过人,且又有着沮授、田丰等人运筹帷幄,与这些人相比,淳于琼才干并不突出,一直没有受到重用。 不过由于此人早年也曾是西园八校尉之一,袁绍对他,倒也是礼遇有嘉,算得是在养着个闲人。 袁绍问起因何不可夺取青州,淳于琼抱着拳对袁绍说道:“青州与兖州交界,曹操此前攻破青州黄巾,麾下青州军人数众多,我军若是强攻青州,恐曹操从中插手……” “将军所言谬矣!”淳于琼的话尚未说完,贾诩就站了起来,跨步走到大厅正中,抱拳对袁绍说道:“青州虽与兖州毗邻,却更是临近渤海、蓟州。青州,东可临海,西接兖州,四季分明、粮草丰硕。若是明公占据青州,便可以彼处扶持蓟州、幽州,进而再图并州,称霸北方指日可待!” “称霸?”贾诩的话刚说完,袁绍就愣了一愣,向贾诩问道:“某乃大汉之臣,如何可轻言称霸?” “明公莫非尚未了然殿下意图?”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贾诩抬头看着袁绍,对他说道:“殿下正是欲要明公称霸河北,进而逐鹿中原,以匡扶大汉庙堂!” “这……”贾诩的一番话,不仅把大厅内坐着的众人都给说愣了,就连袁绍也都怔了一怔,满脸愕然的望着贾诩,嘴巴张了张,好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明公!”袁绍正在发愣,一旁跪坐着的谋士中,有一人站了起来,抱拳对袁绍说道:“贾中郎所言不差,陛下亲率大军讨伐公孙瓒,正是替明公扫清河北!若非陛下不欲明公称霸北方,又怎会如此兴师动众,大举北伐?臣下若是所猜不差,陛下是要明公镇守河北,压制关中群雄,而陛下却挥兵南下,平定江南!如此一来,不须多少时日,天下便可大定!” 此人站出,袁绍与厅内众人都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说话的这个人,约莫四十岁左右,身量矮小且显得很是瘦弱。不过他那略微起了些褶子的脸庞上,却镶着两只精芒四射的眼睛。 出列站在厅内说话的,乃是袁绍麾下谋臣沮授。刚投效到袁绍帐下之时,沮授便向袁绍献计,要他寻找刘辩或扶持刘协,借着汉室的名头号令天下诸侯,进而占据青、蓟、幽、并四州。 对于沮授当年献出的计策,袁绍很是认同,可由于淳于琼等人的阻挠一直未有成行。 而今贾诩公然说出刘辩希望袁绍称霸河北的话来,沮授哪里还会放弃机会,赶忙起身,再次向袁绍献计。 “公与之言,倒是与文和不谋而合!”看着立于厅内的沮授和贾诩,袁绍缓缓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对厅内众人说道:“某心意已决,攻破公孙瓒之后,夺取青州,进而占据并州,扶助陛下登基称帝!” “明公英明!”袁绍的话音才落,厅内除了淳于琼之外,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向袁绍贺了一句。 闻得袁绍决定占据青州,贾诩的嘴角牵出了一丝别人都擦觉不出的笑容,也跟着众人抱拳躬身一同贺了一声。 第459章 四处乱起 东平舒一战,双方投入兵马各逾十万。关羽率领的平原军,死守城池,偶尔还会配合冀州军出城厮杀;而冀州军,则每日对公孙瓒的大军发起猛烈冲击,将公孙瓒所部冲杀的节节后退。 小小的东平舒县城外,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不散,双方将士整日厮杀,伤亡惨重。 遍野的绿草、小花,在鲜血的浸染下,竟是生长的异常茁壮。 双手叉着腰,立于东平舒城北五里开外的大营内,被世人称作白马将军的公孙瓒凝望着远处的冀州军营,半晌没有言语,在他的脸上,沉淀着一片难以散去的凝重。 自从两军交战,冀州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而公孙瓒麾下的兵马,却每天都在后撤。 起初蓟州大军位于城下,围困城内的平原军。经过数日拼杀,他们已是被从城下赶到了距东平舒城池足有五里的荒野。 “父亲……”公孙瓒正望着冀州军大营,公孙续快步走到他的身后,抱拳对他说道:“易县城破,叔父……” “你叔父怎了?”听了公孙续的话,公孙瓒猛然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胳膊,瞪圆了眼睛,很是焦躁的向他问道:“他如今何在?” 双臂被公孙瓒抓的一阵生疼,不知是因被抓疼了还是心内痛楚难耐,公孙续满脸凄苦的对公孙瓒说道:“王门叛变,叔父被杀……” “啊?”得知公孙范被杀,公孙瓒惊呼了一声,放开了抓着公孙续胳膊的双手,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双眸子霎时变得空洞无神。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公孙瓒两腿一软,眼见就要跌坐在地上。公孙续赶忙上前,一把将他的腰托住,他这才没有摔倒。 “父亲节哀……”搀扶着公孙瓒,公孙续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悲痛,对公孙瓒说道:“洛阳军渡过易水、攻破易县,已是自北截抄我军后路,若是父亲再无决断,不日我军粮草将是不济……” 得知公孙范战死,公孙瓒的方寸早已乱了。他仰起脸,面朝天空微微闭上眼睛,两行浊泪已是顺着脸颊滚落。 “父亲……”公孙瓒半晌无语,公孙续再次唤了他一声。 沉浸在悲怆中的公孙瓒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长叹了一声,朝公孙续摆了摆手,对公孙续说道:“传令下去……大军退往涿郡……” 话只说了一半,公孙瓒就两眼一黑,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来人!快来人!”公孙瓒昏厥过去,公孙续赶忙将他扶稳,向身后的几名亲兵喊道:“快扶前将军返回帅帐歇息!” 蓟州军撤离东平舒,前线指挥大军作战的袁氏兄弟紧紧咬住不放,一路追着蓟州军向涿郡挺进。 而此时,攻破了易县,在城内驻扎三日的洛阳军,也是刘辩的率领下,离开了易县,朝着幽州腹地推进。 “殿下!”刚离开易县,刘辩领着大军走了还不到一日,一名骑兵就从队尾追了上来,冲到刘辩近前,翻身跳下马背,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洛阳传来消息!” 骑在马背上缓辔前行的刘辩,听得骑兵说是洛阳传来消息,赶忙勒住战马,低头看向立于一旁的骑兵。 这骑兵身上衣甲沾满了尘土,立于他身后不远的马匹,鼻孔里也“呼哧呼哧”的直喷白汽,显见他是奔了许多路程才赶上了大军。 “洛阳有何消息!”提着缰绳,刘辩扭头望着那骑兵,向他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由于连续赶路,前来报讯的骑兵嘴唇干的起了皮子,嗓子眼里更是干的如同要冒出青烟一般,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喉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徐军师写有书信,请殿下过目!” 骑兵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双手捧着举于额前,递向刘辩。 跟在刘辩身后的一名亲兵,翻身跳下马背,跑到那骑兵身前,双手接过竹简,高高举过头顶,递到刘辩面前。 接过竹筒,刘辩抠开封泥,从里面抽出一张卷成筒状的纸。 将纸展开,看了一遍纸上所写的内容,刘辩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把那张纸递给了骑马立于身后的庞统。 满脸疑惑的看了看眉头紧皱的刘辩,庞统伸手接过写满了篆体小字的纸,逐字逐句的将纸上的字看完,这才抬起头向刘辩说道:“如此一来,长安恐怕……” “是!”紧蹙着眉头,刘辩望着前方,对庞统说道:“本王竟是没有想到,马腾也会到长安插上一脚……” “殿下……”看着刘辩,庞统抱起拳,对刘辩说道:“我军主力此时多在幽州,若李傕、郭汜与马腾厮杀,战祸波及弘农、河东一带,恐怕所余兵马难以应对!尤其是……” 话说到最后,庞统止住了话头,望着刘辩,神色中透出浓重的担忧。 刘辩自是晓得庞统在担心什么,他所担心的,正与庞统一般无二,只是于众人面前,有些话不好直接说出口罢了。 “传令徐庶!”凝望着前方,刘辩眉头紧紧的皱在一处,沉吟了好一会,才对那报讯的骑兵说道:“将洛阳所余主力悉数调至弘农边境,谨防李傕、郭汜等人将战乱波及弘农、河东!不许任何人进入河东、弘农!” “记住!是任何人!”下了命令之后,刘辩还是觉着有些不太放心,又加重了语气,向那骑兵强调了一遍。 “诺!”骑兵抱拳应了一声,转身跑回他的马旁,顾不得疲累,翻身跳上马背,将马鞭朝着战马的臀部轻轻一抽,喝了一声,策马向着南边奔去。 “继续前进!”目视着骑兵的身影渐渐远去,刘辩转过身,抬起手臂,向跟在身后的大军喊了一声。 队伍刚刚向前行进不远,又有一名骑兵策马飞快的朝着刘辩这边奔来。 不过这骑兵并没有一直冲到刘辩近前,而是在奔到几名亲兵身旁便勒住了战马。 骑在马背上,这骑兵朝一名亲兵招了招手,待那亲兵兜马来到近前,他才欠起身子,将一只手搭在凑近的亲兵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听着骑兵的话,凑到近前的亲兵不住的点着头,待到那骑兵把话说完,他才小声说道:“某这便向殿下禀报!” 抱拳朝那亲兵拱了下手,骑兵勒转战马,掉头朝他跑来的方向奔去。 看着骑兵远去,亲兵双腿朝马腹上一夹,兜马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刘辩追了上来。 “启禀殿下,方才易县传来消息……”到了刘辩近前,那亲兵骑在马背上,抱拳躬身,只把话说了一半,便朝四下望了望,止住了话头。 “扎营之后再说!”看了那亲兵一眼,刘辩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加快了些行进的速度。 一直走到日暮西沉,刘辩才下令洛阳军原地扎营。 刚翻身跳下马背,他便朝那个早先曾向他禀报事情却只将话说了一半的亲兵招了下手。 见刘辩向他招手,亲兵会意的跟了过去,一直走到距离众人稍稍远了些,刘辩这才止住脚步转身向亲兵问道:“可是邓展诛杀了王门?” “正是!”抱拳躬身,面朝刘辩而立,亲兵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大军刚刚离开易县,王门便聚敛百姓家财,其间不少百姓遭乱兵所杀。邓将军经过探查,发现王门有领军离开易县的意图,因此带人潜入官府,将其诛杀!” 话说到这里,亲兵稍稍抬起头,望着刘辩,接着说道:“冀州军眼下尚未接手易县,王门麾下兵马无有主将,城内已是乱作一团……” “数千人乱作一团,易县百姓恐怕是要受些苦楚!”微微拧起眉头,刘辩仰起脸望着天尽头的落日,轻轻叹了一声,朝那亲兵摆了下手对他说道:“你且去吧,记得此事万不可乱说!” “诺!”亲兵应了一声,先是抱拳躬身向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落日已有小半沉入了地平线以下,残阳的余晖照射在将士们正在搭建的营帐上,给灰白色的帐幔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正眺望着即将落到地平线下的残阳,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刘辩身后传来。 刘辩并没有回头,从脚步声,他就听出朝他走过来的应是管青。 “殿下……”到了刘辩身后,身穿鳞片甲,一副将军装扮的管青轻轻唤了他一声,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青儿!”管青没有多说什么,刘辩却背对着她,接口说道:“眼下正值春暖花开之时,待到攻破公孙瓒,陪同本王去踏青如何?” “我军即将进入幽州……”站在刘辩身后,管青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轻声对他说道:“幽州境内河道纵横……” “无须顾及这些!”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转过身面朝着她,嘴角漾起一抹亲昵的笑意,对她说道:“本王北征,为的便是击破公孙瓒,平定河北。莫说只是河道纵横,即便幽州化作一片沧海,本王也是要将它彻底攻破!只要这河北平定,回到洛阳,许多事本王便可放手去做了……” 刘辩领军挺进幽州,此时的长安却是一片混乱。城内李傕、郭汜相互攻伐,双方兵士于街市之上时有火并。 城内乱作一团,马腾的大军又驻扎于离长安不远处,以勤王为名,随时可能对长安发起进攻。 天色越来越暗,一只只火盆在马腾的军营内亮起,火盆中的火焰在夜风的吹拂下上下蹿动着,发出阵阵“呼呼”的响声。 一个身穿银甲的年轻将军,手按剑柄,领着两名亲兵快步朝着军营内的帅帐走去。 由于天色太暗,年轻将军的面容很是朦胧。昏暗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出他的体格要比寻常人魁梧许多。就连他走路时也会带起一股风儿。只从气势来看,在沙场之上,他定是一员难逢敌手的猛将。 到了帅帐前,年轻将军双手抱拳,躬身立于帐外,对帐内说道:“父亲,孩儿有要事求见。” 年轻将军的话音刚落,帐内就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孟起我儿,快快入帐,为父正有事要寻你!” “诺!”帐内的声音刚落,年轻将军就应了一声,掀开帐帘,弯腰走进了帅帐。 第460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帅帐内的烛台上,点着八根白烛,白烛的火光将并不算很大的帅帐映照的一片通亮。 帐内矮桌后跪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将军。这中年将军身量很高,虽是跪坐于矮桌后,却也和寻常人站着差不了多少。 “父亲!”入了帅帐,年轻将军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向那中年将军招呼了一声。 随着白烛上火苗的蹿动,铺满帐内的烛光在微微颤动着。烛光映照在年轻将军的脸上,他那张先前于昏蒙中看不真切的脸庞,此时变的清晰了许多。 年轻将军的眉毛又浓又重,脸颊如同刀削般平整,使得他给人一种刚毅且勇武的感觉。 虽说面相刚毅,可年轻将军的皮肤却很是光洁。从他的皮肤和那双尚且清澈的眸子能看出,他绝对不会超过十七岁。 进入帐内的年轻将军不是别个,正是年纪轻轻便威震西凉的马超。不消说,跪坐于帅帐之内的中年将军,便是他的父亲马腾。 “孟起我儿,坐!”帐帘掀开,马超刚招呼了马腾一声,正翻看着一本残旧老书的马腾就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招呼了他一声。 “谢父亲!”抱拳躬身,向马腾谢了一句,马超跨步走到一旁,在侧手的一张草席上坐下,扭头望向马腾。 “为父蒙朝廷眷顾,驻军于郿。”待到马超坐下,马腾将手中的书放在桌案上,双手按着书,对马超说道:“而今李傕、郭汜祸乱朝纲,我等生为汉臣,理当为朝廷效力,只是……” 马腾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话头,抬眼看着马超,脸上流露出一丝略带着几许为难的神色。 “长安城池高险,我军驻于城外,日久必定粮草不济!”见马腾脸上现出为难,马超微微蹙起眉头,接口说道:“父亲何不暂且率军退回郿地,由那李傕、郭汜争斗,待到他们疲累,再做计较不迟?” “我等倒是等得!”手按在那本破旧的书上,马腾紧蹙着眉头,缓缓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对马超说道:“可是陛下尚在二贼之手,陛下如何等得?” 从马腾的神色中,马超看出他应是已有了决断,垂下眼睑,略微沉吟了一下,对马腾说道:“父亲若有计较,只管告知孩儿,孩儿纵当万死,定当促成父亲决断!” “我有孟起,何惧二贼!”马超的话音才落,马腾就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马超身前,将他搀起,爷儿俩相互把持着手臂,马腾对马超说道:“长安城内,贼兵势大,若那李傕、郭汜止息干戈,领军出城与我等厮杀,我军恐怕也并非对手……” 话说到此处,马腾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对马超说道:“原本为父打算前往洛阳,请洛阳王出兵相助,可如今洛阳王身在幽州,正忙于征讨公孙瓒,定是无暇西顾。眼下可求助之人,唯有淮南袁术与兖州曹操……” “父亲是要……”马腾提及兖州曹操与淮南袁术,马超脸上现出一丝疑惑对马腾说道:“不久前孙策为向袁术借兵,献出当日孙坚从枯井中所得传国玉玺,袁术恐怕早有不臣之心……兖州曹操,如今倒是忠心汉室,只是他麾下兵强马壮,请其前来助战,一旦陡生变故,恐怕我等难以匹敌……” “为父也是担心!”放开扶着马超手臂的双手,马腾叹了一声,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面朝跳动着火焰的白烛,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袁术狼子野心,恐不可用。我儿可去兖州,请曹公发兵,若真个出了变故,我等护着陛下返回西凉便是!” “孩儿明日一早,便前往兖州!”低下头略微沉吟了片刻,马超双手抱拳,应了一句。 此时幽州境内洛阳军大营中。 刘辩与庞统并肩站在军营的空地上,俩人面朝的方向并非渔阳所在的东方,而是长安所在的西南方。 “殿下可是担忧马腾将当今陛下带至洛阳?”略带着几许寒意的晚风从二人身旁掠过,撩起了刘辩鬓角的发梢,就在他神色中带着几许凝重,望着西南方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庞统小声向他问了一句。 “军师以为此事该当如何?”紧蹙着眉头,凝望着长安方向,刘辩沉默了好一会,才向庞统问了一句。 “长安城内,李傕、郭汜相互攻伐,城外马腾虎视眈眈。可那马腾若论武力,恐非李傕、郭汜二人对手。一旦他劫夺陛下,定是欲要返回西凉,可李傕、郭汜又如何会任由他带同陛下离去?前往洛阳,寻求殿下庇护,恐怕是马腾与陛下唯一的出路!”低垂下眼睑,庞统并没有与刘辩视线相对,而是望着身前的地面,语气中带着少许为难的说道:“殿下恐怕是要在两害之间任择其一了!” “此话怎解?”扭头望着庞统,刘辩脸上的神情越发迷茫,向庞统问道:“何为两害?” “其一,任由当今陛下进驻洛阳,殿下所为者,均为他人做嫁衣!将来殿下领军讨伐各路叛逆,而陛下却坐享其成,待到天下一统,再对殿下施以毒手!”抬起头,与刘辩视线相对,庞统面色很是凝重的说道:“其二,扶持一方豪雄,由豪雄劫夺陛下,可解当下之急,只是将来……” “如何扶持豪雄,军师但说无妨!”庞统再次止住话头,刘辩赶忙对他说道:“只要能解当前危急,日后之事,日后再做计较不迟!” “请曹操发兵长安,凡兖州军所过之处,洛阳军给予一应补给!”脸上闪过了一抹迟疑,庞统对刘辩说道:“曹操眼下尚且忠于大汉,殿下请他出兵,且又是援救当今陛下,他定然会兴起兖州兵马抵近长安。只是此人有枭雄之相,当今陛下懦弱,恐怕镇不得他,殿下此举,也是为曹操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埋下隐忧!” “何人前去稳妥?”听了庞统的分析之后,刘辩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追问了一句。 “贾诩眼下正在信都,殿下可着人前去传令!”从刘辩的语气中,庞统听出他已是做了决断,赶忙抱拳躬身对他说道:“以贾诩之能,殿下只须让他前往兖州,恳请曹操出兵,他定是了然该如何说服曹操!” “来人!”庞统的话音刚落,刘辩就扭过头,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几名亲兵喊了一声。 一名亲兵听到喊声,赶忙跑了过来,抱拳躬身立于刘辩身后。 “你即刻出发,星夜兼程赶往信都!”扭头看着那亲兵,刘辩抬手朝他指着,对他说道:“告诉贾诩,要他立刻前往兖州,请曹操出兵长安,从李傕、郭汜手中将陛下救出!” “诺!”双手抱拳,亲兵躬身应了一句,顾不得要进入深夜,转身朝大军拴战马的地方跑了过去。 没过多久,刘辩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骑快马如同风儿一般冲出了军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自从命人传令贾诩,要他赶往兖州说服曹操出兵,以后的十数日里,刘辩领着洛阳军,一路攻城拔寨,几乎没有遇见多少像样的抵抗,便占据了幽州西南部的数座城池。 洛阳军朝着幽州腹地推进,得了刘辩命令,离开信都星夜兼程赶往兖州的贾诩,已是到了濮阳城外。 得知贾诩到了濮阳,曹操不敢怠慢,赶忙亲自前往城外迎接。 刚到濮阳城外,贾诩就看到在城门两侧,两支穿着深蓝色战袍、衣甲鲜亮的兖州军,早已列起了迎接贵宾的方阵。 两支方阵中间,穿着一身宝蓝色华服的曹操,带同一众兖州的谋士、武将,正等在城门口。 见贾诩由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上大红战袍如同燃烧烈火般的洛阳军骑兵护送着向城门缓缓行来,曹操领着一众兖州官员,赶忙迎了上来。 “中郎远道而来,实乃兖州大幸!”快步走到贾诩马前,曹操双手抱拳,朝还骑在马背上的贾诩深深一揖,先是给贾诩行了一礼,随后问道:“洛阳王殿下如今安好?” 曹操毕竟是占据了兖州、河内一带的诸侯,他行了如此大礼,贾诩也不敢托大,赶忙翻身跳下马背,抱着双手,向曹操深深一躬回了一礼,待到起身之时,对曹操说道:“殿下安好,若是殿下知晓明公如此挂念,心内定是大安!” “殿下讨伐公孙瓒,某本欲领军同征,无奈志才中道崩殂,令某痛失臂膀,军中之事无人主持,方延搁了正事!”放下双手,曹操起先脸上带着笑意,说到戏志才之时,神色中又流露出了无尽的悲戚,叹了一声之后,才上前搀住贾诩的胳膊,另一只手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某已命人备办酒宴,中郎请随某等入城饮宴!” “多谢明公!”被曹操搀着,贾诩向曹操道了声谢,与曹操并肩朝城门走去。 随同曹操出城的众官员,紧跟在二人身后,进入了濮阳城内。 进了濮阳,贾诩发现,城内街道两侧,每隔两三步,便会有一名衣甲鲜明的兖州军兵士,手持兵刃,立于路旁。 在路旁的兖州军身后,许多城内百姓都伸长了颈子,张望着正沿街道行进的曹操等人。 许多地方的百姓对官员和军队有着一种难以消弭的惧怕,出门观看官员仪仗的场面,贾诩在信都也不曾见过,只是跟着刘辩进入洛阳时,才有机会得以目睹。 只是目睹了如此场面,贾诩便晓得,曹操在兖州一带,已是深得人心,不禁在心内也暗暗替刘辩做出的决断担忧了起来。 搀着贾诩,曹操看出他神色中现出了几分担忧,嘴角牵着淡然的笑容,向他问道:“中郎由信都来到兖州,想必是有要事寻某,不知所为何事?” 第461章 窝里斗 与曹操并肩走着,听得曹操向他发问,贾诩这才将视线从路旁收回,扭头望着曹操,微微一笑说道:“下官此番前来,正是要送明公一桩好处!” “好处?”看着贾诩,曹操脸上漾起一抹笑意,将脑袋朝贾诩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向他问道:“中郎所说好处,莫非是在长安?” 曹操身旁能人颇多,他会猜到好处是在长安,贾诩并不意外。待到曹操说出“长安”二字,贾诩笑着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对曹操说道:“明公若是前往长安,以兖州军之威武,李傕、郭汜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救得当今陛下,明公岂非……” 话说到这里,贾诩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脸上保持着笑意,望着曹操。 与贾诩四目相接,曹操也没有说话,同样脸上带着笑容,凝望着贾诩。 二人彼此心内都清楚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彼此却没有将话道破,心照不宣的彼此面带笑容相视了片刻,便继续沿街道朝濮阳官府走去。 即将走到濮阳官府门前,贾诩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喊声:“让开,某要见曹公!” 循着喊声向前望去,出现在贾诩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穿雪白华服的少年。那少年身量比寻常人要高上许多,被几名兖州军拦着,竟是要比那几名兖州军高出了将近一头。 由于少年身量很高,让人看上一眼,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相距甚远,贾诩却还是能看出那少年的面相很是刚毅。 望了那少年一眼,贾诩扭过头,满脸诧异的看着曹操。 “此人乃是马腾之子!”见贾诩望着他,曹操一边缓步向前走,一边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昨日来到濮阳,所为之事,正如中郎一般……” 被几名兖州军拦住的,正是马超。刚提到马超前来濮阳的目的,曹操就没再说下去,只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看着贾诩。 看着曹操的笑容,贾诩心内陡然生起一丝不祥的感觉。这笑容太过玩味,仅仅从这笑容中,贾诩就能看出,想要曹操出兵,恐怕刘辩是得要多付出些代价才行。 “你等好大胆子!”又向马超走近了一些,曹操微微蹙起眉头,朝那几个拦住马超的兖州兵喝道:“因何拦阻小将军?” 几名兖州兵听到曹操的喝问,赶忙躬身让到了一旁,一个个双手抱拳深深佝着腰,连吭也不敢多吭一声。 马超终究是年轻,见几名兖州兵退到一旁,他大踏着步走向曹操,到了曹操近前,他双手抱拳,向曹操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愤懑的说道:“末将远道而来,恳请曹公出兵勤王,曹公身为汉臣,世受汉禄,因何迟迟不肯答复?” “小将军莫恼!”向马超虚抬了一下手,曹操呵呵一笑,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贾诩,对马超说道:“这位乃是洛阳王帐前贾中郎,此番前来寻某,也是商讨出兵一事……” “果真?”得知站在曹操身旁的是刘辩帐前中郎,马超眸子一亮,赶忙抬起头,朝贾诩抱拳一礼,对贾诩说道:“家父早知洛阳王虽身在幽州,却绝不会坐视朝廷为奸人所控,中郎此来,正是印证了家父猜想!” “殿下心系朝廷,自是不会坐视不理!”贾诩抱起拳,给马超回了一礼,扭头看向曹操,笑着问道:“下官与小将军前来,均是为明公出兵一事,想来明公断然不会拒绝……” “中郎言之有理!”贾诩这句话,正是迎头将了曹操一军,曹操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应了一声,便向贾诩和马超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酒宴已然备妥,二位且入席,出兵事关重大,我等须细细商议,方为妥当!” 对于曹操的反应,贾诩并不觉着怎样,只是微微笑着,缓缓的点了点头。可武将出身的马超却是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眉头陡然蹙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怒容。 感觉到马超神色有些不对,贾诩脸上带着笑容,向马超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将军父子勤躬为国,小将军请!” 正满脸怒容的瞪着曹操,被贾诩唤了一声,马超愣了一下,赶忙向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中郎先请!” 向马超缓缓的点了下头,贾诩接着又对曹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明公请!” “二位请!”曹操也不跟贾诩多做客套,给贾诩回了一礼,又招呼了一声二人,便抬脚走进了官府。 待到贾诩与马超也跟着进入官府,后面的一众兖州官员这才跟了进去。 马超先前脸上现出怒容,后面的兖州官员很多人都看了个真切。刚进入府门,一个身材很是魁伟的将军就瞪着马超的背影,朝一旁啐了口唾沫。 那将领刚啐了口唾沫,一旁的夏侯惇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向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扭头看了一眼夏侯惇,啐唾沫的将领压低了声音说道:“直娘贼,竟敢那般瞪着明公,若非在明公眼前,某定一刀将他劈了。” “妙才!”听了那将领的话,夏侯惇又瞪了他一眼,将嗓音压的很低,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的对他说道:“莫要给明公生事!” 啐唾沫的将领,生的是膀阔腰圆自不消说,他最突出的特色,便是两腮的毛胡子。 他腮边的毛胡子,与寻常人的络腮胡很是不同。两边的胡须就如同两道用毛笔蘸满了墨汁,竖直书写的“一”,横亘在脸颊上,又粗有重。 “晓得!”回瞪了夏侯惇一眼,夏侯渊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见夏侯渊脸上怒容未退,夏侯惇心内还是颇为担忧,生怕在宴席之上,夏侯渊看不得马超,当场闹将起来。 贾诩进入濮阳,正在濮阳官府赴宴,此时的刘辩,则是领着洛阳军,攻破了代郡最后一座城池当城。 洛阳军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节节败退的蓟州守军战斗意志已是濒临崩溃,当城守军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守城将官便决定开城向刘辩纳降。 立于当城城墙上,刘辩笔直的挺着身子,眺望着远方。他的眉头微微拧起,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管青站在他的身后,如他一般挺直着身板。二人已在城墙上站了许久,彼此都没有说过话,只是默默的凝望着远方。 “把守城将军唤过来!”不知在城墙上站了多久,刘辩头也没回,淡淡的向身后吩咐了一句。 一名站在管青身后两步开外的羽林卫,听得刘辩吩咐,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向城墙下跑了去。 没过多会,那羽林卫便带着一个还穿着蓟州军裨将衣甲的人快步跑到城墙上。 到了刘辩身后,那穿着蓟州军裨将衣甲的人抱拳躬身,向刘辩深深行了一礼,连腰都没敢直起,很是惶恐的说道:“末将叩见殿下!” “嗯!”背对着裨将,刘辩点了下头,抬手朝着前方一指,向那裨将问道:“过了当成,离渔阳尚有多少路程?”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当成到渔阳的距离,裨将连忙回答道:“此处离渔阳甚远,过了当城,走不多远便是上谷郡地界。上谷驻军远远多于代郡,殿下若是进入上谷,当须小心为上。尤其是涿鹿与居庸二地,更是屯扎重兵……” 听着裨将的描述,刘辩始终没有回头。攻破当城之前,斥候便已向他回报,过了当城,就要进入上谷地界。 上谷同渔阳毗邻,作为渔阳西侧最后一道防线,蓟州驻军自是不会太少。只是斥候尚未探听到上谷驻军究竟有多少,因此刘辩才会把裨将唤到近前,向他询问前方讯息。 背对着裨将,刘辩没再说话,抱拳躬身立于他身后不远的裨将,却是连动也没敢多动,早紧张的额头上冷汗直冒。 若是他身上没有穿着厚重的铠甲,恐怕此时应能清楚的看到他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殿下!”刘辩正望着上谷方向,一个亲兵飞快的从城下跑了上来,抱拳躬身、神色很是慌乱的对刘辩说道:“城内打了起来!” “谁打了起来?”听了那亲兵的禀报,刘辩转过身,先是朝一旁的裨将摆了摆手,待到那裨将告退离去,才向报讯的亲兵问了一句。 “龙骑卫和羽林卫!”亲兵神色很是慌乱的应了一声,吞咽了一口唾沫,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当场的几名羽林卫,随后对刘辩说道:“两拨人在当初攻破邯郸之时,便已结下仇怨,一直有邓将军压着,是以并未闹将起来。如今邓将军多日未归,他们便……” “不要说了!”不等那亲兵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下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快的说道:“自家兄弟打了起来,还是本王身边的龙骑卫和羽林卫,若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传令下去,让虎贲卫前去将闹事的龙骑卫和羽林卫全给抓起来!”拧着眉头,刘辩朝报讯的亲兵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告诉虎贲卫,就说本王要他们在动手之前,把附近所有街道、小巷悉数封死,莫要让一个人跑了!” “诺!”亲兵抱拳应了一声,退后两步,随即转过身,飞快的跑下了城墙。 “青儿随本王前去看看!”待到那亲兵离去,刘辩向一旁的管青招呼了一声,先一步往城墙阶梯走了过去。 站在管青身后的几名羽林卫,晓得惹事的有他们的兄弟,在刘辩离去时,一个个面面相觑,直到刘辩和管青已经走到阶梯边上,几个人这才赶忙跟了上去。 第462章 把他们全抓起来 下了城墙,沿着街道没走多远,刘辩就看见前面一队队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雪白羽毛随着跑动微微乱颤的虎贲卫,手提着兵刃盾牌,飞快的朝着城内的一个方向奔去。 看到那些虎贲卫,刘辩扭头向一旁的管青使了个眼色,在管青的陪同下,领着十多名羽林卫,快步跟着一队队的虎贲卫,朝两拨人殴斗的街道走去。 在城内一条相对宽阔些的街道上,二三十名赤手空拳的羽林卫和龙骑卫被刚刚赶到的虎贲卫围了个结实。 领着这二三十名羽林卫和龙骑卫互相殴斗的,正是当初在邯郸城外,险些打起来的两名军官。 参与殴斗的羽林卫和龙骑卫都没有携带兵刃,打斗时只是拳头巴掌,而且两拨人人数相当,可从双方的伤势来看,这一场架打的却是颇为惨烈,尤其是羽林卫一方,个个身上挂彩、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显然是吃了大亏。 二三十名身上还沾染着血迹的羽林卫和龙骑卫,被数百名虎贲卫团团围住,已是止住了殴斗。虽然双方已停下了厮打,可他们却还是一个个脸上带着愤懑,怒目瞪着对方。 “将他们都抓起来!”一名虎贲卫军官手按剑柄,跨步走出虎贲卫的队列,抬起另一只手,朝着参与殴斗的众人一指,高喝了一声。 “鸟!”数十名虎贲卫持着兵刃,跨步就要上前,刚才还在互相厮打的羽林卫和龙骑卫军官,齐齐朝前跨了一步,龙骑卫军官更是怒目瞪着下令的虎贲卫军官,神态很是傲慢的骂了一句:“娘的,虎贲卫才成立几天,也敢来管老子的事?” “滚!滚!滚!”龙骑卫军官刚骂了一句,一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羽林卫军官也接着骂了句:“谁敢抓老子?” 虎贲卫比羽林卫和龙骑卫成立的都晚,虽说他们同这两支成立较早的队伍享受同样的待遇,可在这两支队伍的官兵面前,虎贲卫确实不太敢托大。 “我敢!”就在上前的数十名虎贲卫止住脚步,扭过头望向身后的军官不知该不该继续时,人群外面传来了个声音。 随着声音落下,刘辩领着管青和十数名羽林卫跨步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拧着眉头望着被围在中间、由于厮斗满身满脸都是鲜血的一群人,向那名领兵前来的虎贲卫军官厉声喝道:“全都捆了!” 刘辩突然出现,完全出乎了相互殴斗的两拨人预料,就在他们还愣神的当口,虎贲卫军官将手一摆,数十名虎贲卫立刻涌上前去,将那些参与殴斗的羽林卫和龙骑卫踹跪在地上,一个个用麻绳捆缚了个结实。 “押到官府,本王亲自处置!”瞪了被捆成粽子一般的二三十名羽林卫和龙骑卫,刘辩冷冷的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走吧!”先前险些被带人殴斗的两名军官镇住的虎贲卫军官,此时只觉着浑身提气,走到那两个被捆缚起来跪在地上的军官面前,哝了下嘴,对二人说道:“虎贲卫新建,比不得各位兄弟,兄弟们可莫要为难我等!” 刘辩亲自下了命令,被捆缚起来的众人,哪里还敢有半句不满,一个个低着头,被虎贲卫兵士揪了起来,押着朝官府方向走去。 “殿下要如何处置他们?”跟着刘辩,先一步离开的管青,见刘辩脸色铁青的在前面走着,小声向刘辩问了一句。 “自家兄弟私斗,若是纵容,将来大军之中必定私斗成风!”一边往前走,刘辩一边语气中透着无尽无奈的说道:“恐怕是要杀一儆百……” “殿下……”刘辩说要杀一儆百,管青有些不忍的说道:“可他们都是随同殿下征战……” “不用说了!”管青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叹了一声说道:“国有国法,军有军纪!此事断然不可纵容!” 跟在刘辩身后,快步朝官府走着,管青的神色中,始终存留着一丝不忍。 走到官府正门,刘辩抬脚迈过门槛,跟在他身后的管青有些迟疑的再次对刘辩说道:“殿下可否法外开恩?” “青儿果真是要为他们求情?”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听到管青的话,刘辩止住了脚步,扭过头望着管青,微微蹙起眉头,以一种对管青少有冷漠的语气说道:“莫非你不晓得此事何等严重?” “青儿不敢!”从刘辩的神色中,管青看出了几分不满,赶忙抱拳躬身,很是有几分忐忑的小声说道:“青儿只是觉着,此事只需严惩领头二人,其他人小惩薄戒便可……” 一只脚迈进门槛,刘辩冷着脸,扭过头望着管青,过了好一会,才转过身,一声不响的进了官府,径直朝着官府前厅走去。 望着刘辩离去的背影,管青的心情越发忐忑。自从认识刘辩,她就从未见刘辩对她如此冷漠。 跟在管青身后的十几名羽林卫,此时也是一个个低着头,就好似参与殴斗的有他们一般。 站在官府门口,眼看着刘辩的身影消失在前厅,管青低下头,抿了抿嘴唇,这才跨步进入院内,跟着向前厅去了。 没用多会,一群虎贲卫簇拥着那二三十个被捆缚的如同粽子一般的龙骑卫和羽林卫来到了官府。 虽说先前龙骑卫和羽林卫的军官说话很是张狂,执行任务的虎贲卫心内对他们多少都是有些不满,可由于彼此都是隶属于洛阳军,虎贲卫的兵士们并没有太多为难他们。 守卫官府的,是一队执勤的羽林卫,眼看着十多个同泽和一队龙骑卫被虎贲卫押向了官府前厅,庭院内的羽林卫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刘辩已经在厅内坐下,管青也早已站在他的身后,只等将人犯押来。 看着二三十名滋事的龙骑卫和羽林卫被押进前厅,管青神色中带着几许担忧的望向刘辩,心内还期盼着刘辩能念些旧情,莫要真的将这些官兵悉数杀掉。 “启禀殿下,人犯押到!”领着虎贲卫将人送来的军官,进了厅内,跨步上前,抱拳躬身,向刘辩禀报了一句。 朝那虎贲卫军官摆了摆手,刘辩紧紧拧着眉头,环顾了一圈被捆着的众人。 “噗嗵”,就在刘辩环顾众人时,领着一拨龙骑卫闹事的军官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当那军官跪地时,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脸上,霎时露出了一片惊恼。对刘辩再熟悉不过的管青晓得,若是军官有些骨气,或许他还有救,可如此一跪,即便不想死,恐怕也是难了。 果然,看到那军官跪下,刘辩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脸颊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两下。 “殿下!”跪在地上,龙骑卫军官膝行着向前进了几步,仰起脸望着刘辩,对刘辩说道:“我二人私斗,罪该万死,兄弟们只是偶遇,并不晓得因何打斗。只是见我等扭打,才上前帮拳!小人心甘受罚,恳请殿下饶兄弟们不死!” 龙骑卫军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刘辩阴沉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羽林卫军官也“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恳请殿下饶过兄弟们,小人愿以死谢罪!” 两名军官跪了下去,上身被麻绳紧紧捆缚着的二三十名兵士,也紧跟着跪了下去,其中一名龙骑卫仰起脸,望着刘辩,眼窝里的泪珠已是滚落下来,对刘辩说道:“我等犯了军纪,心知必死,恳请殿下降罪,我等愿随二位百夫长前去……” “怎的?”看着众人黑压压的跪成了一片,刘辩皱了皱眉头,不过面色却不似先前那般阴冷,淡淡的向众人问道:“你等如此,莫非是想要挟本王不成?” 刘辩如此一说,二三十人齐齐闭上了嘴,一个个抬起头,望着刘辩。 环顾着跪在厅内的众人,刘辩并没有让他们起身。立于刘辩身后的管青,见他没让跪着的人们站起,暗暗的松了口气,按着剑柄的手,不禁也松了松。 直到松了两下拳头,管青才发现,她的手心,竟然早已沁满了汗水。 跪在厅内,仰脸望着刘辩,见刘辩只是望着他们再没说话,龙骑卫军官舔了舔嘴唇,伏下身子跪伏在地上,话语中透着几分哽咽,对刘辩说道:“殿下要杀我等,我等不敢求活,只望殿下,将来回到洛阳,请兄弟们留些口德,告诉我等家人,我等乃是战死沙场……” 话说到这里,龙骑卫军官再也忍耐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他这一抽泣,一旁跪着的其他人一个个都将身子伏下,齐声喊道:“恳请殿下,告知我等家人,我等乃是战死沙场!” 二三十条汉子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也是两眼泛红,紧紧的抿着嘴唇,扭头看着刘辩。 坐于矮桌后,望着上半身捆缚着麻绳,跪伏成一片的众人,刘辩并没有当即表态。 他伸手端起矮桌上的茶盏,放在手中把玩着。纹理细腻的陶制茶盏摸在手中很是舒服,就犹如揉搓着一块丝绢般滑顺。 刘辩没有说话,厅内众人心内都很是紧张。二三十名犯了过错的龙骑卫和羽林卫早已做好了死的打算,他们担忧的,只是刘辩将来会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是被自己人砍了脑袋。 而管青则与他们的想法不同,管青担心的,是她的感觉出了差错,刘辩最终还是将这些曾经为洛阳军立过功劳的将士们处死! 第463章 拉到街市口砍头 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过了好一会,刘辩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抬起头看着跪伏在厅内的众人,语调很是淡然的对他们说道:“你等也是晓得身犯何罪,该当如何,自不消本王去说……” 刘辩开口说话,所有双臂被拧在身后,上半身被捆缚的如同粽子一般的龙骑卫和羽林卫都抬起了头,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他。 在这些身穿洛阳军衣甲,头盔上插着红黄二色羽毛的汉子眼中,刘辩没有看到半分恐惧,看到的只是一抹壮士别离的悲情。 “好在你等私斗,并未携带兵刃!”眼帘低垂着,视线投在刚被他放到桌案的茶盏上,刘辩淡淡的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了刘辩这句话,站在他身后的管青下意识的长吁了口气。 听到管青吁气,刘辩扭过头向她望了一眼,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回过头接着对跪伏在地上的众人说道:“未带兵刃,只可说你等是于街市之上斗殴。不过你等乃是本王近身将士,本王对你等的要求,自是会高上许多……” 刘辩这番话一说出口,跪伏在地上的二三十人先是满脸愕然的相互看了看,随后便一个个都在心底松了口气。他们晓得,刘辩这样说了,他们的脑袋恐怕也是保住了。 “死罪可恕,活罪难逃!”微微蹙着眉头,刘辩用一种极其冷漠的语气对跪伏着的众人说道:“领头闹事者,重打三十军棍,削去官职,充作伍卒。其余人等,脊杖二十,以儆效尤!”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刘辩刚做出惩治的决定,二三十条汉子,全都伏下了身子,一个个诚惶诚恐的说道:“我等日后再不挑事!” “来人!”刘辩也不理会这些犯事龙骑卫和羽林卫表态,向屋外喊了一声。 一直守在屋外的虎贲卫军官听到喊声,赶忙进入屋内,抱拳躬身立于临门的地方。 “将他们领至军营,当着全体将士的面,要他们领受责罚!由虎贲卫执行!”朝那虎贲卫军官摆了摆手,刘辩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诺!”方才站在门口,刘辩说的话已是听的清清楚楚,虎贲卫军官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向门外招了下手。 立刻便有十数名虎贲卫从屋外走了进来,将跪在地上的众人提了起来,让他们排成两排立于厅内。 “你等今日侥幸,斗殴之时未有使用兵刃!”望着排成两列站在眼前的二三十条汉子,刘辩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对他们说道:“若是日后再犯,定斩不饶!” 二三十条汉子由于双臂被麻绳捆缚着,一个个躬着声,连半句也不敢言语,直到刘辩抬手再次摆了摆,他们才在一群虎贲卫的押送下离开了前厅。 “放心了?”待到众人离去,刘辩并没回头,只是拿起那只空茶盏,向身后站着的管青问了一句。 “呃!”管青自是晓得刘辩问她放心什么,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却并未说话。 “本是该杀,可本王着实不忍见青儿失望!”再次把茶盏放在桌案上,刘辩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向管青丢下了一句话,抬脚朝屋外走去。 管青见他走向门口,也赶忙跟了上来。 就在刘辩与管青一道出了前厅,正要往后园走的时候,一个羽林卫兵士心急火燎的朝他这边跑了过来。 到了刘辩近前,那羽林卫兵士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神色间带着几分焦急的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出事了!” “怎了?”从羽林卫兵士脸上的神色,刘辩能看出事情定然不小,赶忙向那羽林卫追问了一句。 “吕温候要斩张、高二位将军!”抱拳躬身,报讯的羽林卫对刘辩说道:“今日张辽、高顺二位将军,得了殿下休整的命令,换上深衣前往街市饮了些酒。回到军营,温候便要将他们斩了!” “人在何处?”一直想要拉拢张辽和高顺,正愁找不到时机,听到这个消息,刘辩心内是又喜又急,赶忙向那羽林卫问了一句。 刘辩喜的是,吕布要斩张辽、高顺,定是因他对二将过于仁厚,心生猜嫌,与二将之间必是产生了芥蒂。此时只须稍用手段,便可将他们拉拢到帐下。急的是,若吕布下手快了,待到二将人头落地,他再前往营救,恐怕只能是去替他们收尸。 “就在街市口!”报讯的羽林卫双手抱拳,躬身回了刘辩一句。 “快,本王与管将军先一步前去,你即刻领人前往!”得知张辽和高顺被押往街市口行刑,刘辩不暇召齐人手,向那羽林卫吩咐了一句,领着管青,快步朝官府门口跑去。 出了官府,刘辩一路疾走,生怕走的慢了,到了街市口只见到俩人没了头颅的尸体。 跟在刘辩的身后,管青几乎是一路小跑。从刘辩快速奔走的步伐,她能看出刘辩对张辽和高顺二人极为看重。 飞快的跑过几条街道,刘辩正向前走着,迎面冲过来了几骑快马。 听到马蹄声,刘辩抬起头朝对面看了过去,看到的是有六骑快马正向他和管青冲过来。乘在马背上的,是几个穿着墨色深衣的粗壮汉子。 那几个汉子手中持着长剑,冲到近前,也不说话,抬剑就朝刘辩的头顶劈了下来。 “小心!”刘辩正要躲避,一旁的管青大叫了一声,纵身扑向他,一把将他推到了路边。 就在管青将刘辩推开的同时,其中一个汉子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闪亮的光弧,“嗤”的一声,从管青的脊背上划了过去。 随着长剑划过,管青闷哼了一声,身体凌空摔向了刘辩。 见管青摔出,摔倒在路边刘辩翻身爬了起来,紧接着两腿一蹬朝前一扑,一把搂住了管青的纤腰。 几个汉子一击未中,策马冲过,正要返身杀回,得了刘辩命令,前往街市口的一队羽林卫恰巧从远处奔了过来。 远远看到有人袭击刘辩,这队羽林卫不暇多想,跑在最前面的十多个人从背后取出强弩,一边奔跑,一边飞快的把弩箭扣在机簧上,朝着那几个骑在马背上的汉子射了过去。 这队羽林卫,只要所有人全都射出弩箭,几个袭击刘辩的汉子,定是会悉数丧身于箭雨之下。 可是刘辩搂着管青,正躲在离那几个汉子不远的地方,羽林卫投鼠忌器之下,不敢向那几个汉子射出太密集的箭矢,十多支羽箭飞向那几个汉子,只有其中三个汉子中箭落马。 羽林卫杀了过来,剩下的三个汉子见同伴中箭落马,心知已是不可能将刘辩斩于剑下,也不恋战,兜起缰绳,调转马头就想逃走。 就在他们调转战马的那一瞬,闪到一旁路边的刘辩,将管青轻轻的放平,怒吼一声,纵身朝着三个想要逃走的汉子冲了过去。 三个汉子显然没想到刘辩竟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吃了一惊,动作也稍稍迟缓了一些。 蹿到最近处的那汉子马前,刘辩抬脚朝那汉子胯下坐骑的腹部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是又猛又狠,随着“蓬”的一声闷响,被他一脚踹中腹部的战马,竟是哀鸣了一声,两条后腿一软,瘫倒了下去。 马背上的黑衣汉子完全没预料到刘辩竟有能耐一脚将战马踹瘫,不过他的反应也算很快,当战马朝后瘫坐下去的那一刹,他双手按着马背,猛然纵身跃起,意图从马背上跳下来。 就在他的身子刚刚凌空跃起的那一瞬,他陡然感到发髻一疼,刘辩的一只手高高扬起,又稳又准的揪住了他的发髻,将他向下猛的一拽。 发髻被揪着,那汉子凌空跃起的身子在刘辩猛力一拽之下,于半空中打了个旋,脑袋朝下,重重的栽了下来。 街道上的路面是由坚硬的青石铺设,青石与青石之间,还余着两三指的缝隙,汉子的脑袋摔在路面上,恰巧是撞上了两块青石之间的缝隙。 青石突出的棱角,磕碰在他的头骨上,随着“啪”的一声闷响,那汉子连哼也没来及哼上一声,便被撞晕了过去。鲜血从额头上汩汩流出,霎时便将他的脸面糊的一片殷红。 把那汉子撞晕了之后,刘辩并没有停手,而是大吼了一声,将揪着他发髻的手往上一提,然后猛力向下一按,再次把他的头朝着青石路面撞了下去。 连续数次撞击之下,青石路面上糊满了殷红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汉子的头颅早已撞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 另两个汉子骑在马背上,眼见着他们的同伴顷刻间被刘辩从战马上揪下,把脑袋撞成了一团血糊糊的肉球。 其中一个汉子反应稍快些,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策马就向前冲了出去。 听到马蹄响起,刘辩一把抓过被他撞死的汉子掉落的长剑,纵身蹿起,抡起胳膊,把长剑朝着那汉子的后背甩了过去。 长剑在半空中翻滚着,发出“呼呼”的响声,在飞到那汉子背后的那一刹,剑刃向前,“噗”的一下,钉入了那汉子的后心。 汉子闷哼了一声,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掉落了下去。 突生的变故把最后一个汉子吓的目瞪口呆,几乎忘记要逃走的他,眼见刘辩铁青着脸朝他走了过来,他才陡然一惊,赶忙抖了下缰绳,想要策马奔逃。 若是他与方才企图逃走的汉子一起逃离,刘辩只能甩出长剑,扎中其中一人,俩人之中必定有一个会成功逃脱。 可这汉子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些,他刚抖了下缰绳,刘辩就纵身朝他蹿了过去,一把拽过缰绳,猛力一扯,抡起拳头,朝着战马的眼睛捣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管青,受了不轻的伤,眼见刘辩如同疯了一般冲向那三个马背上的汉子,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可由于伤口疼痛,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坐起来。 第464章 快去救人 无论是人还是牲畜,眼睛都是最为薄弱的地方。刘辩一拳捣在那战马的眼窝上,战马吃痛,长嘶一声,两只前蹄上仰,马身人立而起。 骑在马背上的黑衣汉子,手提缰绳,极力的想要坐稳。就在战马的两只前蹄即将落地时,从他背后突然伸出两只手。 那两只手揪住他腰部的衣襟,将他扯下了战马。 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汉子刚要翻身爬起,将他揪下战马的两名羽林卫就跨步上前,其中一人抬脚朝他的心口猛的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是又猛又狠,随着“蓬”的一声闷响,那汉子闷哼了一声,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脊背重重的撞到地面的青石板上,黑衣汉子只觉着胸口一阵发闷,脑袋也是被撞的昏沉沉的。 黑衣汉子刚躺在地上,一只脚随后便踏上了他的胸口,紧接着另一侧的羽林卫抬脚朝他持着长剑的手腕踢了过去,将他手中的长剑踢飞到一旁。 见羽林卫控制住了那黑衣汉子,胸口沾染了许多鲜血的刘辩,扭头跑向还躺在地上的管青。 一群羽林卫将那黑衣汉子控制住,另外一群人,则飞快的跑到刘辩和管青身旁,站在一两步开外,紧张的望着被劈中一剑的管青。 管青背后挨了一剑,伤口很深,鲜血还在汩汩的流淌着,她后背的衣衫已被血液洇的一片濡湿。 刘辩盘腿坐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扶着管青,让她趴在大腿上。随后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襟,用力的撕下一块布条。 布条太窄,管青背后的伤口又深又长,根本包裹不住,鲜血还是不住的从伤口向外流淌。 “麻布!”将布条缠裹在管青身上,见还是止不住血,刘辩向身旁围着的一群羽林卫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满满的都是焦躁和不安,围在一旁的一群羽林卫听了,赶忙各自将手伸进怀里,只是顷刻间,一大捧雪白的麻布便呈递到了刘辩眼前。 平日里刘辩对洛阳军的装备,不只是要求兵械锋锐、甲盾坚固,还要求每个洛阳军随身携带一块急救的麻布,以便将士们在战场上受了伤,可以采取急救,减少伤亡。 从一名羽林卫手中接过一块雪白的麻布,刘辩将麻布展开,缠裹在管青的身上,用力的扯紧,最后打了个结,才双手托着管青,将她抱了起来。 “殿下……”就在刘辩抱着管青要往官府方向跑的时候,管青睁开眼睛,一双美眸凝望着他,轻启苍白的嘴唇,很是虚弱的说道:“快……快去救二位将军……” 当管青这句话说出口,极少真情流露的刘辩,再也忍受不住心内的悲怆,两行热泪霎时止不住的从眼窝中涌了出来。泪珠在半空中闪耀着七彩光泽,掉落在管青由于失血而变得煞白的脸颊上。 感觉到湿漉漉且又温润的泪珠掉落在脸上,管青嘴角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再次以虚弱的声音,对刘辩说道:“殿下……快去!” “嗯!”怀抱着管青,低头看着她白的如同纸一样的脸蛋,刘辩哽咽着应了一声,抬头向围在身旁的一群羽林卫喊道:“送管将军回官府,请伤医好生医治!” “诺!”得了刘辩的命令,一群羽林卫赶忙应了一声,上前从刘辩怀中将管青接了过去。 十数名羽林卫簇拥着受伤的管青,飞快的朝官府方向奔了去。控制着那黑衣汉子的几名羽林卫,此时也正扭头望着刘辩。 “押到监牢,本王亲自审讯!”待到护送管青的羽林卫跑的远了,刘辩先是咬牙切齿的向那几名押着黑衣汉子的羽林卫吩咐了一句,随后朝剩下的羽林卫喊道:“你等随本王前来!” 街道上,留下了四五名羽林卫处理尸体,剩下的羽林卫,不是送管青返回官府、押着那黑衣汉子去监牢,就是跟在刘辩身后,飞快的朝着即将对张辽和高顺二人行刑的街市口跑去。 刘辩等人跑的飞快,穿过两三条街道,拐了个弯,刚跑上那条吕布要对张辽和高顺行刑的街道,冲在最前面的刘辩就看见在街道上,已是站满了吕布麾下的兵士。 不过这些兵士,并不是高顺训练出的陷阵营,而是一群吕布军中的普通将士。 透过吕布军兵士们列起的人墙,疾速奔跑的刘辩看见,张辽与高顺已是被五花大绑,两个刽子手将他们踢跪在地上,手持长剑,立于他们的身后,只等吕布一声令下,便会砍下二人的脑袋。 “剑下留人!”一边快速朝着刑场奔去,刘辩一边高喊了一声。 听到刘辩的喊声,手按剑柄立于刑场上的吕布赶忙扭头,朝着正向他这边奔来的刘辩望了一眼。 “行刑!”见刘辩来了,心知若是下手慢了,张辽和高顺定会被刘辩救下,吕布高喊了一声,朝那两名刽子手猛的挥了下手臂。 两名刽子手得了命令,将长剑高高举了起来,眼见锋锐的剑锋就要劈上二人的颈子。 见势头不对,刘辩一边跑,一边向身后跟着的羽林卫喊道:“射死那两个刽子手!” 得了刘辩命令,两名羽林卫连忙取下强弩,将箭矢搭在机簧上,一边奔跑,一边瞄准了那两个高高举起长剑的刽子手。 双方距离已是很近,羽林卫又都习练过奔跑中发射箭矢,随着羽林卫扣下机簧,两支箭矢夹着风声,呼啸着朝那两名已经将长剑高高举起,正要朝张辽和高顺颈子上劈砍的刽子手飞去。 吕布显然是没想到刘辩会下令射杀刽子手,当两名刽子手被箭矢射中,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时,他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怒目望着已经快要跑到近前的刘辩。 “都不要动!”冲到近前,刘辩身后的羽林卫纷纷抽出佩剑,从外围将刑场上的吕布军围了起来,领着这队羽林卫的军官随即便向在场的吕布军大喝了一声。 不过羽林卫的人数,要比刑场上的吕布军少了许多,他们形成的包围圈稀稀拉拉,显得很是没有威慑力。 羽林卫拔出了佩剑,军官的大喝却并没有镇住吕布军,在场的吕布军官兵,也纷纷提起手中兵刃,和羽林卫对峙了起来。 “温候因何要杀张、高二位将军?”在场的吕布军人数虽是很多,刘辩却晓得,在城内即便给吕布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当场翻脸,走到跪在地上的张辽和高顺面前,刘辩先是低头看了一下二人,随后拧起眉头,冷声质问了吕布一句。 完全没想到刘辩会前来救他们的张辽和高顺仰起脸,望向刘辩,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刘辩那张冷峻的脸,而是将刘辩胸口洇的一片殷红的血渍。 看到那片血渍,二人齐齐愣了一下,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再次抬起头望着刘辩,嘴巴张了张,却都没有说出话来。 “此二人违反军纪,末将只是……”刘辩已是到了近前,吕布心知强行诛杀张辽和高顺已是不可能,于是陪着笑,上前想要给刘辩解释。 不等吕布把话说完,刘辩就抬起一只手臂,向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对他说道:“温候或许有理,只是张、高二位将军,乃是当世英才,本王深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道理,因此特来恳请温候法外开恩!” “这……”刘辩直接提出要吕布法外开恩,无疑是兜脸给了吕布一巴掌,吕布脸上现出一抹迟疑,扭头朝地上躺着的两具刽子手尸身望了一眼。 见吕布看向那两具尸体,刘辩接着说道:“方才本王也是无奈,若非将此二人射杀,本王必是要看着张、高二位将军人头落地。还望温候见谅,此二人家中所需丧葬耗费,本王自会承担。” 说这番话时,刘辩的神态虽是淡然,可语气却不是那么亲善。 虽说明知已是杀不得二人,吕布心内却是有些不甘,脸上的神色中,还带着几分迟疑。 “大胆泼贼,竟敢向殿下亮出兵刃!”就在吕布迟疑时,人群外面传来一声爆喝。 听到这声爆喝,刘辩和吕布几乎同时扭过脸,朝传来喝声的方向看去。 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正领着一队洛阳军快速朝街市口跑来的典韦。发出那声爆喝的,正是典韦。 “围起来!”冲到刑场前,典韦先是朝跟在他身后的洛阳军喊了一嗓子,随后快步跑到刘辩近前,向刘辩躬身抱拳行了一礼。 行罢礼,典韦才抬起头,陡然发现刘辩的胸口被鲜血洇红了一大片,环眼一瞪,扭头怒目视着吕布骂道:“直娘贼,胆敢与殿下动武!” 方才已经发现刘辩胸口洇了一片血渍,却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吕布,被典韦这么一喝,也是愣了一下,赶忙说道:“殿下身上之血,末将并不晓得因何染上!” “三姓家奴,跟爷爷斗上三百回合!”见刘辩身上沾染了一大片血渍,典韦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说话也顾不上经过思索,伸手从背后抽出两支短戟,跨步上前,就要与吕布厮斗。 若论武艺,吕布倒是不惧典韦,尤其是典韦那句“三姓家奴”,更是让吕布怒火中烧,可眼下刘辩就在当场,若是真个打了起来,典韦终究是刘辩麾下猛将,而他却是外人,因此也不敢接话,强按着怒火向后退了两步,朝刘辩投来了求救的目光,向刘辩喊道:“殿下救我!” 第465章 如果她有三长两短 吕布发出求救,刘辩赶忙纵步上前,双臂张开,拦在典韦和吕布之间,扭过头向典韦低喝道:“不得造次!” 被刘辩低喝了一声,典韦愣了一下,怒目瞪了吕布一眼,满脸恼怒的撤步退到一旁,有些不太甘心的将双戟插回后背。 “替二位将军松绑!”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凝视着神色中还带着几许慌乱的吕布,向身后的洛阳军兵士们喊了一声。 几名跟着刘辩一同来到街市口的羽林卫,得了命令,立刻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到跪在地上的张辽和高顺身旁,帮他们解开了绳索,搀扶着二人,挤出了人群。 从人群中走出,张辽回过头,朝站在吕布对面的刘辩望了一眼,待到走的稍远一些,他才小声向搀着他的一名羽林卫问道:“殿下因何浑身鲜血?” “将军有所不知!”张辽问起刘辩身上为何沾染了鲜血,那羽林卫丝毫不隐瞒的对他说道:“殿下得知温候要斩杀二位将军,情急之下只带同管青将军一人赶来,不想路上却出现了几名刺客。管青将军受了重伤,殿下击杀刺客,那血渍想来便是刺客留下的。” 听说刘辩和管青在路上遭了伏击,而且管青还受了重伤,张辽与高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现出了浓重的惊愕。 管青与刘辩的关系,不仅整个洛阳军晓得,就连吕布军的将士们,也都是有所耳闻。 如此紧要的人物为了救张辽、高顺而受伤,刘辩却将管青丢下,亲自跑来完成营救,二人心内,怎会不感动莫名? 在一群羽林卫的簇拥下,张辽和高顺朝着官府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住的回过头向刘辩的背影张望。 待到张辽和高顺被一群羽林卫簇拥着走远,刘辩向吕布抱了抱拳,对吕布说道:“本王满身污秽,也须折回官府,换上一身干爽衫子,先行告辞!” “恭送殿下!”刘辩先抱拳拱手,吕布心内虽是对他救下张辽、高顺很是不满,哪里又敢当面托大,赶忙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给刘辩回了一礼。 刘辩转身离去,站在他身后的典韦在跟着离去之前,还不忘向吕布恶狠狠的瞪上了一眼。 被典韦瞪了一眼,吕布心内很是愤懑,却又不好发作,只得默然无语的望着刘辩在典韦和一整队洛阳军的簇拥下,离开了街市口。 离开街市口,才拐过一条街道,刘辩就远远看到在街道的另一头,张辽与高顺保持着双手抱拳、躬身而立的姿势,正等待着他。 “二位将军,如何不先回官府?”到了二人近前,刘辩停下脚步,很是诧异的向张辽和高顺问了一句。 刘辩的话音才落,抱拳躬身站着的张辽和高顺,突然双膝一屈,齐齐跪在他的面前,张辽仰起脸望着刘辩,对刘辩说道:“殿下为救我二人,险些遭了贼人毒手,我二人心内惶恐,若是殿下果真被贼人伤了些许发肤,我二人此生也是难安!” “殿下!”张辽的话音才落,高顺也仰着脸,眼窝中泪珠直打转转,带着几分哽咽的对刘辩说道:“管青将军因我二人而受伤,若是……” 话说到这里,高顺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而是先把头偏向一旁,任由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待到泪珠滚落到下巴上,他才抬手抹了把脸,再次仰起头,眼窝里还闪烁着星点泪光,仰望着刘辩,对刘辩说道:“殿下待末将等恩重如山,即便殿下要末将此刻便去死了,末将也绝不皱半下眉头!” 高顺提起管青,想到管青为了保护他而吃了一剑,刘辩脸上现出浓重的痛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喉结滚动了两下,不过他很快便强忍住了即将从眼窝中滚落的泪水,弯腰将张辽和高顺搀扶了起来,对二人说道:“青儿重伤,乃是为了保护本王,二位将军不必如此,且随本王一同返回官府说话。” 张辽与高顺齐齐应了一声,跟着刘辩,在典韦和许多洛阳军的簇拥下,往官府方向去了。 还没走到官府,刘辩就看到官府门外,已是站了许多人。 这些人都是洛阳军的将领,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随军军师庞统。 “殿下!”见刘辩回来,庞统等人赶忙迎上,众人向刘辩见过礼之后,庞统压低了声音问道:“可知是何人于暗中动手?” “不像是吕布的人!”紧蹙着眉头,刘辩缓缓摇了摇头,丢下这么一句话,丝毫不做耽搁的径直走向官府大门。 目送着刘辩离去的背影,庞统心知他是急着去见管青,也不再多做纠缠,朝跟着刘辩一同回到官府的张辽和高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定是前去探视管青将军伤势,二位将军且随某来!” 知晓管青重伤,张辽和高顺心内早已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哪里还敢去叨扰刘辩,赶忙给庞统行了一礼,跟着庞统进入了官府。 “娘的,是哪个泼鸟派的刺客!”快步走进后院,刘辩刚向一个守卫后院的羽林卫问了管青歇息的房间,才沿着青石铺设的小路走了没多远,便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内院传了出来:“敢动殿下和某家妹子,某定要将他揪出来,挤爆了他的卵蛋!” 只听那声音和说话的语气,刘辩就知道,在内院暴跳如雷的定是管亥。 循着管亥的声音,沿着后院的青石小路,刘辩飞快的走向管青歇息的房间。 远远的,刘辩看到管亥正双手叉着腰,如同一尊铁塔般挡在前方的路中间,正扯着脖子骂的热闹。 在管亥的面前,八名羽林卫组成了一堵人墙,将他挡在管青的房间门外,不让他多靠近房间半步。羽林卫的身后,则站着一个脸上还带着浓重忧色的伤医。 管亥双手叉腰,站在青石小路正中骂的热闹,那伤医却苦着脸,躲在八名羽林卫的身后,低声下气的向管亥求着什么。 虽是听不到伤医在说什么,可刘辩却是能猜测的到。他一定是在劝说管亥声音小些,莫要扰了管青歇息,否则那八名羽林卫也绝不会听一个伤医的吩咐,拦阻一位洛阳军的武将。 见到这一幕,刘辩的步伐又加快了许多,到了管亥身后,他也不理会那只管扯着嗓门骂娘的管亥,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向那老伤医问道:“青儿伤势如何?” 刘辩到了近前,老伤医和八名羽林卫赶忙抱拳躬身向他行礼,正骂的酣畅的管亥,听到刘辩说话,也吃了一惊,连忙闭上嘴撤步站到一旁,抱拳躬身,嘴里竟是连半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不容乐观!”给刘辩行了一礼,老伤医表情很是担忧的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伤口太深,几近骨头,若是再深上指许,恐怕……” “莫说若是,只说眼下如何?”心内担忧管青的安危,刘辩也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冲那老伤医喝问了一句。 被刘辩这么一喝,老伤医怔了一下,赶忙说道:“将军失血过多,伤口太深,不过好在体质并非寻常女子可比,若是撑过近日,只须调养数日当可无虞。只是……” “莫说只是!给本王好生医治!”老伤医的“只是”二字刚从嘴里说出,刘辩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瞪圆了眼珠子冲他吼道:“若是青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伤医也无须再做!” 丢下这句话,刘辩将那老伤医用力的朝后一搡,老伤医趔趄了几步,险些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从未见刘辩动过这么大肝火的老伤医和在场的管亥以及那几名羽林卫,看着刘辩心急火燎的一把搡开房门冲进房内,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愕然,就连自诩为洛阳王大舅子的管亥也是愣在当场,舔了舔嘴唇,惊的莫说骂人,就是半个字符也说不出了。 冲进房间,刘辩看到的是一名婢女正跪坐在管青的铺盖旁,用小勺正舀着一只陶碗中的药汁,给管青灌着药。 汉末时期的医疗水平很差,当时伤医所认知的药草,也是极为有限的几种。只看那婢女在舀着药汁,刘辩大概就已是晓得她在喂管青喝些什么。 这些药草,虽说并不能起到促进伤口快速愈合,将管青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作用,却也是可以清热化瘀,避免管青因伤势过重而发热、昏迷。 快步蹿到铺盖旁,刘辩蹲下身子,伸手从婢女手中抢过陶碗和小勺,紧皱着眉头,冲那婢女说道:“你且退去,本王自来伺候管将军吃药。” “诺!”刘辩的脸色很是冷厉,婢女不敢违拗,赶忙起身向他福了一福,轻声应了,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躬着身子,朝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手中端着盛着半碗药汁的陶碗,看着管青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刘辩的眼窝中,一汪泪水在不住的打着转转。 他心疼管青,不仅是因为管青舍命救了他,还因为管青是他挚爱的女人,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愿与之分离的女人! 用手中的小勺舀起一勺药汁,刘辩将小勺凑到管青嘴唇上,轻柔的用小勺的边缘,将管青那没有血色、一片灰白的嘴唇撬开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把药汁喂进她的口中。 可能是药汁很苦,入了管青的口中,昏迷中的管青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见到管青脸上露出一丝苦楚,刘辩的心就好似被一根细长的线绳拴住,而且还有人在用力扯拽似得,疼的他浑身直哆嗦,就连嘴唇也微微的颤抖着。 第466章 来往军营的南方人 管青的伤势太重,一度处于昏迷中。刘辩一整夜都坐在她的铺盖旁,悉心的照料着她。 生为洛阳王,他的举止多少有些儿女情长,可也正是如此,洛阳军的将领们,才深感刘辩与他们晓得的许多贵胄相比,更加有情有义。 厢房门外,十数名洛阳军的将领散乱的站着,彼此窃窃私语小声谈论着什么,张辽、高顺立于门外,他们并没有像其他将军那样彼此小声说着话,而是满脸愧疚和担忧的望着房门,心里默念着、企盼着管青能够尽快康愈。 领着众人来到厢房门外的庞统,轻轻拉开房门,走进屋内。轻手轻脚的朝着跪坐在铺盖旁的刘辩走去。 金色的阳光透过四方的小窗,从窗口照射进屋内,在房内的地面上映出了一块雪亮的白斑。白色的四方斑块,给房间带来了光亮,也平添了几分暖意。 整夜未睡的刘辩,坐在管青的铺盖旁,虽是没有看到他的面容,但从他的背影,庞统却能看出,只是过了一晚而已,刘辩整个人都显得苍老、憔悴了许多。 “殿下……”到了刘辩身后,庞统双手抱拳,微微躬下身子,对刘辩说道:“殿下熬了整夜,应去歇息了……” 听到庞统说话,刘辩稍稍向前欠了欠身子,伸手摸了摸管青的额头。由于熬夜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凝望着还处于昏迷中的管青,语气中透着无尽恋爱的轻声说道:“青儿未有发热,想来是无大碍了。” “管青将军不输男子,体质强健,定可康愈!”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庞统小声对刘辩说道:“军中将领方才向臣下询问,此番偷袭殿下者乃是何人。监牢兵士对殿下所俘刺客已是用刑,不过那人口风甚严,并未问出甚么!” 庞统提起那个被俘的刺客,刘辩微微蹙起眉头,脸上现出一抹狠戾,不过旋即,他嘴角再次牵起笑容,脸色也和煦了许多,对庞统说道:“将那刺客放出,好酒好肉招待着,莫要怠慢了。另外张贴告示,就说刺客已然招供幕后指使者……” “呃……”刘辩这么一说,庞统愣了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刘辩的打算,赶忙说道:“殿下果真异于常人,如此谋略,臣下心服!” “军师谬奖了!”回头看着庞统,刘辩轻声对他说道:“本王只是觉着,太过为难一个刺客,倒不如将他回返的路给封死,如此一来,幕后主使便会浮出水面。即便他们稳的住,对刺客家人也是定然不会放过。挂碍已断,新仇又生,刺客招供,不过只是时日而已。青儿所受之伤,虽是刺客造成,可追根究底,却是幕后主使所为,本王如何肯让此人过的逍遥?” 说这番话时,刘辩的脸色突然变的森冷了起来,几乎每个字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只从他的话语中,庞统就听的出来,只要查明元凶,恐怕讨伐公孙瓒平定河北之后,洛阳军并不会得到太久的休整,便要投入到新的战争之中。 “臣下这便去办!”眼下乱世纷呈,庞统很是清楚,若要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丝生存的空间,四处征战必不可免,赶紧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不过庞统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接着向刘辩问道:“东平舒一战,公孙瓒大军战败,平原军与冀州军已是追至涿鹿一带。辽东军五万大军,也已逼近渔阳,眼见渔阳破城之日不远。我军若是趁势前往,断绝公孙瓒及渔阳粮道,河北战事不日可定!” “青儿伤重,本王如何丢得下她?”扭头看着昏迷中的管青,刘辩沉吟了片刻,才对庞统说道:“可战机稍纵即逝,不可因此耽搁半分!军师可点齐兵马,先行东进,将龙骑卫留于此处,待到青儿大安,本王自会前来。” 刘辩说出要庞统领军东进,庞统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臣下尚有一事,此番臣下领军出征,吕布军定是要随同,若是带同张辽、高顺二位将军,恐有不便。莫若将此二人暂留殿下身旁,想来无须几日,邓展将军便会赶来,届时殿下身旁有此几位猛将,臣下也放得些心!” “甚好!”庞统的话音刚落,刘辩就点了点头说道:“张、高二位将军此刻随同大军行进,着实不便。吕布虽是勇武过人,可心胸毕竟狭隘了一些,难保不再为难他们。便将他二人暂且留于本王身边,待到日后再做区处!” “诺!”庞统再次应了一声,这才抱拳对刘辩说道:“臣下先行告退!” 望着庞统,朝他缓缓点了点头,待到庞统离开了房间,他才扭回头,继续守在管青的身旁。 出了房门,庞统向屋外的众将摆了下手,对众人说道:“张、高二位将军可于此处等候,其余人,随本军师先行离去。” “军师!”庞统的话音刚落,赵云就跨步上前,凑到他身旁,压低了声音向他问道:“管青将军伤势如何?” “无有发热,想来并无大碍。”回头朝房门看了一眼,庞统小声对赵云和众人说道:“管青将军为救殿下而身受重伤,我等也莫要聚集此处。张、高二位将军留此,想来殿下稍晚一些便会召见二位,其他人,且随本军师至前厅议事!” “诺!”庞统说有要事与众人商议,众人不敢耽搁,赶忙抱拳应了一声。 目送庞统领着众人离去,张辽、高顺二人才转过身,面朝厢房正门,笔直的挺立着,等待刘辩召唤。 二人并没有站多久,屋内就传出了刘辩略带几分沙哑的嗓音:“二位将军可还在屋外?” “在!”听到刘辩的声音,张辽和高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齐齐双手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二位将军请入内说话!”听到二人的回应,刘辩站起身,离开管青的铺盖,转身朝着一张矮桌后走去。 得了刘辩的吩咐,张辽和高顺二人抬脚走向厢房,刚进房门,便看到刘辩站在屋内的矮桌后。见了刘辩,二人再次向他行了一礼,齐声招呼道:“殿下!” “二位将军请坐!”向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刘辩并不等他们落座,先一步在矮桌后坐下。 见刘辩坐下,张辽和高顺这才分别于对面的草席上坐下,目光都投向了刘辩。 待到二人坐下,刘辩抬头看着他们,对他们说道:“青儿重伤,本王这几日须留在当城照料。战事瞬息万变,大军决不可等候于此,这两日军师便会引领大军出征。温候必定会率军随行,二位将军眼下还是温候麾下战将,若是随军,本王不在,恐多有不便……” 话说到这里,刘辩止住话头,双手按在桌面上,环顾着二人,目光中流露出几许询问的意味。 “殿下乃是我二人的救命恩人,但有吩咐,我二人死而后已!”见刘辩止住了话头,高顺抱起双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要我二人如何,我二人便如何?” “你二人随本王留在当城!”先是低头看着按在桌面上的手掌,待到高顺表态之后,刘辩抬起头,望着二人,对他们说道:“如此,温候即便欲要寻你二人过错,也是无有机会!” “殿下……”望着刘辩,张辽的脸上现出一抹迟疑,沉吟了一下,才对刘辩说道:“此番行刺殿下者,恐怕……” “嗯?”张辽突然提起刺客,刘辩心知他有话要说,微微蹙起眉头看向他,问道:“文远莫非知晓些甚么?” 张辽低着头,眉头紧锁,还没来及说话,一旁的高顺便对刘辩说道:“若非文远提及,末将倒是险些忘记。这两日温候军营中,常有闲人走动。这些闲人均是南方口音,应是淮南、扬州一带……” 高顺提及淮南、扬州,刘辩的眼睛猛然一睁。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莫不是袁术?”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刘辩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寒芒,向张辽和高顺说道:“温候可知晓那些人的来历?” “应是知晓!”直到这时,张辽才抱拳对刘辩说道:“只是末将猜测,以温候的脾性,刺客行刺殿下,他定是不晓得!” “来人!”双手按在桌面上,刘辩的眉头紧皱着,过了好一会,才向屋外喊了一声。 一名守在屋外的羽林卫,听到刘辩召唤,赶忙进入屋内,抱拳躬身立于门口。 “去告诉军师,要他派出人手,监视温候军营!”扭头看着那羽林卫,刘辩对他说道:“所有在温候军营内进出的外来人,尤其是南方人,一律秘密抓捕!” “诺!”羽林卫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转身飞快的跑向前院,向庞统传达刘辩命令去了。 “二位将军可知晓,温候因何要杀你二人?”待到那羽林卫离去,刘辩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接着向二人追问了一句。 这一问,把张辽和高顺都给问的愣了。 二人迟疑了一下,张辽才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二人着实不晓得温候因何如此,温候并未下令禁酒,而此番入城,三军休整,武将可至城中酒肆饮酒,也是殿下……” 话说到这里,张辽眼睛猛然一睁,止住了话头,好似想到了什么。 “想必二位将军也是想到,此事并非针对你二人!”眼睛微微眯了眯,刘辩冷笑了一下,接着对他们说道:“温候之所以要斩二位将军,恐怕只因二位将军与本王走的过近!” 第467章 他早晚会说 官府后园,角落中的一间厢房内。 被刘辩擒住,在监牢内吃了不少苦楚的刺客,已是换上了一套宝蓝色的崭新深衣,双手垂在身旁,低头立于屋内。 于监牢之中,这刺客想来没少受苦。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几道被皮鞭抽打过的血痕,想来身上的伤痕应该不会更少。 跪坐在他面前的刘辩,虽是脸色略显苍白,但面容却是十分冷峻,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要喷出火焰般,死死盯着那汉子满是惊惶的脸。 坐在刘辩左侧下首的,正是尚未领军离开的庞统。 自从汉子被带进屋内,刘辩始终没有说过话,屋内的气氛,冷的就犹如空气都快要凝结成冰一般。 汉子进入屋内,已是有了近一炷香的光景,自始至终,刘辩始终没有向他问过一句话,汉子也是没有言语半声。 不过站在刘辩的对面,被刘辩那双冷入冰霜的目光盯着,那汉子已是紧张的浑身微微哆嗦,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就连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 看了看刘辩,庞统那张肌肉生长的都很是不规则的脸抽搐了几下,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尽量和缓的向垂手站立的汉子说道:“你等六人行刺殿下,虽说伤了管将军,可毕竟那一剑并非你劈出,而且管将军眼下已是伤愈,只要你愿说出幕后主使,殿下当可放过你。何去何从,你好生计较,再来回话!” 庞统的话声才落,屋外便走进来两个全副武装的羽林卫兵士。两名兵士一左一右在汉子身后站定,其中一人伸手搭在汉子的肩头,要将他从屋内带离, “求殿下饶了小人一家老小!”那羽林卫的手刚搭到汉子肩膀上,汉子突然两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的向刘辩磕着头,带着哭腔说道:“小人并非不肯说,只是若小人说了,幕后之人定会将小人全家杀死……” “你以为你全家还能活着么?”没等到汉子把话说完,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这一次,开口的不再是庞统,而是脸色阴沉,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刘辩。 跪在地上的汉子浑身都在哆嗦着,不住的给刘辩磕着头,几乎是快要哭出来的对他说道:“恳请殿下饶了小人一家老小,即便殿下碎剐了小人,小人也是罪有应得!” “已经晚了!”汉子所说的话已是印证了早先刘辩的猜测,待那汉子把话说完,刘辩语气很是冷漠的对他说道:“你被擒之事,早已传扬开去,即便本王将你斩了,恐怕你全家也是会被人断了根儿。若你还晓得轻重,只管将幕后之人说出,日后寻个婆娘,再生几个娃儿,你这一支终究不算是灭了门!” 刘辩的一番话,把那汉子说的是后脊梁上冷汗直冒。可他却并没有立刻说出幕后主使,而是跪伏在地上,浑身不住的哆嗦,心内企盼着幕后之人不会像刘辩说的那样,将他全家老小都给杀了。 微微拧着眉头,盯着那汉子看了一会,见那汉子没有言语,只是不住的磕头,刘辩朝站在那汉子身后的两名羽林卫摆了摆手,两个羽林卫齐齐向刘辩和庞统抱了下拳,这才一左一右,拧着那汉子的手臂,将他提了起来。 被两名羽林卫揪着,那汉子的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整个人都好似瘫软了,几乎是由着两名羽林卫将他拖出了房间。 “殿下猜测,果真没错!”待到那汉子被拖了出去,庞统扭头看着刘辩,对他说道:“看来幕后之人,定是拿他们的家人做要挟……” “如此做法,怎是一个蠢字了得!”刘辩冷哼了一声,双目凝视着门口,嘴角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对庞统说道:“本王已是晓得何人于背后作梗,只是眼下尚未确定,军师领军出征后,本王自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幕后之人以家人为要挟,若这刺客晓得他的家人悉数被杀,恐怕会是知无不言!” “殿下!”庞统先是缓缓的点了两下头,对刘辩所说的话表示赞同,随后又接着说道:“臣下已命人将吕布军营监视了起来,尚未发现可疑人等。” “张辽、高顺不会无中生有!”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先是接了一句,随后对庞统说道:“行刺之事败露,想来那些人暂时也是不会再与吕布走动,整件事中,吕布不过是枚棋子,而且是个被蒙在鼓中的棋子!军师行事,定不可惊扰了他,以免节外生枝!” “对了!”说了这番话之后,没等庞统回应,刘辩就将话题岔开,向庞统问道:“若无差池,多久可攻破公孙瓒?” “启禀殿下!”刘辩问起可攻破公孙瓒的期限,庞统躬身应道:“我军眼下尚在代郡,大军有两件事须急办,方可稳定河北。一是尽快向渔阳推进,在渔阳城破之前赶到,切不可让辽东军先将渔阳攻破;如此殿下才可将渔阳交于袁绍之手;二是要将涿州周边敌军击溃,以断绝公孙瓒大军粮道及退路,方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算将起来,至少还须两三个月!” “军师打算何时出兵!”刘辩缓缓的点了两下头,接着向庞统追问了一句。 “若是此地无有他事,臣下打算明日一早便走!”朝刘辩抱起双拳,庞统对他说道:“我军于此处已是耽延两日,若是再迟延下去,一旦公孙瓒离开涿州,再想将之合围,便要多费许多周章。” “有劳军师!”得知庞统打算尽快出兵,刘辩并未提出不同意见,只是向庞统道了声劳。 “管青将军伤势可好?”与刘辩商议妥当出兵之事,庞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向刘辩问了句管青的情况。 提起管青的伤势,刘辩那满是疲惫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对庞统说道:“承蒙军师挂念,青儿的伤已无大碍。伤医又给熬了些草药,方才服了,已然睡下。” “殿下两日衣不解带,照料管青将军,也须保重身子!”管青的伤势,庞统在来到厢房之前,便已从守卫后园的羽林卫那里得悉,向刘辩询问,无非是想要提醒刘辩莫要太过劳累,见刘辩脸上露出这两日难得露出的笑容,赶忙双手抱拳,提醒了刘辩一句。 “不碍!”嘴角漾满笑意,刘辩朝庞统摆了摆手,对庞统说道:“若是青儿真有个三长两短,那被擒刺客莫说此刻尚不敢供出幕后主使,即便他供出了,本王也定是要将他凌迟碎剐!如今青儿是醒转,眼见伤势大愈,那刺客也是白捡了条性命!” “还是殿下宅心仁厚、不忍杀戮过重!”庞统抱起拳,面朝刘辩,微微欠着身子,对刘辩说道:“趁着管青将军睡下,殿下也好生歇息方是,臣下便不叨扰殿下,就此告退!” “军师慢走!”庞统说着话,已是站起身,刘辩也跟着站了起来,抱拳招呼了庞统一句,目送着他离开了厢房。 庞统离开后,刘辩心内还是挂念着管青,也顾不得歇息,出了房门,径直朝管青养伤的房间走去。 管青养伤的屋内,一只小铜鼎里点着一些薄薄的木片,木片的边缘泛着红亮的火光,却并没有燃烧起火焰。 随着火光一明一暗,木片升腾起袅袅的青烟。青烟盘旋着,在屋内飘荡,整间厢房,都弥漫着一股馥郁的芬芳。 躺在铺盖上的管青,已是睡的沉了。除了管青,屋内还有两名负责伺候管青的婢女。 见刘辩走进屋来,两名婢女微微欠了欠身,向他福了一福,甜甜的招呼了一声。 “你们都下去吧!”管青受伤的这两天,刘辩几乎是没有睡过,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朝那两名婢女摆了摆手,嗓音有些沙哑的向她们吩咐了一句。 两名婢女应了一声,快步退出了房间。 待到两名婢女离开,刘辩轻手轻脚的走到管青身旁,蹲了下去,伸手轻轻摸了摸管青的额头。 自打管青受伤,他最怕的就是管青突然发起热来。眼下的医疗水平很是有限,大军出征之时,华佗又被刘辩留在了洛阳,没有请他随军。 每每想到华佗,刘辩心内就会生起一阵强烈的懊恼,若是当初将华佗带在军中,此次管青受伤,他便不用再如此提心吊胆。 管青的额头冰凉,并没有发热,刘辩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就在他收回手,想要俯身仔细端详管青娇美的面容时,沉睡中的管青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 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刘辩正俯下身子看着她,管青是吃了一惊;陡然见到管青睁开眼睛的刘辩,也是吃了一惊。 二人四目相对,都是怔了一怔。经过调养,脸色已然恢复了些许红润的管青,面颊上又添了两抹红云,颇是有些羞赧的轻声向刘辩问道:“殿下因何这般看着青儿?” “青儿很美!”管青开口说话,刘辩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帮管青把额前的一缕秀发往脑后拢了拢,轻声对管青说道:“本王最爱看着青儿,无论是躺着还是站着,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青儿始终是本王心中最美的女子……” “殿下……”凝望着刘辩,看到他眼中布满的血丝,管青脸上现出心疼的表情,对刘辩说道:“青儿这两日想必是累殿下劳心了,殿下眼中满是血丝,看着很是困乏,青儿无恙,殿下也当好生歇息,万万保重身子才是!” “只要青儿不离开本王,本王自会为青儿保重!”一只手抚摸着管青的面颊,刘辩的眼中流淌着满满的柔情,轻声对管青说道:“以后切莫再如此让本王担忧,青儿可要记得了!” 第468章 一定不能留隐患 躺在铺盖上,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凝望着满脸疲惫的刘辩,管青缓缓伸出手臂,搂住了刘辩的颈子,在刘辩的身子更向下伏了一些后,她轻轻的发出了既甜蜜又带着几许痛苦的“嗯”声。 可能是稍微做些动作,便会牵动背后的伤口,管青的手臂很是柔软,几乎是没有半点力道。 如同软玉般的手臂,凉丝丝的,皮肤贴着刘辩颈部的皮肤,让刘辩感到一阵难以言述的爽快。 被管青搂着颈子,刘辩的脸颊贴在管青的胸口。那软软的柔嫩摩挲着他的脸蛋,刘辩感到脸上犹如被丝绸摩擦般的舒爽, 二人紧紧相拥,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呼吸。 由于刘辩遭遇刺客,此时的当城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洛阳军。这两日,洛阳军将士们,已是将整个当城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城内的民居和荒废的住宅都没有疏漏,可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寻到城内尚残余其他刺客的痕迹。 一队衣甲鲜亮的洛阳军,手持朴刀、盾牌,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街道上走过。 街道旁的一间普通民宅内,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穿着青黑色深衣的人,正双手背在身后,拧起眉头望着窗外。 此人身上穿着的深衣很是老旧,由于浆洗次数太多,深衣的布色已略微有些泛白,在肘部和衣领处,还打着几块补丁。 站在他身后两三步开外的,赫然正是早先刘辩曾于雪地遭遇伏击时,在邯郸城内出现过的紫膛面皮的汉子。 紫膛面皮的汉子,双手垂在大腿两侧,低着头,静静的站着,面相青衣男子,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上一口。 “两拨刺客,不仅没能伤及洛阳王,反是使得我等进退维谷、陷入两难!”在窗口站了许久,一身黑青色深衣的男人转过身,望着紫膛面皮的汉子,眉头微微拧着,嘴角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对那汉子说道:“你麾下的刺客,莫非都是吃闲饭的?” “将军莫恼!”青衣人话音才落,紫膛面皮的汉子就满头冷汗的抱拳说道:“若是再有时机,在下亲自动手……” “你早该亲自动手了!”不等紫膛面皮的汉子把话说完,青衣人就将袍袖一拂,冷声对他说道:“主公信任我等,要我等前来断绝了他称帝的后患,而你却畏畏缩缩,只晓得派些闲人去送死,以致连番功败垂成,如此将来可有面目回返?” “将军说的是!”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紫膛面皮的汉子语调虽还很是沉稳,可脊背上的衣衫,却早已被汗水浸透。 盯着紫膛面皮的汉子看了好一会,青衣人才紧蹙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转身面朝着窗口,过了许久,才对站在身后的汉子说道:“尚有一名刺客落入洛阳王之手,你今晚便亲自去将那刺客除了,莫要留下后患!“ “当城监牢防备森严……”听说要让他去把被擒的刺客除了,紫膛面皮的汉子愣了一下,话只说了一半,背对着他的青衣人就冷冷的“嗯”了一声,他赶忙止住话头,应了一声:“诺!” 与此同时,在官府后园的一间厢房内,穿着丝质华服的张辽和高顺,正分别跪坐在两张矮桌后,俩人面前的矮桌上各自摆放了一坛老酒。 除了酒坛,二人的桌案上竟是无有其他酒具,显见二人饮酒,都是对着酒坛直接饮用。 “某始终想不明白,温候因何要杀我二人!”拿起桌案上的酒坛,极少喝酒的高顺“咕咚咕咚”的灌下了一大口,面颊涨的通红,对跪坐于对面矮桌后的张辽说道:“我二人早年便追随温候,不想到如今,竟是落了这般田地。” “都言高将军极少饮酒!”提起酒坛,张辽也灌了一口,才抬眼看着高顺,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对他说道:“当日于酒肆之中,也是某独自饮酌,若以饮酒论斩,也不应斩到将军头上……” “罢了!”提起当日险些被吕布拉到街市口砍了脑袋,由于饮了酒而面颊通红的高顺朝张辽摆了摆手,脸色阴沉的说道:“殿下说过,温候之所以要斩我二人,乃是因我二人与殿下走的过近,张将军以为如何?” “殿下明辨是非,所言怎会有虚?”凝望着高顺,张辽还是以那种好似水波不惊的语气说道:“你我当日寄身温候麾下,也是晓得。洛阳军将士,从未将温候及我等当做自家人,我二人这两日才与守备后园的羽林卫亲近了一些,也是因我二人脱离了温候。双方彼此有着这等嫌隙,将来反目,恐是在所难免!” 听了张辽这番话,高顺低下头,沉吟了片刻,才接着问道:“若果真如此,张将军如何抉择?” “抉择?”高顺的话刚问出口,张辽就满脸纳闷的望着他,对他说道:“温候不念旧情,要杀我二人,我二人岂可回返?殿下不顾安危,前去援救我等,半道反遭刺客截杀,险些遭了毒手,管青将军也身负重伤。若我二人再有他想,莫不是让天下英雄笑话?” 张辽的一番话,把高顺说的一愣。随后高顺再次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对张辽说道:“将军一番话,恰是将某点醒。昔日与温候情义,在街市口险些被斩之时,便已荡然无存……” “高将军欲要投效殿下?”不等高顺把话说完,张辽就一手提着酒坛,将酒坛摆在胸前,眼睛望着高顺,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殿下虽是救了我二人,却只说要我二人在此暂避,并未提及要将我二人收于麾下……” 高顺愣了愣,望着张辽的时候,目光中满是迷茫,竟是不晓得该如何去接张辽的话才是。 “高将军!”见高顺没有说话,张辽并没有喝酒,而是把酒坛重新放回桌案上,对高顺说道:“陷阵营可是高将军一手调教!殿下建立虎贲卫,虽是勇猛,可战阵、冲锋与陷阵营相比,却是逊色了不少。虽说眼下虎贲卫战力有所提升,可某却敢断言,若再与陷阵营对阵,虎贲卫仍是必败无疑” “张将军的意思是?”提起陷阵营,高顺的眸子陡然亮了一下,虽是好像明白了什么,却还是向张辽追问了一句。 “洛阳军精锐,主力乃是兵团作战,兵甲精良、将士勇猛,于沙场之上所向披靡,自是不消详说!”张辽提起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在放下酒坛后,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把嘴,才对高顺说道:“可真正的精英,却在龙骑、羽林、虎贲三卫!某早先曾率龙骑渡河与渤海军厮杀,龙骑虽是号称骑兵,可骑射之术却是生疏的很,战马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代步脚力,真正厮杀时,他们个个都是剑术高绝的剑客,战力极为强悍!羽林,乃是冲锋、防守两厢结合,若论单兵战力,与龙骑不可比拟,他们强便强在下马可守、上马可攻,同五千羽林遭遇,恐怕无有五万以上精兵,欲要战平也是不可得!” 张辽止住了话头,盯着高顺看了好一会,才接着向高顺问道:“高将军可知,殿下因何在进入邯郸之时,成立虎贲一军?且虎贲为何又只有两千人,多于龙骑,却少于羽林?” “末将愚钝,请张将军解惑!”张辽的一番话,着实是将洛阳军剖析的淋漓尽致,高顺赶忙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朝张辽深深一躬,向他行了一礼,很是谦虚的求起教来。 张辽也站起身,给高顺回了一礼,这才面对高顺站着说道:“某领军作战,向来不惧,可练兵却不如高将军!陷阵营七百将士,如同七百猛虎,手持大剑、方盾,纵使是交于魏续那般人率领,杀入敌阵,往往顷刻间也会在敌阵之中杀出缺口,若敌军乱起之时,大军再趁势掩杀……” 并没有把话全部说完,张辽就面带笑容,抬眼望着高顺。 听了他的这番话,高顺满面愕然的愣在了当场,过了好半天,才抬起手,猛的朝额头上拍了一巴掌,对张辽说道:“以往温候领军作战,凭恃的只是将士勇猛,陷阵营从未有过与大军配合的经历。可洛阳军作战,却是各军彼此策应,若果真有支如同陷阵营一般勇猛的虎贲卫,战力提升何止十倍!虎贲一卫,只在乱阵,人数自是无须太多!” “二位将军分析的精辟啊!”高顺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后面还有半截没有说出,门口便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张辽和高顺赶忙转过身,朝门口望了过去,只见在门框边上,斜倚着一个脸色苍白、满脸倦意的年轻人。 见了这年轻人,张辽和高顺吃了一惊,赶忙抱拳躬身,向依在门框上的年轻人深深行了一礼,齐声说道:“末将唐突,背后私议大军,恳请殿下赐罪!” 斜倚在门外的不是别个,正是见管青伤势已无大碍,心内轻松了许多,刚出个恭,正打算再回房好生睡上一觉的刘辩。 待到二人行过礼,刘辩朝他们摆了摆手,抬脚走进屋内,对张辽和高顺说道:“二位将军本就是武将出身,谈论军事,理所应当,何罪之有?” 进了屋内,刘辩在上首的一张草席上径直坐了,待到坐下,他朝张辽和高顺虚按了两下手,对他们说道:“二位将军请坐,本王并非刻意聆听,只是方才偶然经过,听得二位谈论洛阳军,心生好奇,才多听了会。高将军训出陷阵营,着实不易,不知将军可否告知本王,如何将虎贲卫也训练的勇猛如斯?” 第469章 高顺论练兵 回到各自的位置重新落座,高顺和张辽看着面前桌案上的酒坛,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慌乱。 带兵的将领,于军中饮酒,也算不得甚么过错。可先前险些因此被砍了脑袋的二人,此刻虽说并非在吕布军中,可刘辩就在身旁,他们面前的桌案上却放着酒坛,无论怎样,心内还是会感到有些忐忑。 “二位将军无须多想!”见二人脸上现出慌乱,刘辩心知他们是因面前摆放着酒坛而感到不安,微微一笑,抬手朝他们虚按了两下,对他们说道:“眼下并无战事,本王并不赞成将军们于闲暇之时也要禁酒!沙场之上,莫要饮酒误事便可!二位将军,只管饮酒,莫要顾忌太多。” 刘辩说出这番话,张辽和高顺这才松了口气,可刘辩在场,他们又如何敢喝酒?只是扭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刘辩。 双手按在面前矮桌的桌面上,刘辩扭头看着高顺,对他说道:“方才本王听得二位将军提及训练虎贲卫,不知高将军可有高见?” 刘辩再次问及如何训练虎贲卫,高顺赶忙站起,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洛阳军龙骑、羽林、虎贲三卫,将士皆为军中翘楚,若得善用,殿下日后南征北讨,此三卫定当成为洛阳军脊梁!” 听着高顺的讲述,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等着高顺把话接着说下去。 “龙骑卫,个个剑术高绝,有剑侠之风!”见刘辩没有说话,高顺接着说道:“虽是只有五百人,可用于夜间突袭、小径截杀,龙骑卫必定战力如虹,可予以敌军重创。” “至于羽林卫!”先是夸赞了龙骑卫一番,提到羽林卫的时候,高顺沉吟了片刻,才接着说道:“羽林卫骑射娴熟、步战也是优于主力将士,但终究所学甚杂,却无一门专长,战力反倒被拖的差了……” 稍带着些许贬低的评说了一番羽林卫,看着刘辩那张虽满是疲惫,神情却很是凝重的脸,高顺略微有些迟疑的止住了话头。 “无妨,高将军只管说下去!”正听在紧要处,高顺突然止住了话头,刘辩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神色中带着几分纠葛,晓得高顺是怕说错了话惹火上身,赶忙朝他摆了下手,对他说道:“本王要听的,本就不是夸赞,将军有何想法,只管言明便是!” “诺!”得了刘辩这句话,高顺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连忙应了一声,接着对刘辩说道:“中原一带,行军作战以步军为主,除非同匈奴、乌桓、西羌开战,或突袭、劫营,否则骑兵几无用处。羽林卫身为殿下亲军,殿下何不将其训成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重甲步军?若以末将来说,洛阳军不愁战马,军中多有北方良种马匹。羽林卫及虎贲卫行军可以坐骑代步,征战之时,就犹如龙骑卫一般下马厮杀,如此更可发挥强悍战力!” 高顺的话,恰好说到了刘辩的心坎里,龙骑、羽林和虎贲三卫,眼下唯一让他满意的,也只有龙骑卫一支。 形成这种状况,刘辩也是有些无奈。洛阳军行军打仗,刘辩麾下猛将倒是不少,将军们训练士卒倒是得心应手,可要他们练出比洛阳军主力更为强悍的三卫,却是几乎没有可能。 与将军们相比,唯有邓展,尚可以训练剑客之道练出强兵。也正是因此,刘辩才会将三卫均交由邓展训练。剑客出身的的邓展,练出同样擅长使剑的龙骑卫,自是毫无困难。可如此一来,同龙骑卫战法很是不同的羽林、虎贲二卫,倒是难以达到刘辩所期待的训练效果。 “言之有理!”眉头紧紧的蹙成了一团,刘辩的脸色虽很是苍白,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可他的表情却是异常凝重,在赞同的点了点头之后,他又接着向高顺问道:“那么高将军以为,虎贲卫又当如何?” “若是末将猜测不差,殿下之所以成立虎贲卫,乃是为了如同陷阵营一般,冲锋陷阵,杀敌于前!”高顺双手抱拳,向刘辩拱了拱,便接着说道:“虎贲卫虽说兵甲装备很是精良,却是缺了样至关紧要的物事!” “还缺?”高顺说虎贲卫缺了样至关紧要的物事,刘辩愣了一下,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虎贲卫究竟还缺什么,赶忙向高顺问道:“虎贲卫的配备,与龙骑和羽林二卫相差无几,除盾牌更大一些,几乎无有二致,本王着实不晓得还缺些甚么!望将军教我!” 说着话,刘辩已是站起身,双手抱拳,朝着高顺深深作了一揖。 刘辩行此大礼,高顺如何敢受?他连忙站起身,抱着拳深深的躬下腰,诚惶诚恐的对刘辩说道:“殿下聪慧绝顶,末将纵使不说,想来殿下已然明了。虎贲卫所缺者,乃是战意!” “战意……”高顺说出这两个字,刘辩下意识的复述了一遍,紧紧的拧着眉头,脑海中飞快的过着当初虎贲卫与陷阵营演练之时的场景。 一对一的单挑,虎贲卫军官与陷阵营军官是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可真的两军对阵,双方人数相当,陷阵营厮杀起来,只是一味向前冲锋,而虎贲卫却还思量着防守。 可当日的演练之中,虎贲卫甚至连防御的阵型都还没有列起,阵列就被陷阵营冲散,也正是因此才一败涂地。 回忆着当初那场演练,刘辩凝视着高顺,本就拧起的眉头越皱越紧,沉默了许久,才向高顺问道:“本王有意将三卫留于当城,虎贲卫同羽林卫交于将军训练,不晓得将军可愿为本王解忧?” “末将愿意!”刘辩的话音刚落,高顺就跨步从矮桌后走了出来,半跪在地上,双手抱着拳,仰脸望着刘辩,对刘辩说道:“殿下救命之恩,末将无时敢忘,殿下既是开言,末将无不遵允!” “张将军!”高顺半跪在地上,向刘辩表露了一片愿意投诚的心意,刘辩并没有立刻将他扶起,而是向一旁的张辽问道:“二卫兵士足有七千人,高将军一人承担训练之责,恐是太过劳累,本王意欲请文远协助高将军,不知……” “末将定当鞠躬尽瘁!”刘辩的话尚未说完,张辽也跨步从矮桌后走了出来,抱拳半跪在地上,向刘辩表露了心迹!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直到二人都半跪在地上,表示愿意投效,刘辩这才伸出双手,将二人扶了起来,待到二人刚刚站起,他便一手握着一人的手腕,朝屋外喊道:“来人,速去告知军师,明日大军开拔,只有主力出征,龙骑、羽林、虎贲三卫,悉数留于当城听用!” “诺!”刘辩的话音刚落,一名守在屋外的羽林卫兵士立刻便跨步走到门口,站在门外,抱拳向屋内的刘辩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转过身飞快的朝外院跑去。 收了张辽和高顺,并且下令将洛阳军的龙骑、羽林和虎贲三卫留在当城,刘辩已是困乏到了极限,回到管青的房间,婢女刚为他铺好了铺盖,他便倒在铺盖上沉沉的睡了去。 刘辩的铺盖与管青的铺盖紧紧相挨,或许是太过疲累,刘辩睡着后,呼噜打的是震天响。 躺在他身旁另一张铺盖上的管青,则是侧着身子,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沉睡的刘辩,嘴角漾起一丝幸福且又甜蜜的笑容。 方才刘辩出门时,伺候管青的两名婢女,已是将刘辩这两日衣不解带亲自照料她的事对她了。 得治这两日刘辩亲自照料她,管青心内是既愧疚又甜蜜。她愧疚的是,刘辩身为洛阳王,却因她受了伤,而纡尊降贵,几乎是不眠不休的亲自照料了她两天两夜;甜蜜的则是,如此尊贵的男人,竟会对她这般体贴入微。 汉末时期,女子虽不似宋朝以后那样受到许多礼教的禁锢,大多时候,却只是男人玩物,被男人相互间送来送去,也是寻常,再尊贵的女人,在她们夫君的眼中,也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泄欲以及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虽说身为领军打仗的将军,管青的脾性要比寻常男子更为刚烈。可她终究只是个女子,若非刘辩,她即使遇见任何男人,恐怕也不会如此体贴的待她。 此时的管青,心内只有一个念想。生为女子,这一生,她没有寻错男人!能嫁给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她这一生已是比她所认得的所有女子都要幸运! 躺在铺盖上,管青侧脸望着刘辩,背部的患处传来阵阵隐隐的疼痛,可刘辩那张虽是进入了梦想,却轮廓却依然刚毅的脸,则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希望和期待。望着刘辩,伤口处的疼痛,在管青感觉中,竟是不那么打紧了。 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意,管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会,她的意识便进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鼻息也渐渐的更加均匀、轻缓。 睡梦中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刘辩与管青双双进入了梦想,天色却不会因他们的沉睡而稍缓半点落下夜幕的节奏。 当黑夜的触手悄悄的抚摸着大地,整座当城都被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中时。白天还有些胆大的百姓来往做着营生的街道,此时已是一片空寂,只是偶尔会有几队全副武装的洛阳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沿着街道巡视。 洛阳军行走时,迈出的步伐整齐而又有力,他们的脚板踏在青石铺设的街面上,每次落脚,路面都会被踏的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街边的一条小巷中,十多个穿着乌黑深衣,脸上蒙着面巾的汉子,正蛰伏在小巷最黑暗的阴影中。 一双双盯着街面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散放着淡绿色的光泽。这十多个汉子,就犹如蛰伏在暗夜中的一群野狼,静静等待着捕食猎物的最佳时机。 沉重的脚步声,从小巷外的街道传来,一队洛阳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小巷外经过。 当脚步声渐行渐远,领头的黑衣汉子先是跑到小巷路口,伸头朝外张望了两眼,确定巷子外再没有洛阳军的巡逻队,才向身后招了下手。 跟在他身后的十多个黑衣汉子,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他招手,只能隐约听到他招手时发出“呼”的一声风响。 第470章 无人看守的塔楼 当城监牢,位于城西的角落。 与街道纵横的街区不同,监牢外,只有一条青石路与城区相连,而且这条青石路两侧,不仅无有民宅,甚至连树木也没种上一棵。路的两旁,只有光秃秃的两片黄土地,无论白昼还是夜晚,监牢守卫一般都能够一眼看清牢外的情况。 不过今晚是个例外,夜空中莫说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无有半颗。浓厚的云层在半空中流动,遮蔽了可在夜晚给世间带来些许光亮的月色和星光,也为这十多名黑衣人,做了最佳的掩护。 十多条黑衣人飞快的跑到距监牢最近的街口,钻进了一条小巷,静静的观望着离他们已是不太远的监牢。 领头的黑衣人站在小巷口,微微探出脑袋,向监牢张望着。 不远处的监牢,沉寂在一片夜幕之中,黑黢黢的房屋,只浮现出一抹轮廓很是模糊的虚影,就好似一只蛰伏在夜色中的巨兽,静静的蹲伏着,像是随时会将靠近它的人吞噬到腹中。 盯着监牢看了一会,领头的黑衣人又向街道的另一侧望了望,见街道上并无其他人,这才向身后招了下手,猫着腰,飞快的朝监牢跑去。 监牢的院墙上,每隔几步,便会有一只孤零零的木制塔楼竖立在那里。以往这些塔楼是守卫监牢的兵士用以观察周边环境的哨塔,由于洛阳军进驻,整个监牢内,除了那些十恶不赦的重刑犯和那名被擒获的刺客,其余人犯均已被释放,也正是因此,这些塔楼上,才没有布置岗哨。 飞快的跑到监牢院墙下,仰脸望了望空空的塔楼,领头的黑衣人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突然朝身后招了下手,压低了嗓音,对其余的黑衣人说道:“走!快离开此处!” 得了命令,要来此处诛杀那名刺客的十多个黑衣人,听到领头汉子的话,一个个都愣了愣,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茫然的望着他。 领头汉子却根本不给他们多做解释,不等这十多人回过神来,身子一纵,朝着一片没有街道、只是民房紧紧相挨的黑暗处蹿了过去。 蹿出去的汉子,身影还没完全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跟着他的十多个黑衣人正要抬脚跟上,监牢的大门突然打了开来,一片打着火把的人,从大门内冲出。 见监牢内冲出了一大群人,这十多个黑衣人心内陡然一惊,晓得是中了埋伏,赶忙朝着领头汉子背影刚刚消失的黑暗处冲去。 刚冲出没两步,他们的头顶上,突然多出了一只大网。大网自上而下,朝着这十多个黑衣人罩了下来。 随着大网的罩落,原本一个人影都没有的监牢院墙上,陡然多出了无数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金色羽毛在夜色中已然分辨不清色泽的龙骑卫。 十多名黑衣人被罩在网中,来不及收住脚步的他们,被网一绊,纷纷栽倒在地上。这十多人刚刚摔倒,黑压压一片龙骑卫便出现在院墙上,纵身从院墙上跳下,快步冲向倒作一团还在网中挣扎的黑衣人。 一柄柄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的朴刀指向了被罩在网中的黑衣人,这群龙骑卫刚控制住黑衣人,自监牢正门跑出的数百名举着火把的龙骑卫也已赶到了近前。 数百只火把燃烧着,蹿腾的火苗连成一片,驱散了监牢外的夜色,将牢外的空地,映照的一片通亮。 身穿雪白战袍、披着银色鳞片甲的赵云分开人群,走到了被网罩住,犹自倒在地上,于网内挣扎的十多名黑衣人近前。 他一手按着腰间剑柄,低头看着被围起来之后就没敢再做特别强烈挣扎、只是不断扭动着身躯的十多个黑衣人。 “将军,跑了一个!”赵云正低头看着这群黑衣人,一名龙骑卫军官跑到他身旁,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我等未有想到,那人会突然逃开。” “本应于塔楼之上布下岗哨!”扭头朝监牢内的塔楼看了一眼,赵云神色中带着几分惋惜的叹道:“我等小觑了此人……” 说话的龙骑卫军官并没有应声,而是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立于赵云身旁。 “押回监牢,由你等龙骑卫看守!”低头看着网中的十多名黑衣人,赵云语气很是冷漠的说道:“今晚连夜审讯,明日向殿下呈报!” “诺!”一旁的龙骑卫应了一声,朝着身后的龙骑卫一招手,对众人喊道:“押回监牢!” 十数名龙骑卫上前将那张罩着黑衣人的大网割破,把黑衣人从网中一个个揪了出来。 当揪到最后一名黑衣人时,那黑衣人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伸手就想去抓一旁地上掉落的短剑。 他的手刚伸出去,近旁的一名龙骑卫就纵步上前,一脚踏住了他那只已经摸到剑柄的手。 踏住那黑衣人手,龙骑卫用力的将脚碾了几下。脚跟在黑衣人的手背上碾磨着,黑衣人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 可这并没有结束,黑衣人正咧着嘴大声惨嚎,一旁的另一名龙骑卫提着朴刀蹿了上来,双手握着刀柄,用力将朴刀向下一劈。 随着一声更凄厉的惨嚎,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霎时弥漫了开来,那黑衣人摸剑的手,竟是连同胳膊,被齐刷刷的砍了下来。 先被拉出大网的十多个黑衣人,在他们同伴的手臂被砍去的那一瞬,一个个瞪圆了眼珠子,满脸恐慌的望着那个断了手臂,不住惨嚎的黑衣人。 “带走!”黑衣人手臂被砍断,显然没有给在场的龙骑卫造成多少触动,刚才向赵云请示的龙骑卫军官,将手一摆,朝在场的龙骑卫再次高喝了一声。 那军官在龙骑卫之中,显然地位很高,他的喊声落下,数百名龙骑卫齐齐应了一声,簇拥着那十多个先被揪出大网的黑衣人,朝监牢去了。 并没有人去搀扶那个被砍掉一只手臂的黑衣人,先前踏着他手掌的那龙骑卫,抬脚将他的断手踢飞到一旁,接着走到他的身后,一把揪住他后颈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朝他的臀部上猛踹了一脚,厉声喝道:“走!” 臀部被踹了一脚,断了手臂的黑衣人腰部向前一趔,整个人朝前冲出了四五步。由于断了的手臂依旧向小脑皮层传递着难以忍受的剧痛,疼痛牵扯着浑身的每一处肌肉,黑衣人的两腿发软,根本使不出半点力道,刚冲出去两步,就一头又撂倒在了地上。 “宰了算了!”那黑衣人刚摔倒,另一名龙骑卫走上前去,也不扶他,抬脚踏住他的后背,双手持着朴刀,将刀尖笔直向下,直指着那黑衣人的脊背。 先一步被龙骑卫押着离开的十多名黑衣人,在押解他们的龙骑卫停下脚步扭头向后看的时候,也纷纷驻足站住,朝那摔倒的黑衣人望了过去。 夜色很浓,不过龙骑卫手中的火把,却将附近映照的一片通亮。在一片火把映照中,趴在地上的那黑衣人,身影显得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萧瑟。 一柄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寒光的朴刀笔直的指向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手持朴刀的龙骑卫,扭过头望着领头的龙骑卫军官,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询问。 龙骑卫军官好似也不敢擅作主张,把脸转向了赵云,向赵云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微微蹙起眉头,朝趴在地上的黑衣人望了一眼,赵云并未说话,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见赵云点头,龙骑卫军官朝双手持着朴刀的龙骑卫摆了下手。 那龙骑卫见军官摆手,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双手持着朴刀,将刀尖狠狠的朝着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后心扎了下去。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半截朴刀没入了那黑衣人的后心,趴在地上还在不断发出惨嚎的黑衣人身子一僵,浑身抽搐了几下,两条腿踢腾着,惨嚎声戛然而止,顷刻后,便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脸颊贴在了地面上,再没了半点声息。 杀人的龙骑卫,动手时干净利落,一刀扎穿黑衣人的后心,神色竟是异常坦然,丝毫不为刚杀了一个人而有半分触动。回头望着那龙骑卫的十多名黑衣人,见他毫不犹豫的扎下了一刀,一个个心底都在抽搐着,生怕厄运会下一个临到他们的头上。 “拖走!”原本站在赵云身旁的军官,走到尸体旁,抬脚朝那尸体踢了踢,向一旁的两名龙骑卫吩咐了一句,才转过身,朝其他人摆了摆手。 两名得了命令的龙骑卫,拖着尸体,朝一片漆黑的夜幕中走去,也不晓得他们会如何处置这具死尸。 其余的龙骑卫,则在赵云和那军官的引领下,押着刚被擒获的黑衣人,纷纷走进了监牢大门。 不远处的一片漆黑之中,在龙骑卫出现之前,就已经逃离的黑衣人趴伏在一间民宅的屋顶上,望着那片渐渐向监牢涌去的火把,长长的吁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若非洛阳军在监牢内的布局有疏漏,没有于塔楼上布下岗哨,让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妥,及时逃离了那是非之地,恐怕此时,他也与那些黑衣人一道,被龙骑卫擒了个正着。 龙骑卫于监牢处擒获了一群黑衣人,此时庞统的住处,却还在亮着烛光。 跪坐于矮桌后,庞统的面前,摆放着那张刘辩从庞德公住处得来的地图。在地图上,蜿蜿蜒蜒的横亘着无数条细小的线条。除此之外,还写着许多标注了地名的蝇头小字。 第471章 大军出征 “殿下!殿下!”熬了两天的刘辩,自睡下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过,一个下午连着整个晚上很快过去,天刚蒙蒙亮,一名婢女便轻轻拉开房门,进入刘辩和管青安歇的屋内,轻轻唤了两声。 熟睡中的刘辩,并没有听到婢女的呼唤,反倒是躺在一旁铺盖上,正做着甜甜美梦的管青,听到呼唤,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躺在铺盖上,管青扭头朝立于屋内的婢女看了一眼。 由于天色尚早,初升的朝阳投射到屋内的光线很是昏蒙,管青并未看清进入房内的是伺候她的哪个婢女,只是隐约看到一个窈窕的虚影在她的视线中晃动。 那身影虽是穿着宽大的婢女袍服,可袍服却并没能完全掩盖住她曼妙的身姿。虽说柳腰儿在袍服的遮掩下并不突出,可那双馥郁的酥胸,却挤到领口处,直欲喷薄而出。 看了一眼婢女,管青把脸扭向刘辩,脸颊贴在铺盖上,轻启朱唇,轻轻的唤了一声:“殿下,该起了!” 不知是不是对管青的声音特别敏感,管青的话刚说出口,熟睡中的刘辩就猛然睁开眼睛,“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扭头望着管青,还带着一份迷糊的向她问道:“青儿,怎了?” “启禀殿下!”管青并未说话,站在屋内的婢女双手交叠于身前,向刘辩福了一福轻声对他说道:“军师着人来请殿下……” “呃!”婢女说是军师要人前来请他,刘辩先是怔了一下,待到头脑稍稍清醒一些,他抬手朝额头上拍了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管青说道:“本王险些忘记,今日大军要出征……” “殿下军务繁忙,莫要记挂青儿!”得知大军要出征,管青微微一笑,对刘辩说道:“青儿自会照料自家!” “本王不去!”稍稍向前欠了欠身子,刘辩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管青的面颊,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对管青说道:“本王会留在当城陪着青儿,待到青儿身子大安,再与青儿一道前去与军师汇合!” “殿下……”得知刘辩会留在当城,管青愣了一愣,睁圆着眸子,轻轻唤了刘辩一句,双肘撑着身子就想要坐起来。 “快躺下!”管青还没来及将身子撑起,刘辩就赶忙双手扶着她的肩头,轻轻将她按在铺盖上躺下,柔声对她说道:“青儿莫要乱动,身子带伤,如何敢使这些力气。青儿要说甚么,本王很是明了,只是本王已然安排妥当,青儿无须劳心。” 被刘辩扶着,重新躺下,管青的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刘辩。在她的那双眸子中,满满的流淌着满足的感动和甜蜜。 “青儿好生歇着,本王去去便来!”双手按着管青的肩头,刘辩轻轻向她交代了一句,朝管青露出一抹亲昵的笑容,这才站起身,向那婢女摆了下手,领着那婢女一同离开了房间。 刘辩离去时,管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影上。凝望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管青的嘴角漾起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洗漱罢了,在张辽、高顺以及一队羽林卫的护送下,刘辩出了官府,骑着马,径直朝军营方向奔去。 军营内,一队队洛阳军早已列起了阵型,正在静静的等待着刘辩。 校场的高台下,换上了一套坚硬铠甲、一身武将装扮的庞统,在十数员大将的簇拥下,笔直的挺着身子,目光一直凝视着牙门方向。 骑着战马的刘辩进了辕门,他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庞统的眼前,庞统就赶忙快步迎了上来。 十数名立于庞统身后的将军,见庞统迎着刘辩去了,也紧随其后,朝刘辩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到了刘辩近前,庞统与将军们抱拳向刘辩深深行了一礼,随后庞统对刘辩说道:“三军已然整备妥当,只待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出征!” “有劳军师,有劳将军们!”骑在马背上,抱拳朝庞统和将军们拱了拱,刘辩先是向庞统和将军道了声劳,随后将双手高高举起,向校场上的洛阳军将士们高声喊道:“有劳将士们!” “殿下威武!”刘辩的话音刚落,校场上的数万洛阳军,就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兵刃,高声呼喊了起来。 待到将士们的喊声落下,刘辩翻身跳下战马,快步朝着校场高台走去。 随他一同进入军营的张辽和高顺也跟着跳下了马背,快步走向校场高台。庞统等人,则在张辽、高顺走过之后,才跟在后面。 当张辽、高顺跟着刘辩走上高台时,站在庞统身后的吕布,眉头紧紧的拧着,望着俩人,眼睛微微眯了眯。从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缝中,闪过了一抹羞恼的神色。 领着众人上了高台,刘辩一手按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环顾了一圈台下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洛阳军,高声喊道:“将士们,决战就在眼前,你等可想早些击溃公孙瓒,返回洛阳!” “想!”提起返回洛阳,所有洛阳军再起将兵器高高举起,齐齐答了一声。 数万名洛阳军发出的喊声,就犹如晴空中炸响了一个霹雳,刚刚升起没有多久的太阳,都好似被他们的喊声惊的向后缩了一缩。 “此番出征,本王要留于当城处置些事务!”环顾着校场上的洛阳军将士,刘辩面色凝重的接着喊道:“军中一应事务,均由军师一力承担。大军之中,自将军,到兵士,尽要听从军师号令!” 得知刘辩不会出征,所有洛阳军将士全都面色凝重的望着刘辩,校场上是一片宁静,静的几乎人与人之间,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公孙瓒已是强弩之末!”校场上宁静的几乎快要让人窒息,刘辩面色很是凝重的对他们喊道:“洛阳军的将士,乃是这天下间最为勇猛的威武之师,诛杀公孙瓒,不过手到擒来,你等说,是也不是?” “是!”刘辩的话音才落,数万洛阳军将士,便第三次举起了兵刃,齐声呐喊了起来。 “诛杀公孙瓒,振我军威!”这次没等刘辩再说话,一名洛阳军的裨将便跨步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将长剑高高举起,呐喊了一声。 “诛杀公孙瓒,振我军威!”所有的洛阳军全都跟着这裨将齐声呐喊了起来。 数万人的喊声,要比洪钟更加洪亮了何止百倍千倍,他们的喊声飘出军营,在当城城内飘荡。 在公孙瓒的管制下生活了许多年的当城百姓,虽说这几日除了刘辩遇刺的当天,遭受过洛阳军搜查,其余时日并未受到洛阳军骚扰,可他们对公孙瓒多少还是有些归属感, 听着从军营中飘出的一声声呐喊,当城百姓一个个浑身哆嗦着,就连平日里那些胆子比较大,还敢出门讨营生的人,也是缩在家中没敢跑上街道。 站在刘辩身后,望着群情激奋的洛阳军将士,张辽和高顺相互看了一眼。 跟随吕布已是有了年头,这些年,二人曾在丁原麾下打过仗,也曾隶属于董卓,可无论是哪支军队,在出征前,都绝不会如同洛阳军一般气势如虹。 有着这等气势,何惧强敌不破? “将士们!”待到洛阳军将士们的喊声落下,庞统跨步上前,立于刘辩身后半步,向在战场上排着整齐方阵的洛阳军将士们喊道:“向殿下辞行,随本军师出征!” “殿下威武!洛阳军威武!”庞统的话音刚落,将士们再次发出了齐声的呐喊。 “殿下……”待到将士们喊声落下,庞统转过身,面朝着刘辩,双手抱拳,深深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臣下这便领军出征,万望殿下珍重!” “军师珍重!”抱拳给庞统回了一礼,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的对庞统说道:“数万大军随同军师出征,军师万事当须谨慎,事可缓行,决不可急于求成!” 之所以刘辩会对庞统说这句话,并非因他不信任庞统,而是因为庞统眼下年岁尚轻,虽说智虑过人,可有的时候,难免会犯些年轻人易犯的冲动毛病。 刘辩只希望庞统能够听进去他这句话,在出征之时,不急功近利,将洛阳军的伤亡降到最低。 “殿下放心!”庞统虽是年岁不大,却能听出刘辩话中的意思,抱着拳对刘辩说道:“臣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军师告辞,各位将军告辞!”双手抱着拳,刘辩向庞统和即将出征的将军们抱拳拱了拱手。 站在他身后的张辽和高顺,见他抱起拳,也赶忙跟着抱拳向庞统和将军们行了一礼。 在庞统与众将军同刘辩辞行时,吕布的眼睛,却始终死死的盯着站在刘辩身后的张辽和高顺。 虽说同众将军一样给刘辩行着礼,吕布的心内,此时却不似表面上这般平静。 张辽与高顺,对刘辩是毕恭毕敬,虽说并未向外宣称已然投效刘辩,可从他们的神色中,显然已是认同刘辩为新的主公。 两位猛将,曾是吕布麾下的得力战将,可吕布当日却偏偏听信了魏续等人的谗言,险些将此二人斩杀。 盯着张辽和高顺,想到因一时冲动而痛失猛将,吕布心头一阵阵懊恼,不免扭头朝一旁的魏续瞪了一眼。 被吕布瞪了一眼,魏续晓得他因何懊恼,保持着向刘辩抱拳躬身的姿势,竟是连看也没敢看上吕布一眼。 “出发!”同刘辩道了别,庞统踏着大步,飞快的走到亲兵为他牵来的战马旁,翻身跳上马背,向校场内的洛阳军将士们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将军们与洛阳军骑兵纷纷跳上马背,跟着庞统,缓缓朝着军营外行去。待到骑兵悉数走出牙门,步兵才排着整齐的队列,跟在队伍的最后,迈着齐整的步子,雄赳赳的向军营外开去。 第472章 当城监牢 大军开出了当城,刘辩在张辽、高顺和一队羽林卫的簇拥下离开了军营。 刚出牙门,刘辩的战马还没走上街道,迎面就有一名龙骑卫骑着马,沿着青石路面,飞快的朝着军营奔来。 到了刘辩近前,那龙骑卫翻身跳下马背,抱拳半跪在刘辩马前,仰脸望着刘辩说道:“昨日晚间,赵将军引领我等擒获十数名刺客,已然押入监牢,等候殿下发落!” “十数名?”由于自头天下午起就一直在沉睡,一大早又赶来了军营,晚间监牢发生的事情,刘辩并不知晓,听了那龙骑卫的话后,他愣了一下,向身后的众人一招手,对众人说道:“且随本王去监牢看上一看!”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跟着刘辩,策马向监牢奔去。 洛阳军主力离去不久,城内防务已然移交给投诚的蓟州军。这支投诚的蓟州军,人数并不是很多,只有千余人,而洛阳军留在城内的三卫,人数则是接近了万人。 兵力对比如此悬殊,而且三卫兵士与投诚将士的战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对投诚的蓟州军,刘辩并没有太多担忧。 由于洛阳军主力出城,城内百姓无人敢出门在街市上围观,整个当城就犹如一座死城般,除了偶尔会有几队巡逻的投诚兵士走过,街市上空荡荡的,连半个百姓的身影也是不见。 也正因为街市上没有行人,刘辩等人行进的速度才得以快了不少。沉重的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阵阵“的的”的闷响。没用多会,刘辩等人便穿过了数条街道,到达了监牢大门外。 刘辩领着张辽、高顺和一队羽林卫从街道上穿过时,路旁的一间民宅内,紫膛色面皮的汉子微微佝着身子站在屋内。他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虽说天气甚凉,可豆大的汗珠,还是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了颈子上。 汗水沿着颈子流进衣领,湿漉漉、冰冰凉的,而且汗水的流动,摩挲着皮肤,使得紫膛色面皮的汉子感觉浑身一阵瘙痒,很不舒服。 可他却是动也不敢多动一下,强忍着汗水进入衣领带来的冰凉和瘙痒,躬身面朝着窗口,就好似生怕多动上一下,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一般。 临近街道的窗边,那三十多岁的男子已经换上了一套雪白的深衣。深衣的款式,虽说与百姓的衣衫并无二致,可衣料却是用的上好蚕丝。 光线透过窗口,直射在那男子的身上。他身上穿着的雪白深衣,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雪亮的光泽,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贵气。 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白衣男子嘴角始终牵着一抹怪怪的笑意,过了许久,才以一种丝毫不带半点感情的语气对身后站着的紫膛面皮汉子说道:“去了十六人,死了一个,被俘十四,你却独自回返……” “将军明鉴!”白衣男子的话尚未说完,紫膛面皮的汉子就双腿一屈,“噗嗵”一声跪在地上,伏下身子,浑身不住的哆嗦着,对白衣男子说道:“监牢塔楼全无设防,若非内有埋伏,以洛阳军谨慎,如何会犯下如此过错?小人也是一时机警,逃的快了,方才未被擒获……” “你也算得是个剑客!说出个‘逃’字,竟是如此坦然!”白衣男子并未回头,依旧嘴角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对那紫膛面皮的汉子说道:“若非本将军早做打算,恐怕此番我等行踪,是要暴露在洛阳王眼前无疑……” 话说到这里,白衣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即便如此,也是大意不得,今日傍晚,我等便离开当城,决不可在此处多做耽延!” 跪伏在地上,紫膛面皮的汉子浑身微微哆嗦着,连吭也没敢多吭一声。 先前洛阳军主力在城内,街市上巡逻的兵士,乃是洛阳军主力。对主力颇为放心的洛阳军三卫,那时也不会在城内的巡查上过多操心。 可洛阳军主力一旦出征,城内的龙骑、羽林和虎贲三卫,对投诚的蓟州军并不是十分信任,定会加强巡查。届时不仅无法再设计刺杀刘辩,恐怕多留在城内一天,也会多几分危险。 紫膛面皮的汉子没有吭声,白衣男子面朝窗口,也是再没言语,小小的房间竟是陷入了一片常人难以忍受的寂静。 在张辽、高顺等人的簇拥下,刘辩到了监牢门口,翻身跳下马背,快步朝着监牢内走去。 守卫监牢的,是一队在主力离去后接防的龙骑卫。刘辩领着众人尚未到监牢门口,塔楼上的龙骑卫就已发现了他们,并向下面牢门处的龙骑卫发出了讯号。 守门的龙骑卫见了讯号,赶忙将监牢大门打开。当大门缓缓打开时,刘辩恰好到了门口,停也没停,径直进了监牢大院。 所谓的监牢大院,其实就是一片空旷的空地。地面并没有铺设青石等装饰,空地上,也没有栽种花木,只要有人走上空地,便会毫无遮掩的呈现在塔楼上的卫兵视野中。 刘辩进入监牢,随行的羽林卫全都留在了监牢门外,在监牢门口排成两列,一个个手按剑柄,双目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张辽和高顺跟在刘辩身后,进入了监牢。仨人刚踏上空地,负责监牢守卫的龙骑卫军官就飞快的迎了上来。 到了刘辩身前,那龙骑卫军官抱拳躬身,招呼了刘辩一句。 朝那军官点了下头,刘辩向他问道:“昨夜抓获的刺客何在?” “殿下……”提及头天晚上抓获的刺客,龙骑卫军官脸上现出一丝难色,很是有些惶恐的对刘辩说道:“我等已是用尽了酷刑,这些刺客还是咬死了不肯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姓,只说他们本是游侠,受一紫膛面皮的汉子所雇,前来刺杀一名犯人,并不晓得那囚犯如此紧要!看他们说话,倒不似在说谎。我等不晓得他们是太有骨气还是真个不知晓,不敢决断,只有请殿下裁决!” “游侠?”听了龙骑卫军官的话,刘辩的眉头微微蹙起,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朝那军官摆了下手,对他说道:“且引本王前去看看!” “诺!”军官应了一声,撤步站到一旁,抱拳躬身,等到刘辩走过,才跟在侧旁落后半步的位置朝一排房屋走去。 在军官的引领下,刘辩等人走向了空地拐角一间用青石搭建起的小屋。 小屋的四周,许多同样以青石搭造,却要比这间小屋大上许多的房屋围成一圈,拱卫着这间在群屋环峙下最不起眼的小屋。 到了小屋门口,龙骑卫军官轻轻将房门推开,撤步站到一旁,微微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请!” 向那龙骑卫军官点了下头,刘辩抬脚走进了小屋。进了屋内,他发现这间小屋的内部,竟然有一条自上而下延伸到地下室、由青石铺设的阶梯。 阶梯的入口,还泛着淡淡的亮光,想来下面应该是点着火烛。 站在阶梯入口,刘辩朝下看了一眼,才沿着青石铺设的阶梯,缓缓的下到地下室。在他下阶梯的时候,张辽与高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都扭头望了望立于一侧的龙骑卫军官,见军官脸色如常,并无异状,二人这才跟着刘辩走了下去。 下了最后一级阶梯,刘辩发现,地下的空间豁然开朗,并不像小屋的空间那般狭小。 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每隔四五步,便会竖着一根粗壮的廊柱。数十根廊柱支撑着顶板,确保了这地下的监牢常年使用却不会坍塌。 除了阶梯那一侧是平整的墙壁,地下监牢的另外三面墙边,都用粗大的木头,搭造了如同笼子一般的牢房。 站在阶梯边缘,刘辩一手按着剑柄,微微蹙起眉头,环顾了一圈监牢内的景况。 大多数隔离的牢房都空着,只有稍远一些,相对比较阴暗的牢房内,隐隐绰绰的能看到人影。 在监牢的大厅内,有着一张长长的木制矮桌。这张矮桌与寻常吃饭的矮桌多有不同,它不仅比寻常矮桌长了一倍有余,表面也没有经过漆刷,木质的纹理还依稀可辨。或许是经常使用,它的外皮很是光亮,在烛光的照射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桌案上,摆放着一只盛满了清水的陶盆。陶盆边,放着几只短剑、铆钉等尖锐物事。 与这张矮桌相隔不远,三只十字形的木架并排竖立着。在那三只木架上,还搭挂着一些金属打造、用麻绳绑缚着尾端的钩子。 由于监牢建在地下,通风只能依靠从小屋灌进的风儿,监牢内的空气异常浑浊,在浑浊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刘辩进入监牢,几名看守犯人的龙骑卫赶忙站了起来,并排站立着,保持抱拳躬身的姿势,向刘辩齐声招呼道:“殿下!” 朝那几名龙骑卫点了下头,刘辩向他们问道:“昨日擒获的刺客何在?” “将刺客带出来!”刘辩的话音才落,跟在他身后下了阶梯的龙骑卫军官赶忙朝立于监牢内的几名龙骑卫兵士说道:“请殿下亲自审问!” “诺!”几名龙骑卫兵士齐齐应了一声,飞快的走到靠内侧的监牢旁,将牢门一个个打开,把那十多名刺客,从牢房内一个个的揪了出来。 监牢内虽是点着火烛,可光线毕竟还是有些黯淡,十多人被揪出之时,刘辩并不能看清他们的面容,只是看出他们身子瘫软,其中有两个人,甚至是被龙骑卫兵士揪着衣领像提东西似得提出的牢房。 待到龙骑卫将那十多名囚犯驱赶到光线稍微亮些的地方,刘辩这才看清,这十几个囚犯,一个个都是满脸满身的血污,早已被折磨的没了人样。 第473章 他们一定会出城 按着腰间长剑的剑柄,刘辩微微蹙起眉头,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冷逼视着被龙骑卫驱赶到监牢大厅内的十多个刺客。 这些刺客身上还穿着墨色的深衣,不过他们的深衣已是不像头天晚上那般乌黑、光鲜。 他们每个人的衣衫上,都沾染了成块成块的血渍。血渍已然干涸,在刺客们的衣衫上凝结成一块快的硬痂。硬痂摩擦着刺客们的伤口,减缓了他们伤势的愈合,甚至还给他们带来了感染的风险。他们每挪动一下身子,伤口被硬痂蹭到时的剧痛,都会让他们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将十多名满身血渍的刺客推到大厅内,几名龙骑卫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刘辩。 刘辩并没有看那几名龙骑卫,他的眉头紧紧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被龙骑卫揪出来,一个个瘫倒在大厅内的刺客们。 看着这群刺客,刘辩心内不免有些唏嘘。这群刺客一个个生的都是身形魁梧,模样很是剽悍,其中有好几个人,深衣袖口被撕破,还露出了琼结的肌肉。 虽然他们的手臂上也糊着黑红色的血渍,可这却并不影响展现他们那健美的手臂。 如此壮硕的刺客,不过是经受了一整夜的折磨,便成了这般模样,无须在场的龙骑卫明说,刘辩已是晓得这些人遭受了怎样的酷刑。 “你等是何人所遣?”冷冷的逼视着这十多名汉子,沉默了好一会,刘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冷,冷的就犹如一股灌入监牢的寒风,偌大的监牢几乎都被这股冷风冰封、凝固。 十多个被擒的刺客,听到刘辩开口说话,一个个浑身哆嗦着,监牢内甚至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牙关打颤发出的“咯咯”响声。 “殿下在问你等,快些回话!”被擒的刺客们还在哆嗦着,一个龙骑卫兵士向他们怒骂了一声,跨步上前,朝着一个刺客的后脑上猛的蹬了一脚。 龙骑卫的脚是搁到刺客的后脑上,才陡然发力。刺客的后脑并没有直接遭受大力踹击,可在后脑受力之下,他的上半身猛然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的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顿时被撞晕了过去。 “我等并不知晓!”那刺客被龙骑卫一脚蹬的脑袋撞在地面上晕死过去,一旁的另一名刺客,惊惧之下赶忙跪伏在地上,哭嚎着对刘辩喊道:“我等乃是一个紫膛面皮的汉子雇来的游侠……” 由于受过酷刑,那刺客的身子很是不便,他跪伏在地上姿势,倒是与趴伏并没有多大差别。 “殿下在此,还不老实!”那刺客的喊声还没落,一个龙骑卫就大喝了一声,纵步朝他蹿了过去。 “且慢!”就在那龙骑卫的脚即将踏到哭喊的刺客脊背时,刘辩向那龙骑卫低喝了一声:“此人并未说谎!” 刘辩开口说话,那龙骑卫已经抬起的脚悬停在半空,随后缓缓的放了下去,退到了一旁。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却还在恶狠狠的瞪着伏在地上的刺客。 只是听了刺客的一句话,刘辩就晓得他没有说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满心的不解,就连瘫软在地上的一群被擒刺客,也是挣扎着仰起脸,满面愕然的望向刘辩。 望着刘辩时,这些刺客虽然一个个还浑身哆嗦着,可他们的神色中,却多了几分对活下去的期望。 “一条活路,一条死路!”看着那十多个被折磨的几乎快没了人样的刺客,刘辩语气很是冷漠的向他们问了句:“你等选择哪条?” “我等选择活路!”刘辩的话音刚落,十多个刺客立刻便七嘴八舌不住口的应着。 “好!”嘴角终于牵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刘辩接着对这十多个刺客说道:“若是本王料想不差,那紫膛面皮的汉子,今日即便不出城,明日也定然会逃出当城。你等分为几拨,守在城门处,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即刻指认!若是指认出了正主,你等尽皆免死,若是让那人逃脱……” 话说到这里,刘辩再次敛起了笑容,眼睛微微眯了眯,从他那眯起的眼缝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寒芒,冷哼了一声对那群刺客说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字:“死!” 当这个“死”字从刘辩口中说出,所有的刺客浑身再次打了个激灵。刚刚生起的一丝对活下去的希望,就犹如才蹿腾起、还没形成势头的火苗,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带他们涮洗,换上干爽衣衫!”为求得活路,刺客们忙不迭的应诺着刘辩的要求,刘辩则向监牢内的几名龙骑卫交代了一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阶梯走了过去,上了两级阶梯,刘辩突然又止住脚步,仰脸望着阶梯上口淡淡的丢下了一句:“洗涮干净,帮他们换上守城兵士衣甲,立刻带至城门认人!不得有半分迟延!” “诺!”几名龙骑卫齐齐抱拳躬身应了一声,目送刘辩领着张辽、高顺踏上阶梯离开了牢房。 刚走出小屋的房门,刘辩就站在小屋门外,深深的吸了口气。 监牢内的空气太过浑浊,浑浊的气息使他感到胸口都一阵阵的憋闷,到了外面,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刘辩这才觉着胸腔舒坦了许多。 “高将军!”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刘辩跨步朝监牢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跟在身后的高顺说道:“大军已然出征,明日你便接手羽林、虎贲二卫,承担操练他们的职责。本王想知道,在我等离开当城之前,高将军可有信心将羽林、虎贲二卫练成?” “回禀殿下!”跟在刘辩身后,高顺一边向前走,一边双手抱拳,对刘辩说道:“时日太短,恐怕……” “嗯!”不等高顺把话说完,一只脚已经踏出监牢大门的刘辩止住脚步,转身面朝着高顺,言辞很是恳切的对他说道:“将军只须尽力,练到什么程度,便是什么程度!待到我军攻破公孙瓒,我等返回洛阳之时,羽林、虎贲二卫再交由将军好生操练!” “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托!”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尽的信任,高顺心内一暖,赶忙双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句。 朝高顺微微一笑,向他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再没多说什么,抬脚走出了监牢大门。 一个多时辰之后,从洛阳军出征的震撼中缓过神来的当城百姓,纷纷走上街头,过起他们平日已然习惯的日子。 虽说眼下幽州一带正在打仗,在战事稍止的间歇,城内城外的百姓还是有些营生上的往来,城外无有敌军的情况下,城门也是会打开,便于百姓进出。 不过战乱之中,虽说有些人为了营生,需要来往于城内外,可更多的百姓却是能不出进城,便会尽量不在城门口徘徊,生怕一个不好,便会惹火上身。也正是因此,当城的城门处,并没有多少来往的人群。 青石铺设的街道上,一辆纯黑箱体、由两匹健马拉着的马车,缓缓的朝城门驶来。 马车的轱辘倾轧在青石路面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轱辘每发出一声响,坐在车厢内的人便会将拳头攥的更紧一些。 不知是否因太过紧张,此人的指甲已掐入了掌心,可他却浑然未觉,心内只期盼着马车早些行出当城城门。 越是期盼的事,往往发生时便会多几分波折。马车才行到离城门尚有七八步的地方,一个守卫城门的投诚蓟州军从侧旁走到城门正中,抬起一只手臂,向那马车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驾车的御手见有兵士挡在前面,不敢硬闯,赶忙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何人出城?”待到马车停下,拦路的兵士先是狐疑的将御手打量了一遍,随后走到马车的车厢旁,一边向那御手发问,一边伸手想要拉开车门。 “我家先生乃是外乡客商!”马车被兵士拦住,驾车的御手早是紧张的额头上冷汗直冒,见那兵士向车门伸出手,他赶忙歪起身子,朝后望着那兵士说道:“早先小人随先生入得当城办些营生,因大军围城耽搁了离去的时日,今日便是要返乡……” “客商?”一只手已经拉住车门的兵士听了御手的解释,先是冷笑了一下,随后对那御手说道:“既是客商,因何不见货品?纵无货品,总要见些财帛铜钱……” 兵士正说着话,马车的车门突然动了。 完全没想到车门会自行打开的兵士被吓了一跳,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他赶忙朝后跳了一步,一手提着手中的短矛,另一只手持着盾牌,将盾牌挡在身前,警觉的望着打开的车门。 那兵士刚刚退后,立刻便有数名守卫城门的兵士涌了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黄福!”车门打了开来,从车厢里传出了个沉稳且冷静的声音:“给各位军爷拿些酒钱!” “诺!”车厢内的人话音刚落,驾车的御手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车门处,接过坐在车厢内那人递出的一把铜钱。 握着一把铜钱,黄福将铜钱塞进最先挡住马车去路的兵士手中,脸上陪着笑,对那兵士说道:“我家先生乃是外乡之人,出门不易,离家已是有了许多时日,念家也是念的紧,只盼早些行路,还望几位军爷通融一二。” 接过黄福呈上的铜钱,那兵士将铜钱放在手中,轻轻掂了掂,脸上漾起了一抹笑意,对那御手说道:“兵荒马乱的,商贾四处奔波营生,着实不易。你家先生想来也不是甚坏人,只是我等守着城门,眼下并非平日,敢请先生下车步行,待到出了这城门,先生只管自便,即便有些事头,也是不与我等相干!” 兵士说了这番话,黄福满脸纠葛的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头朝马车车门看了一眼。 坐在车厢内的人显然也是听到了兵士的这句话,他沉默了片刻,便以水波不惊的语气说道:“军爷已是通融,若不下车,也是说不过去……” 这句话的话音尚未落下,从车厢里便钻出了一个人来。 此人穿着绛红色华服,身形很是魁伟,尤其是他那紫膛色的面皮,与华服的颜色相配,色泽相近,竟是颇显有几分相得益彰。 双手扒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那人环顾了一圈马车外的几名兵士,见兵士们脸上的神色并无异状,这才抬脚下了马车。 第474章 为何将他留下 “就是他!”紫膛色脸庞的汉子刚下马车,城门处,一个靠墙壁坐着、眼睛一直盯着马车的兵士突然抬起手,大喊了一声:“就是他领人意图闯入监牢!” 靠墙壁坐着的兵士喊声刚落,从离城门不远的小巷,立刻便“呼呼啦啦”的涌出了数十名身穿大红衣甲、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龙骑卫。 见小巷中冲出了一群龙骑卫,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紫膛脸色汉子吃了一惊,想也没想,便朝城门口蹿了过去。 龙骑卫个个剑术高绝,已是天下人皆知,这汉子虽说算得是个在世间还颇有名望的剑客,却也不敢托大,以一人之力,同数十名龙骑卫厮杀,逃跑便是他唯一可做的选择。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在他逃窜时,拦在马车前的几个兵士,并没有上前阻拦他,反倒在他朝着城门冲出的那一瞬,撤步闪到了一旁,给他让出了通路。 还没从这几个兵士的反应中回过神来,紫膛脸色的汉子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弩箭上弦的声响。 他下意识的循着声响抬起头来,只见城墙上,十数名龙骑卫,早已将弩箭上弦,瞄准了他。 就在这汉子抬头的那一刹,城墙上的一名龙骑卫将弩箭稍稍上抬了一些,手指轻轻扣了下弩箭的机簧。 伴随着“崩”的一声轻响,一支弩箭划破空气,带起一股劲风,朝着那驾车的御手飞了过去。 御手显然没想到龙骑卫会最先选择射杀他,当弩箭“噗”的一下插入他脑门时,他瞪圆了眼珠子,满脸不敢相信的凝视着向他发射箭矢的龙骑卫。 锋锐的箭簇刺穿了御手的额头,贯穿了他的颅脑,带出一蓬鲜血和脑浆,自御手的后脑透出尖端。 额头上插着箭矢,御手圆睁着双眼,身体笔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清楚的听得到身后有人倒下,紫膛面皮的汉子并没有止步,眼见就要冲到城门口。 奇怪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城墙上早已端起弩箭瞄准了这汉子的龙骑卫,并没有抠下机簧,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冲到了城门洞内。 “擒住他!”就在那汉子即将冲到城门口时,随着一声大喝,一只巨大的网自城墙上落下,朝他兜头罩了下来。 那汉子也非等闲人物,感觉到城头上落下了甚么物事,根本不仰脸往上看,身体一蜷,向前翻了个跟头,竟避开了那张大网。 险险的避开大网,那汉子两腿一蹬蹿了起来,纵身向近在眼前的城门口冲了过去。 眼见他就要冲出城门,城门外突然闪过了一道黑影,一柄锋锐的长剑笔直的指向了那汉子的咽喉。 前方陡然出现了一柄长剑,紫膛脸色的汉子在奔跑中,一把抽出腰间长剑,朝着前方挥去。 持剑挡在他前面的人,见长剑挥来,只是嘴角稍稍牵起了一抹淡然的笑意,随后将手腕一翻,原本指着那汉子的长剑变换了个角度,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半圆,剑锋不偏不倚的削向那汉子的手腕。 城头上,刘辩双手按着城垛,微微倾着身子观望着城下俩人的厮斗。由于俩人站位几乎就在城墙脚下,他看的并不是十分真切,不免要将身子朝前探上一些。 “殿下,莫要摔了下去!”刘辩的身子才探出了一些,跟他一同来到城墙上的高顺就赶紧关切的对他说道:“邓将军定可将此人擒获,殿下只管放心。” 双手按着城垛,刘辩将身子退回了一些,扭头朝身后的高顺和张辽微微一笑,对他们说道:“邓展来到当城,本王让他蛰伏一日,眼下看来,倒是真个有了用处!这天下剑客,恐怕除了帝师王越,再无人是邓展的对手!” “殿下英明!”高顺和张辽抱起拳,颇是有几分拍马屁的意思齐声赞了一句。接着张辽便向刘辩问道:“只是当城共有四处城门,殿下又如何晓得,此贼会从北门而出?” “擒住此人,顶多只是晓得是谁在本王背后下黑手!”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刘辩看着张辽,对他说道:“正主此时恐怕已然离开了当城。逃离区区当城,暗中操纵之人尚可想到欲盖弥彰、舍近求远,可是难对付的紧啊!” “既是晓得,殿下因何不多派人手,将正主擒住?”刘辩的话音才落,张辽就满脸不解的对他说道:“若是擒了正主,恐怕比擒得一个剑客,获取的讯息更多!” “嗯!”刘辩扭过头,面朝城外,听着城下传来的剑击声,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等下手终究是慢了些,想来这个剑客,也是对方刻意留下,否则应是早已出城……” “啊?”听到刘辩说的这番话,张辽和高顺都是一脸愕然的望着他,不晓得对方为何要将这个至关重要的剑客留下,故意让刘辩擒住。 微微蹙起眉头,望着城外,刘辩心内也是有些疑惑。自打收网展开,他便感觉到,连番刺杀他的幕后指使,恐怕已是早一步离开了当城,留下这个剑客,除了会让刘辩彻底的调转矛头,针对幕后意图对刘辩不利的一方豪雄,再无其他好处。 那么这个人,又为何这么做? 自打在城墙上看到那紫膛面皮的汉子下了马车,这个谜团就一直在刘辩的心头萦绕。他想了一千个理由,可一千个理由好像都不成立,真相,或许只有等到对方愿意揭开的时候,才会现出谜底。 城下的金铁交鸣声还在持续,不过却要比先前凌乱了许多。站在城头上的刘辩,正聆听着铁剑交击的声音,突然听到城下传来了一群龙骑卫的叫好声。 当龙骑卫的叫好声落下,下面的争斗声已然止住。 刘辩回过头,朝身后站着的张辽和高顺摆了下手,对他们说道:“想来邓展已是将那剑客擒获,我等下去看看!” “诺!”二人应了一声,跟着刘辩,一溜小跑下了城墙。 刚走到城门处,刘辩就看到在城门口围着一群龙骑卫。 见刘辩下了城墙,围成一团的龙骑卫赶忙撤步让开,给他让出了通路。 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是一个两条大腿和右手手腕汩汩冒着鲜血、瘫坐在地上的紫膛脸色汉子,在那汉子身前,站着手持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的邓展。 “殿下!”看到刘辩,邓展双手抱剑,向刘辩见了个礼。 朝邓展点了下头,刘辩走到那紫膛脸庞的汉子身前,双手背在身后,一边低头看着那汉子,一边绕着那汉子走了一圈。 瘫坐在地上,那汉子兀自仰着脸,满脸怒容的瞪着刘辩,好似全然不顾被邓展刺伤的伤口。 不过刘辩却晓得,邓展刺出的这几剑,剑剑都是直取那汉子的经脉,经脉被挑断,恐怕那汉子即使是痊愈,将来也是行不得路、拿不得剑了。 “押到官府!”绕着那汉子走了一圈,刘辩止住脚步后,朝那汉子摆了下手,向一旁的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待到一众龙骑卫应了一声,刘辩并未多说话,转身向城内走去。 张辽和高顺自是紧跟着刘辩。站在紫膛面色汉子身前的邓展,待到几名龙骑卫将那汉子捆了,也小跑着向刘辩等人追了上去。 “此人与邓将军怕不是斗了五六十招?”邓展刚追上来,走在前面的刘辩就对他说道:“能与将军如此缠斗,此人想来也是个人物。” “是!”跟在刘辩身后,邓展一边走一边应道:“末将倒是认得此人,他本是河套人氏,常年与匈奴人杂居,前两年来了中原,好似投在了袁术帐下!” “如此一说,无须再审了!”扭头朝邓展微微一笑,刘辩对邓展和一旁的高顺、张辽说道:“早先本王已是猜到连番遇刺,与那袁术相干……” “殿下!”刘辩话音才落,一旁的张辽就很是不解的向他问道:“袁术与袁绍乃是兄弟,因何袁绍一心追随殿下,而袁术却……?” “文远有所不知!”扭头看了张辽一眼,刘辩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稍稍放缓了些步伐,一边向前走,一边对张辽说道:“袁绍乃是庶出,袁术则是嫡出。此二人虽是同父异母,自小却因庶嫡之分多有不和。再兼袁术日前从孙策处得了传国玉玺,恐怕是早有称帝之心……” “娘的!”说出袁术早有称帝之心,向来话不是很多的张辽顺口骂了一句:“区区袁术,竟敢如此托大。他若称帝,末将愿率军攻破淮南,将他从老巢中揪出,抽筋扒皮!” “文远无须焦躁!”停下脚步,朝张辽摆了摆手,刘辩的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对张辽说道:“天要其亡,必使其狂。袁术称帝,无非跳梁小丑耳,我等何须介意?” “殿下!”安抚了张辽一句,刘辩正要转身继续向前走,跟在他身后的邓展快步上前,抱拳立于刘辩身侧对他说道:“末将前往当城的路上,于半道曾路过一个小村,无意间撞见了一拨人……” “哦?”从邓展的话中,刘辩听出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意味,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一边缓步向前走着,一边沉吟了片刻,才对邓展说道:“此事容回官府再说!” 邓展头天来到当城,刘辩由于连续两日照料管青未有歇息,太过困乏,在得知他已经入城的消息时,只是向传讯的羽林卫吩咐了一句,让他且莫出外露面,并未来及与邓展相见。 虽是没有让邓展在街道上将路上遇见的事说出,刘辩心内却隐隐的感觉到,这件事恐怕与当初他在邯郸遭受伏击,和邯郸城内发生的一些古怪现象有所关联。 一路上,刘辩的眉头都紧紧的拧着,面色阴沉的可怕。 街道上,本来还是有些百姓走动,商铺也多开门做起营生。可刘辩等人经过时,城内的百姓,却像是见了瘟神一般,赶忙躲了起来,只不过商铺却不敢因他经过而关上大门,生怕一个不好,反倒惹了祸事。 刘辩倒也不在意当城百姓如何反应,反正在这座城内,他也不会耽搁太久,等到管青伤势大安,他便会领着三卫追赶主力大军。 之所以在当城,除了下令要百姓各自经营营生,再没有采取任何安民措施,只因刘辩考虑到,若是将当城如洛阳一般治理,百姓适应了洛阳百姓的生活方式,恐怕日后袁绍接管此处,会给袁绍留下许多困扰。 第475章 莫名其妙说了实话 两名龙骑卫半拖半架的将被邓展重创的汉子拽进了官府前厅,到了厅内,将那汉子朝地上重重一丢,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退后两步,立于那汉子身后。 双腿受了重伤,被两名龙骑卫向前一搡,那汉子“噗嗵”一声摔倒在地上,几乎是趴伏在了地上。 上身被麻绳紧紧的捆缚着,两条腿虽是没被捆住,却受了重伤根本无法使力,那汉子的身躯在地上扭动了好一会,腿上的伤口在地面上蹭出了两大滩血渍,才勉强翻了个身,坐在了地上,瞪眼望着坐在前厅上首的刘辩。 汉子望着刘辩,刘辩也在看着他。俩人的目光相接,刘辩从那汉子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恨意。 “你好似颇为憎恨本王!”双手按在桌面上,刘辩死死的逼视着那汉子,以一种近乎冰冷的语气,向那汉子问道:“本王与你素昧平生,又如何会让你憎恨如斯?” “哼哼!”上半身被紧紧的捆缚着,两腿微微蜷曲着坐在地上,凝望着刘辩,那汉子突然很是深冷的冷笑了两声,眼睛里的恨意比先前更甚,咬着牙对刘辩说道:“洛阳王!你可忘记当初在弘农小村,你屠杀的匈奴人?” “你是匈奴人?”听了那汉子的话,刘辩的眉头突然紧紧的皱了起来,很是诧异的向那汉子问了一句。 返回官府的路上,邓展虽是对刘辩说过,此人生长于河套地区,却并没说他是个匈奴人。 这汉子的脸庞泛着紫膛色,皮肤的毛孔也很是粗糙,脸颊就像是怎么洗还是会残留着污秽一般,与居住于中原的汉人很是不同,倒是更像过着游牧生活的匈奴人。 “不!”几乎已是把那汉子认做了匈奴人,让刘辩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汉子竟断然的摇了摇头,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朗声回答道:“某乃汉人!” “既是汉人,本王杀一两百个匈奴人,与你何干?”汉子的话刚落音,刘辩就嘴角撇了撇,很是有些蔑视的对那汉子说道:“莫非你认了匈奴单于为义父?” 刘辩的一句话,带着浓重的讥诮和轻蔑,却把厅内站着的邓展和张辽、高顺都给逗乐了,仨人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阵同样带有蔑视的笑声。 两腿微微蜷曲,坐在厅内的汉子,虽说浑身乏力,可他终究也是个剑客,骨子里还是有着剑客的傲性。 邓展等人的笑声虽是不大,可听在那汉子的耳中,却是异常的刺耳。 “某虽为汉人,却于河套出生,与匈奴同吃同住,骨子里早已流淌着匈奴人的血!”怒目环视着刘辩等人,那汉子额头上青筋高高崩起,恨声对刘辩说道:“当日死于弘农的匈奴人中,便有某孩提时的玩伴。正是因此,某得知有人要杀洛阳王,才慨然前往。今日落入你等之手,只求一死……” “放肆!”那汉子的话尚未说完,立于他身后的一名龙骑卫就大喝了一声,跨步走到他身前,一手抠着他的衣领,将他揪起,另一只手抡起巴掌,朝他的脸上重重的掴了十几下,骂道:“我把你这个忘了祖宗的泼才!与匈奴勾连,尚不晓得悔改,竟是胆敢对殿下如此说话,当心某宰了你!” 这十几巴掌抽的是又重又狠,在“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后,那汉子被抽的脸颊青肿,嘴角也渗着一丝血渍。不过他并没有服软,反倒恶狠狠的瞪了抽他耳光的龙骑卫一眼。 龙骑卫见他瞪眼,抡起巴掌,作势又要抽下去,刘辩却在这时向那龙骑卫说道:“且将他放下!” 听到刘辩说话,揪着那汉子衣领的龙骑卫这才放下了高高扬起的手臂,忿忿的将揪着那汉子领口的手向前一搡,把那汉子搡翻在地,瞪了那汉子一眼,才撤步站到一旁。 被龙骑卫搡了一把,那汉子一屁股栽在了地上,仰面倒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儿。再一次挣扎了好一会,他才勉强又坐了起来。 由于脸颊刚被重重的抽过,而且起身时又太过用力,他的脸已是憋成了紫胀色。 端坐于矮桌后,刘辩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凝望着那汉子,目光中的神色,也是要比方才更加冷厉了几分。 自从在弘农第一次与匈奴斥候遭遇,刘辩对匈奴人就多了几分留意。他虽是不太喜欢匈奴人,却并未达到憎恨的程度,对匈奴采取的态度,也是只要匈奴不入中原,他便不会主动领军杀入河套,以免过早多线作战,使洛阳军陷入不利的境地。 虽是暂时不想与匈奴彻底反目,但刘辩却无法容忍一个汉人,将自己当做匈奴人,面对匈奴人屠杀中原百姓,可泰然处之,而匈奴人被杀,反倒会表现出义愤填膺的姿态。 当那汉子说出他是汉人,却因匈奴人被杀而憎恨刘辩时,刘辩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名词――汉奸! 可转念一想,汉奸这个词用来形容眼前的汉子,却是有些不太稳妥,毕竟这汉子并非在匈奴进攻中原时投靠过去,而是原本就生长于河套地区。 想到这一层,刘辩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不过语气依旧冰冷的向那汉子问道:“如此说来,你等连番刺杀本王,乃是匈奴单于在幕后指使?” 刘辩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那汉子怔了一下,两眼圆睁,目光中竟是流露出了一抹慌乱。 虽说这抹慌乱散去的很快,却是没能逃过刘辩的眼睛。不过刘辩并没有紧紧逼问,而是蹙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那汉子。 被刘辩那双如同利刃般的目光逼视着,那汉子只觉着浑身就好似正被尖刀一片片的切割着一般难受,虽说他强自镇定,使得脸上的恐慌消退了下去,可心内却很是不平静,好一会也没回答刘辩的问题。 “看来是了!”等了一会,刘辩微微仰起脸,望着房顶,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本王向来睚眦必报,绝不曾有遭人暗算却不思****的大度。攻伐公孙瓒,便是因公孙瓒屡次对本王使绊,他既是不想好过,本王便将他从这世间抹去,以遂了他的心愿。匈奴单于,看来也是要步公孙瓒后尘……” 这句话,若是出自任何豪雄之口,瘫坐在厅内的汉子,都可能觉着说话之人未免有些托大。南匈奴虽说眼下实力已是无法与数百年前的匈奴相比,却也没有弱可任人宰割! 可这番话出自刘辩之口,听在那汉子的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洛阳军的强悍,天下间有目共睹,而且身为汉室宗族,且又是昔日皇帝,刘辩振臂一呼,恐怕许多豪雄便会群起响应。区区匈奴,多是抵挡不住中原豪雄的雷霆一怒! “不!”当刘辩流露出要进攻匈奴的意图时,那汉子赶忙向前挪了挪臀部,想要朝刘辩靠近一些,语气中透着焦躁的对刘辩吼道:“某等行刺,并非奉匈奴单于之命……” “那便是袁术了?”不等汉子把话说完,刘辩突然插了一句。 “是……”刘辩这句话,插的是恰到好处,那汉子甚至没来及思索,便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这个“是”字出口之后,那汉子陡然间好似明白了甚么,双眼瞪的更圆了一些,嘴唇哆嗦着,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实话已然说出,便无须多做辩解,本王岂是可容你愚蒙之人?”嘴角牵起一抹蔑视的笑容,刘辩先是向那汉子说了一句,随后朝站在那汉子身后的两名龙骑卫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将此人带下去!” “诺!”刘辩只是吩咐将那汉子带下去,并未说要对他如何处置,两名龙骑卫也不便多问,只当刘辩是要他们将这汉子带至监牢关押起来,赶忙向前跨了一步,齐齐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瘫坐在地上,那汉子兀自瞪圆了两眼,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刘辩。 直到他承认是奉了袁术之命前来刺杀刘辩,他都还没明白过来,方才为何会那么急切、根本不暇多想,便说出了真相。 被两名龙骑卫连拖带拽,那汉子就犹如一条死狗般被拽出了前厅。待到那汉子被两名龙骑卫带走,一旁的邓展跨步向前,立于刘辩侧首,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此处恐怕刺客并非只有此一拨!” “哦?”邓展的话音才落,刘辩就转过脸,望着邓展,向他问道:“邓将军方才说过,于路途之中遇见了一些人,不晓得是甚么人?” “意图赶往当城的刺客!”双手抱拳,邓展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前来当城的路上,曾引领十多名随末将一道行动的龙骑卫借宿于一小村。夜间末将起身更衣,恰巧听到对面房内传出二人说话之声……” 话说到此处,邓展稍稍抬起头望了刘辩一眼,见刘辩神色如常的看着他,才又将头低了下去,接着对刘辩说道:“二人说话声虽是很小,可末将却于其中听到辽东、吕布等字眼……” “万不可能!”邓展的话音刚落,立于一旁的高顺就跨步上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曾于温候麾下从事,对温候也是颇为了解。温候虽是反复无常、肚量狭小,可眼下却是断然不会与刺客勾连,意图对殿下不利!” “高将军险些遭温候所害,却还直言向本王如此陈述,可见将军人品高洁!”双手按着桌面,刘辩稍稍欠了欠身子,抬手向高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将军但有所想,只管道来,本王洗耳恭听便是!” 在刘辩面前,替吕布求情,高顺心内多少也是有些忐忑,毕竟他曾于吕布麾下做过将军,若是刘辩气量稍稍小上一些,不怀疑他与吕布有着一些说不清的勾连,恐怕也是不太可能。 双手抱着拳,很是忐忑的抬头看了刘辩一眼,见刘辩面色如常,并未因他为吕布开脱而现出半分不快,这才壮了壮胆子对刘辩说道:“温候虽是利欲熏心,可如今殿下乃是他可依仗的唯一靠山。且不言温候麾下兵马同洛阳军实力相差百倍,即便温候实力足够,也是希望可通过殿下赏识进而博取功业,如何会做出于殿下不利之举?” 第476章 第三拨刺客 “将军言之有理!”先是向高顺微微一笑,应了一句,随后刘辩扭过脸望着邓展,向邓展问道:“那些刺客眼下身在何处?” “殿下恕罪!”刘辩问起邓展于路途上遭遇的刺客,邓展赶忙抱拳躬身,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的说道:“末将当时只想到不可让刺客来到当城对殿下不利,却是未有想到太多,已然于次日上路之时,将他们截杀于半道……” “哦!”邓展说话时,刘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邓展的脸,待到邓展将话说完,他才轻轻应了一声,略作沉吟,便对邓展说道:“邓将军,自今日起,龙骑卫便由将军统领,至于羽林、虎贲二卫,则交由高将军操练!” “诺!”虽说一直训练三卫,却始终没有得到指挥权的邓展,得知刘辩将龙骑卫交给了他,心头一喜,赶忙应了一声。可想到同样受过他训练的羽林、虎贲二卫交给了刚投效的高顺,心内便不免萌生了一丝不爽。 不过不爽的感觉并不是十分强烈,毕竟在邓展看来,羽林、虎贲二卫与龙骑卫在战力上,多少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而且当初虎贲卫与高顺训出的陷阵营演练,也确实并非陷阵营对手。 操练羽林、虎贲二卫,在邓展看来,也是高顺更为适合。 “高将军、张将军!”将龙骑卫的兵权交给了邓展,刘辩又扭头向高顺和张辽说道:“自今日起,羽林、虎贲二卫,便交由二位将军操练,本王期待着不日之后,可见到两支进可攻、退可守的铁血强军!” “殿下放心!”高顺和张辽得了命令,跨步上前,抱拳躬身齐齐对刘辩说道:“末将必不辱使命!” 向二人下令之时,刘辩并没有将羽林、虎贲二卫的兵权交给他们,只是要他们操练两卫兵马。 二人也是晓得,二卫兵马的指挥权,刘辩定是另有打算。新投效到刘辩麾下,便从邓展那里接手了羽林、虎贲二卫的操练权,对二人来说,已是得了刘辩的莫大恩典。 “来人!”待到张辽、高顺领命退到一旁,刘辩接着便向屋外喊了一声。 一名守在门外的羽林卫随即进入屋内,立于临门的位置,面朝刘辩抱拳躬身,等待着刘辩的指示。 “即刻传令羽林、虎贲二卫!”扭头看着站在门旁的羽林卫,刘辩向他说道:“二卫兵马悉数跟随高顺、张辽二位将军操练,若是有人胆敢不服管束,本王自会亲自责罚!你等也将守卫官府之责转交于龙骑卫,前去参加训练!” “诺!”虽是早已知晓高顺会接管二卫的训练,可刘辩真正下达命令时,立于临门处的羽林卫还是怔了一怔,不过他并没有片刻迟延,立刻便应了一声,退出了屋外。 “二位将军且去接管兵马,邓将军留下!”羽林卫兵士刚刚退出,刘辩就向屋内仨人吩咐了一句。 晓得刘辩和邓展有话要说,高顺、张辽赶忙告了个退,离开了前厅。 “邓将军!”二人刚刚离去,刘辩就微微蹙起眉头,扭过脸,唤了一旁的邓展一声。 听到刘辩唤他,邓展赶忙跨步上前,立于刘辩正前方,双手抱拳,深深一躬,对刘辩说道:“末将在!” “当日你果真未有听清刺客所言?”微微蹙着眉头,刘辩的目光如同两道锋锐的利刃一般刺向了邓展,再次向邓展追问起当日小村内遇见刺客的情景。 刘辩再次问起刺客之事,邓展抱拳躬身,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殿下若是不问,末将也是正要告知殿下。当日末将距刺客说话的房屋甚近,二人所言,无不尽纳耳中,只是方才……” “好了,说吧!”晓得邓展刚才不说,是因高顺、张辽尚在厅内,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向邓展问道:“刺客究竟受何人派遣,欲来加害本王?” “觊觎殿下者,明面上恐怕是有三股刺客!”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邓展面色很是凝重的说道:“袁术麾下刺客,只是其中一股,也是最为按捺不住,尚未等到绝佳时机,便迫不及待动手的一股。另外两班刺客,其中一支来自北方,而另一支则来自……” 话说到这里,邓展顿了一顿,抬起头看了面色森冷的刘辩一眼,才又低下头小声说道:“来自洛阳!且三股刺客彼此均有勾连,若要连根拔起,恐怕不易!” “嗯?”有一支刺客来自北方,刘辩并不觉着奇怪,可另外还有一支来自洛阳的刺客,便让刘辩心内多了几分狐疑,他微微蹙起眉头,向邓展追问了一句:“洛阳刺客,乃是何人所遣?” “不晓得!”邓展摇了摇头,神色也是十分迷茫的说道:“末将于墙根下听到的,并不齐全。后来伏击刺客,拷打之下,虽是从刺客口中得知他们来自洛阳,可这些刺客也只是由人传达指令,至于幕后指使者,却是不知!末将正是担心洛阳来刺客之事传入城内,会招致坊间及军中将士猜测,才斗胆未经殿下允诺,便将所有刺客悉数斩杀!” 刘辩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间越发的多了几分凝重。 洛阳乃是他的本营,整个天下都可能会有人派遣刺客要他性命,唯独洛阳,是刘辩从来没想到过的。 如此说来,洛阳城内也是有着一股反对刘辩的势力,若不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将来洛阳军征伐天下,恐怕会掣肘诸多,说不定还会因一蚁而溃全堤! 洛阳军主力继续向北推进,刘辩在当城一边静待管青身子大安,一边着人调查刺客一事。 于此同时,远在兖州的濮阳城内。 贾诩端坐于临时下处后园的凉亭中,在他面前的矮桌上,摆放着一只檀木棋盘,棋盘上纵横交错,已是落了许多黑白棋子。 矮桌旁,只坐着贾诩一人,并无其他人同他博弈。 还带着几许凉意的春风灌入凉亭,撩起他的发梢,给坐在厅内的他,增添了几许飘逸。 “启禀中郎,西凉马氏小将军求见!”正专注的看着棋盘,一名身穿大红衣甲的洛阳军兵士飞快的跑到凉亭下,抱拳躬身,向贾诩报了一句。 得知马超前来求见,贾诩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从一旁的棋盒中拈起一颗黑色的棋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上,随后便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 “请小将军入来相见!”几声大笑罢了,贾诩站起身,朝抱拳立于亭外的洛阳军兵士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许得意的吩咐了一句。 “诺!”那兵士应了一句,随后转过身,飞快的向外院跑去。 待到兵士离去,贾诩敛起满脸的得意,眉头微微蹙起,走到凉亭的栏杆旁,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亭外不远处一株刚抽出嫩芽不久的垂柳,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没过多会,先前报讯的兵士便引领着马超,快步朝凉亭走了过来。 到了凉亭外,马超先是向矮桌上的棋盘看了一眼,随后抱拳朝背对他站着的贾诩拱了拱手,朗声说道:“中郎在上,末将这厢有理了!” 听到马超说话,贾诩赶忙回过头,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漾满了笑意,对马超说道:“不知马将军造访,有失远迎,还望将军莫怪!” 贾诩终究曾在朝堂做过中郎,如今又在刘辩帐前从事,在他面前,马超也是不敢托大,赶忙保持着抱拳的姿势,躬身对贾诩说道:“中郎如此,直是折煞了末将!” “马将军请入亭内说话!”站在凉亭上,贾诩侧步让到一旁,向马超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超抱着拳,再次向贾诩拱了拱,这才跨步走上凉亭。 上了凉亭,马超无意识的扭头朝一旁的棋盘看了一眼。见马超看着棋盘,贾诩微微一笑,向他问道:“马将军莫非也好博弈之道?” “不!不!”被贾诩问起可通博弈之道,马超赶忙摆着双手,带着几许惭愧的神色对贾诩说道:“末将乃是武人,自小便只懂得随父亲领军厮杀,征伐沙场,倒是向来不惧,可这音律博弈,却是丝毫不通!” “原来如此!”贾诩面带微笑,一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中郎!”将马超让进亭内,贾诩并不问他前来拜访的意图,马超终究是个武将,城府还是不足,见贾诩不问他来此的意图,抱拳对贾诩说道:“早先中郎来此,曾劝曹公出兵,眼下已是过去数日,中郎因何再未向曹公提及?” 马超提及劝说曹操出兵一事,贾诩脸上保持着淡然的笑意,缓缓的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马超,向他反问道:“以将军之意,某该当如何?” “催促曹公!”抱起双拳,面朝贾诩,马超面色很是凝重的对贾诩说道:“家父驻军长安城外,李傕、郭汜一旦联合,大军出城迎战,我军并无胜算。若是我军失利……” “将军莫非看不出,眼下曹公绝不会出兵?”不等马超把话说完,贾诩就淡然一笑,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望着亭外的垂柳,对抱拳立于身后的马超说道:“曹公在等,时机未到,他是定然不会出兵。若是我等催逼甚紧,曹公定会提出一些难以达成的条件,如此谈来谈去,时日耽搁了,却无端的送出诸多好处,倒不如安然等候,时日到了,兖州军自是会挺进长安!” 贾诩的一番话,把马超说的一愣。望着贾诩,马超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向贾诩问道:“敢问中郎,曹公究竟在等甚么?” 第477章 拔刀相助的怪人 转过身面朝着马超,贾诩张了张嘴,好似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神色中透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曹公究竟在等甚么?”正等着贾诩说话的马超,见贾诩脸上现出一抹难色,像是有着甚么难言之隐,不由的焦躁了起来,向贾诩说道:“若是中郎对末将放心不下,末将在此立誓,无论中郎说甚,末将绝不外传。若是外传,便自家割了头颅,向中郎谢罪!” 说着话,马超抱起拳,侧着脸,朝贾诩再次拱了下手。虽说他极力按捺,却还是没能掩饰住神色中的焦躁。 马超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贾诩这才向前跨出两步,走到马超身旁,面色中还带着几分迟疑的向左右望了望。 凉亭外围,只有几名负责保护贾诩的洛阳军如同雕塑般笔直的挺立着,除了这几个洛阳军,附近再无他人,贾诩如此动作,不免显得有些做作。 可心内焦躁的马超,此刻却是只想知道曹操在等些什么,哪里还会发现如此细小的破绽!他只是一脸焦急的扭头看着站在他身侧的贾诩,静静的等待着贾诩把话说下去。 轻轻拉扯了一下马超的衣袖,贾诩将嘴唇凑到他耳边,小声对他说道:“曹公在等马氏大军溃败!” “啊?”听了贾诩这句话,马超怔了一下,两眼瞪的溜圆,扭头望着贾诩,神色中还带着些许怀疑的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中郎切不可乱说!” “将军若是不信,那便罢了!”从马超的话里,听出了几许半信半疑的意味,贾诩微微一笑,撤步站到一旁,摆了摆手,对马超说道:“将军只当某在说笑,莫要放在心里便是!” 贾诩越是如此,马超脑海中越是联想的多。想着曹操这几日的举止和对他并不算热情的态度,马超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沉默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向贾诩问道:“不知中郎因何判定曹公心有他想?” “洛阳王虽曾为天下之主,终究早为董贼所废,如今天下之主乃在长安!”站在马超身旁,贾诩脸上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对马超说道:“李傕、郭汜占据长安,胁迫陛下。将军与令尊满腔忠贞,意欲解陛下于倒悬。可曹公却不得不多做思量,若令父子有意挟天子以令诸侯,曹公贸然出兵,即便攻破李傕、郭汜,不过是将陛下送于他人之手,岂非成了千古罪人?” “天可明鉴!”贾诩毫不隐晦的说出这番话,马超惊的两眼圆睁,赶忙抱拳躬身,以惶恐不安的语气对贾诩说道:“末将父子一心攻破逆贼,救陛下于水火,断然不敢有半分僭越之意!” “将军之心,某甚知之!”双手捧起马超的手腕,将他搀了起来,贾诩轻叹了一声,对马超说道:“可曹公心意已决,即便某前去游说,恐怕也是说不入他耳中。为今之计,或许……” “末将父子该当如何?”贾诩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话头,正聆听着他说话的马超赶忙向他追问道:“请中郎明示!” 马超之所以向贾诩请教解决之道,乃是晓得贾诩曾在董卓帐前出谋划策,论计谋,并不输于曹操麾下一干谋臣。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马超,过了好一会,贾诩才苦笑了一下,对马超说道:“无有他法,为今之计,只有尊父子退兵!” 贾诩说要他们退兵,马超心内自是不甘,可眼下形势不如人,若曹操坚持不出兵,西凉马氏的兵马,恐怕便要悉数葬身于长安城下。 “往何处而退?”脸上带着浓重的不甘,马超向贾诩说道:“返回西凉,舍弃陛下,眼见当今圣上为贼人所制,末将父子日后如何面对陛下?” “启禀中郎,程昱求见!”贾诩正要回答马超的问题,一个洛阳军兵士跑到凉亭下,抱拳躬身向贾诩通禀了一句。 程昱乃是是曹操占了兖州,做了兖州牧之前便投到曹操麾下,戏志才辞世之后,曹操帐前无人,特意将程昱从寿张调至濮阳,军中一应事务,大多由程昱把持。在兖州,程昱的地位已是与日俱增。 得知程昱来访,贾诩与马超相互对视了一眼,朝马超使了个眼色,对马超说道:“将军暂且回避,待某见过程昱,再同将军说话!” “末将先行告退!”心知程昱前来寻找贾诩,定是有要事与贾诩商议,或许事情还关联到曹操出兵长安,马超赶忙向贾诩抱拳告了声退,飞快的跑下凉亭,在一名洛阳军兵士的引领下,朝着后园的一排空厢房走去。 “请程县令前来相见!”待到马超走远,贾诩才向立于凉亭外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兵士应了一声,转身跑向外院,贾诩则在矮桌后坐下,继续把玩起了他的围棋。 没过多会,穿着一身绛红色锦缎华服的程昱,便在那名兵士的引领下进了后园,径直朝着凉亭走来。 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贾诩扭头向凉亭外看了一眼,见到正朝凉亭走来的程昱,他赶忙站起身,下了凉亭,朝着程昱迎了过去。 “寿张令亲自前来,有失远迎,尚请见谅!”到了程昱近前,贾诩抱起拳,朝程昱拱了拱,脸上堆满笑容,对程昱说道:“只是不知寿张令此来,所为何事?” 贾诩先行见礼,程昱赶忙躬身回礼,待到起身后,还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对贾诩说道:“中郎来到濮阳已有数日,上官前来,做下员的本当拜见。只是眼下俗务颇多,直到今日方才抽出空暇……” 说着话,程昱突然止住了话头,一双眼睛朝四下瞟了瞟,目光直朝不远处的洛阳军兵士身上张罗,竟是没有把话接着说下去。 “寿张令且入凉亭说话!”见程昱的眼睛朝四下乱瞟,贾诩晓得他有话要说,撤步站到一旁,给程昱让出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招呼了程昱一声,随后向引领程昱来到后园的兵士说道:“备办酒宴,今日本中郎与寿张令好生饮上几盏!” 贾诩要那兵士备办酒宴,程昱并未阻拦,也向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中郎请!” 濮阳城内,贾诩接见程昱的同时。远在幽州的当城街道上,五六名龙骑卫正飞快的奔跑着,一边奔跑,冲在最前面的龙骑卫还一边高声大喊着:“站住!再不站住,我等便要放箭了!” 在这几名龙骑卫前方十多步开外,一个穿着淡蓝色深衣的汉子,正低头玩命的狂奔。 那汉子身上的深衣很是老旧,淡蓝色的衣料已是浆洗的发了白,衣服上还打着几处补丁。这个汉子的装扮,与当城城内的百姓并无区别。 若不是他的身形比寻常百姓魁梧、健硕许多,钻进人群中,想要将他寻出来,还真是不太容易。 追赶他的龙骑卫大声呼喝着,蓝衣汉子不仅没有停下,反倒是加快了速度,死命的朝前狂奔。 也难怪那汉子不敢停下,以他犯下的事,若是被身后这群龙骑卫抓住,即便不给当场打死,恐怕也是要在吃不少苦头后,被丢进监牢之内。一旦进了监牢,这辈子恐怕他是再没机会重见天日! 街道上原本还是有些百姓正往来行走做些营生,龙骑卫沿着街道追赶那汉子,路上的百姓见状,生怕惹祸上身,一个个都闪到了路边,其中不少人甚至躲进了街边的商铺。 百姓们闪到了路边,一个个伸头看着正被龙骑卫追赶的汉子背影,指指点点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他们让到一旁,倒是无形中使得那汉子在空旷的街道上无所遁形,只能拼命的加速奔跑。 追着那汉子跑了两条街的几个龙骑卫,此时也是没了甚么耐性。领头的龙骑卫一边奔跑,一边从背后取下强弩,在奔跑中,把一支箭矢搭在了弦上。 就在那龙骑卫端起强弩,要朝那汉子腿上射去的同时,狂奔的汉子前面,突然从街道侧旁蹿出了一条人影。 那人影蹿到了街心,恰好挡住了蓝衣汉子的去路。 正在狂奔的蓝衣汉子见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赶忙拧了下身,稍稍的改变了些奔跑的路径,向要从那人身旁蹿过。 就在他与那人将要错肩而过的刹那,挡在他面前的那人,突然伸出一条腿,朝他下盘绊了一下。 完全没想到那个人会突然向他出手,蓝衣汉子一个不防备,正朝前迈开的那条腿,恰好被绊了个正着。 被绊了一下,蓝衣汉子踉跄着朝前蹿出了几步,就在他险些摔倒,跌跌撞撞的向前冲出了几步,勉强凭恃着强悍的平衡能力,快要稳住身形的时候,刚才对他使了个绊子的人,突然从背后向他蹿了过来,抬脚往他的后腰上蹬了一下。 这一脚蹬的并不是十分大力,却是正巧蹬在那汉子的腰窝上,刚刚要稳住身子的蓝衣汉子,在受了这一脚的作用下,向前猛然一蹿,平衡顿失,一头摔倒在了地上。 洛阳军在当城并未做出甚么特别的举措,因此当城百姓对洛阳军也不是像刘辩属地的百姓那样拥护。 追赶蓝衣汉子的几名龙骑卫,完全没想到,街道上竟会突然蹿出一个人,帮他们将蓝衣汉子拦住。 蓝衣汉子已被撂倒在地,几名龙骑卫不暇多想,纵身蹿了上去,其中一人冲到蓝衣汉子身后,膝盖向下一顶,先是跪在了那蓝衣汉子脊背上,在那蓝衣汉子发出一声闷哼的同时,那龙骑卫将他双臂一拧,拧了个背花。 这龙骑卫刚控制住了蓝衣汉子,另外两个龙骑卫立刻上前,一同把那蓝衣汉子给扭了个结实。 领头的龙骑卫眼看着同伴扭住了蓝衣汉子,转过脸,正要向出手相助的那人道谢,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478章 只能我来杀 当城监牢内,刘辩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监牢一进门的庭院中。 邓展手按剑柄,立于他的左手侧后方。庭院的各个角落,站着许多全副武装的龙骑卫兵士。 每个龙骑卫兵士,都是手按剑柄,神色肃穆的凝望着刘辩前方十数步开外的一片空地。 在刘辩前方十多步开外的空地上,并排站着数十名双手反剪在身后、被麻绳紧紧捆缚着,犹如一个个立起的粽子般的汉子。 这些汉子穿着色彩杂乱的深衣,全都是寻常百姓的装扮,而且他们身上的深衣,一般都相对破旧,许多人的衣衫上,甚至还打着一块快的补丁。 不过这群汉子却有一个共通点,所有的汉子,都是一脸的戾气、身上肌肉很是结实,贲起的肌肉将衣衫撑起,相对宽大的深衣,穿在他们的身上,竟是有着一种如同战袍般的修身效果。 如刀的目光在这群汉子的脸上逡巡着,每个被刘辩眼睛瞟到的汉子,都会下意识的将头垂下去,不敢与刘辩目光相接。 “殿下,蛰伏于城内的刺客,大多落网……”站在刘辩侧后方,看着不远处排成一排的汉子们,邓展压低声音,对刘辩说道:“即便有少数未有落网者,想来近日也是不敢妄动!” “嗯!”望着那群被捆缚着上半身,排成一溜的刺客,刘辩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对邓展说道:“拔起萝卜带出泥,没想到从一个小小的刺客口中,竟能获得如此多的讯息!” “这些刺客如何处置?”立于刘辩身后,看着那几十名被擒的刺客,邓展接着小声向刘辩问了一句。 “杀!”眼角剧烈的抽搐了两下,刘辩转过身,丢下这么一个字,跨步朝着监牢正门走去。 得了刘辩的吩咐,邓展先是朝不远处的一名龙骑卫军官做了个砍杀的手势,随后也转身跟着刘辩,走向了监牢正门。 出了监牢,刘辩刚刚跨上一名龙骑卫牵来的战马,就听到监牢的庭院内,传来了一阵充斥着惊惧的惨嚎声,想来应是里面的龙骑卫开始了屠杀。 听到惨嚎声,刘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抖了下缰绳,策马沿着街道,缓辔而行。 在邓展和十数名龙骑卫的簇拥下,刘辩犹如闲庭信步般走过了两条街道,他刚拐了个弯,才走上第三条街道的街口,突然一提缰绳,勒住了战马,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 刘辩刚止住行进,骑马跟在他身后的邓展就将手按在了剑柄上,一双眼睛不住的向四周逡巡着。 剑客出身的邓展,早培养出了一种常人没有的直觉。走上这条街道的时候,直觉便告诉他,这条街道上有杀气,而且是一股强烈到几乎连他都不一定有把握能够破除的杀气。 街道上,许多店铺还开着门,为数不多的当城百姓,原本还在这条街上往来行走,见刘辩领着十多名龙骑卫来到,百姓们就犹如见了瘟神一般,飞快的躲进了小巷或就近钻进街边的店铺不敢露头。 当城百姓有着如此举动,刘辩也是感到颇为无奈。自打进入幽州,洛阳军只是一路攻城掠地,并未对攻破的城池加以维护,更没有安抚当地百姓。所有攻破的城池,悉数交于前来接管的冀州军,就连投诚的蓟州兵马,也是多没有编入洛阳军阵列。 许多年来,一直处于公孙瓒治下的当城,百姓早习惯了公孙瓒的管理方式,对刚占据城池才几天的洛阳军和刘辩没有归属感,也属正常。 虽说心内多少有点感慨,可刘辩眼下却没有时间太多思量这些,特种兵的直觉告诉他,这条街很危险,比以往任何一次刺客截杀他,都要危险的多。即使有邓展在身旁,这股气息还是浓郁的让刘辩感到心口好似被突然压上了一块巨石。 危险的气息在狭窄的街道上弥漫着,骑在马背上,刘辩冷着脸,微微蹙起眉头,眼睛死死的凝视着前方空旷的街面。 刘辩等人驻马而立,没有继续前进,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凝望着前方这条铺着青石板,不知从哪卷起一股股小旋风的街面。 小小的旋风沿着街面盘旋,卷起地面上的灰尘,在一块块青石板上欢快的跳蹿着,更是给这条街道平添了几许森冷的意味。 就在众人都感到心头生起一阵浓重的紧张时,空旷的街面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深衣的人!一个黑衣如墨,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笔直挺立的人。 虽说刘辩等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前方,却没有一个人看清那人是如何出现。他就像是一个鬼影,无缘无故的便出现在街道正中。 那人离刘辩等人距离甚远,至少有着二十步开外,刘辩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可从那人身上,刘辩却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机正迎面朝他扑来。 单手持着长剑,静静的伫立于街道正中,挡住刘辩等人去路的那人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就好似一座丝毫没有生机的雕塑般挺立着,手中长剑,在阳光下泛着雪亮的光芒。 “殿下……”驻马立于刘辩身后,邓展压低了声音,小声向刘辩说道:“末将这便前去为殿下开路!” “不!”邓展的话音刚落,刘辩就抬起一只手臂,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前方街道正中的那人,回了邓展一句:“静观其变!” 前方挡路的人,已然是长剑出鞘,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和那柄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光芒的长剑看来,任凭是谁,也绝对不会认为他来到此处是心怀好意。 “呃……”被刘辩阻止了的邓展,怔了一下,便没再说话,只是手按着剑柄,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凝视着前方街道上持剑而立的那人。 跟在邓展身后的十多名龙骑卫,从邓展的神色中看出了几乎从没有见过的紧张,一个个也按着剑柄,不住的向身前身后扭着头,防范着从身后再杀出刺客。 双方对峙了良久,终于,挡住刘辩等人去路的那人慢慢的动了。 他右手持剑,长剑的剑尖斜斜的指着地面,缓慢的挪动着脚步,朝刘辩等人慢慢靠近。 那人的步伐很是沉重,他每迈出一步,就好似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每一次脚板踏在地面上,脚下的青石路面都会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好强的力道!”看着那人迟缓前进的步伐,刘辩身后的邓展小声赞了一句,按在剑柄上的手,更是将剑柄又握紧了几分。 持着长剑的人离刘辩越来越近,刘辩也能越发清晰的看清他。 缓慢前行着,那人的头始终低着,就好似生怕前方路面上青石铺的不平整,将他给绊倒在地一般。 由于他低着头,刘辩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是觉着他的身躯好似并不算那么魁梧,深黑色的深衣紧紧的包裹在身上,反倒使那人显得有几分消受。 “是你!”那人越来越近,跟着刘辩一同来到这条街上的一名龙骑卫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名龙骑卫发出了惊呼,持剑的人先是步子缓了缓,在走到离刘辩只有十步开外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来。 包括刘辩在内的一众人,都扭头朝发出惊呼的龙骑卫看了一眼。 见刘辩也看向他,那龙骑卫骑在马背上,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的向刘辩抱拳躬身说道:“启禀殿下,昨日我等擒拿刺客,追了数条街也是未能追上,正是此人出手相助……” “呃!”得知此人曾帮助龙骑卫擒获刺客,刘辩愣了一愣,朝已经近到只有十步开外的那人抱拳说道:“阁下既是出手相助擒获刺客,如今又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洛阳王,只有我来杀!”低垂着头,那人终于说话了,他的嗓音很是尖细,可听在人的耳中,那冷冰冰的话,就犹如严冬里的朔风一般,让人生起一股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放肆!”那人的话音才落,认出他的那名龙骑卫就瞪眼向他吼道:“殿下在此,胆敢造次……” 龙骑卫刚开口,刘辩就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对那人说道:“刺杀本王,也须寻个合适的时机。眼下邓将军便在本王身边,莫非阁下以为,剑术可超越邓将军不成?” “不试怎会晓得?”邓展的名头,显然没有吓住持剑的人,他冷冷的应了一句,手腕一翻,长剑在阳光下耀起一道闪亮的银光,纵身向刘辩冲了过来。 “保护殿下!”那人纵身朝刘辩冲来,驻马立于刘辩身后的邓展大喝了一声,从马背上蹿起,一把抽出长剑,迎着那人冲了上去。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街面上,两道身影相向冲出,就在那两道身影交错而过的同时,刘辩清楚的看见两条银亮的弧光在虚空中一闪而过。 没有金属相撞的清脆响声,没有布帛撕裂的声音,更没有人的闷哼声。一切都是那么的沉寂,就好似街道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手持长剑,背朝着刘辩等人,站在离刘辩七八步开外的地方,邓展静静的站立着。他手中的长剑斜斜的指着侧旁的青石路面,在长剑的锋锐上,还挂着一滴殷红的血珠。 血珠挂在剑尖,阳光照射在血珠上,那颗血珠泛着玛瑙色的光泽,就犹如一颗镶嵌在长剑尖端的宝石,红的是那么的璀璨、那么的夺目! 面朝刘辩,站在离他只有三五步开外的,是那个与邓展错身而过的刺客。 如同邓展一样,那刺客也是保持着长剑斜斜指着侧旁地面的姿势,他的长剑尖端,同样挂着一颗血珠,不过由于距离甚近,刘辩却能看出,那颗血珠是顺着他的手腕,沿着剑身流淌到剑尖上。 第479章 殿下小心 “王越是你的什么人?”背朝刘辩等人站着,邓展保持着剑尖斜斜指向地面的姿势,头也没回,冷冷的向刚才与他错身而过的杀手问了一句。 杀手并没有说话,他摆出了和邓展相同的姿势,只不过他的头是深深埋在胸口,虽然离刘辩很近,却还是没让刘辩看到他的面容。 跟在刘辩身后的十数名龙骑卫,见刺客离刘辩不过四五步远近,赶忙兜马挡在刘辩身前。其中两名龙骑卫甚至夹了下马腹,意欲上前将那刺客拿下。 “退后!”两名龙骑卫刚要动身,背朝他们站着的邓展便大喝了一声,对他们喊道:“你等不是他的对手!” “哼哼!”邓展的话音刚落,那刺客便冷哼了两声,身子一纵,蹿向了路旁的一条小巷,在他逃离的路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渍,很快他的身影便在小巷内消失不见。 待到那刺客蹿进小巷,一直背朝着刘辩等人的邓展才两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邓将军!”完全没想到邓展会受伤的刘辩,见他突然跪在地上,吃了一惊,大叫了一声,赶忙翻身跳下马背,飞快的跑到了邓展身旁。 十数名龙骑卫见刘辩下了马,也连忙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跟着跑到了邓展身旁。 “麻布!”蹲在地上,刘辩朝一旁的龙骑卫伸出手,满心焦躁的大喊了一声。 离刘辩最近的一名龙骑卫,在跑到近前时,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团起来的麻布,刘辩喊声刚落,他便双手捧着麻布,呈递到了刘辩的面前。 跪在地上的邓展,胸前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流出。 接过龙骑卫递上来的麻布,刘辩一手捏着麻布,用两只手抓住邓展伤口处的衣服破口,用力一撕。 受了重伤,跪在地上的邓展,在刘辩撕开他衣衫的那一刹,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额头上已是涔涔的冒出了冷汗。 他晓得正在试图帮他包扎伤口的是刘辩,有心想要阻止,可伤痛却让他的大脑几乎陷入了麻痹状态,他竟是连半个字也说不出口,更不用说抬手阻止刘辩的动作。 将邓展胸前的衣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刘辩用力一扯,竟是把邓展身上的衣服给生生扯了去。 撕开了邓展的衣服,看见那道横亘在他胸前的伤口,刘辩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道伤口又长有深,长度足有大半尺,虽说看不出究竟切了多深,可从那翻开的粉色肉芽和汩汩流淌的鲜血,刘辩却是晓得,这道伤口,至少也有寸多深。 若非邓展是剑客出身,体质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仅仅这条伤口,已是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自从认得邓展,刘辩从未见他与人比剑时受伤,难怪那刺客被邓展所伤,龙骑卫要上前将他擒住,却被邓展阻止。 “你快回去,让伤医在官府内等候!”一边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在邓展袒露的胸口缠裹着麻布,刘辩一边向身旁站着的一名龙骑卫喊了一嗓子。 那龙骑卫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向他的战马,翻身跳上马背,双腿往马腹上一夹,大喝了一声“驾”,策马朝着官府方向疾驰而去。 帮着邓展缠裹好伤口,刘辩也不招呼一旁的几名龙骑卫,伸手托住邓展的腋窝,将他架了起来。 几名龙骑卫见刘辩架起邓展,赶忙上前帮忙,一同扶着邓展,走到了战马旁。 街道两侧的商铺中,一些躲进铺子里的百姓,此时正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见刘辩和龙骑卫扶着邓展上马,不少胆小的百姓又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同几名龙骑卫一道,将邓展扶上战马,将邓展在马背上摆稳,刘辩翻身跳上战马,骑上邓展趴伏的这匹骏马,双腿朝马腹用力一夹,策马先行向官府冲去。 跟在他身后的龙骑卫,见刘辩已经带着邓展冲出,生怕他有了什么闪失,也连忙纷纷上了战马,跟在后面追赶着刘辩。 直到刘辩等人走远,躲在商铺中的百姓才纷纷从铺子里钻了出来,一个个伸头望着刘辩等人离去的方向,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一路疾驰,才到官府门前,刘辩就翻身跳下了马背。 几名守卫官府大门的龙骑卫见刘辩身上沾了许多血渍,又看到邓展趴伏在马背上,赶忙迎了上来。 “伤医来了没有?”那几名龙骑卫正将邓展从马背上抬下,刘辩就急吼吼的向他们吼了一嗓子。 “来了!”这几名龙骑卫,先前已是看到那早一步返回的龙骑卫心急火燎的去找伤医,晓得是有人遭了埋伏受了伤,却没想到受伤的竟会是他们心目中剑术无敌的邓展,被刘辩喝问了一声,一个个都愣了一愣,领着这几个龙骑卫的军官才赶忙应了一句。 得知伤医已经到了,刘辩朝那几个抬着邓展的龙骑卫一招手,向他们喊道:“快!快将邓将军送至伤医处!” 几名龙骑卫不敢耽搁,赶忙抬着邓展,飞快的朝官府内跑去。 此时,跟在刘辩身后的十多名龙骑卫也已到了官府门外,见刘辩领着原先守门的龙骑卫朝官府内跑去,领头的军官将手一摆,朝跟在身后的一群龙骑卫喊道:“兄弟们,下马守门!”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十多名龙骑卫翻身跳下马背,飞快的跑到官府前门两侧,替代了抬邓展进入官府的龙骑卫的位置。 “伤医!伤医!”带着几名抬起邓展的龙骑卫,飞快的跑进官府,刘辩还没跑到伤医所在的厢房,就满心焦急的扯着嗓门大声喊了起来。 听到刘辩的喊声,等在屋内的伤医赶忙迎了出来,向被几名龙骑卫抬着的邓展跑了过来。 由于失血过多,邓展已然昏迷,伤医伸手翻开邓展的眼睑,看了一下他的眸子,赶忙向那几名龙骑卫说道:“抬进屋内!” 几名龙骑卫抬着邓展,从伤医身旁跑过,进屋去了。伤医则抱起拳,向刘辩告了个罪,也跟着跑进了厢房。 站在厢房门口,刘辩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进了房内。 立于临门的位置,看着伤医帮邓展处理伤口,刘辩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心内不禁暗骂着,自从进入当城,果真是诸事不利。 先是管青为保护他受了重伤,这会就连剑术高绝的邓展,也没能逃脱受伤的命运。看着受伤的邓展,刘辩竟萌生了要带领三卫兵马离开当城,另寻去处的想法。 不过他也晓得,即便他离开了当城,与邓展在街市上交锋的这拨刺客,还是会跟着他们的脚步,前往他们下一个驻扎处。离开当城,不过只是个因管青和邓展受伤,而瞬间产生的念头而已! 几名抬着邓展进入屋内的龙骑卫,把邓展摆放在铺盖上,先是站在一旁看着伤医帮邓展处理伤口,等了一会,见伤医无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这才纷纷向门口退去。 待到这几个龙骑卫向刘辩行礼告退离开了房间,站在临门处的刘辩抬脚走向躺在铺盖上的邓展。 伤医已是解开了邓展胸口被鲜血浸透的麻布,正在邓展的胸口撒着一种淡黄色的药粉。 “如何?”待到伤医撒了药粉,正要用布塞塞住陶瓶时,刘辩小声向他问了一句。 “无甚!”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伤医站起身,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伤口虽是在胸前,却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太多。幸而送回及时,稍稍歇息几日,以邓将军之强健,当可康复。若是再晚上片刻,恐怕便是凶多吉少!” “有劳了!”得知邓展已无性命之忧,刘辩终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向伤医告了声劳,对他说道:“密切留意邓将军伤势,定要保得将军安康!“ “诺!“伤医应了一声,抱拳躬身退到一旁。 交代过伤医要好生留意邓展的伤势,刘辩向屋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守在屋外的龙骑卫听到喊声,跨步进了房间,抱拳躬身立于临门处。 “你等好生照料邓将军,吩咐伙房,每日为将军熬些滋补的羹粥,切不可懈怠,本王每日都会来此!若是你等照应的差了,本王定不轻饶!”扭头看着那龙骑卫,刘辩又向那龙骑卫吩咐了一番。 “诺!”进入屋内的龙骑卫,得了刘辩的吩咐,抱拳应了一声。 “王越……”就在那龙骑卫刚刚应声过后,躺在铺盖上的邓展,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听到邓展说话,刘辩赶忙跨步走上前去,蹲在铺盖旁,沾染着干了之后泛着红黑色血渍的手搭在了邓展的肩头,轻声对邓展说道:“邓将军好生歇息,莫要急着说话。” 已经醒了过来,可失血太多的邓展,疲倦的连眼皮都懒得睁上一下。 刘辩关切的让邓展暂且不要说话,邓展却还是倔强的翕动着嘴唇,再一次念叨出了那个名字:“王越……” “王越怎了?”对邓展的脾性很是了解,刘辩晓得若是不让他把话说下去,他定是不肯歇息,于是尽量将语气放的轻缓些,向邓展问了一句。 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可邓展却觉着眼皮就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眼睑剧烈的跳动了好些次,可他却还是没能将眼睛睁开。 “王越的剑……”最终邓展还是放弃了将眼睛睁开的努力,他微微闭着双眼,嘴唇翕动着,很是微弱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小……小心!王……王越……在……在城内!” 强撑着把话说完,邓展脑袋一歪,再次昏迷了过去。 望着邓展,蹲在铺盖旁的刘辩是满脸的愕然。邓展说出的这个消息对刘辩来说太过震撼,帝师王越,曾经教习过穿越前的刘辩剑术,只是那时的刘辩,对剑术并不是十分热衷,才致使他身子羸弱,连寻常的卫士也是打斗不过。直到如今的刘辩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经过长期的锻炼、打磨,他的身体才渐渐强壮了起来。 第480章 刺客竟是女的 当城官府后园的一间厢房内。 刘辩站在窗口,双手背在身后,凝望着窗外满园的春色。 许多日子以来,刘辩已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思索难以解决的事情,他总爱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景致,思量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 灌进窗内的风儿,就好似有着魔力一般,当刘辩思维混乱之时,风儿总能吹散他脑海中的雾霾,助他理清思绪。 在刘辩身后不远处,伤势已然好转了许多的管青,正坐在铺盖上,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刘辩。 跟在刘辩身旁已有许多日子,对刘辩的习惯,管青早已是了如指掌。在刘辩望着窗外时,管青是绝对不会出言打扰他,除非刘辩先与她说话,否则管青只会选择保持沉默。 “青儿!”不知沉默了多久,立于窗边的刘辩终于说话了,他凝望着窗外庭院中葱翠的绿意,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气轻柔的向铺盖上坐着的管青问道:“你是否觉着,自打来到当城,本王便有些流年不利?” 抬头望着刘辩,管青抿了抿嘴唇,娇俏且还带着几分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纠葛的神色,沉默了片刻,她才幽幽的说道:“并非殿下流年不利,而是这天下间,意欲执掌大权、将殿下视为眼中之刺者甚多……” “原本以为只要本王振臂一呼,天下英雄便会群起响应!”望着窗外,刘辩轻轻叹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萧瑟的说道:“看来本王错了,在许多人的眼中,或许当今陛下才更有价值!一个活着的傀儡,远远要比一个活着的王侯更有用处!” 管青没再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去接刘辩的这句话。刘辩向来说话谨慎,或许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敞开心扉,直呼刘协为“傀儡”。 当初在卧牛山与刘辩初次相遇,管青便觉着刘辩非同寻常,只是那日俩人相处时间不久,她对刘辩的印象也并不是太过深刻。直到后来投效到刘辩麾下,又在兖州遭逢昌豨围困,刘辩一些作为,才更是让她坚定了这个信念。 在她的心目中,刘辩始终是个不愿示人以弱的英雄。无论是谁,只要招惹了他,必定引来他的雷霆之怒。 可眼下的刘辩,说话时语气中竟会带着几分萧瑟和无奈,让管青也不由的自心底发起一阵莫名的感伤。 “沙场攻伐,双方各有死伤!”管青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刘辩的语气陡然变的森冷了起来,依旧凝望着窗外,接着对管青说道:“可他们却派出刺客,意图谋害本王,甚至牵连青儿与邓将军身受重伤,本王如何会绕过他们!” “殿下……”刘辩说出这番话,管青陡然感到心中一寒,晓得不日之后,这当城恐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刚刚垂下的头,再次抬了起来,望着刘辩时,眸子中闪烁着带着喜悦,同样也参杂着浓浓担忧的神色。 刘辩与管青在官府后院的厢房内说话的同时,城内街道上的一户民宅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焦急的双手背在身后,于小小的庭院内来回的走动着。 来回走动的男子,面相生的很是清秀,五官要比寻常男人精致了许多。若非眼角的鱼尾纹和下巴上飘着的胡须出卖了他的年岁,此人还真可算得上是个偏偏美男。 不过此时这位老美男脸上的神情却不如他相貌那般好看,他紧紧的拧着眉头,每向前迈出一步,背在身后的拳头都会下意识的紧紧攥上一下。 “先生!”就在他满心焦躁的在庭院内来回走动时,一个年轻人推开了院门,在将院门重新掩上之后,快步走到他身前,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怎样?可有寻到药草?”见那年轻人折回,老美男两眼猛然一睁,眸子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期待,向那年轻人追问了一句。 “寻到了!”年轻人回头朝身后的院门望了一眼,随后舔了舔嘴唇,从怀里掏摸出了一把青草,双手捧着递到老美男的手中。 待到老美男接过青草,年轻人抬起头,抱着拳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先生,城门处盘查甚紧,姑娘身上有伤……” “唉!”手中捧着新鲜的药草,老美男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对年轻人说道:“柳儿甚么都好,就是这脾性太像她爹……” 说着话,他回过头朝身后不远处的一间房舍望了望,才小声对年轻人说道:“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那邓展……” “听闻邓展也被姑娘所伤!”老美男的话刚刚说完,那年轻人的脸上就浮现起了钦佩之意,对老美男说道:“天下间可伤邓展者,除帝师之外,恐怕也只有姑娘了!” “即便如此,也不该与那邓展比剑!”在年轻人说出邓展也受了伤时,老美男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了一抹得意,不过这抹得意只是一闪而过,立刻便被无尽的担忧取代。 “劳烦各位,近日多留意洛阳王的举动!”抱起拳,朝那年轻人拱了拱,老美男很是谦逊的对年轻人说道:“柳儿伤势好转之前,若被洛阳王发现,定是死多生少。我叔侄二人性命,全仰赖各位了!” “先生放行!”进入小院已是有了一会,年轻人也不敢耽搁太久,抱拳给老美男回了一礼,对他说道:“在下告辞,先生但有所需,只管吩咐便是!” “有劳了!”给年轻人回了一礼,老美男向那年轻人道了声劳,目视着年轻人出了院门,这才扭头朝刚才他看向的那间房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房门口,老美男轻轻推开房门,伸头向屋内张望了一眼。 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雅的芬芳。这股香味,并非是在屋内点起了熏香,而是自房间里那张铺盖上飘出。 房间很小,小的只能摆放下一张表面已经残旧到斑驳陆离的矮桌和一张平平铺设的铺盖。 阳光透进窗口,投射在屋内。雪亮的光斑,恰好落在铺盖的侧旁,几乎挨着躺在铺盖上那人的脑袋。 铺盖上躺着的人连半点声息都没有,甚至几乎听不到她的呼吸声,房间里静的竟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轻轻走进屋内,老美男挨着那人的铺盖坐下,伸出手想要将那人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 他的手刚触碰到被子,原本静静躺着的人两眼猛然睁开,一双漂亮的杏仁美目,满带着警觉,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柳儿莫慌,叔父只是意欲为你上药。”见躺着的人醒转过来,老美男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嘴角牵起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对那人说了一句。 躺在铺盖上的,正是早先截杀刘辩,并与邓展决斗的刺客。若此时刘辩在这里,看到那刺客的面容,定会大吃一惊。从来与人比剑,都未曾输过一场的邓展,这一次竟是被一个年轻女子所伤! 不知是天生白皙还是由于失血过多,这个名叫柳儿的刺客,脸庞是一片雪白。她白的就犹如寒冬里飘舞的雪花,白的是那么的纯净,竟是连丝毫血色也不参杂。 见柳儿没有应声,老美男壮了壮胆色,再次伸手捏住了被角。 就在他即将掀开被子的那一刹,柳儿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冷冷的说了句:“不劳叔父,柳儿……柳儿自家上药。” 受了很重的伤,再加上这一抓,使出了不少的力气。柳儿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被蒙上了些许灰意。 或许是对柳儿多有忌惮,老美男并没有坚持帮她上药,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无奈和不甘,才强自笑了一下,对柳儿说道:“既是如此,那你便自家上药好了。” 说完话,他将抓在另一只手里的药草轻轻的放在了柳儿的头边。 直到他放下药草,柳儿才松开了紧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很是无力的对他说了句:“叔父请……自便,柳儿……柳儿要换药……了。” “换药时轻着些。”微微俯下身子,很是关切的嘱咐了柳儿一句,老美男才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口走了过去。 侧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柳儿的杏眼中,竟是不知为何,瞬间闪过了一抹厌嫌。 待到老美男出了房间,柳儿才强撑着抓过铺盖旁的药草,用两只几乎快没了半点力气的手,艰难的揉搓着。 手掌太过无力,她揉搓了许久,才算是将药草揉搓出了一些汁液。 这种药草,与刘辩以往替人疗伤时经常使用的药草颇为不同,它的叶杆细长,也不似三七的叶片那般肥厚多汁,叶片的表面甚至还有些粗糙。 将叶片揉出了汁液,柳儿轻轻掀开被子,将揉出汁液的药草敷在了伤口上。 药草抹在伤口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自伤口传进了小脑皮层,柳儿闷哼了一声,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疼痛对她的侵袭,柳儿只觉着那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几乎快要让她昏厥过去。 自从学习剑术以来,她也曾与一些剑术高手过招,甚至还有不少成名已久的剑客,葬身在她的剑下。 可她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重的伤,直到此时,她才彻底明白,为何当年父亲曾对她说过,在行走天下时,遇见任何剑客,皆可拔剑相向,唯独遇见邓展,可避便即刻避开! 生为剑客,哪里有遇见强手便退至一旁的道理?柳儿虽是女子,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剑客特有的傲性。自打父亲对她说过那句话,柳儿的心内,便萌生了与邓展一决高低的念头。 拦截刘辩,对于柳儿来说,只不过是别人交付给她的一个任务而已。在街市上与刘辩等人不期而遇,真正让她兴奋莫名的,却是邓展也在刘辩身旁。 杀不杀刘辩,在柳儿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和邓展拔剑相向的机会,又怎肯轻易错过? 第481章 不许任何人出城 于街市之上遭遇袭击,刘辩以及承担城内安保的龙骑卫并没有任何动作。与以往略有不同的,只是守城兵士对城门把守的要比过去更严了许多。 城外之人可以随意入城,可一旦进入城内,若想出城,便须持有刘辩亲自签发的通行令。 有人于街市之上伏击了刘辩,守城官兵严守城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当城之内,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只是城内守军对刘辩遭袭一事所做的回应而已,并未引起太多的恐慌。 “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转眼间,离刘辩遭袭之日,已是过去了五天,城门处,一名龙骑卫军官手按剑柄,领着两名龙骑卫兵士,走得到城门口,扯着嗓门,就好似生怕别个听不见他说什么一般,冲那几个把守城门的蓟州军降卒喊了一嗓子。 眼下不过刚过子时,听到那龙骑卫的喊声,城门口的几个蓟州军降卒都愣了一愣,领头的军官并没有立刻下令让兵士们关门,而是跑到那龙骑卫军官身前,点头哈腰的陪着小心说道:“将军可是说要关闭城门?先前我等得到的命令,只是……” “关闭城门!”将那军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等他把话说完,龙骑卫军官就微微蹙起眉头,再次重复了一句:“任何人不得出城,意图出城者,斩!私放他人出城者,斩!” “诺!诺!”龙骑卫军官的语气很是狠戾,守城门的军官被他一句话给说的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忙应了两声,随后扭过脸,朝站在城门附近的几名个士喊道:“你等还都愣着作甚,莫非没有听到将军说话?快将城门关上!” 得了军官的命令,那几名蓟州军降卒丝毫不敢耽搁,赶忙跑到城门洞,将城门紧紧的闭上。 兵士们跑去关城门,眼见巨大的城门随着“吱吱呀呀”的响声缓缓关闭,守城门的军官小声向那龙骑卫军官问道:“此刻关闭城门,可是殿下要对城内刺客动手?” “你等如何晓得刺客之事?”守门军官的话音才落,龙骑卫军官就紧紧的拧起了眉头,转脸看着他,有些狐疑的向他问道:“此事恐怕并无人知会你等!” “将军有所不知!”龙骑卫军官那狐疑的目光,把守城门军官看的浑身寒毛倒竖,不由的后悔自家嘴贱,什么不好问,偏偏要问这事,连忙陪着小心,对龙骑卫军官说道:“殿下遇刺之事,城内老弱妇孺无人不知……” “呃……”这次龙骑卫军官倒是没有再用狐疑的目光打量那守城门的军官,而是紧紧的锁着眉头,对守城门军官小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等切不可在外胡言!若是一个不好,坏了大事,纵使你有千颗脑袋,也不够殿下砍的!” “是!是!在下晓得!”龙骑卫军官一句话,把那守门军官给说的后脊梁上凉气直蹿,赶紧抱拳躬身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句。 也不给那守门军官回礼,龙骑卫军官领着两名龙骑卫,径直沿着街道朝城内走了去。一边沿街道走着,龙骑卫军官的眼睛还一边往街道两侧瞟,尤其是留意那些在街市上行走的青壮年汉子。 待到他们走远,守门军官才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就在擦冷汗的当口,他心内突然泛起了一丝疑惑,暗暗嘀咕着:“某晓得甚么?除了街市上那些连妇人都知晓的传言,某还有甚么值得在外乱说?” 直到这时,他才愕然回过神来,刚才不仅没有从龙骑卫军官那里得到半点讯息,反倒被人给吓的险些当街尿了一地。 此时的当城官府后院,伤势刚刚好转了一些,尚未完全康复的邓展抱拳立于刘辩和管青居住的屋内。 管青站在邓展右侧两三步开外,不时的以无奈的眼神朝邓展望上一望。刘辩则面朝窗外,观看着窗外那满园的春光。 春意阑珊,草叶儿早抽出了嫩芽,树木的枝条上也挂满了嫩绿色的叶片。在一丛丛小草中,间或还参杂着几朵白色、黄色盛开的正艳的小花。 “殿下!”刘辩许久没有说话,已经站了好长时间的邓展,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内的焦急,面朝刘辩的背影,抱拳说道:“末将……” “什么都不要说!”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就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说道:“将军只管于府内安歇,伤未大好,如何出外?” “承蒙殿下恩典,末将已然康愈!”被刘辩堵住了话头,虽说明知刘辩心意已决,邓展却还是想要再多做把争取,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对刘辩说道:“当日与末将比剑者,剑术乃为王越所传。若王越果真在此,纵使数十名龙骑卫一拥而上,也是奈何不得他!末将前去,或许还可挡上一挡!” “王越不在当城!”让邓展感到意外万分的,是他的话刚说完,刘辩就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很是肯定的对他说道:“一年前,帝师王越已然故去。” 从刘辩口中得知王越已然故去,邓展满脸都是惊愕,瞪圆了眼珠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王越死了?” “本王得到消息之时也是颇感惊异!”望着窗外满园的绿意,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语气很是淡然的说道:“那王越虽比将军长上十岁,却也正值壮年,又是天下闻名的剑客,体质自非寻常人可比,如何说死便会死了!” “正是!”站在刘辩身后,邓展放下抱拳的双手,紧紧拧起眉头,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此事必有蹊跷!” “或许将军所遇之人,乃是王越后裔也说不准!”刘辩没有回头,在听到邓展喃喃的言语后,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冰冰的甩下了一句:“当日将军与此人对决,他虽是伤了将军,同时也为将军所伤。这几日,本王一直按捺不动,只命城门守军将人放入,不许城内之人外出,便是料定城外刺客会趁将军重伤,一涌而入当城。斩草当须除根,虽说眼下尚擒不住幕后之人,附近的刺客却是不可多留一日。此番本王便是要把那些还意欲行刺本王的刺客,悉数放入城来,一网打尽!” “擒杀刺客,正是末将所长!”刘辩提及要将刺客一网打尽,邓展再次抱起拳,微微躬着身对刘辩说道:“况且能与那人对决者,唯末将而已!” 伤口尚未痊愈,邓展抱拳躬身时,胸前的肌肉稍稍牵动了一些。随着肌肉的牵动,伤口处顿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直疼的他脸颊肌肉不住的抽抽。可他却并没有哼上半声,强忍着疼痛,依旧态度坚决的向刘辩请战。 “将军之心,本王了然!”不出乎意料的,是刘辩并没有立刻允诺他参与缉捕刺客,而是转过身,面朝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的说道:“虽说将军强忍疼痛,可将军的脸,却出卖了你的身体!”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疼痛使得邓展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并没有直起腰,而是一脸恳切的躬身面朝着刘辩。那态度,就像是在告诉刘辩,若不答应他的请战,他会一直这么躬身站立下去。 “罢了!“盯着邓展看了好一会,刘辩轻叹了一声,对邓展说道:”将军便承担此次清剿刺客的指挥之责,只是切记一条,所有讯息只能从龙骑卫的回报中获得,本王决不许将军踏出官府半步!“ “多谢殿下!”允诺邓展指挥行动,已是刘辩做出了莫大的让步,邓展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赶忙向刘辩谢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与此同时,柳儿居住的民宅外,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用力的拍打着院门。 一边拍打院门,那年轻人还一边神色紧张的朝两侧街道上张望。 “来了!来了!”年轻人将院门拍的劈啪作响,被柳儿称作叔父的那位老美男从他的屋内跑了出来,一边应着门,一边朝院门跑去。 “不好了!”院门刚刚打开,那年轻人就一头撞进了院子,在老美男把院门关上之后,压低了声音,满脸惊惶的对老美男说道:“洛阳王下手了!” “在下晓得!”看着那满脸惊慌的年轻人,老美男点了点头,神态很是从容的小声说道:“自打柳儿截杀洛阳王那日,城门处便是只许人入,不许人出……” “先生只知其一,不晓得其二!”不等老美男把话说完,年轻人就压低了嗓门,对他说道:“今日洛阳王下令,将城门紧闭,城内街道上,龙骑卫此时正挨家挨户排查非本城百姓!已是有许多人被擒,就连我等在城内的兄弟,也是被擒去许多!” “啊?”年轻人说出这么一番话,老美男才满脸惊愕的愣了愣,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惧怕之意,向那年轻人问道:“若是他们查到此处,发现柳儿,那又该当如何?” “姑娘重伤未愈,先生快将姑娘藏起!”年轻人想也没想,给那老美男丢下一句话,抱拳朝他拱了拱手说道:“只要龙骑卫寻不着姑娘,先生尚可以其他借口搪塞!在下不可在此多做耽搁,就此告辞,先生万万小心才是!” “多谢阁下!”拱手给那年轻人回了一礼,老美男跨步走到院门后,将门打开,把那年轻人让出了院子,才重新关上门,飞快的朝着柳儿居住的房屋跑去。 “荣华富贵未有得到,倒是招惹来了一桩祸事!”老美男刚跑到门口,前脚还没踏进屋内,房里便传来了一个极其淡然的甜美女声。 听到那女声,老美男抬起的脚悬停在半空中,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向前迈出,进了房间。 伤势已然有所好转的柳儿此刻正坐在屋内的铺盖上,她的脸微微仰起,一双美眸眨也不眨的凝望着窗口。 阳光照进屋内,映照在她那张白如冰雪的脸庞上,给她那本就莹润如雪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娇俏。 她的脸色依然是惨白惨白,与才受伤那日并无太多区别,让人只是看上她一眼,便会有种她身子骨很是柔弱的感觉。 “叔父还不是为了你好……”进了屋内,看着凝望窗口的柳儿,老美男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寻常人看不透的神色,一边朝柳儿靠近,一边轻声对她说道:“若是叔父得了荣华富贵,日后便可为你寻个王侯贵胄,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出,也不枉你父亲寻求名利一场!” 第482章 傲慢的女子 “一柄长剑行天下,柳儿不欲万户侯!”凝望着透进阳光的窗口,柳儿红唇微微翕动着,喃喃的念出这么一句,眸子中流露出无尽感伤的说道:“父亲太过追逐名利,虽是曾做了帝师,却终身为名利所累。名利二字,柳儿早看得淡了。纵使可嫁给当今陛下,柳儿也绝不会有半分欣喜。若是父亲可复生,柳儿宁愿以性命相换!” 缓缓的朝着柳儿靠近,当柳儿说出这番话时,老美男的眼角瞬间闪过了一抹杀机。 不过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和善的淡然,走到铺盖旁,挨着柳儿蹲下,语气很是轻柔的对柳儿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柳儿当须节哀……” 扭头朝老美男看了一眼,柳儿的嘴角微微牵了一下,再没多说甚么,再次转过脸,凝望着窗外。 “洛阳王正在搜寻我等!”见柳儿没有说话,老美男先是低下头,略略沉吟了一下,便对柳儿说道:“恐怕需要委曲你一些时日。” 望着窗口,柳儿没有说话。她那莹润如雪的面庞上,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一双乌黑且又深邃的眸子,迎着从窗口透进的阳光,望向窗外那湛蓝的天空。 当城街道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龙骑卫,正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搜索着近期才进入城内的生人。 执行任务的龙骑卫,与平日只佩戴长剑在街市上巡逻时不同,此时的他们,除了手提长剑,每个人还都持着只有在战场上才会用到的圆盾。 凡是发现近日才来到当城的,无论男女老幼,龙骑卫悉数将他们给捆缚了起来,一个个押赴监牢,暂且关押,等待刘辩查明身份,尔后再做处置。 大多数被抓的人,几乎都没有怎样反抗便被龙骑卫制服。整个抓捕过程,在有序井然的进行着。 “我等犯了何事?你等竟敢要擒拿我等!”一队队龙骑卫正挨家挨户撞门而入,搜索着城内的生人,一条街道旁的酒肆中,突然传出了一个汉子的喊声。 这汉子的喊声很大,声音从酒肆中传出,清清楚楚的传进了街道上的龙骑卫与那些被抓之后、像蚱蜢一样挨个串成一溜的人们耳中。 街面上的人们正一个个愕然的望着传出喊声的酒肆,酒肆中便传出一阵拔剑时才会发出的金属与剑鞘摩擦的响声。 听到拔剑声,一队十数人的龙骑卫立刻朝着酒肆奔了过去,而那些被捆缚成一串的人们,则一个个满脸惊愕的望向那间酒肆的门口。 发出喊声的那间酒肆中,五六名龙骑卫堵着门口,在酒肆内,三个精壮的大汉,已然立了起来,手中长剑也早已出鞘。 带着这五六名龙骑卫进酒肆搜查的军官,紧紧的锁着眉头,一双眼睛连眨也不眨的盯着与他们拔剑相向的三个汉子。 身后的街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军官晓得是有同伴前来帮衬,不等朝酒肆跑来的龙骑卫赶到近前,他抬起了手臂,向后一伸,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看到那军官的手势,正向酒肆奔跑的十数名龙骑卫停下了脚步,一个个仗剑持盾,立于离酒肆不远的街面上,眼睛却片刻也没从立于酒肆临门处的龙骑卫军官身上挪开。 站在军官身后的几名龙骑卫,也一手持着长剑,另一只手将圆盾挡在身前,警觉的凝视着那三名显然是有动手打算的大汉。 “殿下有令,擒获所有城内生人,意图顽抗着,杀无赦!”盯着那三个汉子看了好一会,军官抬起手,将手臂朝前摆了一下,很是轻描淡写的甩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话音才落,站在他身后的五名龙骑卫,就齐齐大喝了一声,纵步朝着酒肆内正与他们对峙的三条汉子扑了上去。 在小小的酒肆中,除了那三个持剑的汉子,还有五六个前来吃酒的酒客。酒客中,也有两三人是从外面来到当城的客人。 不过那两三个客人,却不似这三条汉子一样有骨气,他们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墙角,早已是被酒肆中弥漫着的杀气吓的瑟瑟发抖。 下达诛杀命令的龙骑卫军官并没有动身,他紧紧的锁着眉头,一双眼睛依旧是眨也不眨的逼视着那三个持剑汉子。 龙骑卫冲了上来,三个汉子不敢怠慢,也提起了长剑,爆喝一声,迎着龙骑卫杀了上去。 持剑的三个汉子,显然对自家的剑术都颇为自信,冲向龙骑卫,最前面的那汉子将长剑高高举起,爆喝了一声,朝着一名龙骑卫兜头劈了下来。 长剑向头顶劈来,那龙骑卫赶忙抬起盾牌格挡,可就在长剑即将劈上盾牌的那一刹。挥出长剑的汉子手腕陡然一翻,硬生生的改变了长剑挥出的轨迹,挥剑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半圆,将剑刃横向里削向那龙骑卫的颈子。 所有龙骑卫官兵,都曾接受过邓展的训练,若是他们离开军旅行走天下,即便是一个普通兵士,也要比寻常的剑客剑术高上一分半分。 汉子挥出的长剑即将削到龙骑卫的颈子,那龙骑卫却丝毫不做闪避,反倒猛的将持剑的手向前一递。 随着“噗嗤”一声轻响,龙骑卫手中的长剑,径直贯穿了那汉子的前胸。 胸口陡然一疼,那汉子挥出的长剑顿时失了力道,缓缓的垂了下去。 手掌无力的捏着剑柄,那汉子瞪圆了眼睛,愕然的朝扎入胸口的长剑看了一眼,接着又抬起头满脸茫然的望着一剑刺穿他心口的龙骑卫兵士。 身为剑客,他从来没有把一个寻常的小兵看在眼里,直到临死,他还不敢相信,一剑扎穿他心房的,竟会是一个穿着皮甲的洛阳军兵士。 龙骑卫兵士与这大汉只是甫一接触,便一剑将大汉的心房扎穿。跟在这大汉身后的另两个汉子见状,吃了一惊,不由的怔了一怔。 就在他们发怔的那一刹,另外四名龙骑卫,俩人一拨,抬起长剑,觑准了机会朝着他们狠狠的扎了过去。 四柄长剑,几乎在同一时间扎进了两个汉子的身躯。身体如同触电般抖了一下,那两个汉子笔直的挺立着身子,握着剑柄的手缓缓张开,长剑掉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金属与地面碰撞特有的脆响。 只是顷刻间,龙骑卫便诛杀了三个敢于反抗的汉子,被堵在酒肆内的众人,有心想要逃窜出去,可那龙骑卫军官却如同一尊铁塔般挡在门口,使得他们想逃,也是找不到出路。 “将此处所有非当城原住民者,悉数捆走!”看着厮杀刚开始时便蜷缩在墙角的酒客,龙骑卫军官一摆手,向那五名龙骑卫下达了捆人的命令。 五名龙骑卫应了一声,快步朝着蜷缩在墙角的酒客们走去, 街道上,四处都是来回奔走的龙骑卫,也到处都能看到用麻绳捆缚成一长串的外来人。 被抓的人之中,自是会夹杂着潜伏进入城内的刺客,却绝不可能如龙骑卫擒获的这般众多。 监牢的前院中,刘辩双手背在身后,默默的看着一长串一长串的人被龙骑卫押进监牢。 当一队龙骑卫又押着一批人进入监牢大门的时候,一个年轻妇人看到刘辩站在一旁,猛的扭动了几下身躯,像是想要挣脱捆缚在身上的绳索,朝刘辩大声喊道:“久闻洛阳王仁德,如何也做出这等残虐百姓之事?” 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当面质问他的刘辩,听到那妇人的喊声,下意识的扭头朝那妇人望了过去。 他的目光如刀,眼神就犹如两柄锋利的长剑,刺向那妇人,犹如要将她当场剖开一般。 高声向刘辩发出质问的妇人,约莫十五六岁年纪,挽着贵族女子常梳理的流云髻,衣衫也是丝绸制成,一眼便可看出,她应是出身士族名门。 “将她带过来!”微微蹙着眉头,刘辩朝押着那群人的一名龙骑卫摆了下手,向那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那龙骑卫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便一把抽出长剑,将捆缚着妇人的那截绳索割了开来,朝她肩膀上推搡了一下,冲她低喝道:“殿下唤你!” 被龙骑卫推搡了一下,妇人踉跄着向前撞了两步,揉着被捆缚的生疼的手腕,倔强的回头朝推搡她的龙骑卫瞪了一眼。 她的举止,让一直看着她的刘辩不由感到有些好笑。若是做出这举动的,是个壮大的汉子,刘辩倒不会觉着有甚么不妥,可如此倔强的脾性,属于一个年轻女子,而且还是个面容非常清秀的女子,便让刘辩不由的对这女子多生起了几分兴趣。 “你是何人家中眷属?”待到女子被龙骑卫押至身前,刘辩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尽量把语气放的和缓一些,向那女子问道:“观你装束,应非小户人家女儿!” “何人家中眷属并不重要!”让刘辩感到意外的,是龙骑卫明明已告知了那女子刘辩的身份,可她却好似完全没放在心内一般,并没有直接回答刘辩提出的问题,而是将胸一挺,颇有几分傲然的把脑袋偏向一旁,神态很是从容的答道:“小女只是觉着,殿下如此作为,很是寒了百姓之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殿下如此,莫非不怕百姓不再拥戴殿下?” “当城百姓从未拥戴过本王!”女子的话音才落,刘辩就嘴角微微撇了撇,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对她说道:“自打本王进入当城,身旁便是刺杀不绝,若非百姓容留,刺客又如何藏身?” “殿下只知责怪百姓,可有想过,百姓不过是要吃饭穿衣、好生活下去而已,又有何人,会因一个他们并不爱戴的王侯,而甘冒与刺客为敌的风险?”不等刘辩把话说完,那女子就紧紧的皱起娇俏的眉头,扭脸看着刘辩,话语中不无责难的说道:“久闻洛阳王仁德,小女昔日甚至曾期盼洛阳王可得了这天下,百姓也好安居乐业,不想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被女子抢白了一句,刘辩低垂下眼睑,微微蹙着眉头,一时竟是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才是。 “大王既是如此不顾百姓之人,今日小女无辜落入大王之手,无有他念,恳请大王赐予一死!”见刘辩没有说话,女子面容冷峭的瞪着刘辩,刚从绳索束缚中解脱、还有些肿痛的双手交叠于身前,向刘辩福了一福,以很是强硬的语气,向刘辩提出赐她一死的请求。 “姑娘以为此事该当如何?”眉头紧紧的拧着,刘辩并没有回应女子的要求,而是对那女子说道:“若非如此,本王又如何将刺客一网打尽?” “殿下身旁能人辈出,竟是无人想出个妥善的主意。”从刘辩的口吻中,听出了些许无奈,女子的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强硬,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美目凝视着刘辩说道:“此事即便交于小女,恐怕也早将刺客悉数铲除!” 第483章 妇人毒计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子看了好一会,刘辩的脸上突然漾满了笑容,朝那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她说道:“姑娘请随本王前来。” 刘辩毫无征兆的相邀,使得那女子怔了一怔,脸颊上不知为何,竟泛起了一片潮红。 “姑娘!”见那女子并未应声,刘辩稍稍偏了偏脑袋,轻轻唤了她一声。 “哦!”经刘辩一唤,那女子愣了一下,连忙敛了敛新神,不无警觉的向刘辩问道:“不知殿下要领小女前往何处?” “姑娘言语之中,对本王搜索全城颇为不屑,本王意欲向姑娘请教解决之道!”双手抱起拳,刘辩朝那女子行了一礼,态度很是恭谨的对她说道:“若是姑娘心有谋算,还望不吝赐教!” 见刘辩突然表现出一副恭谨的模样,先前态度强硬的女子,反倒显得有些局促了起来。 她扭过头,朝那些正在龙骑卫押解下进入监牢的百姓背影望了望,眸子中闪动着一抹悲悯,直到那群百姓全被押进了监牢,这才扭头望着刘辩对他说道:“小女心内倒是有一算计,当可助殿下剿清刺客!” “姑娘请!”从女子的口中听出了松动,刘辩赶忙又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辩态度恭谨,女子也不似先前那般倨傲,向刘辩福了一福,跟着刘辩,施施然的朝侧旁的一排房屋走去。 监牢内的小屋,多是看守牢房的兵士居住。刘辩请女子进入的,便是军官的住处。 平日里,刘辩对洛阳军将士的内务也是有些要求,军官的房间虽不似官府厢房收拾的那般高雅、贵气,却也算得上整洁。 房间内的地面,清扫的干干净净,几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在临近窗口的位置,摆放着一只小小的矮桌,离矮桌不远,还有着一张叠起的铺盖。 矮桌的前方侧首,一左一右铺着两张草席,应是住在此处的军官接见下属时,为下属备办。 进入屋内,刘辩再次向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姑娘请坐!” 向刘辩福了一福算做回礼,女子双手提着衣裾,在屋内的一张草席上坐下。 待到女子坐下,刘辩这才于矮桌后坐了,向那女子问道:“敢问姑娘乃是何人家中闺秀,因何为兵士们所获?” “不瞒殿下!”刘辩说话谦恭有礼,女子反倒觉着有些不自在起来,跪坐于草席之上,她向刘辩欠了欠身,对刘辩说道:“小女乃是已故南阳太守秦颉之女,名唤秦臻!” “呃!”女子自报了家门,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抱拳躬身向女子行了一礼,对她说道:“本王不知姑娘乃是攻破匪首张曼成的秦太守之女,多有冲撞,还望姑娘恕罪!” 刘辩突然行此大礼,秦臻赶忙站起身,手提衣裾向刘辩福了福回了个大礼,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如此,真真是折煞了小女!” “姑娘坐!”再次向秦臻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刘辩重新落座,双手按着桌面,向秦臻问道:“姑娘既是秦太守之女,此时当在宜城,因何来到千里之外的当城?” “殿下有所不知!”重新落座后,秦臻双手按在大腿上,微微欠着身子,声音轻柔的对刘辩说道:“当日家父为奸人所害,母亲与兄长悉数随家父尸骨返回宜城,只因小女与那卢尚书之子有着婚约,才留于洛阳。不想卢尚书后也辞官,回定军山隐居山林,小女本想一同离去,可洛阳城彼时却为董贼掌控,董贼不允小女出城,因此才耽延下来。” 听说是与卢植之子有着婚约,刘辩算是明白了为何秦臻留在洛阳却始终未有出阁。 卢植之子甚幼,而秦臻眼下却已是十五六岁,前胸饱满、臀儿圆翘,生得是俏丽可人,早已出落成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女比男大,虽说在汉末时期并不算得甚么,可过门太早终究也是无用,毕竟她那还拖着鼻涕玩耍的小夫君,在床帏之间还做不出甚么。 虽说心内有着这么一番盘算,刘辩却没说出口,只是默默的望着秦臻,等她把话说下去。 “年前小女于长安城内听闻卢尚书已然殡天,本欲前往定军山,寻我那未成亲的夫君。”果然,刘辩没有说话,秦臻便接着说道:“前些日到了邯郸,不想却逢黄巾贼围城,寄身于邯郸城内大贾之家,不想那大贾却死于乐户之中。由于已然入冬,虽是每日要看那大贾妻室脸色,可风雪漫天行不得远路,却也只好按捺下来,待到开春再前往定军山。一路兵祸连连,耽搁了许多时日,昨日方入得当城,今日便为殿下帐前猛士擒获!” “秦姑娘受苦了!”听了秦臻的一番话,刘辩不住的点着头,轻叹了一声,对秦臻说道:“当年十常侍乱政,董卓趁势入驻洛阳,只手遮天。这大汉社稷,已是危在旦夕,各路豪雄打着清剿黄巾、诛杀董贼的旗号,招兵买马,如今已是成了势头,都欲从这乱世中分得一杯羹去,只是苦了天下黎民……” “殿下……”刘辩说出这番话,秦臻的脸上现出一抹茫然,抬起头望着刘辩,略微沉吟了一下,才向刘辩问道:“莫非殿下也悲悯黎民百姓?” “百姓苦楚,本王心内如何能安?”刘辩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口,望着窗外,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瑟的说道:“若非先君奢逸,任由十常侍祸乱朝纲,这天下如何会混乱如斯?身为汉室后裔,每每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本王心内便如同刀绞般难受。可乱世已起,本王也是无奈啊!” “殿下!”刘辩说出这番话,秦臻赶忙站了起来,躬身朝着他的背影福了一福,语气中带着无尽惶恐的说道:“臣女不明殿下苦衷,先前有所冲撞,实在罪该万死!” “秦姑娘莫要如此!”刘辩转过身,朝秦臻微微一笑,向她虚按了两下手,对她说道:“姑娘且请安坐!” 轻轻的应了一声,秦臻再次落座于草席之上。 刘辩并没有回到矮桌后,待到秦臻坐下,他才望着秦臻那张俏丽中透着睿智的脸庞,向她问道:“当年秦太守智虑,天下少有相匹。方才姑娘说可不扰民却能诱使刺客现身,不知乃是何计?” “刺客乃是以杀人为生者!”向刘辩微微躬了躬身,秦臻抿了抿红艳的嘴唇,稍稍将眼皮搭眯了一下,才抬眼望着刘辩,对他说道:“天下间刺客多为两种,一是为人豢养,以死士之名居之;二是游走天下,拿人钱财者。殿下连番遇刺,以小女所料,这当城之内,定是两者皆有!” 刘辩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缓缓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接口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秦臻,等她把话说下去。 “死士者,为达目的决不罢休!”望着刘辩,秦臻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对刘辩说道:“这类人看似忠贞,实则家眷、亲属悉为主家所控。一人犯错,全家连坐,对付此类刺客,殿下只需命人散布谣言,让他们的主家对他们有所见疑,便可逼迫他们从暗中跳出,在尚未稳妥之前便向殿下动手,以证清白。届时当可一网打尽!” 听着秦臻的这番话,刘辩心内不禁一阵愕然。 先前秦臻还在为百姓请命,此时出的第一个主意,便是要把那些死士出身的刺客家眷逼入死地,不由的让刘辩心内多少有些感慨,武将厮杀疆场,手上沾满了血腥,可谋者一条计策,却是能让千里之外的人因之殒命。 与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武者相比,世间最为可怕的,恐怕便是用智虑杀人的谋士,即便这谋者是个女子,也不例外。 并没有看出刘辩心内有着这等感慨,秦臻望着刘辩,接着对他说道:“拿人钱财者,杀人所为不过利益二字而已。殿下日前恐是擒获了不少,此类刺客,得钱财之后,多会前往乐户等处逍遥快活,若是钱财与之付出不衬,他们多会放弃刺杀,远遁他处!” 从秦臻的话语中,刘辩听出了一些他一时也说不清楚的意味,方才还在为民请命的秦臻,此刻在刘辩的眼中,却是已从一个心地良善的女子,幻化做了一个脑中满是毒计,任谁招惹了她,都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毒妇。 “姑娘的意思是?”心内生起了一种不是很好的感觉,刘辩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向秦臻追问了一句:“本王如何去做,才可使得此类刺客认为所获钱财与他们要做之事不衬?” “刺客不惜死!”望着刘辩,秦臻的脸色突然从方才的和善转变为阴冷,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刘辩说道:“查明原籍,诛杀家眷!当事者凌迟碎剐,以酷刑威慑尚未被擒者!” “啊?”秦臻说出这么一番话,刘辩满心惊讶的愣了一愣,嘴巴微微张开,愕然了半晌,才对秦臻说道:“本王命人擒拿百姓,查明虚实便会将无辜者放回。姑娘此计,却是一人犯法,全家连坐之举,岂非……” “刺客家眷,多会从中获取好处,他们如何不该杀?”刘辩的话音才落,秦臻就微微蹙起眉头,一双冷艳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对他说道:“杀了他们,更多无辜者便会不受牵连,且使得刺客顾此失彼,日后不敢造次。无论对殿下,还是对当城黎民皆为福音,殿下如何还有顾虑?”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秦臻,刘辩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思忖过了好一会,他才扭头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第484章 一件血衣 柳儿居住的小院外,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龙骑卫飞快的来回奔跑着。 院门后,老美男神色紧张的扒着门边,静静的聆听着外面龙骑卫跑动时发出的脚步声。 “这家搜过没有?”正扒在门后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响动,门外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 那声音刚落,便有另外一个声音传进了老美男的耳朵:“启禀百夫长,此户尚未搜过!” “搜!”回话的人刚把话说完,那百夫长便粗着嗓门喊道:“一户人家也不可落下!” “诺!”随着几个男人的应答,老美男清楚的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急促的脚步声离小院越来越近,老美男仰脸朝房檐上望了一眼,随后跨步纵身,向着近处的房檐蹿了过去,双手朝房檐上一扒,身子一耸,迅捷无比的蹿上了房顶,静静的趴伏在房顶上。 老美男刚刚趴下,院门就被几个龙骑卫一脚踹开。 在龙骑卫的大力一踹之下,木质的院门发出“蓬”的一声巨响,翻转着掉落在庭院中间。被踹飞的院门还在地上翻滚,数名龙骑卫就涌进了小院,飞快的朝着院内的几间房舍跑去。 几名龙骑卫兵士在院内的房间里搜索了一番,过了好一会,才纷纷从屋内退出,几乎每个搜索过房舍的龙骑卫都是朝站在院内的军官摇了摇头。 微微蹙起眉头,环顾了一圈小院,军官朝众人摆了下手。 就在他摆手想要下令让众人离开之时,搜索柳儿住处的那名龙骑卫飞快的从屋内跑了出来,到了军官身前,抱拳躬身对军官说道:“启禀百夫长,那屋内有蹊跷!” 听说屋内有蹊跷,军官赶忙将摆出的手转了个方向,朝那龙骑卫刚才搜查的房间一指,对院内的所有人喊道:“留下俩人守住院门,其他人都随某去那间房!” 趴伏在房顶上,望着跑向柳儿房间的几名龙骑卫,老美男的嘴角不知为何,竟是微微牵了牵,脸上浮出了一抹深冷的寒意。 领着几名龙骑卫冲进了那间屋,刚进屋内,龙骑卫军官就觉着这房间好似哪里不对。 可房间内的摆设很是周整,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屋内,军官竟是没能一眼发现哪里有蹊跷。 “屋内有何不妥?”环顾了一圈房内,虽说心底也觉着这间房好似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军官扭头朝那报讯的兵士问了一句。 听到军官发问,那兵士快步朝着屋内的铺盖走了过去,到了铺盖旁,他将卷成一团的铺盖抖了开来。 当铺盖抖开时,屋内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在那卷起的铺盖中间,赫然裹着一件染满了血渍的血衣。 看见血衣,军官两眼猛然一睁,跨步走到铺盖旁,一把将血衣提起,抖了开来,仔细的打量着。 这是一件男人穿的宝蓝色深衣,仔细打量着那深衣上的血渍,军官的眉头紧紧的拧着,过了好一会,才向身旁的一名龙骑卫问道:“当日于街市同邓将军搏杀的刺客,穿着甚么衣衫?” “好像是黑色。”看着军官手中那件血渍已经干枯,淡蓝底色上映着成块成块黑红色斑迹的血衣,一名龙骑卫兵士小声应了一句。 “那便怪了!”看着提在手中的血衣,龙骑卫军官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嘴里咕哝着念叨了一句:“我等虽是擒获多人,却并未听闻有人负伤逃脱,这件血衣……” “此处定有蹊跷!”紧紧的拧着眉头,军官转过脸,把血衣递向身后的一名龙骑卫兵士说道:“你即刻前去告知邓将军,将这件血衣交于将军!” “诺!”得了命令的龙骑卫双手接过血衣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房间,飞快的冲出小院,沿着街道,朝官府方向奔去。 待到那兵士出了房间,军官又对其他兵士说道:“留下俩人再将此处细细搜寻,连一块地皮都莫要放过!其他人,仔细搜查院内别处房舍!” 留在屋内的几名龙骑卫赶忙应了,余下俩人在屋内继续搜寻,其他人纷纷跑出了房间,到别的房间翻查去了。 趴伏在房顶上的老美男,看着庭院中发生的这一切,嘴角那抹森冷的笑意越发阴森,就好像他是个刚刚挖了个大坑的猎人,正有一群傻头傻脑的猎物争相恐后的往他挖好的那个大坑内蹿似的。 出了房间,那龙骑卫军官微微仰起头,望向对面的房顶。 龙骑卫军官望着的,正是老美男蛰伏之处。见那军官看向他藏身的所在,老美男赶忙趴伏了下去,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的凝望着小院。 半盏茶之后,官府前院的一间小屋内,邓展跪坐于矮桌后,眉头紧锁,看着平平铺展在桌案上的那件血衣。 送血衣前来的龙骑卫,保持着双手抱拳微微躬身的姿势,静静的立于邓展身前只有三四步开外的地方。 低头凝视着那件血衣,邓展的眉头越拧越紧,时而将手做出手刀状,默默的比划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两眼突然圆睁,向那龙骑卫兵士问道:“你等是在何处发现血衣?” “就在街市之上一间民宅内!”一直保持着抱拳躬身姿势的龙骑卫,听得邓展发问,赶忙应了一句。 “速领本将军前去!”双手按着桌面,重伤尚未痊愈的邓展猛然站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躁的向那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屋内的龙骑卫得了吩咐,赶忙抱拳躬身退到一旁。 从矮桌后走出,邓展快步朝着房门走去。刚到门口,两名守在门外的龙骑卫就侧身从一旁站了出来,拦在门口,挡住了邓展的去路。 见那两名龙骑卫挡在身前,邓展眉头微微皱了皱,向俩人问道:“你等作甚?” 挡住邓展去路的两名龙骑卫,并没有因邓展的质问而退缩。二人抱起拳,躬着身子,其中一人对邓展说道:“将军恕罪,殿下有令,将军不可离开房舍半步!我等也是奉了殿下命令,还望将军海涵……” “海涵!海涵!海涵个屁!”怒目瞪着挡住去路的两名龙骑卫,邓展眉头紧锁,抬手指向屋内矮桌上铺着的血衣,对那两名龙骑卫吼道:“你二人可晓得那血衣之上,切口乃是何人留下?” 被邓展吼了一声,两名挡在门口的龙骑卫将头垂的更低,并没有回应邓展的质问。 “速速让开!”拧起眉头,邓展冲那两个龙骑卫吼道:“若是耽搁了要事,本将军定不轻饶你二人。” “请将军恕罪!”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其中一名龙骑卫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的对邓展说道:“我二人乃是奉了殿下之命……” 见挡着去路的两名龙骑卫死脑筋,怎样都不肯让开,邓展晓得,刘辩恐怕是向守卫官府的所有龙骑卫都交代过不许他离开半步,即便他出了这间房,恐怕也是出不得官府大门。 “呼!”邓展很是无奈的长吁了口气,随后转过身,对屋内的那名龙骑卫说道:“你即刻返回,再多带些人手,务必将那户民宅方圆三十步之内的所有宅子全部包围起来!一切待到殿下回返,本将军向殿下通禀之后再做计较!” “诺!”屋内的龙骑卫,显然也没想到他的同泽竟敢拦住邓展去路,赶忙应了一句,临出门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朝门口的两个龙骑卫看了一眼。 见邓展不再坚持出门,挡住门口的两名龙骑卫,在让屋内的龙骑卫出门后,也各自撤了一步,重新回到他们方才的位置笔直的挺着腰杆,如同雕塑一般守卫着房门。 双手背在身后,满心焦躁的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邓展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内的焦急,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将军!”他的话音刚落,方才挡住他去路的一名龙骑卫便跨步走到门口,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你即刻前往监牢,请殿下折返官府,就说本将军有要事求见!”抬起一只手臂,指着那龙骑卫虚空里点了几点,邓展向那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诺!”那龙骑卫应了一声,抱拳向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过身,飞快的朝着官府大门走去。 此时,刘辩已然离开了监牢,在一队龙骑卫的护卫下,正与秦臻并骑而行。 “殿下近日当须谨慎方是!”骑马走在刘辩侧旁,秦臻一边扭头朝两侧的民宅张望,一边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此令一行,数日内,意图刺杀殿下之刺客定然数倍增长。当城街道,房舍紧连,便于刺客蛰伏。殿下可不离开官府,便不要轻易走出。” “本王可是将脑袋交给了姑娘!”扭头朝秦臻微微一笑,刘辩轻声对她说道:“眼下本王帐前军师,尽不在身旁,遇见些事情也是无有人商量。姑娘若是肯留在本王身旁……” “小女无有他想,只欲寻找夫君!”刘辩的话尚未说完,秦臻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不过小女既是给殿下做了些许谋划,定当在殿下身旁,待到此事息宁,再行上路!” 秦臻一口拒绝了刘辩的提议,刘辩倒也没有感到多么意外。他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缓缓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双腿轻轻朝马腹上夹了夹,催着坐骑又走快了一些。 刘辩等人并不晓得,就在他们沿着街道缓缓前进时,在路边的一间民宅上,一个黑影正静静的蛰伏着,冷若冰霜的目光正随着行进于街道上的刘辩等人移动。 第485章 一定是个局 跪坐于矮桌后,微微拧起眉头,看着桌案上那件满是血污的血衣,刘辩沉默了许久,才向坐于邓展身旁的秦臻问道:“此事姑娘以为如何?” “那户民宅定有蹊跷!”美目望着刘辩面前的那件血衣,秦臻娇俏的小脸上现出一片凝重,对刘辩说道:“只是小女以为,此衣被龙骑卫寻着,并非偶然……” “哦?”秦臻的话刚落音,刘辩就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疑惑的望着她,向她问道:“莫非姑娘以为……?” “正是!”刘辩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话头,秦臻却接口说道:“这件血衣,乃是刺客故意留下,为的便是引邓将军前往!” 跪坐于秦臻身旁的邓展,听了她的这番话,怔了一怔,满脸愕然的扭头望着她,嘴唇动了动,好似想要问什么,却被刘辩摆手阻止。 “姑娘继续说!”阻止了邓展发问,刘辩朝秦臻做了个请的手势,向她问道:“姑娘因何断定,对方刻意将这件血衣让龙骑卫发现,为的乃是邓将军?” “方才将军已然言明,血衣破损之处切口齐整,起剑与收剑都是干脆利落。”坐直身子,秦臻望着刘辩,对他说道:“如此齐整之剑伤,天下间唯有当年的帝师王越方可做到,即便是邓将军,恐怕也是无法企及。” 话说到这里,秦臻扭头看着正缓缓点头、满脸深以为然的邓展,向邓展问道:“当年将军与王越长城一战,恐怕早已在将军心内留下烙痕,此生定要胜那王越,方不枉习剑一场!” 听着秦臻的一番话,邓展眉头微微拧起,却并没有说话。 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已是验证了秦臻所说不差。 见邓展没有应答,秦臻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扭头望着刘辩,对刘辩说道:“留下血衣之人,定然很是了解王越,也很是了解邓将军。眼下殿下身旁,若论剑术,恐怕只有邓将军为刺客所忌惮,将军一旦前去……” 秦臻并没有把话说完,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止住了话头,向一旁的邓展问道:“将军可记得,当年长城之战,随同王越前去者,乃是何人?” 跪坐于秦臻身旁,被问及当年随王越前去长城的随从,邓展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回答道:“是个看起来比王越年少四五岁的青年……” “当年的青年,如今怕已是年届不惑!”扭头看着邓展,秦臻娇俏的眉头微微蹙起,对刘辩和邓展说道:“王越虽是剑术卓绝,以往的名声却不似邓将军那般好,只因他一生都在追求功名,剑客所应具有的心性修为反倒被他看的淡了。殿下当年受董卓所制,身为帝师,他却为求自保离开洛阳……” 提及王越当年逃离洛阳,一旁的邓展轻轻叹了一声。在他看来,王越当年的做法,着实是一代帝师习剑生涯的污点。若生为帝师的不是王越,而是他,以他的脾性,在刘辩当年为董卓所制时,虽无力逆转局势,却定会寻求时机带着刘辩逃离。 像王越那样,只顾自家性命,而不顾刘辩死活的事,邓展是绝对做不出来。 “王越脾性如此,随他一同前往长城的青年脾性如何,想来殿下与将军不用小女多说,已是料想到一二……”扭头看着刘辩,秦臻话只说了一般,便又止住了话头。 刘辩紧紧的蹙着眉头,望着秦臻,向她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日前拦截本王,重伤邓将军的,乃是当日王越的随从?” “非也,非也!”秦臻摆了摆手,否定了刘辩的猜测,对刘辩说道:“与邓将军拼杀者,应是王越后人,而那随从,若小女所料不差,应是怂恿王越后人刺杀殿下的元凶。” “可这些与本将军去那宅院必遭埋伏,有何联系?”秦臻说了好半天,邓展心头这个结始终没有解开,他拧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臻,向她追问了一句。 “长城一战,王越虽是胜了将军,可天下剑客,使得王越心生忌惮者,唯将军耳!”扭头看着邓展,秦臻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邓展说道:“将军如今身负重伤,正是除去将军的绝佳时机。一旦殿下身旁无有将军,日后刺客更是便于行事!若将军身为刺客,可也会如此行事?” “本将军前往,即便不幸被姑娘言中,殿下身旁尚有张辽、高顺二位将军……”邓展撇了撇嘴,有些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先是反驳了秦臻一句,随后扭过脸望着刘辩,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末将与那王越,昔日虽有一战。可这许多年来,末将无日不在思量与他再战!如今王越虽是早已身故,可他后人犹在,且剑术修习并不在王越之下,还望殿下成全末将!” 双手按着桌面,刘辩笔直的挺着身子,沉默了许久,才对邓展说道:“将军既是执意要去,本王便随将军一同前往。” “万万不可!”刘辩的话音才落,邓展和秦臻几乎就同时喊了出来。 俩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秦臻没再说话,只是朝邓展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秦臻请他先说,邓展朝她点了下头,随后面朝刘辩抱拳说道:“秦姑娘所言,虽说末将并不完全赞同,可有一点,末将却是深感姑娘所说在理,那便是对方故意留下破绽,且做出王越使剑的痕迹,为的便是设下埋伏……” “既是如此,本王更要去!”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已是站起身,朝邓展摆了下手,对他说道:“本王也想会一会那剑术卓绝的王越后人,且看他们如何刺杀本王。邓将军莫要多说,与本王一同前去便是!” 说着话,刘辩已然跨步朝门口走了过去。 心知刘辩主意下定,断然不会轻易更改,邓展在起身前,扭头向秦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邓展刚刚站起,秦臻也跟着站了起来,微微蹙起眉头,对邓展小声说道:“将军附耳过来!” 向秦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邓展却并没有指望秦臻真的能给他出甚么主意,正要跨步跟着刘辩走出房间,听到秦臻突然说出这么句话,赶忙止住了脚步。 一只手搭在嘴唇上,秦臻贴近邓展的耳朵,小声对他说了句什么。听着秦臻所言,邓展眼睛越睁越大,当秦臻把话说完退到一旁,他扭过头望着秦臻,双手抱拳,朝秦臻深深一躬说道:“姑娘智虑远达,末将拜服!” “将军小心!”朝邓展福了一福,秦臻向邓展嘱咐了一句,这才目送着邓展离开房间。 “好生照应秦姑娘!”出了房门,邓展向守着房门的两个龙骑卫吩咐道:“秦姑娘乃是殿下座上之宾,莫要有丝毫怠慢!” 待到两名龙骑卫抱拳应了,邓展才跨步朝已经走出有一段距离的刘辩追了上去。 与邓展一道,在一群龙骑卫的簇拥下,刘辩出了官府,径直朝着发现血衣的那条街道走去。 官府前门对面的房舍上,一个人正默默的趴伏着,眼睛死死的凝视着从官府内走出的刘辩等人,当他看到邓展与刘辩一同出了官府时,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欣喜。 待到刘辩等人走的远了些,那人悄悄的爬了起来,蹲着身子,在屋顶上几个纵窜,便消失在一条深深的小巷中。 没过多会,黑影消失的那条小巷中。一间民宅里,十多个身穿黑色深衣,腰间挎着长剑的汉子正围坐成一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刚刚进入房间的一个黑衣人身上。 “王赲所言不差,龙骑卫得了血衣,即便洛阳王不来,邓展也是会来!”环顾了一圈屋内众人,刚进入屋内的那人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方才某亲眼看见,洛阳王带同邓展,已是朝着王赲下处前去。各位均是刺客中的翘楚,我等蛰伏于当城数日,等的便是今天。诸位务必戮力同心,一举将洛阳王诛杀!” “莫非不杀邓展?”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坐在屋内的黑衣人抬头看着他,向他问了一句。 “若是只可杀其中一人,便全力诛杀洛阳王!”刚进入屋内的人,紧紧的拧着眉头,看着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向屋内众人问道:“此事各位可了然?” “了然!”众人齐齐应了一声,一个个都下意识的握紧了抓着剑柄的手,眸子中闪烁着一种嗜血的神采。 街道上,一队队龙骑卫还在来回的奔走着,只是龙骑卫并没有如同先前那样四处抓人。 龙骑卫早先抓进监牢的人,也大多查明身份被释放了出来,路上三三两两刚从监牢中被放出的人,相互搀扶着,无精打采的各自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骑着骏马,沿街道一路快走,当刘辩快要到达发现血衣的那座民宅时,他勒住了坐骑,抬起手朝着前面一指,向身后跟着邓展问道:“可是彼处?” “末将也不晓得!”顺着刘辩手指的方向朝前看了一眼,邓展先是应了一声,随后扭头向身后跟着的一名龙骑卫军官问道:“可是此处?” “回禀将军,已然打探明白!”那龙骑卫军官听得邓展发问,赶忙抱拳应道:“发现血衣之处正是这里!” 听到那龙骑卫军官说的话,不等邓展转达,刘辩已是翻身跳下马背,将手臂一挥,向邓展和跟在后面的一群龙骑卫招呼道:“走!前去看看!” 第486章 早有准备 七八名龙骑卫守在房舍内,见刘辩与邓展来到,屋内的龙骑卫赶忙跑了出来,抱拳躬身立于他们面前。 “发现血衣之处,是哪个房间?”进了宅子,守宅子的几个龙骑卫刚刚出来,刘辩就向他们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领着这几名龙骑卫的军官,听得刘辩发问,赶忙抬手指向柳儿的住处,回答道:“就在那间屋内!” 朝那龙骑卫军官看了一眼,刘辩没有说话,跨步走进军官指着的那间屋。邓展以及随着刘辩前来的一群龙骑卫赶忙跟上。 刚进房间,刘辩就耸起鼻子闻了闻屋内的味道,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跟在身后的邓展说道:“好香啊!如此芬芳四溢的房舍,想来过去定是住着个娇俏美艳的女子。” “倒是有几分蹊跷!”站在刘辩身后,邓展也耸了耸鼻子,嗅了嗅屋内芬芳的气息,接了一句。 房间内的香味,与花香和脂粉香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暖暖的香味。闻着这香味,刘辩有种近距离贴着个体香四溢的女子深嗅的感觉。 温润的香气,直入颅脑,让刘辩感到浑身舒泰,恨不能想要立刻见见着四溢香气的主人。 “血衣是在何处发现?”站在刚进门的位置,环顾了一圈并未遭到龙骑卫太多破坏的现场,刘辩按下被香味熏的有些飘飘然的念头,向跟着走到门口的军官问了一句。 听得刘辩发问,那军官赶忙上前,抬手朝着屋内已经被他们展开的铺盖指了指,对刘辩说道:“发现血衣之时,它正夹裹在铺盖中,当时铺盖乃是卷起!” 刘辩点了下头,朝那军官摆了摆手,跨步走向铺盖。 “末将来!”刘辩正要弯腰去揭开铺盖,他身后的邓展就赶忙跨步上前,一把扯住铺盖拉了开来。 看了邓展一眼,心知他是怕铺盖内有着什么机关,特意抢先把铺盖揭开,刘辩并未多说什么,在邓展将铺盖掀开之后,默默的蹲在铺盖旁,一只手按在铺盖上轻轻的捋着。 “血衣是被人夹裹进去的!”在铺盖上捋了捋,刘辩的眉头微微蹙起,扭头看着一旁的邓展,对他说道:“铺盖上无有血渍,只有一些干了之后掉在其上的血沫,可见血衣卷在其中之时,血渍便已干了。” 蹲在刘辩身旁,看着面前的铺盖,邓展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如此说来,秦姑娘猜测倒是十分准确。” “是!”收回按在铺盖上的手,刘辩站起身,低头看着铺盖,对邓展说道:“只是不晓得,他们将我等引至此处,有何盘算。” 站在刘辩身旁,邓展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却并没有回答刘辩的问题,而是对刘辩说道:“殿下,我等既是已经来此,刺客犹未现身,想必是不敢再来,殿下且请返回官府,再做计较!” 低头看着面前的铺盖,刘辩缓缓的点了两下头,并未说话,转过身跨步朝着屋外走去。 “严守此处,不许任何人靠近!”出了房门,刘辩径直朝院外走去,邓展则向守在院子里的几名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待到领着这几名龙骑卫的军官赶忙应了一句,邓展才跟着刘辩出了这间小院。 上了战马,刘辩一手提着缰绳,还扭头朝小院看了一眼。 若是秦臻所言不差,刺客在附近定是布置好了埋伏,只是方才他们已然在院子内转了一圈,刺客却毫无动静,倒是让刘辩心内感到有些蹊跷。 领着邓展等人,沿街道缓缓前行,一边走,刘辩一边扭头朝两侧的街面上张望。 跟在刘辩身后的邓展,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像刘辩一样,一路上,他的眼睛在也两侧的民宅来回逡巡着。 由于龙骑卫先前在街面上四处抓人,城内百姓多已躲回了家中,此时的街道上,是一片空寂,连半个百姓的人影也看不到。 十数骑战马的马蹄踏在街面的青石板上,发出阵阵“空空”的闷响,更是给狭长的街道平添了几分阴冷。 一队十数人的龙骑卫迎面向刘辩等人跑来,到了刘辩近前,向刘辩行了一礼,待到刘辩等人走过,随后便飞快的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跑去。 “街市上遍处都是龙骑卫,想来刺客应是不会出现!”扭头看着那队跑远的龙骑卫,刘辩语气中带着些许失落的向身后的邓展说了一句。 “是!”邓展应了一声,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紧张,并不如刘辩那样轻松。 这条街道太过宁静,虽然在龙骑卫清洗之后,城内的每条街道都很安静,却不似眼前的这条,宁静中蕴含着浓浓的杀机。 骏马缓缓的前行,马蹄敲击在地面上,每发出一声闷响,邓展的心头就会多出几分紧张。 虽说已经依照秦臻的吩咐暗中做了部署,可事情没有临头,邓展心内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若他没有受伤,即便来了百多个刺客,他也不惧。可眼下他重伤未愈,若是真的来了一班高手,恐怕凭着他目前的状态,很难抵敌。 跑过去的那队龙骑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就在那队龙骑卫刚刚拐过街角的同时,街道两侧的民宅房顶,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听见街道两侧传出响声,刘辩等人赶忙扭头向两侧望了过去。 出现在刘辩等人视线中的,是两侧房顶上突然多出了的数十个穿着黑色深衣的汉子。 刺眼的阳光下,那群汉子身上乌黑的深衣煞是扎眼。 数十个黑衣汉子站在房顶上,他们手中那一柄柄长剑,在阳光下反射着一道道刺眼的寒光。 “保护殿下!”跟在刘辩身后的,毕竟是邓展亲自调教过的龙骑卫,当那群黑衣汉子出现时,领头的龙骑卫军官大喝了一声,翻身跳下战马,蹿到了刘辩的马前。 军官刚刚跳下战马,后面的十多名龙骑卫也紧跟着下马蹿到刘辩身旁,一个个抽出长剑,神色紧张的望着房顶上的黑衣人。 城内到处都是龙骑卫,房顶上的黑衣人不敢多做耽搁,生怕附近街道的龙骑卫赶到,他们无法达成目的,领头的黑衣人双眼死死的盯着街道上的刘辩等人,用力的摆了下手。 他的手势刚刚做完,数十名黑衣人就纷纷纵身跳下了房顶,举着长剑,朝刘辩等人扑来。 围在刘辩等人身旁的龙骑卫,并不上前迎敌,一个个只是手持长剑,死死的盯着正默默冲向他们的刺客。 刺客冲出,邓展也一把抽出长剑,翻身下了战马,蹿到了刘辩的身旁。 “保护殿下,杀!”就在这群黑衣人快要冲到刘辩等人近前的那一刹,街道两侧的民宅内传出了一声呐喊。 随着这声呐喊,两侧民宅的房门突然打了开来,从民宅内,冲出无数一手持剑、另一手持着圆盾,身穿各色深衣的汉子。 这些汉子陡然冲出,刚刚跳下房顶的黑衣汉子们顿时吃了一惊。就在那些黑衣汉子发愣的时候,从民宅内冲出的汉子们已经杀到了他们近前。 一柄柄长剑划出银亮的光弧,劈向那数十名黑衣汉子。伴着一声声惨嚎,数十名黑衣汉子霎时被劈翻了一地。 黑衣汉子们被劈翻在地,那些从民宅内冲出的汉子,并没有停手,而是怒吼着,继续朝他们身上劈砍着。 银亮的光弧在阳光下闪烁,随着光弧的闪烁,一蓬蓬血花飚射而起,街道上霎时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数十条黑衣汉子,顷刻间便被砍成了肉泥。 完全没有想到情势会转变至此的领头黑衣人,站在房顶上,愕然的望着街面上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汉和正被大汉们簇拥在中间的刘辩,眼睛里闪烁着憎恨和羞怒的神采,扭过身,右腿猛然一蹬,想要向另一侧的街道蹿去。 就在那黑衣人刚刚蹿出的刹那,一支箭矢从他背后的那一侧夹着劲风飞向了他。 完全没有防备的黑衣人,感觉到迎面有箭矢飞来,已是晚了。等到他想要侧身躲避,那支箭矢已是“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心口。 心口被箭矢贯穿,黑衣人身体猛然一怔,愣愣的望着前方,就在他笔挺的僵立时,另一支箭矢紧接着飞了过来,扎进了那黑衣人的额头。 锋锐的箭矢插穿额头,从黑衣人的脑后透出,带出了一股鲜血、脑浆,也将黑衣人射的身子凌空打了个旋,翻滚着从房顶上栽了下来。 看着那黑衣人翻滚着从房顶掉落,刘辩微微蹙起眉头,向挡在身前的邓展问道:“怎么回事?” 听得刘辩发问,邓展赶忙转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末将随殿下离开官府之前,秦姑娘曾叮嘱末将,要末将知会张、高二位将军,于沿途布下换上百姓深衣的羽林、虎贲二卫!” “原来如此!”刘辩点了点头,就在他打算让穿着百姓深衣的二卫兵士各自返回军营时,从小巷内又走出了两个人。 左边的那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深衣,衣衫上打着几块补丁,虽说他极力想要表现的普通些,可贲起的肌肉,却是将衣衫高高撑起,让他显得很是与众不同。 走在右侧的,则穿着一身素白色的深衣。不过此人的面皮微微有一些泛黑,素白的深衣穿在他的身上,越发衬托的他比寻常人要黑上一些。 从小巷中走出的,不是别个,正是负责训练羽林卫和虎贲卫的高顺与张辽。 到了刘辩近前,二人抱拳躬身,齐齐对刘辩说道:“末将护驾来迟,恳请殿下恕罪!” “若非二位将军,本王真是不晓得该如何处置!”骑在马背上,刘辩微微一笑,朝他们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二位将军与将士们辛苦!” “殿下辛苦!”刘辩的话音才落,高顺、张辽和满街的二卫兵士便抱拳躬身,齐齐向刘辩道了声辛苦。 第48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剿灭了这拨刺客,张辽、高顺领着羽林、虎贲二卫将士自回军营去了,刘辩则在邓展和一众龙骑卫的簇拥下继续沿街道行进。 当城百姓对洛阳军始终有着深深的忌惮,再加上刚才街道上才发生过一场厮杀,满城百姓更是无人敢出家门半步。 也正是因此,街道上比先前更是要宁静了几分。狭长的青石路面上,除了一股股打着璇儿飞过的小旋风,再无其他活动的物事。 十几匹健马沿着街道一溜小跑,“的的”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回响,给宁静的街道增添了更为浓重的空寂。 “邓将军,你说可会还有刺客?”走过了两条街道,刘辩突然扭头向一旁的邓展咧嘴笑了下,向他问了一句 骑马走在刘辩侧后的邓展没有答话,他紧皱着眉头,一双眼睛满是警惕的向两侧民宅张望。 若是刘辩早些这样问他,他定会毫不迟疑的回答刘辩,刺客已然悉数清剿。 可走上这条街道,邓展心内却是没了底。 遭受过龙骑卫清洗,百姓早已各自躲回家中,街道上的宁静并不古怪,让邓展感到心内隐隐不安的,是一种比先前那拨刺客出现时更为强烈的杀意。 这阵杀意带来的压迫感远远强于刚才那拨刺客。 “怎了!”扭头看着只顾朝两侧民房张望,并没回话的邓展,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笑意,压低了声音向他问道:“可是有甚不妥?” “殿下小心!”刘辩的话音才落,邓展就大喝了一声,纵身从马背上蹿出,一把抱住刘辩,将他扑下了坐骑。 重伤未愈,邓展的动作又过度猛烈,将刘辨扑下战马时的牵扯力撕开了他的伤口,疼的他嘴里直抽凉气。 被邓展从马背上扑了下来,刘辩的脊背重重的撞在了地面的青石上。坚硬的青石硌着脊梁,直让刘辩有种五脏六腑都快被摔散了的感觉。 刘辩刚被邓展扑翻在地,他方才骑着的那匹快马就发出了一声惨嘶,身子一歪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刘辩愕然的望着那匹栽倒在地的战马,看到的竟是一支箭失不偏不倚的扎进了战马的颈子。 邓展将他扑下战马之时,战马的身体稍稍扭动了一些,若是刘辩没有落马,恐怕此时中箭倒地的便不会是那匹马,而是他! 跟在刘辩和邓展身后的数名龙骑卫,在邓展纵身蹿出时便已跳下马背,他们纷纷抽出长剑,迅速的将邓展和刘辩围了起来,一双双眼睛警觉的瞪向箭失飞来的方向。 一群龙骑卫刚刚把刘辩和邓展围起来,射出箭失那一侧的房顶上就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约摸四十多岁,下巴上飘着一缕被乌墨染过般漆黑的长髯。 他的年岁虽是不小,可皮肤却很是白皙,除了眼角有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竟是依然会给人留下倜傥风流、年少依旧的感觉。 “果真是你!”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颤巍巍站起来的邓展,望着站在房顶上的人,眼睛微微眯了眯,语气冰冷的说道:“当日长城一见,转眼已是数年,不想你竟是做了刺客!” “长城……”站在房顶上的,正是那个与柳儿住在一处的老美男,邓展提及长城,老美男嘴角撇了撇,现出一抹讥诮的笑容,对邓展说道:“将军而今富贵荣华,不想却还是记得当日,也不枉家兄对将军多有赞誉!” 老美男话说的很是客套,邓展却从中听出了些许讥讽的意味。 不过邓展并没有因此而羞恼,反倒是微微一笑,对老美男说道:“当日与帝师一战,乃是某此生最为痛快淋漓一战,如何便可忘记?” 话说到这里,邓展嘴角也牵起淡淡的笑容,接着对那老美男说道:“虽说当日某输于帝师之手,恐怕以阁下之能,也是奈何不得某!不知阁下今日拦路,意图何为?” “可以试试!”笔直的站立在房顶上,老美男伸手从腰间抽出长剑,凝望着邓展,从唇缝中迸出了这么几个字。 十多名龙骑卫将邓展和刘辨团团围在中间,一个个手持长剑,紧张的凝视着老美男。 老美男显然没把这十多个龙骑卫看在眼中,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邓展的身上,连瞥都没向那十多个龙骑卫瞥上一眼。 “保护殿下!”视线与老美男相对,邓展拧着眉头,向那十多名龙骑卫喊了一嗓子,跨步向龙骑卫围成的圈外走去。 “邓将军!”邓展刚抬起脚,才迈出一步,已经站了起来的刘辨,就纵步蹿到他身后,一把将他拉住,对他说道:“将军身上有伤。” “殿下!”被刘辨拉住,邓展回头望着刘辨,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人乃是王越随从,末将虽是不晓得他剑术如何,想来十多个龙骑卫也并非他的对手,眼下恐怕只有末将……” “邓将军剑术了得,如何也做这小女儿态?”邓展正与刘辨说着话,站在房顶上的老美男嘴角漾起讥诮的笑意,语调很是怪异的说道:“莫非做了将军,便惜命了不成?” 听了老美男的话,邓展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扭头朝他瞪了一眼,伸手从腰间抽出长剑,顾不得刘辨的阻拦,跨步朝老美男走了过去。 邓展刚走出才三四步,刘辨陡然听到他身后的房顶上传出一阵瓦片被人踩动的声响,赶忙扭头朝身后看了过去。 围在刘辨身旁的十多名龙骑卫,也听到了响声,连忙回头。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五六个如同先前被诛杀的杀手一样穿着墨色深衣的汉子,不过这五六个汉子,却要显得比那十多个被诛杀的汉子更加精壮。 领着这群汉子的壮汉,生的就如同铁塔一般敦实,站在房顶上,他低头凝望着被十多名龙骑卫包围的刘辨,将手抬起,朝前猛然一摆。 这汉子的手臂刚刚挥出,跟他一同站在房顶上的五六个黑衣汉子,就纵身跃下了房顶,朝刘辨等人冲了上来。 “保护殿下!”那几个汉子蹿下房顶的同时,挡在刘辨身前的龙骑卫军官大喊了一声,手持长剑,与身旁的龙骑卫一同摆出了防御的态势。 跳下墙头的十多个汉子,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他们的动作比先前刘辨等人遇见的那拨人更为迅捷,只不过是顷刻间,便冲到了刘辨等人近前。 “杀!”刺客不敢发出声响,怕招惹来更多的龙骑卫,龙骑卫却不理会这些,他们甚至希望发出更大的喊声,引来附近的同泽,当汉子们冲到离他们只有两三步的地方时,十多人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迎着那几个汉子冲了过去。 五六名黑衣刺客,与十多个龙骑卫撞在一处,双方竟是杀的势均力敌,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邓展此时也已与那蹿下房顶的老美男厮杀在了一处,若是平日,老美男根本不可能是邓展的对手,可眼下邓展身上有伤,剑招发挥自是不如以往流畅,二人剑来剑往,老美男甚至还颇占了些上风。 立于街道上,凝望着尚未从房顶跳下的黑衣汉子,刘辨将手缓缓的按在了剑柄上,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房顶上的黑衣汉子,同样将手按在了剑柄上,不过他并没有马上从房顶蹿下,而是望着刘辨,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从那黑衣汉子的体格和气度,刘辨能看出他并非寻常刺客,定然也是身手了得的剑客。 十多名龙骑卫与那五六个黑衣刺客厮杀,不断的发出呐喊声,他们每发出一声喊,同他们厮杀的黑衣刺客便会多一分紧张,发起的攻势也是越发威猛。 可黑衣刺客的紧张,并不预示着龙骑卫的喊声不会招来附近街道上的龙骑卫,很快,正在附近的几队龙骑卫听到厮杀声,飞快的朝着这条街道跑来,其中有两队人,已经出现在了街角。 附近的龙骑卫越来越近,与黑衣刺客厮杀的十多名龙骑卫见有同泽赶来,也是越杀越勇,那几名剑术高超的刺客,一时之间竟被逼的节节后退。 望着房顶上的黑衣人,刘辨攥着剑柄的手又按的紧了些,可是房顶上的人依旧没动,他还是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微微蹙起眉头,凝视着战团之外的刘辨。 黑衣人的举动,让刘辨感到很是不解,就在刘辨满心纳闷,与那黑衣人对峙之时,侧旁突然传来一声娇叱。 那声娇叱刚传进刘辨的耳中,正与老美男厮杀的邓展就大喊了一声:“殿下小心!” 邓展的喊声传进刘辨耳中,终究还是太晚了一些,就在刘辨一把抽出长剑,朝着侧旁猛然一劈的那一刹,一只手臂已经揽在了他的腰上。 让刘辨感到郁闷不已的是,揽住他腰的那只手臂,好似柔若无骨,勾在他的腰上很是舒服,可那手臂却有着极强的力道,只是轻轻一夹,便将他一百多斤的身躯给夹了起来。 被那人夹着,刘辨刚反应过来他被人挟持了,夹着他的那人就纵身蹿上了马背,双腿朝马腹上一夹,载着他,朝街道的尽头蹿了出去。 趴在马背上,刘辨清楚的听到身后传来邓展和一群龙骑卫兵士惊慌的喊叫声。 骏马撒开四蹄,在街道上一阵狂奔,邓展等人的喊叫声,也离刘辨越来越远。 第488章 杀也不杀放也不放 浓重的霉味直朝鼻孔里蹿,刘辩感到浑身湿漉漉的,很是不舒服。甩了甩肿胀的脑袋,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黑乎乎的景象,不过由于睡的太久,黑暗并没有让他的眼睛完全失去视觉,他还是依稀能辨别出周遭的景象。 在他身下垫着的,是一张湿漉漉的草席,而他身旁不远处,则躺着一个人,那人静静的蜷伏着,就好似完全没有生命气息一般,在漆黑的空间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四周很静,刘辩支楞起耳朵,想要听听地上那人的动静,却是连那人的呼吸都听不到。 想要抬起手揉揉有些胀痛的眼睛,可刘辩的双臂却被紧紧的捆缚着,连抽动一下手指都是极其困难。 扭头望着躺在不远处的那人,确定那人不是正在沉睡就是处于昏迷中,刘辩向后蹭了蹭身子,直到脊背顶在最近处的柱子上,才止住了挪动。 双手用力扎开,将绳索贴在柱子上用力的蹭着。木桩可能是常年受潮,已经有些松软,刘辩能清楚的感觉到,随着他的蹭动,柱子上的木屑都在“啪啪”的向下掉落。 蹭动木桩发出的响声虽是不大,可在宁静的环境中,却是清晰无比。刘辩每蹭一下,都会很紧张的朝那躺在地上的人望一眼。 虽说木桩已经松软,可捆缚在刘辩手臂上的绳索却还是被他磨破了一块。木桩松软的表皮越蹭越少,渐渐露出了坚硬的内部枝干。捆缚着刘辩的绳索,也是越来越细,没过多久,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麻绳终于断了开来。 刚磨断麻绳,刘辩就飞快的将绳索从身上取下,提着其中半截麻绳,纵步蹿向了那个躺在不远处的人影。 蹿到那人身旁,刘辩飞快的将半截麻绳绕到那人的颈子上,随后用力一勒。 就在他用力勒紧麻绳的同时,他感觉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躺在地上的那人,身体冰凉,没有丝毫气息,肌肉也早已僵硬,显然是死去了有些时辰。 这一发现,让刘辩心头一惊,赶忙将提在手中的绳索放开,也不管身后有无旁人,纵身朝侧面蹿了出去。 刘辩刚从尸体旁蹿开,他的耳旁就传来了“嗤”的一声轻响,随着这声轻响,一柄锋锐的长剑扎穿了那具尸体的胸膛。 “躲的倒是挺快!”刘辩的身形刚刚落稳,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飘入了他的耳朵:“身为汉室宗族,有着如此身手,着实不易!” 传进耳朵的声音虽说冰冷,却依旧十分悦耳、清婉。若不是眼前的情况危急,听到这声音,刘辩一定会想要看清说话的是什么人。 可眼下,他却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去考虑说话的是什么人。当那人的长剑扎进尸体胸膛的一刹,刘辩紧接着一个懒驴打滚,蹿的离那人又远了几分。 “如果想杀你,你早死了!”蹿到墙角,刘辩半蹲在地上,微微蹙着眉头,浑身肌肉绷紧,摆出了随时会发起攻击的架势,一声不吭的凝视着传来说话声的方向。 眼前一片黢黑,根本看不到说话人的相貌,只能在黑暗中依稀辨清一团身影。那身影很是朦胧,就好像身体周边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黑影似得。 不过朦胧中,刘辩却能看出,那身影很是窈窕,并不像寻常刺客那样体格粗壮,依稀中,甚至能看出些许的葫芦形。 这样的身段,即便很瘦小的男人也是不会有,唯有盆骨宽大的女子,才可能在朦胧中浮现出如此柔婉的线条。 “方才此人意图趁殿下昏迷,将殿下诛杀!”刘辩蹲在墙角,默不吭声的凝望着那黑影,黑影却在这时缓缓抽出了尸体胸前的长剑,不紧不慢的对他说道:“若非在下出手,殿下或许再无醒转的可能……” “姑娘劫持本王,莫非不是为了刺杀?”黑影的话音刚落,刘辩就满心疑惑的向她问道:“那么姑娘挟持本王来此,不知意欲何为?” “查清一事!”被刘辩称作“姑娘”,那黑影并未反驳,而是略略的沉吟了一下,便对刘辩说道:“敢问殿下,当年王越离开洛阳之时,可有给殿下留下甚么话?” 虽说脑海中残留着过去刘辩的记忆,可在黑影问出这句话之后,刘辩飞快的搜刮了大脑中的每一个记忆角落,却还是没有想起与王越相关的任何清晰记忆。 过去的刘辩,少年便继承帝位,尔后朝堂混乱,整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对曾经教习过他剑术的帝师王越,早已是印象朦胧,更不要说王越当初离开洛阳时,曾经对他说过什么。 几乎是搜空了所有的记忆,刘辩还是没能想起什么有用的线索,最后只得对那黑影说道:“帝师离开洛阳,到如今已有数年。如此长久的年岁,本王也是记不清当年他说过甚么!” 当刘辩说出他已经想不起王越当年对他说过什么时,黑影的情绪显然是有些失落。 她半晌没有言语,面朝着刘辩,远远的站了一会,才扭头朝外走了去。 视线跟着黑影,直到黑影的身形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刘辩才放开嗓门朝她喊道:“姑娘,既是不欲杀害本王,为何不将本王放了?” 黑影并没有回应刘辩,空空的房间内,刘辩甚至连他自己的回声都没有听到。 心知黑影就在门外守着,刘辩晓得先前他磨断绳索时,那黑影就在默默的望着他。 既然对方敢于让他解开绳索,必定有能耐将他制服。房间里又是连一扇窗子也没有,刘辩几乎是对成功脱逃出去,已不抱有任何期望。 就在刘辩寻思着该如何从此处逃离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人的说话声。 “柳儿姑娘,请将洛阳王交于我等。”首先传进刘辩耳中的,是一个年轻汉子的声音。 那汉子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而且语气中满是恭谨,显然是不敢太过得罪那名叫“柳儿”的刺客。 年轻汉子的话音落下,刘辩支楞着耳朵,想要听听那位柳儿姑娘如何说。可他却什么也没听见,显然柳儿姑娘是对那汉子的话语置若罔闻。 “王赲先生要我等前来诛杀洛阳王,还望柳儿姑娘成全!”柳儿没有回应那汉子,过了片刻,那汉子接着说道:“当城之内,遍处都是洛阳王麾下兵马,延搁太久……” “那又怎样?”这一次,没等那汉子的话音落下,柳儿就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王赲是王赲,我是我,他说要将洛阳王交出,我便要交出,岂非我听命于他?” “呃……”柳儿的一番话,显然是出乎了说话汉子的预料,那汉子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对柳儿说道:“既是如此,我等告辞!” 黑黢黢的小屋内,刘辩静静的听着外面传来的说话声,直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走远,他才挨着墙根坐下,双手抱着膝盖,仰起脸望着黑黢黢的房顶,寻思着该如何从那位柳儿姑娘的眼皮底下溜走。 正寻思着对策,房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进入屋内。 那脚步声来到离刘辩很近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接着刘辩就听到了柳儿如同夜莺鸣唱般悦耳的说话声:“方才我等说话,洛阳王想必也是听的清楚。” “多谢姑娘未将本王交出。”柳儿的话音才落,刘辩就站了起来,抱着拳向她说道:“只是本王不晓得,姑娘既是不欲将本王交于他们,又为何不放本王离开?” “在下欲知之事尚未明朗,如何肯将你放走?”黑暗之中,柳儿语气中带着些许萧瑟的说道:“我也晓得,此番行刺殿下,无论成功与否,柳儿都是必死无疑……” 被柳儿挟持之时,刘辩心内对眼前这个女子还存留着几分忿恨,可不知为何,在柳儿说出这番话之后,他心内竟隐隐的对柳儿产生了些许同情。 柳儿的语气很是忧伤,就好像是她早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命运,为的只是以她的死亡换取一个真相。 “姑娘因何向本王询问帝师之事?”隐隐的感到柳儿要查明的真相和帝师王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刘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站在一片黢黑中的柳儿,向她问道:“敢问姑娘与王越甚么关系?” “王越便是家父!”一个丝毫没让刘辩感到意外的回答从柳儿的口中说出:“一年前,家父于家中突然过世。家父向来康健,过世之时面色却一片铁青,很是让在下感到疑惑……” 柳儿的话尚未说完,刘辩就接口说道:“只有中毒或病入膏肓之人,死去之时方才面色铁青,帝师若无病兆,想来应是中毒无疑!” “中毒?”听了刘辩的话,柳儿很是纳闷的扭头望向他,脱口向他问了一句。 虽然四周一片黢黑,刘辩却能从她那双在黑暗中泛着淡淡荧光的眸子中看出浓浓的疑惑。 “想来应是中毒!”凝望着柳儿那双在黑暗中泛着淡淡荧光的眸子,刘辩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帝师绝非正常死亡!” 刘辩做出推测的同时,柳儿并没有说话,显然她对刘辩的说法是深以为然。 ”啪”,就在刘辩打算把话继续说下去时,房顶上突然传来被重物砸到的声响,紧接着,声响越来越紧密,像是有无数物事被人丢上了房顶。 “哪里来的糊味?”重物落到房顶的声响刚刚止息,柳儿就抽了抽鼻子,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第489章 何去何从 漆黑的房间渐渐光亮了起来,伴随着房间的明亮,一股股浓烟蹿进了小屋。 屋外蹿起的明亮火光将房间映照的一片通红,刘辩已能清楚的看到站在他对面的柳儿。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虽被火焰映的通红却还是能看出些许苍白的美丽面庞。 柳儿剑术高绝,刘辩本以为她应是个健壮的女子,可站在他面前的柳儿,却很是消瘦,虽说身量颀长,与管青也是相差无几,可她却要比管青单薄了许多,瘦弱的就好似一股风儿便能将她吹跑一般。 “他们在放火,快走!”身为剑客,柳儿的反应自不是寻常人可比,外面火光刚刚亮起,浓烟才开始蹿入屋内,她便大喊了一声,拉着刘辩就要朝外跑。 “等下!”让柳儿感到惊异的,是刘辩并没有跟着她往门口跑,而是用力的向后扯拽了一下,挣脱了她的牵扯,掉头朝房间的一角跑去。 刘辩的这一举动,让柳儿感到很是不解,看着刘辩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疑惑。 他冲向的房间角落,歪歪斜斜的倒着一张矮桌,冲到矮桌前,刘辩一把扯起那张已经有些朽蚀的小桌,扭头朝柳儿喊了一声:“姑娘跟我来!” 看着刘辩提起一张矮桌,柳儿怔了一怔,最终还是跑到了刘辩身旁,与他一同抬着矮桌,将桌面挡在身前,朝门口冲去。 屋内的浓烟越来越重,俩人屏着呼吸,被浓烟熏的流出了的蹿到了门后。 冲到门口,刘辩抬脚朝门板上大力踹了过去。 随着“蓬”的一声闷响,原本就有些朽蚀的房门被刘辩一脚踹开,门板翻了几个旋,向外飞了去。 就在门板刚被踹开的那一瞬,刘辩和他身旁的柳儿都清楚的听到在“呼呼”的火焰中,传来了一阵“嗖嗖”的轻响。 轻响刚刚传进二人耳朵,紧接着他们抬着的矮桌面板上,就发出了急促的“笃笃”声。 数十支箭矢钉在桌面上,刘辩和柳儿都能清楚的感觉到箭矢撞击桌面的冲击力给他们手臂带来的酸麻感。 桌面上钉满了箭矢,柳儿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若非刘辩提起矮桌挡在身前,他们一旦贸然冲出房门,狭小的房门附近,完全没有闪避的空间,她和刘辩无疑会被射成两只死刺猬。 “嗯!”抬着矮桌,正朝前飞速疾冲,刘辩耳边突然传来了柳儿的一声闷哼,一支箭矢从很刁钻的角度飞来,深深的扎进了柳儿的肩胛。 锋锐的箭簇扎进柳儿的肩头,羽箭的尾端残留在肩胛表面,兀自还在颤动着。不过由于是在夜晚,火光虽然明亮,却也看不清柳儿肩头衣衫正被鲜血一点点的洇红。 原本身上就带伤,再被箭矢射中,柳儿两眼一黑,身体向后一倾,眼见就要昏厥过去。 就在她身体刚刚往后倾斜一些的刹那,刘辩一手提着矮桌的桌脚,另一只手飞快的伸出,兜住了柳儿的纤腰,将她朝前一搂,帮她稳住了身形。 被刘辩搂住纤腰,柳儿柳眉一拧,扭头瞪了刘辩一眼,眼神中带着的竟是一种羞愤中还掺杂着些许感激的神色。 成排成排的箭矢飞来,不断的钉在矮桌桌面上,刘辩一手搂着柳儿的纤腰,与柳儿一同抬着矮桌,继续朝射来箭矢的方向冲了上去。 眼见离射箭的一群汉子越来越近,刘辩下意识的扭头向一旁的柳儿看了一眼,看到的竟是柳儿的眼神中透出了无尽的恨意。 直到此时,刘辩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当日柳儿拦住他的去路,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刺杀他,而是刻意在找邓展比剑。 真正想要刺杀他的,并非柳儿,而是那些和柳儿共同进入当城的人。显然拥有高超剑术的柳儿,在这件事之中,是在被人利用。 柳儿与那些人之间,或许也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否则那些人又怎肯为了刺杀刘辩,而与剑术卓绝的柳儿为敌? “杀!别让他们跑了!”刘辩和柳儿抬着矮桌,冲到离放箭的十多个汉子只有数步的距离,他们前面传来了一个粗豪却满含着惊恐的喊声。 “杀!”就在对面那十多个汉子丢掉手中弓箭,抽出长剑刚要向前冲的那一刹,刘辩和柳儿同时呐喊了一声,二人竟是心照不宣的同时抬腿朝被他们抬着的矮桌踹了过去。 俩人合力一踹的力道是何等强大,两只脚踹在矮桌的背面,矮桌发出“蓬”的一声巨响,在二人放手的同时,翻滚着朝对面冲上来的汉子们飞了过去。 矮桌刚刚飞出,二人就如同两道闪电,紧跟在飞出的矮桌后,冲向了对面的十多个汉子。 那十多个汉子,此时也是已经将长剑拔出,正呐喊着扑向刘辩和柳儿。翻滚的矮桌带起一股股劲风,狠狠的撞在了其中几个汉子的身上。 在半空中旋动着翻滚,矮桌集聚了极强的力道,被撞上的几个汉子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哼,仰面向后摔倒在了地上。 “嗤嗤”柳儿手中长剑翻飞,随着几声轻响,冲向她的几个汉子一个个颈子上都被切出了细长的切口,飙射着鲜血,踉跄着朝前栽了过去。 连着劈翻了几条汉子,柳儿手持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一双含怒的杏眼死死的盯着眼前那几个由于惧怕而微微发颤的汉子。 只是一挥剑之间,柳儿就斩杀了好几个汉子,其他的汉子见她受伤之下,仍然有着如此强悍的战力,均被吓的一怔,前冲的速度也缓了一缓。 其中一个汉子步子刚刚迟缓了一些,正惊愕的望着柳儿,他的脸颊突然被两只手从后面扶住。 就在他感觉到脸颊被人扶住的那一瞬,他的颈子陡然一疼,紧接着“嘎吧”一声脆响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颈子被子人生生拧断,那汉子两眼圆睁,大张着嘴巴,想要呼吸,却是连半点气息也吸不进体腔。 就在他的身体斜斜向侧面歪倒下去的同时,刚才拧断他颈子的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持剑的手,朝着他的虎口处轻轻一捏,在他的手掌松了一松的那一瞬,将他的长剑夺了过去。 从一个汉子的手中夺了长剑,刘辩怒吼一声,纵身扑向了离他很近的另一个汉子。 不仅完全没有想到刘辩有着如此战力的汉子们被他发挥出的杀伤力震慑住,就连刚刚劈杀了数名汉子的柳儿,也是一脸惊愕的望着刘辩。 她曾听王越说过,当初的刘辩对剑术完全不感兴趣,虽说有王越为师,可剑术却是稀松的连入门也算不得。 由于王越经常在柳儿面前提及当年教授刘辩剑术的情景,在柳儿的心目中,刘辩早已给她留下了弱不禁风、丝毫不通剑术的印象。 可方才刘辩的表现,显然不是柳儿想象的那样,如此颠覆她认知的情况出现,又怎能不让柳儿惊愕无比? 心内虽说惊愕,面前却还是有着十多名训练有素的刺客正在虎视眈眈,柳儿完全没有机会太多考虑刘辩如何学会如此精湛的武艺。 刘辩抢到长剑,朝着另一名刺客扑去的同时,柳儿也娇叱了一声,纵身向挡在面前的刺客们扑了上去。 外形瘦弱的柳儿,在这些刺客的心目中,显然是具有着极其强悍的威慑力,当她提剑前冲的那一刹,十多名体格健壮的刺客,竟是齐齐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相比于柳儿,虽然刘辩表现出了很强的战力,刺客们对刘辩却不是那么忌惮,当刘辩扑向其中一名刺客的同时,刚刚从后面赶上来支援的另外几个刺客也大吼着朝刘辩冲了上来。 刘辩并不擅长使剑,他更擅长的是近身短刃格斗和潜伏暗杀,在数名刺客的协同进攻下,手持长剑的刘辩也是步步后退,只有招架的能力,几乎完全没有还手的闲暇。 另一边,手持长剑的柳儿,已经冲进了她对面十多个汉子之中,随着柳儿手中长剑翻飞,一个个汉子颈子上飙射起鲜血,栽倒在地上。 不过只是一个冲杀,挡在柳儿面前的十多个汉子,便倒下了一大半。 柳儿和刘辩与刺客们厮杀的同时,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民房屋顶上,两个人正并肩站立着。 立于左边稍靠前一些的正是先前在街市上截杀刘辩的黑衣汉子,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那个以柳儿叔叔自居的老美男。 “王赲,你不是说柳儿擒获刘辩,刘辩即是入了我等之手?眼下之事,如何解释?”不远处房屋燃烧的火光映照在那黑衣汉子的脸上,黑衣汉子的脸庞一片通红,使得他那张并不算英俊的脸,显现出了几分别样的阴森,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许多怪异。 立于黑衣汉子身后的老美男微微躬着身子,抱拳对那黑衣汉子说道:“在下也是未有想到,柳儿竟是胆大如此……” “哼哼!”不等王赲把话说完,黑衣汉子就冷哼了两声,望着正与刺客们厮杀的刘辩和柳儿,背朝着他说道:“高位者所忌惮者,唯有洛阳王而已,是要柳儿活着还是要厚禄高官,你当早做决断!” “在下明白!”抱拳躬身,王赲先是应了一句,随后抬起头,望着不远处还在与刺客厮杀的刘辩和柳儿,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森冷的杀机。 被数名刺客逼的节节后退,刘辩刚觑准机会劈翻了迎面冲向他的一名刺客,他的后脊梁上陡然生起一股寒意。 这寒意从脊椎骨涌起,一直上蹿,直蹿到颈椎,竟是让刘辩也不由自主的稍稍哆嗦了一下。 第490章 抱着柳儿跑一路 被点燃的房舍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滚滚浓烟蹿腾而起,粗大的烟柱在半空中盘旋、搅动,远处的人即便看不见燃烧的大火,只要稍稍抬头,也一定会发现这条浓重有如实质的烟柱。 随着烈火越烧越旺,正与刘辩、柳儿厮杀的刺客们,情绪渐渐的浮躁了起来。 眼下他们置身的所在,乃是洛阳军三卫控制下的当城。附近虽说是一条废弃的街道,极少有龙骑卫巡逻至此,可火光和浓烟却还是会将附近巡逻的洛阳军引来。 围杀刘辩和柳儿的刺客,几乎全都涌到了二人身前。柳儿手中长剑翻飞,可肩胛上的新伤和与邓展比剑时留下的老伤给她带来的剧烈疼痛,却让她长剑挥舞的速度迟缓了许多。 好在柳儿的剑法精妙,挥剑虽是比平日迟缓,可她每挥出一剑,还是会有一名刺客身体飚溅着鲜血,仆倒在她的脚下。 疼痛使得柳儿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微微眯着杏眼,被箭簇射穿的肩胛上,洇出了一团黑红色的血渍。 几乎所有的刺客全都涌向了柳儿,刘辩那一侧的压力,陡然减轻。 就在刘辩刚劈翻一个扑向他的刺客,扭头朝另一个刺客蹿过去的刹那,他陡然看见一条黑影正飞快的扑向被一群刺客围起的柳儿。 “小心!”看到那黑影扑向柳儿,刘辩赶忙大喝了一声,手中长剑一翻,向柳儿那边冲了上去。 他很清楚,眼下他与柳儿被刺客围堵,之所以刺客还没有对他展开猛攻,正是由于有着柳儿的牵制。 一旦柳儿被击倒,今晚恐怕他和柳儿都是难逃一死! “柳儿,对不住了!”那黑影蹿到柳儿近前,随着一句冰冷到几乎不含半点感情的大喝,一道银光笔直的朝着柳儿咽喉刺去。 银光刺向咽喉,柳儿赶忙侧头躲避。可惜她身上带着伤,动作终究要比寻常迟缓了许多。 在她侧头避开剑锋的那一刹,持剑人陡然将剑锋一偏,长剑贴着她的手臂划了过去。 剑锋划过柳儿的手臂,随着“嗤”的一声轻响,柳儿闷哼了一声,手臂飚射出一股鲜血,踉跄着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手臂被伤,柳儿紧紧的蹙着眉头,怒目瞪着持剑攻向他的王赲。 一手提着长剑,王赲紧蹙着眉头,凝望着柳儿时,眼睛微微眯了眯,从他微眯的眼缝中,瞬间闪过了一抹狠戾的杀机。 “快走!”就在柳儿与王赲彼此对视的时候,纵身冲到柳儿身旁的刘辩大喝了一声,伸出手臂朝柳儿的纤腰上一搂,夹起她,蹿向了一旁的几个刺客。 那几个刺客持着长剑,正紧张的瞪着与王赲对峙的柳儿,刘辩陡然将柳儿夹在腋下,纵身冲向他们,使得他们愣了一愣,竟是没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拦截。 没等那几个刺客回过神来,刘辩已经夹着柳儿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飞快的奔向最近处的街道。 “追!”刘辩刚夹着柳儿从几个正发愣的刺客身旁蹿过,他身后就传来了王赲的一声断喝。 烈火已经燃烧了起来,附近的洛阳军恐怕早被惊动,王赲这声断喝,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嗓音。 被他喝了一声,一旁的刺客们这才怔了一下,从愕然中回过神来,掉头向已经逃出十多步的刘辩追了上去。 夹着柳儿,刘辩一路飞奔,刚才与刺客一场拼杀,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他的肩胛上,也已是挨了一剑。 不过这一剑挨的并不重,只是擦破了些皮,火辣辣的有些疼。好在柳儿虽然身量很高,可体重却是很轻。将她夹在腋窝下,刘辩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沉重。 王赲和一群刺客在身后追赶,刘辩丝毫不敢减缓步伐,腋下夹着柳儿,他一路飞奔,很快便蹿上了最近的一条街道。 刚冲上这条街道,刘辩就看到街道尽头冲过来十多个打着火把的人。 被他夹在腋下的柳儿,强撑着抬起头,望着街道尽头出现的十多支火把,喘息很是粗重的对刘辩说道:“前面也许是殿下的人!” 柳儿说话的声音很是虚弱,可将她夹在腋下疾速狂奔的刘辩却还是听了个清楚。 让柳儿感到纳闷不已的,是刘辩并没有迎着那十多支晃动的火把跑过去,而是在奔到一条黢黑的小巷旁,掉头钻进了小巷。 他的这一举动,让柳儿感到惊愕无比,一双大眼睛茫然的瞪着眼前的一片黢黑,听着刘辩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和脚板踏在地面上发出的急促脚步声,一时竟是不晓得刘辩想要做些什么。 刘辩的举动,不仅让柳儿感到满心疑惑,就连跟在他身后的王赲等人,也是心生愕然,不晓得他为何看到有人迎面跑过来,却不加速奔上前去求救。 待到王赲等人来到巷子口,腋下夹着柳儿的刘辩,背影已经消失在一片黢黑之中。 “追!”站在小巷前,望着黢黑的小巷,王赲朝身后的刺客们一摆手,率先冲进了巷内。 街道上虽黑,却还有着些许昏蒙的光线,可小巷中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冲进小巷,王赲等人并没敢追的太快,他们一边追赶,一边留意着小巷的两侧,生怕刘辩放弃了逃走,藏在一旁突然向他们发起进攻。 王赲等人进入小巷时,刘辩已经夹着柳儿跑出了很远。 柳儿虽是不太重,可将她夹在腋下,终究还是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两臂已是有些酸软的刘辩在奔跑中将夹着柳儿的那只手朝她的脊背上一托,另一只手往她的屁股上一兜,将她抱了起来。 这样抱着奔跑,虽然不像夹着柳儿快速前蹿那样便捷,却是要省力了许多,正好适合在眼前一片黢黑的小巷快速前进。 臀儿陡然被刘辩的手按住,柳儿浑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可旋即她便感觉到,刘辩的这个动作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味,只不过是想换个抱她的姿势。 “我自己走!”被刘辩抱在怀里向前跑,柳儿强撑着对刘辩说道:“这样抱着我,我俩都逃不脱!” 抱着柳儿,刘辩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默不吭声的又加快了些步伐。 钻进了小巷,刘辩半步不敢停留的一直朝前跑,经过侧旁有一堵墙头的角落,刘辩抬头朝夜色中被昏蒙星光镀上了一层薄薄银光的墙顶,他止住了步伐,双手朝柳儿的臀部上一托,将她的身体向上一顶,抽向了墙头。 剑客出身的柳儿,虽说浑身多处受伤,由于失血过多,她的意识也已朦胧,可剑客的直觉却是让她在刘辩把她托到墙头前的那一刹,明白了刘辩的意图。 刚被刘辩托到墙头,柳儿就伸出双手,扒住了墙顶,在刘辩的抽举下,爬了上去。 柳儿才在墙头上趴稳,刘辩就纵身跃起,双手扒着墙头,蹿了上去。 蹿上墙头,他一把拉住柳儿的两条手臂,朝柳儿偏了下头。 手臂被刘辩拉住,又见他向另一侧偏头,柳儿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身子一扭,从墙头上滑了下去。 拉着柳儿的双臂,将她慢慢的放下墙头,在双臂无法继续下垂时,刘辩松开了手。 墙头并不算很高,若是以往,即便柳儿纵身跳下,也算不得甚么。可眼下柳儿却是有伤在身,浑身已是没了多少力气。掉下墙头,她两腿一软,“噗嗵”一声瘫坐在地上,一屁股摔了个瓷实。 听得柳儿落地,刘辩也一翻身,从墙头上跃下。 双脚刚一落地,他就弯腰扶起了柳儿,不等柳儿迈开脚步,一把又将她抱了起来,飞快的向前蹿去。 紧跟着刘辩和柳儿冲进小巷的王赲和一群刺客,进了巷子,一直跑到巷子尽头也没看到刘辩与柳儿的身影。 站在另一侧巷口,王赲紧紧的拧着眉头,心内暗叫了声不好,赶忙向跟在身后的数名刺客说道:“速速找寻身后有无可翻越的墙头!” 跟着他一同进入小巷的刺客们刚转过身,那十多个先前从街道尽头举着火把迎面奔上来的人已是将火把熄灭,跑到了王赲近前。 刚到王赲跟前,其中一人就抱拳躬身对王赲说道:“先生,快些离开,已是有许多龙骑卫向这边赶来!” 听了那汉子的话,王赲紧皱着眉头,心内很是不甘的向那几个还没来及去搜寻小巷的刺客一摆手,压低了嗓音说道:“走!” 随着王赲的一声招呼,一群人纷纷跑出了小巷,很快便消失在一片苍茫的夜色之中。 远处,被点燃的房屋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大火蹿上相连的其他房屋,已是焚烧成片,整条废弃的街道,几乎被烧了一半。火焰在夜风的吹动下发出“呼呼”的响声,几乎将半边天空都给映的通红。 被刘辩抱着在小巷中钻来钻去,看着刘辩选择的道路,柳儿满脸诧异的扭头望向抱她跑了许久,浑身已是大汗淋漓的刘辩。 “龙骑卫巡逻,不会所有人都点着火把!”一边跑,刘辩一边压低了嗓音对柳儿说道:“顶多只有队前队尾三支火把,方才迎面过来的那些人,断然不是龙骑卫!” 听着刘辩的话,柳儿心内是一片愕然。一处王侯,竟然晓得麾下兵士们巡逻的习惯,完全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大火已经燃起,夜间巡逻的龙骑卫恐是早已聚集到彼处。”被刘辩抱着,柳儿没有说话,刘辩却一边快速向前奔走,一边接着对柳儿说道:“待到我二人返回,刺客定然已是离去!” 扭头望着刘辩,听着他夹杂着粗重喘息的分析,柳儿心内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过去她经常听王越提起刘辩,可王越口中的刘辩,只是个胆小怕事的汉室皇子,与抱着她的这个刘辩,截然不似同一个人。 “甚么人?站住!”刘辩抱着柳儿,刚要钻出小巷,巷口的街道上就出现了五六个黑影,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黑影抬起手臂,压低嗓音,向他们喝了一声。 第491章 先送姑娘回去 前面的街道上陡然出现了几个人,刘辩和柳儿都是一怔。待到挡住他们去路的人发出低喝,刘辩想也没想,抱着柳儿,掉头又钻回了漆黑的小巷中。 “莫要让他们跑了!”刘辩刚刚钻回小巷,身后就又传来了一声低喝。 传进刘辩而中的低喝并不大声,听到这声低喝,抱着柳儿的刘辩,脚下速度更是加快了一些。 跟着他们冲进小巷的,是三个穿着墨色深衣的汉子。这三个汉子手提长剑,冲进小巷之后,眼睛一时还没适应黑暗,速度自是没有刘辩迅捷。 不过很快,这三个汉子的眼睛也就渐渐的适应了周边的环境,只是这时抱着柳儿的刘辩,已是跑的远了。 虽说看不见刘辩的身影,也听不到脚步声,三个黑衣汉子却并没有放弃追赶。他们好似心有灵犀一般,默不吭声的沿着小巷,往刘辩掉头跑回去的方向追去。 正往前跑着,最左侧的一个汉子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狭小的巷子里,霎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旁边的汉子倒地,另外两个已经冲出去两三步的汉子赶忙止住脚步。就在他们停脚的那一刹,其中一个汉子紧接着便发出了一声闷哼,胸口一疼,大脑瞬间失去了意识,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另一个汉子感觉到同伴倒地,正要抡起长剑朝前劈砍,他的胳膊刚刚抬起,一柄锋利的长剑,就贴着他的咽喉划了过去。 随着一丝冰凉的感觉,那汉子感到咽喉传来了一阵淡淡的疼痛。疼痛并不强烈,甚至被那冰凉的感觉遮盖了许多。颈子一阵冰凉,紧接着,那汉子便觉得喉咙处一片温热,耳畔传来“滋滋”的喷水声。 他至死都没有看清划破他颈子的人长成什么样,站在小巷中,颈子处喷涌的鲜血越来冲力越弱,当鲜血只是汩汩流淌,再不喷溅的时候,他的身躯僵直着,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最后一个汉子倒下,沉重的身体撞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了“啪”的一声闷响。 瞬间解决了三个刺客的刘辩,听到这声闷响,转身回到柳儿靠坐着的墙角,再次将柳儿抱了起来。 被刘辩抱在怀中,柳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刘辩的脸。 眼前一片黢黑,她虽然极力想要看清刘辩,可黑暗之中,能看到的,不过是一团朦胧的虚影。 “你如何有这等身手?昔日从未听闻父亲说过你有这般武艺!”刘辩抱着柳儿,朝小巷口走了没几步,柳儿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心内的疑惑,向刘辩问出了这个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 “人总是会变的!”刘辩并没有直接回答柳儿的问题,他只是一边抱着她朝巷子口走,一边答了句概念模糊的话。 得了刘辩的回答,柳儿脸上的迷茫越发浓重。可转念一想,刘辩的回答又并没有任何不妥。 汉室衰落,被董卓废了帝位,刘辩若是不改变以往的一些脾性,勤加习练武艺,也是不可能从戒备森阳的洛阳城,带着完全不通武功的唐姬离开。 柳儿记得还很清楚,当年刘辩带着唐姬逃离洛阳一事,传入王越耳中,王越也是满脸愕然的沉默了许久,自那以后便没再对柳儿提及刘辩以往是怎样不堪。 抱着柳儿,快步走到他们刚才来过的巷子口,刘辩侧身站在巷子边上,扭头仔细的观察了片刻巷子外的动静。 外面的街道静悄悄的,再没有半点有人逗留的迹象,只是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一阵鼎沸的人声。 刘辩和柳儿被刺客围堵的房屋那边,早已是大火连天,许多城内的百姓和洛阳军三卫官兵,正喊叫着,忙着救火。他们的喊声远远飘来,给这原本宁静的夜晚带来了一种很不和谐的喧嚣。 再次伸头朝街道上张望了两眼,确定附近没有刺客存在,刘辩才抱着柳儿,蹿出了小巷。 被刘辩抱在怀中,随着刘辩的跑动,柳儿能感觉的到他每迈出一步,她的身躯就会随着他的奔跑,而颤动一下。 已是抱着柳儿跑了许久,刘辩的喘息要比先前粗重了许多,步履也不似方才那般矫健。 能感觉到刘辩这一明显变化的柳儿,凑着街道上昏蒙的光线,仰脸望着刘辩,轻声对他说道:“殿下请放柳儿下来,柳儿自家能走……” 自打刘辩醒来,柳儿要么直接称呼他为“你”,要么就是用带有讥诮意味的“洛阳王殿下”称呼他,而唤他做“殿下”,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可刘辩此时却并没有心情研究柳儿对他称谓的变化,他很清楚,在宁静的街道上多逗留片刻,便会多一分被刺客截杀的危险。他必须带着柳儿,尽快找到离他们最近的龙骑卫。 没有得到刘辩的回应,柳儿仰着脸望向正抱着她快速奔走、步履已经稍稍有些踉跄的刘辩。 街道上的光线虽然还是很弱,可要比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好了许多。借着昏蒙的光线,柳儿已是能看清刘辩那张棱角分明满是刚毅的脸庞。 刘辩的喘息虽是粗重,可他却根本没有生起把柳儿放下的念头。此刻只有柳儿明白,她受的伤很重,虽说并没有直接伤在腿上,可若是真让她自己走,恐怕伤口的血将会流的更快,走不多远,便会倒地不起。 清楚刘辩为何不将她放下,柳儿的心内生起了隐隐的感激,望着刘辩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和煦。 不过她也明白,身为刺客,她已是连番开罪了刘辩,甚至还险些要了刘辩的性命。待刘辩找到附近的洛阳军,恐怕她还是逃不脱被砍掉脑袋的命运。 抱着柳儿的刘辩,此时却是并没有想这么多。他一边小跑着,一边朝左右顾盼,提防从侧旁突然杀出刺客。 二人跑过了两条街,前面的人声越来越鼎沸,城内的百姓和官兵已是有许多赶往失火的街道救火。 “站住!”刘辩正抱着柳儿向火场快走,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喝。 这声爆喝传入刘辩和柳儿的耳中,柳儿浑身不由自主的激灵了一下,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警觉,浑身的肌肉也僵了一僵。刘辩却在听到这声爆喝后,长长的吁了口气,一直强撑着保持的体力,终于在这声大喝传来时被卸了个干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被他抱在怀里的柳儿也跟着摔了下去。 浑身已是没了多少力气的刘辩,在柳儿摔倒的那一刹,使足了剩余的力气,将手臂朝怀里一揽,把柳儿给揽到了胸前。 被刘辩紧紧的搂在胸前,柳儿逃脱了摔在坚硬地面上的结局,俏脸贴在刘辩急剧起伏的胸口,听着他胸腔内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柳儿的脸颊上,竟是莫名其妙的泛起了一片潮红。 二人刚刚摔倒在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朝他们跑了过来,只是顷刻间,在他们周遭便围上了十数名身穿洛阳军衣甲,头盔上飘着雪白羽毛的虎贲卫兵士。 “殿下!”刚把刘辩和柳儿围起来,领着这队虎贲卫的军官就满脸惊愕的喊道:“我等苦苦找寻,不想却在这里见到了殿下!” 抱着柳儿已是不晓得跑了多少路的刘辩,此刻是连半句话也不肯多说,只是坐在地上,朝那军官不住的摆着手。 见刘辩摆手,军官赶忙扭头对身旁的一名虎贲卫说道:“快去请几位将军前来,就说我等找到了殿下!” ”诺!“那兵士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燃烧着烈火的方向跑了去。 刘辩坐在地上,怀里搂着柳儿,一旁的虎贲卫虽是摆出了防御的态势,提防着附近突然有刺客杀出,却并没有人敢轻易上前将二人扶起。 坐在地上的刘辩,喘了好一会大气,才挪了挪身子,抬头向躬身立于一旁的虎贲卫军官说道:“你等快些将柳儿姑娘送至官府,请伤医医治,本王在此处等候几位将军!” “诺!”终于等到刘辩说话,那军官赶忙应了一句,接着便向几名虎贲卫招了下手,对他们喊道:“护送柳儿姑娘返回官府!” 那几名虎贲卫应了,正要上前将柳儿扶起,还抱着柳儿坐在地上的刘辩就对那军官说道:“柳儿姑娘至关紧要,万万不可伤了她半分,你等全去官府,本王一个人在此等候便是!” “这……”刘辩的这条命令,让那军官很是为难,军官愣了一愣,抱拳躬身满脸惶恐的对刘辩说道:“城内刺客横行,我等断然不敢将殿下一人留在此处!若是有刺客趁机来此……我等担待不起失职之罪!” “你等敢违背本王的命令?”扭头看着那军官,刘辩朝他一瞪眼,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即刻带着柳儿姑娘离去!否则本王定会问你等一个违抗军令之罪!” 被刘辩喝了一声,军官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心内虽是不肯立刻离去,却也不敢违拗刘辩的意思,满心纠葛的应了一声,这才向其他虎贲卫一招手,对他们喊道:“护送柳儿姑娘前去官府!” 刘辩向那几名虎贲卫交代护送柳儿返回官府时,只字未提柳儿乃是刺客,很是让被他搂在怀中的柳儿感到惊异。 在几名虎贲卫上前将柳儿搀起时,她下意识的回头朝正慢慢站起身的刘辩看了过去。 昏蒙的星光映照在刘辩的脸上,将他那英俊且棱角分明的脸庞勾勒的线条越发清晰。 在几名虎贲卫的簇拥下,柳儿回头望着刘辩那张棱角清晰却带着无尽疲惫的脸,俏丽却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492章 碍事的人都死了 百余只火把跳蹿着,从远处朝刘辩站立的街道奔来。 成片的火光将附近的街道映照的一片通亮,站在街道正中的刘辩,能清楚的听到上百人奔跑时,脚板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的杂乱脚步声。 举着火把的人群越来越近,渐渐的,刘辩看清朝他跑过来的,是一群全副武装的龙骑卫官兵。 苍茫的夜色之中,龙骑卫官兵头盔上的金色羽毛,在火光的映照下,浮现着一片橘色的光晕。随着他们的奔跑,那一根根羽毛也在风中急剧的发着颤,就犹如一朵朵在夜色中闪耀着星芒的火团。 “殿下!”跑在这群龙骑卫前面的,正是邓展和张辽、高顺,到了刘辩近前,仨人齐齐抱拳,向刘辩躬身行了一礼,邓展更是满脸惶恐的对刘辩说道:“末将保护不力,致使殿下为贼人所趁,恳请殿下赐罪!” “邓将军也是有伤在身,才为贼人所趁,且不提此事!”刘辩并没有责怪邓展,而是朝他和张辽、高顺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此番本王得贵人相助,侥幸逃得性命,你等随本王返回官府,有要事商议!” “诺!”刘辩说话的语气很是急促,从他的语气中,邓展等人听出了事出紧急,不敢再多做耽搁,赶忙应了一声,领着百余名龙骑卫,簇拥着刘辩朝官府方向走去。 刘辩在邓展等人的簇拥下返回官府的同时,城内一座民宅内,十多个黑衣人正环坐在一处,他们的眼睛全都齐刷刷的望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另一个黑衣人。 小小的房间内,一只烛台上点燃着四根只剩下半截的白烛。白烛的火光摇曳,将房间照的一片通亮。 所有人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都泛着薄薄的红晕。 被众人看着的黑衣人不是别个,正是先前让王赲前去诛杀柳儿的那个。 此时的他,冷着脸,环顾着屋内坐着的众人,过了许久,才以极其压抑的语气对众人说道:“淮南袁术派人前来刺杀洛阳王,行事之人几乎为洛阳王一网打尽,除少数人侥幸逃生,大多身死殒命!” 听着领头黑衣人所说的话,环坐在屋内的众人一个个神色肃穆,从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此时他们心内在想着什么。 “洛阳城内前来的刺客,行踪诡秘,虽说我等曾试图与之联系,可他们却始终回避我等,无法与之相见!”说话时,领头的黑衣人语气中透出几许萧瑟,轻叹了一声,接着对众人说道:“至于北方来的那些人,眼下早是不可依靠,我等此番行刺,已是注定功败垂成!” 当领头黑衣人说出“功败垂成”四个字时,屋内的所有人,脸上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不甘和屈辱。 不过这些黑衣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个只是微微抬起头,望着领头的黑衣人,等待着他把话给说下去。 “我等奉命前来,临行时曾立下誓言,若是事败,即便身死,也绝不给洛阳王留下半个活口!”稍稍低垂下头,领头的黑衣人眼睑向下搭眯了一些,语气中透出无尽凄凉的说道:“眼下看来,是我等该上路之时了!” “某绝不活着被洛阳王擒住!”领头汉子的话音才落,一个黑衣汉子便站了起来,压低嗓音,甩下这么一句话,一把从腰间抽出长剑,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抵住小腹,手腕猛然用力。 锋利的长剑在那汉子的猛力推动下,一下刺穿了他的小腹,从他的后脊梁穿了出来。 扭头看了一眼自杀的汉子,领头汉子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强烈的不忍。可他却并没有上前施救,而是又将脑袋侧向了一旁,不再去看小腹上插着长剑倒地抽搐的汉子。 自杀的汉子倒在地上,一时尚未断气,浑身还在不住的抽搐着。他的鲜血顺着贯穿身躯的长剑流出,屋内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其余的汉子全都低垂着头,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去看那个倒在地上抽搐的汉子。 沉默了好一会,领头的汉子长长的叹了一声,一手按着腰间剑柄,另一只手朝环坐在屋内的众黑衣人摆了摆手说道:“兄弟们,都上路吧!” 待到那黑衣汉子摆手,所有的黑衣人全都默不吭声的站了起来,齐刷刷的从腰间抽出长剑,俩人一组,面对面的战立着。 当这些黑衣人站起的时候,领头的黑衣汉子扭过身,双手背在身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刹,他的眼缝中,闪过了一抹晶莹的泪光。 数名黑衣人手持长剑,慢慢的将长剑提起,用剑尖抵着立于对面同伴的心窝,待到同伴脸上闪过一抹决然,再猛然用力,将长剑刺入同伴的心房。 黑衣人俩人一组,随着一阵剑尖刺穿人体时发出的“噗嗤”声,一个个黑一人胸口插着长剑,倒在了地上。 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待到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地,领头的黑衣汉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凝望着窗口,语气淡然的说道:“该你了!” 他的话音才落,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手持长剑的王赲缓缓从屋外走了进来。烛光照射着王赲手中的长剑,长剑的剑身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橘色光晕,使得原本应该森寒的剑气,竟多了几分暖意。 进了屋内,王赲嘴角挂着一抹怪怪的笑容,看着那黑衣汉子,半晌也没言语。他那张俊俏的脸庞,在白烛的火光下,半边明亮半边阴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异常诡异。 “你也曾立过誓!”一手按着剑柄,黑衣汉子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冰冷的对进入屋内的王赲说道:“一旦事情败露,你将……” 不等黑衣汉子把话说完,王赲就抬起一只手臂,满带着讥诮的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某只是与人谈了场买卖,却并未得到太多好处,好处尚未拿到,便是死了,恐怕某不会心甘!” “你待怎样?”王赲的话让黑衣汉子心头陡然生起一丝警觉,他两眼猛然一睁,瞪着王赲,按着剑柄的手不由的攥紧了些,冷声向王赲问了一句。 “提着你的人头去见洛阳王,恐怕某便不用死了!”立于距黑衣汉子三步开外,王赲手提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嘴角牵起淡淡的笑意,眼角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对那黑衣汉子说道:“若是某再说出欲杀洛阳王之人,在洛阳王麾下封官进爵,恐怕也是不无不可……” “噌!”王赲的话尚未说完,手按长剑剑柄的黑衣汉子就猛然拔剑,长剑划出一道银亮的光弧,朝着王赲的咽喉切了过去。 这一剑出的是毫无征兆,却丝毫没有出乎王赲的预料,在长剑即将削到他咽喉的那一刹,他手腕向上一翻,长剑笔直竖起,随着“嘡”的一声脆响,轻描淡写的化解了黑衣汉子攻来的一剑。 突然发难没有奏效,黑衣汉子晓得他想击杀剑术比他高出许多的王赲已是没有可能,提起最后的力量,怒吼的一声,挥起长剑,纵身朝王赲冲了过去,意图拼着一死,也要搏个与王赲两败俱伤。 房间很是狭小,地上又躺着数具尸体,闪转腾挪非常不便。扎眼间,黑衣汉子已是攻出了十多剑,可王赲却只是左躲右闪的闪避着,除偶尔会抬起长剑格挡,根本不做任何反击。 又连续攻出了数十剑,黑衣汉子的剑招渐渐迟缓,就在他攻出一剑,另一剑还没续上的时候,王赲终于动手了。 随着一道弧光划过,黑衣汉子惨嚎一声,手腕上飚射出一股鲜血,手中长剑“嘡啷”一声掉落在地上,随后便捂着手腕蹲了下去。 黑衣汉子蹲下的同时,一柄长剑直直的指向了他的头顶,王赲笔直的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森冷的逼视着他。 “为何不杀我?”被王赲用长剑指着,黑衣汉子仰起脸,满脸忿恨的瞪着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只要我还活着,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中。” “某突然改主意了!”黑衣汉子的话音刚落,王赲嘴角就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对他说道:“把你活着送给洛阳王,恐怕能换回的更多!” “王赲!”当王赲说出要把他活着送给洛阳王时,黑衣汉子咬着牙,恨声说道:“某断然不会让你得逞?” “那可难说!”将手中长剑稍稍偏了一偏,剑锋搭在黑衣汉子的肩头上,轻轻的抽了抽剑,用黑衣汉子肩头的衣衫将剑身上的血渍抹去,王赲撅着嘴,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的说道:“原本以为你也是个成大事的人,不想却是这般不堪。一次行刺失败,便让手下全都自戕,如你这般,某怎肯同你相谋?” 王赲的一番话,把那黑衣汉子说的愣了愣,抬起头,一脸愕然的望着王赲,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看出黑衣汉子脸上带着疑惑,王赲将长剑收起,插回剑鞘,转过身背对着黑衣汉子,声音压的很低,对他说道:“此番入城,你等人数太多。人数太多,往往反倒会坏了大事,而今闲杂人等已然扫清,你我二人正是有机可图!” “你……?”听了王赲这番话,黑衣汉子脸上的愕然越发浓重,他捧着那只受伤的手腕,缓缓站起,望着王赲的后背,话刚问出口,又止住了话头。 “柳儿留在洛阳王身边,看似对我等不利,实则却大大有利于刺杀洛阳王!”背对着黑衣汉子,王赲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说道:“只是这件事,某一人恐怕无力做到,还须你来协助!此事成与不成,全在柳儿身上!” 站在王赲身后,黑衣汉子脸上的疑云越来越重,对王赲他始终不是十分信任,可转念一想,凭着眼下的形式,王赲要是想将他擒住献给刘辩,他也是只能束手待缚,于是便抱着赌上一场的心态对王赲说道:“一切但凭先生吩咐!” 第493章 丧心病狂 当城官府后堂的一间厢房内,刚换上干净衣衫的刘辩立于屋内的铺盖旁,在他身后站着的,则是腰间挎着长剑的管青。 铺盖上,静静的躺着被十数名虎贲卫送回来的柳儿。 柳儿的面色苍白,由于失血过多,她已是昏迷了过去。不过她的呼吸却很是均匀。柳儿的皮肤如雪一般洁白,不过她的洁白却与貂蝉等女子的白略有不同,她白的有些病态,白的有些苍凉,躺在铺盖上,就好似一尊出自大师手中的完美雕像一般,莹润无暇,却丝毫感受不到女子本应具有的温润气息。 在柳儿的铺盖旁,还立着一个人。此人约莫四旬左右年岁,下巴上飘着一缕长长的黑须。他双手抱拳,微微躬身面朝着刘辩。 此人给人留下印象最为直观的,并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那双抱着双拳的手。 那是一双雪白且纤细的手! 这双手生的根本不应属于一个男人,尤其不应属于一个已年届不惑的男人,如过它属于一个女子,定是极其柔美纤婉。 “姑娘身子骨很弱!”立于刘辩身旁,生着一双纤细手掌的男人压低了嗓音,对刘辩说道:“她经脉紊乱,沉疴深重,必是病了多年,恐怕即便华佗先生在此,也是难以回天!” 低头看着躺在铺盖上的柳儿,刘辩眉头微微蹙着,沉默了良久,才朝那男子摆了摆手。 向刘辩和管青分别行了一礼,那男子退出了房舍。 “殿下!”待到他退了出去,站在刘辩身旁的管青扭头看着躺在铺盖上的柳儿,目光中闪烁着杀机,小声向刘辩问道:“听闻邓将军说,此女便是当日与他比剑,并且劫了殿下之人……” “她品行纯良,并非恶人!”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接过了她的话头,轻声说道:“若非是她拼死相助,恐怕此时本王已然为刺客所害!” “呃!”刘辩这么一说,管青愣了愣,小嘴动了动,却是没有接着说话。 “吩咐伤医,好生为柳儿姑娘医伤!”低头看着昏迷中的柳儿,刘辩沉默了许久,才向屋内角落里站着的两名婢女吩咐道:“若是柳儿姑娘醒转,决不可怠慢,定要好生照料。” “诺!”两名婢女柔柔的应了一声,刘辩这才领着管青,转身离开厢房。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刹,昏迷中的柳儿,眼窝中竟是涌出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泪珠从她纤长而柔美的眼线中滚出,顺着她太阳穴边流下,在她脸颊两侧的铺盖上,洇出了两团小小的水渍。 离开了安置柳儿的厢房,刚出房门,管青就小声向刘辩问道:“殿下莫非不欲治此女之罪?” “为何治罪?”走在前面的刘辩扭过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柳儿姑娘乃是为人所利用,她虽说挟持了本王,却并未与刺客坑壑一气,正是因此,本王才捡了条性命!若是将她治罪,恐怕天下人心不服!” 晓得刘辩是不欲治柳儿的罪,管青没再说话,只是扭头又朝身后的厢房看了一眼。 经过几日休养,管青的伤已是好了多半,虽说偶尔伤口还会隐隐作痛,却不似早先那样连起身都是困难。 从邓展口中得知刘辩带回的女子,便是险些要了刘辩性命的刺客,管青直有种冲进厢房,将柳儿一剑刺死的冲动。 可刘辩既然没有那个意思,管青也不好擅作主张。方才连番向刘辩询问如何处置柳儿,便是管青希望刘辩能够松口。 一旦刘辩表现出两可的态度,管青绝对会毫不迟疑的冲进厢房,一剑将昏迷中的柳儿击杀。 让管青感到失望的,是刘辩的表现。在问起如何处置柳儿时,刘辩的态度并没有半点迟疑,而是很果决的告诉管青,柳儿杀不得! 官府前院议事厅内,邓展、张辽和高顺仨人,正呈三角型相向跪坐着。 “殿下所言,二位将军以为如何?”分别看了张辽和高顺一眼,邓展眉头微微蹙起,视线停留在张辽的脸上,向二人问道:“城内刺客来历繁杂,我等可有办法将之一网打尽?” “我军于城内人数,接近万人!”邓展的问题刚问出口,高顺就微微蹙着眉头,略微沉吟了一下,接口说道:“若论单兵战力,仅龙骑卫便已是超越刺客。可刺客在暗,我等在明,我等屡次意图将之绝杀,却是寻不着刺客踪迹。出兵搜索,已是难以成事,殿下却要我等按兵不动,着实不知何意!” “殿下行事,向来出人意表!”邓展摇了摇头,紧紧的拧着眉头,脸上浮现出一片茫然,对张辽和高顺说道:“此番殿下做出如此决议,却是要末将也百思不得其解!” “若只是守株待兔,倒还罢了!”一直没有表态的张辽,这时也接过话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邓展,对他说道:“尤其是要末将与高将军继续练兵,不得参与此事,并将官府之内龙骑卫撤去半数之多,更是让末将心生不安!” “且依着殿下之命……”心内同样有些忐忑的邓展,轻叹了一声,朝张辽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二位将军只管返回军营,此处有某。若是某力有不逮,再烦劳二位将军前来相助!” “报!”邓展的话刚落音,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止住,一名龙骑卫站在门口,抱拳向屋内的仨人说道:“启禀将军,城内一间民宅内,发现十多具刺客尸身。” “速速引我等前去!”听说城内民宅发现了十多具刺客尸身,邓展“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向门口站着的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不等那龙骑卫应声,跪坐于邓展对面的张辽和高顺也站了起来,跟着邓展,快步朝厅外走去。 出了议事厅,邓展召集了数十名龙骑卫,与张辽高顺带来的数十名羽林卫一道,簇拥着仨人,径直离开了官府。 沿着街道一路快走,穿过五六条街道之后,邓展等人来到了刺客自杀的那户民居所在的街道。 “启禀将军!”众人刚要进入小巷,从巷子里就跑出了一个龙骑卫军官,那军官到了邓展等人面前,抱拳躬身,对邓展和张辽、高顺说道:“我等在屋内发现十数具刺客尸体。除刺客尸体之外,屋内墙壁也被挖做中空,从墙内扒出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听说从墙内也扒出了尸体,邓展眉头微微一拧,与高顺、张辽相互对视了一步朝小巷里走去。 在发现尸体的民房外,立着两名龙骑卫兵士。见邓展等人来到,那两个龙骑卫赶忙抱拳躬身向他们行礼。 朝两名龙骑卫点了下头,邓展和张辽、高顺跨步进入民宅内。刚进庭院,邓展就看到一群龙骑卫正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搜寻着什么。 院子里的龙骑卫见了邓展,也纷纷止住了搜索,抱拳躬身,散乱的站在院内,向仨人行礼。 “你等在找甚么?”环顾了一圈院子里的十多名龙骑卫,邓展心内隐隐的生起了一丝不安,向他们问了一句。 “回禀将军!”听得邓展发问,在院子里领着一群龙骑卫正搜寻什么的一名龙骑卫军官,赶忙应道:“我等在墙内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方才又在炉灶下找到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的尸体。不晓得还有无其他,正自找寻!” “尸体呢?”听说又找到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的尸体,邓展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向那龙骑卫军官问了一句。 “尚在炉灶旁!”向后撤了一步,龙骑卫军官抱拳躬身,应了一声。 扭头看着那龙骑卫军官,邓展跨步向小院角落的灶房走去。张辽和高顺则紧跟在他的身后,也快步走向灶房。、 刚进灶房,仨人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 几乎是同时抬手掩住了鼻子,仨人环顾了一圈小小的灶房,视线最终都落在了躺在被扒开灶台前的两具尸体上。 那两具尸体尚未腐烂,不过从它们散发出的恶臭,能估摸的出,他们至少已是死了七八天。 “刺客进城还真早!”一手捏着鼻子,邓展紧皱着眉头,嘴里咕哝了一句,跨步走到尸体旁,蹲了下去。 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都糊着厚厚的灰土。其中一具尸体虽说没有邓展等人身形长大,却也与城内寻常男子平均身高相差无几,能够看出是个成年人。 这具尸体的下巴上,蓄着长长的胡须,虽然胡须上满是尘土,也能看出须发已是泛白,年岁想来不小,难怪方才龙骑卫军官会说有具尸体是个老人。 而另外的一具尸体,却要小的多。小小的躯体上,蒙着厚厚的灰土。尸体的面皮已呈紫胀色,却还是能够看出他活着时的稚嫩。 看到这具小小的尸体,邓展的心猛的抽抽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眯,咬着牙骂了句:“丧心病狂!” “另外两具平民尸体呢?”检视过地上的尸体,邓展站起身,与高顺、张辽一道出了灶房,向等在外面的龙骑卫军官问道。 “我等虽是将之寻出,却未敢擅自挪动,尚在墙边!”邓展刚出灶房,龙骑卫军官就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愤怒,不敢直视邓展,低着头很是有些忐忑的对他说道:“那两具尸体,要比这两具惨上百倍,将军……” “人已是死了!凄惨与否,并无差异!”扭头看着那龙骑卫军官,邓展朝他一摆手,对他说道:“给我等引路!” 第494章 他们不在意戮尸 民宅卧房内,一处被扒开了一个大窟窿的墙壁旁。 邓展与高顺、张辽一字排开,笔直的挺立着身板。他们每个人的眉头都是紧紧的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还有半截躯体在坍塌墙壁内的两具尸体。 龙骑卫将这两具尸体扒出来,却并没有把他们平平摆放,而是让他们保持着蜷曲的姿态,留在墙壁中。 男人的尸体已是血肉模糊,从他手臂和大腿被拧到扭曲的惨状,能看出他死前一定是遭受了许多折磨。 就**程度来说,女人的尸体要比男人新鲜了许多,显然是她死的比男人晚了两天。 女人的尸体**着,浑身连一寸布条都没有,从她那临死还瞪得溜圆,满是惊恐的眼睛,邓展等人能看出,她在死前,一定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外面有多少刺客的尸体!”看着面前的这两具尸体,邓展脸部的肌肉剧烈抽搐着,咬着牙向身后一名龙骑卫问了一句。 “回禀将军!”那龙骑卫抱起双拳,躬身对邓展说道:“共计十三具尸体……” “倒是让他们死的爽利了!”紧紧攥着拳头,邓展双眼凝视着语气中透着无尽忿恨的对那龙骑卫说道:“所有刺客,一律拖到街市口戮尸!将宅内百姓尸体也带去,让城内百姓看看。告知百姓们,若是不想如这家人一般,见到陌生人出入,即刻向官府通报!” “诺!”那龙骑卫应了一声,转身朝身后招了下手,立刻便有两名龙骑卫从外间屋走了进来,把那一男一女的尸体从墙内扒出,拖出了房间。 斜下的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的尽头,橘色的阳光铺满当城,整座城池都被映上了一片薄薄的血色。 官府后院的小花园内,刘辩立于院内的凉亭上,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不远处在微风中摇曳着枝条的几株垂柳。 站在刘辩身后的,除了腰挎长剑的管青,还有另一名女子。 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曾给邓展出过主意的秦臻。 夕阳下,不远处的几株垂柳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橘金色,柳条摇曳,纤长的柳绦就犹如舞娘的纤腰一般柔婉。 “秦姑娘言之有理!”望着斜阳下随风摇曳的柳绦,刘辩轻声对站在身后的秦臻说道:“依姑娘所言,此番本王倒是可以善加利用柳娘!” “正是!”站在刘辩身后,秦臻微微低垂着头,轻声应道:“柳儿姑娘剑术高强,与邓将军相比,竟是不遑多让。此番殿下救了她,以剑客的脾性,她定当以死相报!刺客若要刺杀殿下,便不可能让她留在殿下身边。而且如柳儿姑娘这般武艺高强的剑客,定不会是个蠢人。她都会为那王赲所利用,王赲怕不是只通些剑术那样简单。” “秦姑娘好似话中有话!”秦臻的话刚落音,刘辩就转过身,面朝着她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姑娘有话,只管明言!” “或许那王赲还在想着,借助柳儿姑娘之手,刺杀殿下!”微微低着头,秦臻接着说道:“若是殿下防范妥当,此番应可生擒王赲!” “殿下!”双手背在身后,刘辩正看着秦臻,还没来及接她的话茬,一个守卫后院的龙骑卫就飞快的跑到亭外,抱拳躬身对他说道:“邓将军以及张、高二位将军,在城内发现十多具自杀刺客的尸首,除刺客尸首外,还有四具百姓尸体!” “尸体何在?”听完那龙骑卫的禀报,刘辩先是扭头朝秦臻和管青看了一眼,随后向那龙骑卫问了一句。 “杀手占据民宅,虐杀百姓,邓将军暴怒之下,命人将尸体拖至街市口戮尸!”抱拳躬身立于亭外,那龙骑卫接着说道:“四具百姓尸体,也已运往街市口!” “去看看!”得知邓展下令戮尸,刘辩晓得定是那些刺客做出了让邓展都难以忍受的事情,于是朝管青和秦臻一招手,向她们招呼了一声。 在一队龙骑卫的簇拥下,领着管青和秦臻快步出了官府,刘辩翻身跳上一名龙骑卫为他牵来的战马,径直朝邓展下令戮尸的街市方向走去。 就在刘辩离开官府的同时,两条黑影迅速从官府后院的墙头蹿下,朝着安置柳儿的厢房快速奔去。 “谁!”两条黑影正飞速前蹿,后院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紧接着十数名龙骑卫从后院的角落中冲了出来,一边飞速奔跑,一边抽出长剑,扑向那两条黑影。 “不好!”蹿向柳儿房间的两条黑影,正是王赲和仅存的黑衣汉子,发现十多名龙骑卫冲向他们,二人齐齐叫了声不好,掉头就朝后院的院墙奔去。 蹿到院墙边,王赲身子一纵,先是跃上了墙角下的一棵大树,随后两腿发力,沿着树枝向上疾冲两步,大腿猛然向树枝上一蹬,蹿向墙头。 虽说是借助了大树的高度,可王赲却还是没法一次跃过高大的院墙,在身体开始向下坠落的同时,他双手伸出,一把扒住院墙,两臂一用力,借助着手臂的力量跳上了墙头,随即身影便消失在院墙外。 和王赲一同来到官府后院的黑衣汉子,则没有他那么好的运气,他还没跑到院墙边,便被迎面抄上来的几名龙骑卫拦住了去路。 前路被拦,黑衣汉子的脚步只是稍稍迟缓了一下,十多名龙骑卫,立刻便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被十多名龙骑卫围住,那黑衣汉子心知难以逃过,眼角闪过一抹决然,双手握着剑柄,突然将剑尖抵向他自己的心口,手腕猛一用力。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长剑贯穿了黑衣汉子的心口。围着他的十多名龙骑卫见了这一幕,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愕然。 他们完全没想到黑衣汉子会当着他们的面自杀。 只要是人,都会有求生的本能,即便被敌人包围,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投降,以求得能够苟活下去。 可眼前的这黑衣人,在自杀时是丝毫没有半点犹豫,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自杀的打算。这倒是让围着他的十多名龙骑卫,一时之间也是对他心生敬意。 “先将尸体拖出去!”手持长剑,低头看着黑衣人的尸体,领头的龙骑卫军官向身后的兵士们吩咐道:“待到殿下返回,再做计较!” “诺!”一旁的龙骑卫兵士齐齐应了一声,其中俩人上前,一人拖着那尸体的一只手臂,将他拽向了外院。 此时的刘辩,并不晓得有人潜入官府后院,带着管青、秦臻,在一队龙骑卫的簇拥下,骑着马,快速朝邓展下令戮尸的街市口走去。 “乡亲们!看看刺客对他们做了什么!”还没到街市口,刘辩就听到了邓展满是愤怒的嗓音:“如此幼小的孩童,本应好生与同伴玩耍,尚不该晓得人世艰辛,却被刺客杀死!好端端的一个妇人,也被刺客凌辱至死!” 听到邓展的声音,快要走出街口的刘辩勒住了缰绳,抬起手臂,止住了身后众人的行进。 “刺客将他们杀死,若是在庭院中垒起坟茔,将他们好生安葬,倒还罢了!”刚勒住坐骑,邓展的声音又传进了刘辩的耳中:“他们却将这一家人的尸身藏于墙内,让他们死后,也是难得安宁!” 邓展的话,让驻马立于街口的刘辩瞬间明白了,他为何会如此愤怒,看来那些刺客对这户人家的所为,是极其残忍和残虐的。 许多当城的百姓,在龙骑卫官兵的驱赶下,来到了街市口。对洛阳军并没有归属感的百姓们,本就惧怕龙骑卫,再看到地上平平摆放的十多具尸体,更是一个个满面惊惶,生怕厄运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眼下当城之内,刺客横行!”站在十多具尸体前,邓展一手按着剑柄,眉头紧皱,环顾着四周黑压压的当城百姓,抬高嗓门,对百姓们喊道:“刺客一日不除,你等便有一日可能会如这户人家一般!” 邓展的一句话,把围观的百姓说的浑身激灵灵一震,一个个都满面惊恐的扭头望着邓展。 就在邓展要接着说话的时候,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抖了下缰绳,策马向站在十多具尸体前的邓展走了过去。 “殿下来了!”正想接着说话,邓展陡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龙骑卫军官的声音,赶忙扭头向四下望了望,恰好看到骑着马正朝他这边走过来的刘辩等人。 “殿下!”见了刘辩,邓展与陪同他一起来到此处的张辽、高顺一道,跨步迎了上来,抱拳躬身,齐齐招呼了刘辩一声。 朝邓展等人点了点头,刘辩骑着马,绕着平平摆放在地上的十多具尸体走了两圈,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浓重的杀机。 “刺客杀人手法娴熟,老者与孩子均是一剑毙命!”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邓展高声说道:“至于那对夫妻,却是受了许多凌虐!从尸体**程度来看,几人死亡时间,至少已有五天以上!” 兜住马,低头看着地上的十多具尸体,刘辩眉头紧紧的皱着,沉默了片刻,才对邓展说道:“戮尸大可不必,若是他们在意被戮尸,便不会自杀!全都好生安葬了吧!” 第495章 熟悉的感觉 一具具尸体被龙骑卫兵士拖走,扭头看着被拖走的刺客死尸,邓展眉头紧紧的拧着,待到最后一具尸体被两名龙骑卫拖离街市口,他才转身抱拳对刘辩说道:“刺客如此狠毒,竟是将一户人家灭门,老少不留!殿下因何……?” “人已经死了!”骑在马背上,刘辩低头看着邓展,嘴角稍稍牵了牵,语气很是平静的对他说道:“即便戮尸,他们也是不晓得疼痛,又有何意义!” 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邓展没再言语,只是脸颊剧烈的抽搐了两下,神色中流露出了浓重的不甘。ww.vm) 跟着刘辩一同来到此处的秦臻,在听到刘辩所说的一番话时,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刘辩,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复杂。 看着尸体被龙骑卫兵士们拖走,刘辩环顾了一圈在场的百姓,朝百姓们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乡亲们各自返家吧!” 被龙骑卫驱赶到街市口的百姓们,在围观邓展戮尸的时候,一个个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惶。得了刘辩这句话,百姓哪里还会有半点耽搁,“呼啦”一下,便各自向四处的街道散去,没过多会,原本挤挤挨挨的百姓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殿下!”眼看着百姓离去,邓展双手抱着拳,仰脸望着刘辩,对他说道:“虽说刺客已死,可他们生前作恶,死后也当偿还!殿下如此,岂非太过仁德?如何震慑刺客?” “邓将军莫急,且随本王回到官府再说!”骑在马背上,低头看着邓展,刘辩微微一笑,先是宽慰了邓展一句,随后对一旁的张辽、高顺说道:“二位将军也请及早返回军营,不日之后,当城交由冀州军镇守,我等便要继续东进!” “诺!”张辽、高顺跟着邓展前来,本就因当时仨人正在一处议事,得了刘辩这声吩咐,赶忙抱拳应了一声,目送着刘辩兜转马头,领着众人缓辔朝官府行去。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在伤医和婢女的悉心调理下,昏迷中的柳儿终于苏醒了过来。 “姑娘醒了!快去告知殿下!”一名婢女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只精致的陶制小盅,进入屋内,见柳儿醒了过来,捧着托盘的婢女赶忙扭头朝还站在屋外的另一名婢女喊了一声。 屋外的婢女听得柳儿醒了,连忙应了一声,踩着小碎步小跑着朝刘辩的住处去了。 “这是哪里?”醒来后的柳儿,感到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她强撑着扭过头,看着端托盘跪坐于铺盖旁的婢女,轻声问了一句:“我怎么会在此处?” “此处乃是当城官府!”婢女将托盘放在地上,端起陶制的小盅,用一只小小的木勺轻轻搅动着盅内的汤水,一边舀出一匙清汤凑到柳儿唇边,一边对她说道:“是殿下带姑娘回来的,姑娘回来时满身血渍,伤的很重,到如今已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我等都在为姑娘担心。” “哦!”轻轻的应了一声,柳儿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迷茫,当汤匙凑到她唇上的时候,她轻轻将汤水吸进口中,望着房顶,心内却是一片波涛起伏,很是难以平静。 是她把刘辩劫持到荒废的街道,险些致使刘辩被刺客所杀,可刘辩却丝毫不以为忤,反倒在她被王赲一剑刺穿肩胛之后,将重伤的她带回官府,并且让人悉心照料。 柳儿晓得当日她是受了多重的伤,也渐渐回忆起那晚刘辩抱着她穿行于街道小巷,虽是累到气喘如牛,却始终不肯将她放下的一幕。 想起这些,她就为曾经答应王赲刺杀刘辩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王赲是她的亲叔叔,是王越的嫡亲弟弟,可在名利的驱使下,却舍弃了她这个侄女,将长剑指向了她的咽喉。 而刘辩,身为洛阳王,那是何等尊贵,却不惜劳累抱着她这个曾经意图对他下手的刺客,跑了许多路程,一路躲避着王赲和刺客的追杀。 唯一的亲人,如今成了仇敌,而当初险些为她所害的洛阳王,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躺在铺盖上,柳儿不禁有种世事难料、人生多舛的感慨。 “柳儿姑娘醒了!”就在她望着房顶发呆,机械的吃着婢女喂食的汤水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刘辩还没进入屋内,声音便已是飘进了柳儿的耳中。 听到刘辩的声音,柳儿心头猛然一震,连忙扭过脸,朝门口望了过去。 正端着小盅喂她汤水的婢女,听见刘辩在外面说话,也赶忙站了起来,将小盅放到托盘上,双手捧着托盘,躬身立于铺盖一侧。 随着一阵杂乱且急促的脚步声,刘辩带着两个女子冲进了柳儿的房间。 看到刘辩的那一刹,柳儿的芳心陡然一振,可当她看见跟在刘辩身后的还有两个相貌绝美的女子时,她的脸上霎时蒙起了一层失落。 并没有发现柳儿情绪有所变化的刘辩,进入屋内,快步走到铺盖旁,跪坐在铺盖边上,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轻声向柳儿问道:“柳儿姑娘,身子可感大安?” “承蒙殿下眷顾!”浑身的骨头都如同酥软了一般的柳儿,强撑着朝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若非殿下,柳儿这条性命,恐怕已是留在了街市之上。回想当日对殿下所为,柳儿心内万分惶恐!” “姑娘方醒,好生将养,莫要思忖过多!”脸上带着笑容,刘辩语气很是和缓的对柳儿说道:“待到姑娘身子大安,本王还要为姑娘延请医士,调养身子。” “柳儿自幼羸弱!”听得刘辩要为她延请医士调养身子,柳儿晓得定是她昏迷时伤医看出了她患有疾病,于是也不隐瞒刘辩,很是虚弱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当日应将柳儿留于街市之上,柳儿乃是将死之人,即便不被王赲等人诛杀,也是时日无多,若牵连了殿下,让柳儿心中何安?” “姑娘莫说这种话!”抬起手,朝柳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刘辩脸上保持着微笑,对她说道:“华佗先生便在洛阳,待到本王攻破公孙瓒,大军返回洛阳之时,只要请得先生为姑娘延治,定可妙手回春!” 当刘辩说出这番话时,柳儿原本就荡漾不已的心情更是澎湃万分。她那双美眸眨也不眨的凝望着刘辩,嘴角终于牵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 与刘辩相互对视着,柳儿陡然感觉到浑身不知为何,生起了一股森冷的寒意。她下意识的扭头朝刘辩身后看了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手按着剑柄、横眉怒视她的管青。 管青手按在剑柄上,柳眉倒竖,一双美艳的眸子充满恨意的瞪着柳儿。 看了怒目瞪着她的管青一眼,柳儿有一种感觉,那森冷的寒意并不是来自管青。管青虽是怒容满面,而且手按着剑柄,一脸杀意,可她的身上却并未散放出杀气。 很是纳闷的从管青脸上挪开视线,出现在柳儿眼前的,是另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这张脸的主人,正是站在刘辩身后的秦臻。 望着柳儿,秦臻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神色很是恬淡,也很是温和。任谁也不会认为她是个会施放出强烈杀气的女子,可看见秦臻的那一刹,柳儿的心头却陡然一紧,脸上的表情也凝滞了一下。 秦臻虽然是脸上漾满笑意,可她浑身却透着一股只有剑客才能清晰感觉到的杀气。 这股杀气很是浓重,浓重的连柳儿都在感受到它存在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感觉到这股杀气的存在,柳儿下意识的又朝秦臻多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在看着秦臻时,她竟有种很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感觉很强烈,可柳儿又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秦臻。 “柳儿姑娘且好生将养着!”见柳儿眼神飘忽,刘辩轻声宽慰了她一句,站起身,对一旁的婢女说道:“好生伺候着,切不可怠慢了!柳儿姑娘方醒转过来,口中定是无有滋味,你等多为姑娘寻些时令的蔬果,给姑娘改改口味。另外肉糜、浓汤也不可或缺,滋补更为紧要!” “诺!”双手捧着托盘的婢女躬身立于一旁,轻声应了。 待到婢女应了,刘辩这才低头朝柳儿微微一笑,抱拳向她拱了拱手,对她说道:“姑娘且歇着,本王先行告辞!” 刘辩的举止,让柳儿顿吃一惊。她还从来没见过一位王侯会如此礼数周到的待人。在刘辩抱起双拳告辞时,柳儿强撑着想要回礼,可她浑身的骨头就好似整个都粉了一般,酥麻的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侧着头,睁圆了杏眼望着刘辩。 不等柳儿回应,刘辩已是转过身,快步朝厢房门口走去。管青和秦臻也紧随其后,离开了厢房。 看着仨人走向门口的背影,柳儿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眸子中闪过一抹惊异。 就在柳儿望着门口发呆的时候,一旁的婢女再次跪坐于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把托盘放在地上端起小盅,舀出盅内汤水,将盛着汤水的汤匙凑到了柳儿的唇边。 细细的吸了一口汤匙内的汤水,柳儿舔了舔嘴唇,有气无力的对那婢女说道:“有些冷了,可否烦劳姐姐帮着热热?” “诺!”端着小盅,婢女能感觉到汤水还很温热,可柳儿说要热热,她也不敢不应允,赶忙应了一声,把小盅放在托盘上,端着托盘,退出了房间。 第496章 可还记得儿时的玩伴 月儿上了柳梢,夜晚悄悄降临,随着夜幕的逐渐浓重,黄昏时依然喧嚣的当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稀稀疏疏的星星,点缀在墨色的夜空中,在众星之间,一弯细细的月牙儿如同一叶飘荡在苍茫大海中的小舟,向大地投射着它那淡黄色的光晕。 弯弯的月儿下,城内的景色一片朦胧,官府后园的树丛也是黑黢黢的一片,比白天多了许多阴森。 后园的凉亭内,刘辩双手背在身后,望着不远处一片黑黢黢的身影,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王赲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白天一直跟在刘辩身后的秦臻此时并没有在他的身后,跟他一同来到凉亭的,只有管青。 伤势已然大好,管青身子早没了大碍,此时的她发冠高耸,穿着一身闪亮的鳞片甲,在昏蒙的月色下,越发显得英武逼人。 “殿下!”刘辩提起王赲,管青轻声接口说道:“已是有许多刺客事败自杀,几日前王赲同一黑衣人潜入官府,黑衣人也被诛杀,想来他是不会再有胆量前来。” 望着不远处的树影,刘辩没有说话,他晓得,王赲定然不会这样轻易放弃。 能够让王赲这种对功利有着执着追求的剑客,不惜冒险闯入戒备森严的当城官府,想来他背后的势力一定极其强大,至少是强大到足够吸引王赲宁愿为他们和刘辩反目! 当城情势越来越复杂,而此时远在千里的濮阳城内,贾诩住处。 程昱与贾诩相向跪坐,俩人面前分别摆着一张满是肉食果脯的矮桌。 俩人这样相向坐着已是有了一些时候,可他们面前矮桌上的肉食果脯,却是没有动上分毫。就连那盛满了酒浆的小木桶,也是满满当当,连一角酒都未曾舀出。 屋内的烛台上,七八支白烛跳蹿着火苗,白烛的火光投射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房内的家当在白烛的照射下,被映出了黢黑的影子。影子拖拽出老长,随着火苗的跳蹿,也伸伸缩缩的晃动着。 “寿张令,曹公可说何时出兵?”微微欠着身子,贾诩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程昱,向他问道:“某来到濮阳,已是有了些时日,某等得,殿下等得,可长安城内的陛下,却是身陷贼人之手,每日如坐针毡,等不得!” “中郎莫急!”程昱朝贾诩摆了摆手,面颊上带着水波不惊的笑意,语气很是平淡的对贾诩说道:“那马超离开濮阳不久,眼下西凉马氏尚未从长安城外撤兵,明公之所以久久不发兵,并非对陛下不忠,而是担心,一旦攻破李傕、郭汜,马氏趁机做大,挟持陛下返回西凉,届时有西凉羌人相助,欲要剿灭,将陛下从西凉救出,便不似剿杀李傕、郭汜这般容易!” “明公担忧,倒是颇有几分道理!”盯着程昱那张漾着淡然笑容,根本无法看出他真实想法的脸,贾诩过了好一会,才微微一笑,对程昱说道:“罢了、罢了,洛阳军眼下已然推进到幽州腹地,攻破公孙瓒指日可待,从濮阳到长安,虽说不是甚远,大军行进却也是要半月一月,曹公若再不出兵,恐怕届时这场功劳,便是与曹公擦肩而过了!” 抬头看着贾诩,程昱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不惊不燥的笑容,并没有接贾诩的话头,只是与他彼此凝望着。 与此同时,在幽州境内涿郡城下。 无数营帐连接成片,军营内每隔十数步,便会点燃着一只跳蹿火苗的火盆。 火光映亮了军营,使得许多营帐的帐幔折射的淡橘色的光泽。就连笔直竖立在军营内的战旗,乌黑的旗面上,也被投射了些许淡淡的光晕。 夜风甚急,战旗在风中猎猎翻飞,发出“呼啦啦”的响声,给沉寂在夜色中的军营,凭添了几分骚动的威仪。 离军营甚远,涿郡的城墙在夜幕中如同一面巨大的黑幔,它那黑黢黢的巨大身影,就犹如一只蛰伏在夜色中的凶兽,随时打算吞噬太过靠近他的人们。 洛阳军军营中,庞统双手负于身后,笔直的挺立着身子,眺望着远处那黑黢黢的城墙。 在庞统身后,簇拥着一群洛阳军的武将。 “军师!”正望着远处的城墙,站在庞统身后的吕布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对庞统说道:“我军到此,已有两日,只是围城不打,究竟是何道理?” “吕将军稍安!”负着双手,庞统望着远处的城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的对吕布说道:“我军驻扎于城外,虽说每日耗费粮草颇多,可公孙瓒退至涿郡时过于仓惶,城内粮草储量必定匮乏!我军粮草,尚有冀州源源不绝补给,公孙瓒的粮草,却是吃了一颗便少上一颗。如此围城,待到殿下来时,城内守军士气已是低落到极点,届时攻城,当可一举攻破!” 庞统一番话,把吕布说的半晌不语。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十分服气,望着远处的城墙,神色中还流露出了几分不甘。 公孙瓒已被逼入绝境,刘辩此刻却还在当城与各方派来的刺客周旋。 刘辩与管青还在凉亭内,一条黑影却不紧不慢的沿着回廊,朝柳儿居住的厢房走去。 柳儿的房间内,还亮着昏黄的烛光,屋内不时的传出柳儿和婢女交谈的说话声。 黑影走到柳儿房门外,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板。 “谁呀?”黑影刚敲了两下门,屋内的交谈便戛然而止,紧接着传出了婢女的声音。 “秦臻!”立于屋外,黑影轻声应了一句,对屋内的婢女说道:“日间与柳儿姑娘见了,见姑娘伤重,很是挂念,特来探访!” 秦臻的声音传进屋内,躺在铺盖上、已是恢复了些气力的柳儿扭头看了一眼跪坐于铺盖旁的婢女。 方才还与柳儿说话的婢女先是朝外间房门看了一眼,随后扭头对柳儿轻声说道:“姑娘少待,婢子这便去开门。” “嗯!”由于身上气力还是不足,柳儿并没有点头,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婢女站起身,走到外间房门,拉开门闩,先是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秦臻,随后向秦臻福了一福,嗓音轻柔的说道:“姑娘已是要睡了,秦姑娘可否明日再来?” “日间还有许多事要处置。”站在门口,朝那婢女微微一笑,秦臻对她说道:“只有晚间,本姑娘方可寻到些许闲暇!” “既是如此,姑娘请进!”打开房门的婢女低下头,略一沉吟,便侧身站到一旁,给秦臻让出了道路。 抬脚进了屋内,秦臻先是朝侧身站在门边的婢女点了下头,随后快步向柳儿的铺盖走了过去。 凑着烛光,柳儿看清进入屋内的乃是秦臻,眉头微微一蹙,很是有些虚弱的对还站在外间门旁的婢女说道:“你且出去吧!” 闻得柳儿要她出去,那婢女怔了一怔,却没敢违拗,朝柳儿和秦臻福了一福,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从外面把房门掩上。 “姑娘莫要多虑!”到了柳儿近前,秦臻挨着铺盖坐了下去,嘴角牵起甜甜的笑意,对柳儿说道:“我只是来看看姑娘,并无他意!” “若是如此,那便好了!”躺在铺盖上,扭头看着秦臻,柳儿的嘴角也牵起戏谑的笑容,很是有气无力的对秦臻说道:“姑娘身上杀气浓重,绝非看着这般柔弱。或许姑娘也是个武艺卓绝的剑客,也说不定!” “王柳姑娘果真慧眼!”跪坐于柳儿的铺盖旁,秦臻脸上保持着恬淡的笑容,对她说道:“我确实是个剑客,只是并不如王柳姑娘一般剑术卓绝!若是姑娘身子康健,恐怕一击之下,我便会当场殒命!” “姑娘可否告知真名?”王柳并没有接秦臻的话茬,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秦臻,语气很是淡然的向她问了一句。 “知道我的真名,莫非姑娘不怕我杀人灭口?”看着王柳,秦臻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说话时,语气中也透着几许古怪。 “姑娘来此,想必并非无人知晓!”躺在铺盖上,回报给秦臻一个带着些许讥诮的笑容,王柳很是淡然的说道:“恐怕此时,姑娘即便想要寻那婢女,也是难以寻到!” 听着王柳的话,秦臻眼睛微微眯了眯,眼角瞬间闪过一抹杀机。过了好一会,笑容才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对王柳说道:“姑娘果真心思缜密,方才姑娘要那婢女离去,我还以为是姑娘不欲他人叨扰,不想却是留有此着!” “生于乱世,自是要多些计较!”朝秦臻微微一笑,王柳再次向她问了一句:“敢问姑娘真名?” “王榛!”美目凝视着王柳,在说出真名时,秦臻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冷厉,不过这抹冷厉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从她的双眸中消失。 “啊?”听到王榛的真名,王柳轻轻的惊呼一声,身子欠了欠,像是想要坐起,可她浑身是一丝力量也提不起来,虽然很努力的想撑起来,最终却还是软软的躺回了铺盖上,并没有成功。 “姐姐!”看着躺在铺盖上的王柳,王榛伸出一只如葱般的玉手,轻轻抚摸着王柳的脸颊,语气也变的异常轻柔,对王柳说道:“十多年了,你可还记得儿时的玩伴?” 王榛的手在王柳的脸颊上游走,她的手冰凉冰凉,直凉的王柳浑身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望着王榛时,一双眸子中,也蕴满了恐慌。 第497章 终将收起帷幕 王榛的手指在王柳的脸颊上游移着,王柳瞪圆了眼睛望着她,眸子里满是难以掩饰的惊惶。 身为剑客,王柳从未感觉到如此惧怕,更为讽刺的是,让她产生强烈惧意的,竟是她那十多年前,被王越留在洛阳皇宫的嫡亲妹妹。 “姐姐!”一边抚摸着王柳的脸颊,王榛一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十多年了,我很想你,很想父亲……” 王榛脸上的笑容很甜,笑容镶在她那俊美的脸上,越发衬托的她如同天仙一般美艳。可她的美艳,看在王柳的眼中,却是要比鬼魅还更加阴冷恐怖,王柳浑身的肌肉,也不由的僵硬了起来。 “你知道父亲怎么死的吗?”纤纤玉手从王柳的脸颊上移到她雪白的颈子上,王榛的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儿,她将嗓音压的很低,对王柳说道:“父亲是被二叔杀死的!” “啊?”听了王榛的话,王柳浑身陡然抽搐了一下,双目猛然睁开,强撑着就要坐起,可那酥软到快要成为齑粉的骨头,却根本撑不住她的身躯,她努力的结果,只不过是扭动了两下身子。 “你们对父亲做了甚么?”想到当晚王赲刺向她颈子的那一剑,对王榛所说的话,王柳是丝毫没有怀疑,在没能撑着坐起的情况下,她睁圆了眼睛,向王榛问道:“快说,父亲是怎么死的?” “眼下你如同废人,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便是将一些你不晓得的事情点明,告诉了你也是无妨!”王榛将身体压低,把嘴唇凑在王柳的耳边,小声对她说道:“二叔找到一样草药,人若吃的少些,会迷失心智,状若疯傻!若是吃的多了,便会一命呜呼……” “你也是父亲的女儿!”一直在寻求王越突然身故真相的王柳,听完王榛的一番话,苍白俏丽的脸颊剧烈的抽搐着,眼窝中涌动着晶莹的泪光,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对王榛说道:“你如何能与王赲一同……” “休要乱说!”王柳的话尚未落音,王榛就拧起眉头,俏丽的脸颊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冷冷的对她说道:“是王赲下的手,我只是听闻了而已!不过我真的很恨,恨王赲下手太快,使得我没有机会手刃那老匹夫!” 看着王榛那张因憎恨而扭曲的脸,王柳丝毫也没有怀疑她的否认。 王柳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像是有话要对王榛说,可看着王榛已经变得铁青的面容,她便没有将话说出口。 “之所以会来到当城,乃是我一直跟在你等身后。”见王柳没有说话,王榛深深吸了口气,咬着银牙说道:“你我本是姐妹,可父亲当年却将我留于洛阳,十常侍之乱、董卓乱政,李傕郭汜占据长安,乱世之中,一个女子若要存活,谈何容易!这些年每每想到当年父亲所为,我便会忍不住想要将你们父女生吞活剥!” “父亲只是……”王榛的恨意,让王柳浑身打了激灵,她赶忙接口说道:“当年父亲离开洛阳,并不知晓前路如何,你又太过年幼……” “莫非还是为我好不成?”不等王柳把话说完,王榛就狠狠的朝她瞪了一眼,嘴角突然漾起森冷的笑意,咬着牙对王柳说道:“若是平日,论剑术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你身受重伤,又能奈我何?今日便告知你实话,也是无妨!” 瞪圆双眼,望着坐在身旁的王榛,王柳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俏丽的脸庞上,竟是浮现出了剑客本不该有的恐慌。 “当日你能擒住洛阳王,正是我为邓展献计。”嘴角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王榛轻声对王柳说道:“我与二叔都以为你会杀了洛阳王,原本打算待你杀了洛阳王之后,将你就地格杀,而我等则提着洛阳王的人头离开当城……可你却偏偏没有将洛阳王击杀,反倒被他救回了官府。真是造化弄人,老匹夫未有死在我手中,而你却是落入我手!” “你要作甚?”王榛最后一句话刚刚落音,王柳就瞪圆了眼睛,很是有些恐慌的对她说道:“当日父亲若是将我姊妹二人都带离洛阳,你我如今定是已殒命身死,如何又有相见之日……” “闭嘴!”王柳的话还没说完,王榛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她虚空里划拉了一下手臂,猛然站起身,冲王柳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丢下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比你康健,比你聪慧,可为什么要让我在那皇宫之中,受尽凌辱,而你这病弱之身却能在父亲膝下承欢?” “你可知道?当年我在皇宫之中,莫说皇室宗亲,就连一个小小的宦官,都可对我颐气指使!都可对我任意凌辱!”低头瞪着躺在铺盖上的王柳,王榛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搐着,她银牙紧咬,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迸出,语气中透着无尽憎恨的对王柳说道:“父亲教授你击剑之术,我却只能凭着他留下的一套剑谱习练!若非我苦练数年,又岂能有今日造诣?这公平吗?你告诉我,这公平吗?” 看着站在面前的王榛,王柳的眼窝中,一汪泪水在不住的打着转转,过了许久,她才喟然轻叹了一声,对王榛说道:“多年来,父亲和我,也是很思念妹妹,每当提及妹妹,父亲总会默然不语,像是突然老了许多!可我们却没想到,父亲当年为求我俩均可活命,将妹妹留于宫中,托付于他人,却使得妹妹受尽如此多的屈辱!也罢,既然妹妹非要杀我方可心安,那便动手罢!” 说着话,王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露出一副引颈受戮的神态。 她的眼睛刚刚闭上,王榛就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讥诮的对她说道:“莫要惺惺作态,装这好人!杀你不过举手之劳,我要你死,却不会要你死的这般轻易!不会让你死的这般安适!” “你要作甚?”王榛的一句话,让王柳感到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冒出,寒意瞬间弥漫于她的全身,使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赶忙想王榛追问了一句。 王榛并没有立刻回答王柳的问题,而是把手伸进了怀里,掏摸出一颗乌黑的药丸,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药丸,一边神色淡然的对王柳说道:“王赲老贼欲要用我获取好处,我又如何不知?叫他一声二叔,不过是因他给了我这颗药丸……” 烛火跳蹿,昏黄的烛光映照在王榛手中的药丸上。乌墨色的药丸,在烛光的映射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望着王榛手中那颗药丸,王柳两眼圆睁,神色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向王榛问道:“这药丸,莫非正是当日王赲害死父亲之物?” “正是!”端详了一会捏在手指上的药丸,王榛扭过头,朝王柳露出了一个禽畜无害的笑容,语调怪怪的对她说道:“不过这颗药丸,并不会让你死,它只会让你癫狂!让你见到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去掐住他们的脖子!” 当王榛说出这番话时,躺在铺盖上的王柳,脸色越发灰暗起来。她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即便她是个历经无数次生死的剑客,这种感觉还是让她发自心底的生起了浓重的恐惧。 “若是你袭击了洛阳王,不知可会被洛阳王的卫士乱剑斩死!”低头看着躺在铺盖上的王柳,王榛俏丽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说出的话,也要比方才柔婉了许多:“想到你这肌肤光洁的身躯和娇嫩美艳的脸盘,会在洛阳王卫士的长剑之下被斩成血肉模糊的肉泥,我心内便会感到一阵爽快!” 王榛语气柔婉,说出的话却是更让人心生寒意。厢房内,霎时之间弥漫起了浓浓的寒意。 后园的凉亭上,刘辩双手负在身后,仰脸望着夜空中那轮弯弯的月牙。月牙儿的光亮,要比满月之时昏蒙了许多。 站在凉亭边缘,刘辩已是许久没有说话,立于他身后的管青,一手按着剑柄,望着刘辩的背影,也是迟迟未有开腔。 “刺客之事,终要有个结果了!”不知望着月牙儿看了多久,刘辩的眉头紧紧的蹙着,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或许最终的结果并非本王想要看到,也非众人能够料到!” “殿下莫非已是知晓刺客听命何人?”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尽的落寞,管青下意识的向他追问了一句:“那王赲如今尚未擒获,殿下如何晓得,一切将要明朗?” “王赲不过是个小卒!”刘辩没有回头,只是仰脸望着夜空,轻轻叹了一声,对管青说道:“若是本王欲要杀他,纵使他有千百颗脑袋,也是不够本王来砍!本王只是在看,看他们如何演下去!待到他们诛杀本王的信念几乎丧尽之时,再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莫要放弃行动,如此便可将幕后之人揪出!” “可是本王没有想到,幕后之人尚未揪出,另一人却是急不可耐的跳蹿出来!”缓缓低下头,凝视着不远处树丛的虚影,刘辩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的凝重。 刘辩说话时,官府的院墙上,一个黑影正静静的蛰伏着。他蛰伏的地方,离刘辩并不是很远。 夜色深沉,除了巡逻龙骑卫沿着街道行走,不时发出的沉重脚步声,整座当城就犹如死了一般,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由于四下很静,虽然刘辩的声音不大,可蛰伏在墙头上的黑影,却还是把他的话一个字不落的听了个真切。 那黑影默默的趴伏着,待到刘辩的一番话说完,他又趴伏了好一会,见刘辩没再说话,才将身子稍稍一倾,翻身下了院墙,借着夜幕消失在官府院外的街道之中。 第498章 愿与她同死 烛影摇曳,王柳居住的厢房内,手捏药丸的王榛柳眉紧蹙,低头看着王柳,脸颊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她脸颊上肌肉抽搐的同时,在她那娇俏的面颊上,瞬间闪过了一抹不忍和怜悯。 在这一瞬间,她的心头也生起了一丝血浓于水的情愫。只是这情愫很淡,淡到被她那积压已久的忿恨轻轻一冲,便化作尘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不忍和怜悯,只是一闪即逝,当王榛蹲在王柳身前,一把捏住王柳的两腮,将她的小嘴挤开时,那怜悯和不忍便已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蓬!”王榛刚刚捏住王柳的脸颊,就在她要把药丸塞进王柳口中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房门被踹开的同时,十多个身穿铠甲的龙骑卫涌入了屋内。待到这些龙骑卫进入房内,穿着鳞片甲,脸色铁青的邓展也跨步走了进来。 听得房门被踹开,王榛心头一紧,赶忙扭过脸望向门口。当她看清进入屋内的是邓展和十多名龙骑卫时,连忙向邓展喊道:“此女乃是刺客,殿下却要一力保她,将军何不趁殿下不在……” “住口!”王榛的话还没有喊完,邓展就厉声喝止了他,跨步走到铺盖旁,一把将她那只捏着药丸的手提了起来,从她手中夺过药丸,冷声向她问道:“这是何物?” 药丸被邓展抢去,王榛脸色霎时一片灰白。此时的她,已是将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为何与王柳说那么多话,没有及时动手。 “带走!”王榛没有说话,邓展双目死死的逼视着她,过了片刻,才朝身后猛一招手,向那些龙骑卫下了将王榛带走的命令。 几名龙骑卫应了一声,跨步走向王榛,其中俩人上前将她手臂拧住,押着她,在另外几名龙骑卫的簇拥下,走出了厢房。 “姑娘受惊了!”扭头看着龙骑卫兵士将王榛拧出了厢房,邓展抱拳向躺在铺盖上的王柳说道:“殿下命我等保护姑娘,我等并非刻意要姑娘陷入危险,只是那王榛不将话说完,我等不好擒她。” 躺在铺盖上,王柳将脑袋侧向一旁,并没有回应邓展,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清泪早已从眼窝中涌出,顺着洁白的面庞,滑落在铺盖上。 见王柳没有说话,邓展也不多做逗留,双手抱拳,朝她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厢房。 邓展离去,一众龙骑卫也跟着出了房间。他们刚刚从房内走出,先前被王柳支开的婢女便迈过门槛,进入屋内。 在婢女身后,还跟着四名年轻奴仆。进了屋内,婢女径直走到王柳的铺盖旁,那四个年轻奴仆则低头躬身立于被踹坏的门内。 “姑娘!”跪坐于王柳身旁,婢女伸手帮王柳牵起被子,为她把被子掖好,柔声对她说道:“房门已是被邓将军踹的散了开来,姑娘晚间怕是不能住在此处了。” “莫非洛阳王也要杀了我不成?”侧身躺在铺盖上,泪水还顺着王柳的脸颊滚落,她并没有去看婢女,只是背对着婢女,声音中略带着些许哽咽的对婢女说道:“若你是来杀我的,只管动手便是!” “姑娘说的哪里话!”王柳的话音才落,婢女便神色中带着些许惶恐的说道:“婢子只是想请姑娘换间厢房……” “那便换吧!”心思还都停留在与王榛相见,王榛说的那些话上,王柳并没有太多考虑换厢房的原委,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得了王柳的允诺,婢女朝身后招了下手,起身站到了一旁。 早已等待在门内的四个仆役,见婢女招手,赶忙低头躬身走了进来。到了铺盖旁,四人分别站在铺盖的四面边角上,一人提着一角,将铺盖抬了起来。 躺在铺盖上,被四名仆役抬了起来,王柳连动也没动,脑海中还不住的盘旋着王榛的身影,回响着王榛对她说的那些话。 “我要见殿下!”四个仆役抬着王柳,刚刚出了厢房的房门,才走上回廊,王柳就向跟在后面的婢女喊了一声。 “此刻天色已晚,姑娘还是……”听得王柳说要见刘辩,婢女迟疑了一下,对她说道:“待到明日一早,婢子再去向殿下通禀。” “不!”婢女的话刚落音,王柳就几乎用喊的对她说道:“我即刻便要见殿下,有要事呈禀!” “这……”王柳态度决然,婢女晓得,若是不答应她,恐怕她一定会整夜都吵嚷着要见刘辩,很是迟疑的仰脸朝夜空中望了望,沉吟了片刻,才对王柳说道:“好吧,婢子这便去打探殿下可有安歇!” 说完话,婢女向被四名仆役抬着的王柳福了一福,踩着小碎步,沿着后园的小径,小跑着找寻刘辩去了。 半盏茶的光景之后,刘辩依然站在凉亭上。 晚风从凉亭中穿过,撩起了他鬓角的头发,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给人一种飘逸洒脱的感觉。 管青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立在刘辩身后,伺候王柳的婢女,则神色有些慌乱的躬身立于凉亭下。 “殿下,这女刺客倒是不通礼数!”婢女向刘辩通禀了王柳求见之后,刘辩半晌没有言语,见他没说话,管青小声对他说道:“区区刺客,殿下不杀她,已是莫大恩典,她竟是要夤夜让殿下前去见她。倒不如青儿前去,一剑将她刺杀,反倒多了几分清净!” “青儿不可意气用事!”扭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抬手向凉亭下站着的婢女摆了下手,对那婢女说道:“告诉柳儿姑娘,本王这便去见她!” “诺!”得了刘辩的吩咐,婢女应了一声,向刘辩和管青福了一福,先是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小跑着沿着后园小径走开。 “殿下……”看着婢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管青眉头微微拧起,对刘辩说道:“为何要听从一个刺客的摆布?” “她不仅是刺客!”嘴角带着笑意,刘辩搂住管青的肩膀,将她揽进怀中,伸手帮她捋了下额前的一缕乱发,对她说道:“柳儿姑娘还是帝师的女儿,前去见她,也算得本王是尊师重道吧!” “帝师当年……”被刘辩搂在怀中,管青眉头紧紧的拧着,很是有些不甘的说道:“他弃殿下而去……” “那又如何?”轻叹了一声,刘辩缓缓仰起脸,望着黑黢黢的凉亭顶端,对管青说道:“十常侍之乱后,帝师便极少在皇宫走动,董卓乱政时,他更是绝了在洛阳的踪迹,直到见了柳儿姑娘,本王才是晓得,他为何如此!” “可怜天下父母心!”紧紧的搂着管青,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对管青说道:“相比于柳儿姑娘,本王在帝师的心目中,便是要无足轻重了许多!” “不忠不义,殿下竟是会为他开脱!”刘辩的一番话,显然是没有说服管青,她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说话时,却不似方才那般决然。 “走吧!陪同本王去见见柳儿姑娘,看看她要说些甚么!”双手扶着管青的香肩,将她从怀中推开了些许,刘辩凝视着管青的美眸,微微一笑,提出要管青陪他一起去见王柳。 对于刘辩的请求,管青虽说心内有些不快,却绝对不会拒绝。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点了下头,待到刘辩放开手走下凉亭,也跟着走了出去。 刚换了新厢房,得了婢女回报,正躺在铺盖上等待刘辩的王柳,此时是双眼圆睁,眸子死死的凝视着房梁,脑海中不断的盘桓着见到刘辩,该说些什么。 就在她思量着该如何向刘辩提出她自己都觉着过分的请求时,屋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殿下!” 听得婢女招呼殿下,王柳晓得是刘辩来了,双肘撑着铺盖,使足了力气,想要坐起来,可浑身乏力的她,虽是做出了全部的努力,却还是没能完成这个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刘辩进了厢房,恰好看见王柳强撑着想要起来,赶忙跨步走到王柳的铺盖旁,跪坐下去,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头,轻声对她说道:“姑娘伤重未愈,快快躺下!” 被刘辩轻轻按着,又躺了下去,王柳扭头看着刘辩,尚未开口,两行清泪已是顺着脸颊滑落。 她的这一举动,不仅让刘辩感到心生诧异,就连随同刘辩进入屋内的管青,也是觉着满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 “姑娘怎了?”王柳突然落泪,刘辩嘴角挂起笑容,很是诧异的向她问道:“可是婢子伺候的不好?惹得姑娘恼了?” “恳请殿下饶过王榛!”脸颊上挂着泪痕,王柳终于还是哽咽着向刘辩说道:“她虽是大逆不道,却终究是我的妹妹。若是殿下当真要将她处死,柳儿恳请殿下,连同柳儿一道诛杀!” “莫非你以为殿下不敢?”王柳的话并没让刘辩感觉有什么不妥,可站在他身后的管青却拧起了眉头,冷声对她说道:“你等屡次意图刺杀殿下,殿下尚可将你带回官府养伤,已是莫大恩德。如今,你竟敢以言语要挟殿下,究竟是何居心?” 第499章 一定会后悔 “她……”被管青呵斥了一句,王柳紧紧的抿了抿嘴唇,过了片刻才望着刘辩,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她终究是我的妹子……” “啊?”王柳和王榛的对话,刘辩并没听到,他只是觉着王榛有些可疑,才命邓展等人严密监视王柳的住处,听得王柳如此一说,他愣了一下,低头凝视着躺在铺盖上的王柳,向她问道:“姑娘与她若是姐妹,为何……?” 问到这里,看见王柳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凄凉,刘辩止住了话头,没再追问下去,可脸上的疑惑,却是丝毫未有消退。 “不瞒殿下!”沉默了许久,王柳才轻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当年十常侍把持朝政,父亲便晓得天下将会大乱,那时我们姐妹年岁尚幼,我的身子骨又弱,父亲便托人将我送回故居,妹子却被他托付给宫中相熟的宦官。为的只是我们姐妹在乱世中,至少有一人能够活下来!” “本王记得,帝师离开洛阳,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事情!”眉头微微蹙起,刘辩很是纳闷的向王柳问道:“为何十多年前便将女儿托付出去?” “此事我也不甚了然!”刘辩问起王越当年为何要将女儿提前托付他人,躺在铺盖上的王柳缓缓的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疑惑,轻声应了刘辩一句。 跪坐于铺盖旁,刘辩的眉头紧紧的拧着。他隐隐的感到,王越当年将女儿提前托付出去,而且他本人就在洛阳,却不与亲生女儿相见,一定有着甚么缘故。 可一时之间,刘辩也想不明白端倪,盯着王柳看了好一会,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对王柳说道:“既然姑娘求情,本王便饶她不死!” 说着话,不等王柳道谢,刘辩已是站起身,扭头朝门口走去。 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在离去之前,回过头瞪了王柳一眼,甚么话也没说,跟着刘辩离开了王柳的住处。 完全没想到刘辩会如此轻易答应她的王柳,看着刘辩离去的背影,眸子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复杂。 虽说深夜要求面见刘辩,可她却并没有对刘辩会答应她的请求抱着太大的期待。毕竟她曾经刺杀过刘辩,王榛更是蛰伏于刘辩身旁,意图对刘辩不利。 出乎王柳意料的是,刘辩不仅答应了她的请求,还答应的很是爽快,如此轻易,反倒让王柳心内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离开王柳的房间,刘辩站在回廊上,拧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扭头对身后的管青说道:“让邓展将秦臻领来!” “殿下!”刘辩深夜要邓展将王榛送来,管青晓得他是想要兑现给王柳的承诺,有些迟疑的对他说道:“王柳意图刺杀殿下,殿下仁德,已是不予追究,那秦臻……” “只管要邓展将她押来便是!”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抬起手臂,阻止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本王自有计较!” 看着刘辩,管青紧紧的拧着眉头,满脸不情愿的应了一声,跨步走到不远处一名龙骑卫的身旁,向那龙骑卫吩咐了一句什么。 得了管青吩咐,龙骑卫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前院跑去。 目送着龙骑卫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刘辩转过身,快步朝着他和管青的住处走去。 刘辩已经走出了四五步,管青还站在原处,望着那龙骑卫离开的方向,直到刘辩停下脚步招呼了她一声,她才怔了一下,赶忙应了,跟着刘辩走向住处。 还没回到住处,刘辩就看到在他们的房间门口,一个婢女见他们折回,推开房门进了屋内。 眼见着那婢女进了房间,片刻之后,刘辩和管青看到屋内亮起了烛光。 烛火刚刚点燃,刘辩和管青已经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的另一名婢女赶忙向二人福了一福,行了一礼。 跨步进了房间,刚点燃火烛还在屋内的婢女刚向刘辩和管青行过礼,刘辩就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你等且退下吧,这里有卫士伺候便可!” 那婢女应了一声,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着头出了房间,与门外的那个婢女一道,踩着小碎步,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之中。 待到婢女离去,管青刚刚返身将房门关上,站在烛台边,用一只小剑挑着灯芯的刘辩就向她问了一句:“青儿,你可是不晓得本王为何对她们如此宽容?” 这个疑惑一直在管青心头萦绕,听得刘辩发问,她轻轻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本王为刺客包围之时,王柳拼死同刺客厮杀。”一边用小剑挑拨着灯芯,刘辩一边看着跳蹿的火苗,对管青说道:“若非是她,恐怕本王也是难以杀出重围。对她,本王着实难下杀手!” “可那秦臻……”刘辩的解释,并没有得到管青的理解,他的话音才落,管青就望着他,向他问道:“她接近殿下,险些置殿下于死地,不知殿下为何还要放过她?” 被管青如此一问,刘辩低垂下眼睑,沉默了好半晌也没言语。 就在二人陷入一片沉默,不知该接着说什么的时候,屋外传来了邓展的声音:“启禀殿下,王榛押到!” “王榛!”听到邓展的声音,刘辩先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王榛的名字,接着才向屋外喊道:“将她带进来!” 屋外的邓展应了一声,随后房门便被人推了开来,一个上半身紧紧捆缚着麻绳的女子被人大力推进了屋内。 被推进屋内的正是王榛,她踉跄着朝前冲出了几步,待到止住脚步,才扭过头,狠狠的朝推她的龙骑卫兵士瞪了一眼。 王榛刚被推进屋内,邓展便跨步跟了进来,随后房门又被守在屋外的龙骑卫兵士从外面带上。 “殿下!”立于王榛身后,邓展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正如殿下所料,贼人王榛意图对王柳姑娘下手,为我等擒获!只是……” 邓展的话并未说完,依然面朝白烛凝视着跳蹿火苗的刘辩就抬起手臂,将他的话头止住,对他说道:“本王已是晓得王榛与王柳姑娘乃为姐妹!” 刘辩知道王榛和王柳的关系,并没有出乎王榛的意料。当刘辩话音落下时,她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讥诮的说道:“殿下既是晓得,因何还要带我来到此处?” “为了放你!”重新拿起烛台旁的小剑,刘辩再次拨弄起火苗,以水波不惊的语气对王榛说道:“是你姐姐,恳求本王饶你一命!” “不用她来做甚好人!”让刘辩和管青、邓展都感到意外的,是王榛竟一口回绝了刘辩将她放走,反倒是对刘辩说道:“意图刺杀殿下,已是死罪,殿下若不杀我,如何威慑天下人?” 刘辩并没有回应王榛,他嘴角微微牵了牵,转过身面朝着王榛,视线在王榛的身上上下游移了一圈,直把王榛看的浑身不自在。 王榛的脸上,横卧着几条鲜红的伤痕,身上的衣衫也很是残破,显然是刚遭到一场毒打。 “殿下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幕后指使者是何人,恐怕只会是白费心机了!”被刘辩看的浑身不自在,王榛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强自镇定了一些,向刘辩甩出了这么一句话。 “本王已晓得何人是幕后主使!”王榛的话音刚落,刘辩就轻叹了一声,对她说道:“只是本王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急于将本王铲除……” 听了刘辩所说的话,王榛一双杏眼瞪的溜圆,直视着刘辩,横亘着几条鲜红伤痕的脸上满是惊愕,下意识的向刘辩问了一句:“殿下如何晓得是他?” “原本只是猜测!”刘辩微微一笑,对王榛说道:“可姑娘如此一说,本王便是了然了!” 被刘辩一句话说的怔在了当场,王榛张了张嘴,一脸的愕然。 她心内很是懊恼,懊恼为何在刘辩说话之后,要多嘴接上一句。如此一来,便是将幕后之人完全暴露给了刘辩。 “将王姑娘放了!”盯着王榛那张满是惊愕的脸,刘辩朝站在王榛身后的邓展摆了下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自打刘辩与王榛说话时,邓展便已有了将她放走的觉悟,待到刘辩吩咐下来,他应了一声,跨步走到王榛身后,亲手帮她解开了绳索。 被邓展等人押入监牢时,王榛曾遭受过看押她的龙骑卫殴打。龙骑卫企图通过殴打,撬开她的嘴巴,从她口中得到有关幕后指使的讯息。 龙骑卫的殴打,并非任何人都能承受。可王榛却不是寻常女子,她硬生生的扛过了毒打,而今还能笔直的挺着身板站在刘辩的面前。 被邓展等人押来见刘辩,在返回官府的路上,王榛已是做好了会被以各种酷刑处死的打算,唯独让她没有想到的,便是刘辩会将她放走。 绳索被邓展解开,王榛愕然的望着刘辩,过了好一会,才咬着牙,对刘辩说道:“殿下将我放走,日后定会后悔!” 刘辩微微一笑,转过身,重新拿起烛台边的那柄小剑,一边拨弄着火苗,一边显得很是漫不经心的朝邓展摆了摆手。 第500章 早知道他会杀你 在邓展和一群龙骑卫的押解下,王榛被送到了官府正门外。 到了门外,王榛先是回头朝官府大门看了一眼,随后转过身,抬脚正要走,站在官府门口的邓展,却在这时又向她喊了一声:“且慢!” 听得邓展喊她,王榛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停下脚步慢慢的回过头,一双杏眼满带着疑惑的望着邓展。 从一旁的龙骑卫兵士手中接过一柄长剑,邓展冷着脸,将长剑向王榛一丢,对她说道:“一个姑娘家行路,若是无有兵刃防身,也是不便!这柄剑,你带着吧!” 虚空里抓了一把,接过邓展丢给她的长剑,王榛脸上的表情越发迷茫。没等王榛说话,邓展已是带着一群龙骑卫,转身返回了官府。 目送着邓展等人离去,直到官府大门紧紧闭上,王榛才转过身,沿着街道朝前走去。 夜晚的街道很是宁静,远处传来巡夜龙骑卫兵士脚板踏在地面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由于距离甚远,巡逻龙骑卫的脚步声很是飘渺。夜风掠过街面,卷起路上的沙土,沙土打旋搅动着,摩挲着地面、墙根,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 遭受过龙骑卫的殴打,王榛浑身遍处都是伤痕。在凉凉的风儿侵袭下,伤痕传来阵阵凉意,疼痛中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舒泰。 虽说身上的伤并不是很重,可毕竟比不得康健时那般矫健。走在街道上,王榛的速度很慢,一眼便能看出,她身子多少是有些不适。 离开了官府所在的街道,刚转了个弯,才踏上相邻的另一条街道,一侧的小巷中,就突然蹿出了个黑影。 那黑影陡然蹿出,王榛心头一惊,赶忙将长剑拔出护在胸前,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那黑影。 “你的反应还是这般迅捷!”黑影蹿到离王榛只有六七步远近的街心,一手持着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对面,压低了嗓音,对王榛说道:“从你走路的步履,便可看出,你未有完成托咐!” “是!”听到那黑影的声音,王榛轻叹了一声,将长剑插入鞘中,语气中带着浓重愧疚和忿恨的说道:“我失败了!” “无妨!”让王榛感到十分意外的,是那黑影并没有责怪她,反倒是很大度的低声对她说道:“明日一早,我二人便设法离开当城!” “哦!”黑影的态度,让王榛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很是有些感激的对他说道:“二叔,此番刺杀洛阳王未有成功,待到我二人回返,不晓得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日后再做计较!”站在王榛面前的黑影,正是王赲,听得王榛如此问他,他仰起脸,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王榛说道:“若是要死,也当回去之后再死,如何可遗尸当城?” 王榛没有说话,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就在她刚应了一声,正要抬脚向王赲靠近时,王赲却在这时猛然一蹬右脚,纵步朝她蹿了过来。 前蹿的同时,王赲手中长剑笔直挺出,锋利的剑尖直抵王榛心口。 袭击来的太过突然,当王赲长剑刺来时,王榛只是下意识的侧了下身。 虽说这一侧身,使得她避开了心口被一剑刺穿的厄运,可前胸却还是被长剑划过,一股鲜血,霎时飚射而出。 一剑未有奏效,王赲手腕一翻,长剑再次划出,锋锐的剑刃朝着王榛的小腹切来。 胸前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见长剑削向小腹,王榛顾不得理会疼痛,赶忙抬剑格挡。哪知王赲这一剑,并非想要划开她的腹部,真实的意图却是指向着她手中的长剑。 两柄长剑搅在一处,王柳手腕连翻了几转,将王榛的长剑搅的一阵“沙沙”作响。 待到王榛持剑的手臂随着王赲长剑的翻转划出了一个大大的半圆,王赲猛的在手腕上多用了些力气,将王榛手中的长剑挑飞了出去。 在王赲的搅动下,王榛手掌一松,长剑翻转着飞了出去,随着“呛啷”一声脆响,掉落在地上。 长剑脱手,王榛心头一惊,顾不得去捡回长剑,掉头就朝官府所在的街道跑去。 手提长剑,见王榛掉头朝官府方向逃跑,王赲纵步追了上去。 可刚拐过街角,他就止住了脚步。 出现在他眼前的,除了王榛在夜幕中渐渐远去的背影,还有一群迎着他和王榛站立的龙骑卫将士。 黑压压一群龙骑卫挡在王榛前方,其中有十多名龙骑卫手持火把,为众人照着光亮。 在并不算十分宽阔的街道上,十多支火把的火光,已是能将近处的一片区域照的通亮。 提着长剑,已经止住脚步的王赲清楚的看到,在那群龙骑卫前面,站着的赫然是身穿金色铠甲,面容冷峻的刘辩。 “杀!”冷冷的凝视着王赲,刘辩抬起手臂,将手朝前一摆,压低了嗓音,下达了诛杀的命令。 正朝刘辩这边跑来的王榛,听到刘辩从牙缝中迸出了个“杀”字,心头一惊,赶忙止住脚步,摆出了防御的态势。 可她摆出的防御架势,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邓展领着一群得了刘辩命令的龙骑卫,飞快的从她身旁冲过,竟是没有一个人扭头朝她多看上一眼。 “本王已是晓得他定会杀你!”邓展等人刚刚冲过去,刘辩就面无表情的盯着王榛对她说道:“刺客横行,已是耽搁了许多时日。待到诛杀此人,我等便可离开当城。王柳姑娘很是挂念你,你们姐妹十多年未见,也该深谈一场,化解恩怨了!” 胸口汩汩的流淌着鲜血,双目死死的盯着刘辩,聆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待到刘辩最后一个字说完,已经失血不少的王榛,终于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将王榛姑娘扶回官府,让伤医好生医治!”低头看着趴伏在街面上的王榛,刘辩低声向身后的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两名龙骑卫应了一声,上前抬起王榛回返官府的同时。街道的尽头,邓展等人已是追上了王赲,早厮杀在了一处。 与王赲厮杀的,只有邓展一人,随他一同冲上前去的数名龙骑卫,只是手持长剑,形成一个圆形的环圈,将王赲团团的围在中间。 伤势恢复了多半的邓展,已是与前几日截然不同,他手中长剑舞起,片片银光,形成一道厚重的光幔,兜头盖脸的朝着王赲罩去。 与王榛拼杀时,还游刃有余的王赲,在邓展的进攻下,竟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连着承受了邓展数十招进攻,王赲胸前陡然出现了一个空门。就在他前胸空门大开的那一刹,一直站在远处的刘辩,向邓展低喝了一声:“杀!” 这声低喝冷厉且不带半点怜悯,在夜晚的街道上回响,和着风声和火把燃烧的“呼呼”声,尤其给人一种森冷的感觉。 听到刘辩这声低喝,邓展手腕猛的向前一送,一剑刺穿了王赲的心口。 手持长剑,王赲两眼圆睁,怒瞪着邓展,浑身的力道却是一丝丝的从他的身躯里被抽离。 持着长剑的手软软的垂下,最终王赲的手指一松,长剑掉落在了地上。 剑尖最先着地,在发出“呛”的一声脆响后,长剑先是短暂的笔直竖立,随后缓缓的倒了下去。 猛然抽回手臂,长剑从王赲的胸口拔出。随着一股鲜血飚溅而出,邓展胸前的鳞片甲也被染上了一片殷红。 晚风吹过,将淡淡的血腥气吹散,被邓展一剑刺穿的王赲,身体打了个旋,一头栽倒在地上。 在他倒地的同时,一旁的龙骑卫连忙上前,纷纷将长剑扎入他的身躯。 十多柄长剑没入王赲的身躯,被长剑扎入时,他的身躯一躬,在龙骑卫兵士们抽出长剑后,才陡然挺直,痉挛了两下,断绝了气息。 远远站着,目视着邓展将王赲击杀,刘辩的眉头紧皱,对邓展等人吩咐道:“将他的头颅割下,带回官府!” “诺!”邓展与一群龙骑卫齐齐应了一声,其中一名龙骑卫上前,把王赲的头颅割下,提在了手中。 不平静的夜晚很快过去,当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第一抹晨曦,刘辩领着管青和邓展,快步穿过后园的一条小径,径直朝着王柳和王榛的住处走去。 跟在仨人身后的,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的龙骑卫,其中一名龙骑卫的手中捧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颗用白色麻布盖起的滚圆物事。 那物事周边的麻布,洇着一块块已经变成紫黑色的血渍。 领着邓展、管青等人,到了王氏姐妹住处门口,刘辩向守在门外的婢女问道:“两位姑娘可否醒转?” “启禀殿下!”那婢女双手交叠于身前,欠着身子,柔柔的对刘辩说道:“二位姑娘已然醒转,方才还在屋内谈话。” “昨日尚且如同仇敌一般,今日便能谈起话来!”刘辩微微一笑,扭头对跟在身后的邓展和管青说道:“果真是嫡亲姐妹,血浓于水并非刺客挑唆便可使她们彻底反目!” 站在刘辩身后,邓展笑着应了一声,对二女刺杀刘辩一事还有些耿耿于怀的管青则冷着脸,连吭都没有吭上一声,直到刘辩抬脚进了房间,她才和邓展一道,跟进屋内。 第501章 莫要躺着离开 领着邓展、管青和两名龙骑卫进了屋内,刘辩刚朝王柳姐妹走了两步,正分别躺在两张铺盖上说着话的王柳和王榛听到脚步声,齐齐扭过头来。 见进入屋内的是刘辩,王柳强撑着想要坐起,体力依旧不支,还是没能起身。受伤相对较轻的王榛在坐起之后,赶忙欠起身子,将王柳扶起。 王榛被龙骑卫送回官府,刘辩刻意安排她与王柳住在一间屋内。姐妹俩几乎是谈了****,许多话说了开来,隔阂已是多半消去。 扶起王柳,王榛和被她扶着的王柳一同望向刘辩,轻声招呼道:“殿下!” “看着你们姐妹仇隙尽消,本王甚是宽慰!”刘辩微微一笑,走到王柳的铺盖旁,朝姐妹俩虚按了两下手,对她们说道:“二位姑娘身上有伤,不必太过拘礼。” 在王榛的托扶下缓缓躺了下去,王柳刚躺下,便扭头望着刘辩,向他谢道:“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帝师当年曾教授本王剑术!”低头看着王柳,朝她微微一笑,刘辩对姐妹二人说道:“算起来,本王与二位姑娘还是师兄妹!” “师妹刺杀师兄,倒也是一道风景!”刘辩的话音才落,站在他身后的管青就冷冷的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 管青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王柳和王榛的耳朵中,这句话却是异常扎耳。 可姐妹两个,确实先前都曾意图刺杀刘辩,被管青如此指责,她们也是无话可说。 姐妹俩抿着嘴,都低垂着眼帘,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刘辩却扭头朝管青看了一眼,对她说道:“青儿莫要如此,两位姑娘只是为人利用……” “殿下……”刘辩的话音才落,坐在王柳身旁的王榛就抬起头望着他,嗫喏着对他说道:“姐姐与我说了****,眼下也是该告诉殿下何人乃是幕后主使!” “本王已然说过,幕后主使是谁,本王已是晓得!”不等王榛把话说完,刘辩就抬手阻止了她,对她说道:“你们姐妹只管好生将养,三日后大军将会开拔,届时可莫要躺在马车上,由马车拖着才好!” ”殿下放心!“姐妹俩一躺一坐,齐齐应了一声。 ”对了!”朝姐妹俩点了下头,刘辩转过脸,向身后招了下手,待到捧着托盘的龙骑卫走到身前,他才对二人说道:“本王与那王赲只是匆匆一见,并不认得他。你二人与他相熟,且看看这颗人头,究竟是不是他。” 刘辩说着话,另一名龙骑卫已是上前,将盖着托盘上那人头的麻布揭开,随后撤步立于一旁。 捧着托盘的龙骑卫则在麻布被揭开后躬下身子,将托盘朝王柳和王榛推近了一些。 再次将王柳扶了起来,王榛与王柳看着托盘上的人头,眉头均是不由的拧了起来。 “怎了?”发现两个女子脸上神色不对,刘辩很是疑惑的向她们问道:“莫非有甚不妥?” “这不是王赲……”王柳扭过脸,望着刘辩,很费力的抬起手指着那颗人头,对刘辩说道:“虽说看似很像,可王赲左耳边有颗红痣,很是扎眼。这颗人头没有,显然不是他!” “是啊!”王柳的话音才落,一旁的王榛就接口说道:“此人不仅长相极像王赲,就连声音也是相差无几。昨夜又是晚间,我竟是也没能辨出真假!” “哦!”姐妹俩都说不是王赲,刘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她们说道:“本王之所以留下这颗人头,便是怀疑并非王赲本人。如此说来,本王倒是所料不差!” 说着话,刘辩扭头看向王榛,向她问道:“王榛姑娘先前智虑过人,也曾给本王和邓将军出过一些主意,不晓得对此事有何看法?” 刘辩如此一问,王榛的脸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嗫喏了好一会,才以细若蚊蚋的声音对刘辩说道:“那些均为王赲所教……” “呵呵!”听了王榛的话,刘辩呵呵一笑,点了下头,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那王赲倒也是个人才!” 刘辩让王氏姐妹辨别人头时,远离当城的涿郡城外,赵云骑着一匹通体毛发雪白的健马,手提长枪,正在城下搦战。 “公孙瓒!”骑着战马,在城下来回的兜着圈子,赵云单手持着长枪,用枪尖指着城头上的蓟州军,高声喊道:“两军对峙已有数日,你等战也不战,降也不降,究竟是何意图?” 城墙上,公孙瓒双手扶着城垛,望着城下的赵云,一双眼睛微微眯了眯,却是没有回应赵云的搦战。 “父亲,孩儿前去会他!”公孙瓒正望着城下,站在他身后的公孙续手按剑柄,紧皱眉头,对他说道:“孩儿定当斩得此人头颅,敬献父亲!” “胡闹!”公孙续的话音刚落,公孙瓒就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可晓得此人是谁?他便是当日独自一人于黑山军之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的赵子龙!以你之力,如何能胜得了他?” 得知城下便是当日杀进黑山军之中,无人能挡的赵云,公孙续刚才的豪情壮志霎时消散的干干净净,满脸纠葛的向公孙瓒问道:“莫非任由他谩骂下去?” “唉!”双手扶着城垛,公孙瓒仰起脸,望着碧蓝的青天,长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洛阳军、冀州军,就连刘备的平原军,都汇聚于涿郡城下,天亡我公孙瓒,天亡我公孙瓒啊!” “父亲……”公孙瓒满面沧桑,好似一瞬间老了许多,站在他的身后,公孙续也是一脸无奈的向他说道:“父亲且安心,城外敌军粮草输送不便,想来用不多久……” “粮草输送不便!”公孙续的话还没落音,公孙瓒就朝他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以防附近的兵士们听到,对他说道:“城外粮道已开,粮草源源不断,倒是城内,四门闭塞,粮草吃上一颗,便会少了一颗!长此以往,恐怕敌军未撤,我军倒是先断了粮秣!” 听了公孙瓒的一番话,公孙续紧紧的拧着眉头,半晌也没再言语。 城下的赵云还在不住的叫骂着,赵云身后,列起方阵的洛阳军主力,也在跟着叫骂。 骂声很是刺耳,城墙上的蓟州军将士,望着城下叫骂的洛阳军,一个个虽是义愤填膺,却没人敢提出要出城与洛阳军厮杀。 一路上,公孙瓒的大军被袁熙兄弟率领的冀州军追杀,战死将士已是过半,再加上关羽麾下的平原军,仗着兵械轻便,一路截杀,更是将他们杀的没了胆气。如今与精锐之名远播天下的洛阳军对峙,哪里还能提得起半分战意。 从清晨,一直骂到日上三竿,赵云正自骂的爽快,一个洛阳军军官飞快的从方阵内跑出,双手捧着一只盛满清水的陶碗,奔向赵云。 军官跑的很快,在他奔跑时,他捧着的那只陶碗内,清水剧烈的荡漾着,许多清水从碗中漾出,洒落在地面上,在军官的身后,留下了一条短短续续的水渍。 “将军骂了一上午,想来应是口渴了!”到了赵云的战马旁,军官双手举起,将只剩下大半碗的清水递到赵云面前,对赵云说道:“军师命小人送来清水一碗,将军喝过再骂!” “呃!”骂了好半晌,正觉着嗓子发干的赵云,低头看着那军官手中的陶碗,愣了一愣,这才将碗接过,“咕咚咕咚”灌了一通,把碗丢在地上,对那军官说道:“告知军师,末将谢过了!” “诺!”军官抱拳应了一声,从地上捡起那只空碗,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 站在中军旗下,望着远处正骑着战马在城下搦战的赵云,庞统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缓缓的点着头。 “军师!”随同庞统出征的一众将军,都站在他的身后,这几日一直觉着有些心急火燎、总安不下心的吕布,见庞统不住的点着头,抱拳向庞统说道:“我军已是围城数日,城上敌军士气眼见低落。军师何不下令攻城?在殿下来到之时,呈上公孙瓒之头,也是军师的一桩功劳!” 望着远处的赵云,庞统并没有回头,只是语调平淡的对吕布说道:“吕将军莫要如此焦躁。城内粮草眼下尚未消耗殆尽,我军若要攻城,守军必定拼死抗击!彼在城上,据险死守!我军在城下,完全暴露于敌军箭矢、滚油之下!强攻涿郡,不过是徒增将士伤亡而已……” 晓得庞统不欲攻城,吕布紧紧的拧着眉头,没再言语,不过看着庞统的时候,目光中却流露出了浓重的不满。 幽州境内,刘辩刚刚解决了刺客,庞统也领军在冀州军和平原军的协同下将涿郡围的水泄不通。 此时的洛阳城内,一队穿着羊皮衣衫的骑兵,正在洛阳军的监视下,缓缓朝着城门进发。 这支骑兵的人数并不是很多,只有三百余人,每个骑兵的脸庞都泛着一种犹如没洗干净似得淡黑色,使得他们看起来,显得有些污秽。 走在这支骑兵前面的,是一个古铜色皮肤的粗壮汉子和陪同这汉子的徐庶。 到了城门内,那汉子回头朝洛阳王府方向望了一眼,抱拳对徐庶说道:“小王在洛阳君主这些日子,多谢军师照应!居次不愿随小王返回河套,还望军师多加眷顾!” 领着一队人数不多的匈奴骑兵进入洛阳的,正是匈奴右贤王去卑。 抱拳给去卑回了一礼,徐庶脸上漾满了笑容对去卑说道:“右贤王尽可放心,居次流连洛阳,我等自会悉心照应!眼下各处争斗四起,居次与右贤王一同离去,也是多有不便,待到日后周边稍稍平定,殿下自会将居次送回河套!” 第502章 淮南袁术 在徐庶的陪同下出了城门,去卑再次向徐庶抱拳拱了拱手,告了声退,这才领着他麾下三百名匈奴骑兵绝尘而去。 望着去卑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走的远了,徐庶才向跟他一同出城的陶虎说道:“你即刻前往幽州,告知殿下,匈奴右贤王来接居次,居次却是仍不愿随他返回匈奴!” “诺!”陶虎抱拳应了一声,从一旁的兵士手中接过递上来的干粮,翻身跳上另一名兵士牵来的健马,也不回城多做准备,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北冲去。 几日后,涿郡境内涞水拒马河岸边。 淙淙的河水向东流淌,发出阵阵“哗哗”的水响。流水翻卷着细浪,浪花儿卷起落下,在河面上掀起一团团雪白的银光。 刘辩双手叉在腰上,眺望着河岸对面东南方向。站在他身后的,除了管青,还有伤势已然痊愈了多半的王柳和王榛。 王柳、王榛已是换上洛阳军的衣甲,只是姐妹二人不习惯穿相对沉重的鳞片甲,她们穿着的乃是龙骑卫的制式皮甲。 这种皮甲,用坚硬的牛皮硝制而成,在制作过程中,经过多次重力挤压,看是薄薄的一层牛皮,事实上却是用至少五层牛皮压制,其坚硬程度甚至不比镔铁差上多少,而且更为轻便。 穿着坚硬的皮甲,王柳和王榛纤美的身段被皮甲紧紧包裹着,威武中透着几分柔美。 她们也如管青一样,头顶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梳理云髻。 在刘辩和王柳、王榛身后不远,管青与邓展、张辽、高顺,正忙着指挥洛阳军三卫将士搭建营帐。 天色尚早,离落幕还有一些时辰,可是大军才到拒马河岸边,刘辩就下令大军驻扎,待到明日一早,再行过河。 “启禀殿下,军营已然搭建完毕!”正眺望着河岸对面,一名龙骑卫兵士跑到刘辩身后,抱拳躬身对他禀报了一句。 ”传令下去,埋锅造饭!”视线依然停留在河岸对面,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淡淡的向那龙骑卫兵士吩咐了一句。 “诺!”龙骑卫应了一声,转身跑回了刚刚搭建完毕的军营。 “殿下,因何不过河?”扭头看着那龙骑卫跑回了军营,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榛很是纳闷的向刘辩问道:“眼下天色尚早,而且河岸对面并无敌军,若是过河,仍可前行数里……” “要给庞统时间!”叉腰站在河岸边上,刘辩嘴角稍稍牵了牵,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本王到得涿郡,攻城便是要即刻展开!眼下涿郡城内,公孙瓒大军士气尚未跌入谷底,粮草也是未有消耗彻底,绝非攻城的最佳时机!若是本王不至,庞统便可以本王未到为名,借机拖延,只需再拖延个三五日,待到城内粮秣断绝,何愁涿郡不破?” “呃!”刘辩如此一说,站在他身后的王柳和王榛相互对视了一眼,俩人的眸子中都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自幼便只晓得习练剑术的姐妹俩,与邓展一样,剑术虽是不弱,可指挥打仗却是不行,自是理解不了刘辩的意图。 以最少的伤亡攻破涿郡,当然是刘辩的真实想法,可同时,刘辩还有着另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也在等,在等待曹操出兵长安。 李傕、郭汜占据长安,西凉马氏大军围城,却并非李傕、郭汜二人对手,之所以形成对峙,乃是因为城内正在闹着内讧。 长安附近,有能力攻破李傕、郭汜的,只有袁绍、曹操以及他洛阳王。 若是洛阳军进攻长安,一旦破城,身为洛阳王,刘辩扶持刘协返回洛阳,那便是难以推脱的事情,如此一来,他苦苦经营的洛阳便会拱手送给刘协。 想到刘协,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下意识的冷哼了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王柳和王榛,听到他突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哼,更加迷茫的相互看了一眼,王柳望着刘辩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问出口。 刘辩率领三卫将士前往涿郡的同时,马超已是返回长安,西凉马氏的大军也在马超回到军营的当日,便从长安城外撤离。 西凉马氏撤军的消息,很快传进了濮阳,一直在濮阳等待消息的曹操,得了回报,也不再耽搁,立刻便兴起五万大军,向长安方向进发。 从兖州到长安,沿途要经过刘辩治下的河南尹、弘农郡,兖州军一路西进,洛阳军虽是没有派出兵马随行,各地官员却动员百姓提供粮秣、被服,犒劳前往长安勤王的兖州军。 曹操起兵勤王,在濮阳住了许多日子的贾诩也启程赶往幽州,向刘辩传达曹操已然起兵的消息。 中原一带,战端大开,而南方的袁术,此时也并未消停。 扬州城内,袁术召集麾下将军、谋士集聚议事厅,商议如何应对中原战事。 跪坐于议事厅主位,袁术环顾了一圈厅内众人,向众人问道:“众位,洛阳王大军已然联合袁绍、刘备,将公孙瓒围于涿郡。公孙度又在加紧进攻渔阳,眼见幽州一地,即将落入洛阳王等人之手。兖州曹操,也起兵前往长安,意图攻破李傕、郭汜,以求勤王。众位以为,我等该如何处置?” 袁术问出了问题,厅内众人却一个个都低着头,半晌也没人言语。 见众人没有言语,袁术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眼睛微微眯了眯,语气变的有些冰冷,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等平日里智虑远达,今日莫非没了对策?” 袁术的一句话,直把厅内众人问的全都低下了头。 就在袁术满心郁闷,正要发作的时候,一个人从矮桌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前厅正中,抱拳对袁术说道:“启禀明公,明公与洛阳王已是势成水火,我等不若趁洛阳王未有返回,趁机攻伐洛阳,使其折返之时无处可回,用不多日,洛阳军必乱!” 说话的人,约莫四十岁年纪,身量中等,相貌也是寻常,是那种只要进了人群,便很难再找到他的类型。 此人话音刚落,一旁便传来一声冷笑。 听到有人发出冷笑,袁绍和说话的人齐齐将脸转向发出冷笑的那人。 发出这声冷笑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文士。这文士穿着一身月白深衣,一边冷笑,还一边端起矮桌上的酒樽,慢慢的品咂了一口。 “曜卿何故发笑?”看着那中年文士,站在厅内的那人微微蹙起眉头,面色带着不善,却并没有发怒,而是向那文士问了一句。 “明公与洛阳王势成水火,不晓得乃是何人计策?”被那人问了一句,文士站了起来,从矮桌后走出,到了前厅正中,先是抱拳躬身,给袁术行了一礼,随后上下打量着向他问话的那人说道:“此事李主簿可否晓得?” 提议攻打洛阳的,正是袁绍帐前主簿李丰,而发出冷笑的,则是新近投效袁绍不久的袁涣。 先前袁术派出刺客刺杀刘辩,就是李丰等近身幕僚出的主意。袁涣当时极力反对,可因他才投效袁术不久,并未引起袁术重视,才致使刺客成行。 如今行刺一事已然暴露,袁术派出刺客的举动也被刘辩查明,与刘辩之间,自是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 见李丰被袁涣一句话问的立于厅内发愣,袁术朝袁涣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当日之事,也是某一时糊涂,如今事已至此,多提无益!曜卿莫再追究,且说眼下该当如何处置?” 袁术在其中打圆场,袁涣自是晓得不合适再继续逼问李丰,于是抱拳躬身,先是向袁术行了一礼,随后对袁术说道:“明公刺杀洛阳王一事,已是为洛阳王所知。所幸明公并未出面,此事尚有可为!” “哦?”听说还有机会与刘辩缓解关系,袁术愣了一愣,向袁涣问道:“不知曜卿有何计较?” “命孙策走上一遭,献出传国玉玺!”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袁涣接着对袁术说道:“向洛阳王称臣,忠心汉室,此事可为!” 袁涣的话音刚落,袁术的眉头就紧紧的拧了起来。 传国玉玺,乃是孙策为了向袁术借兵打回江东才交付于他。在袁术看来,汉室国祚已然衰落,正是他称帝之时。让他将传国玉玺拱手送给刘辩,而且还要向刘辩称臣,宣称忠心汉室,他又怎肯答应? 紧紧的拧着眉头,袁术并没有说话。一向善于迎合袁术的李丰,自是晓得袁术不肯交出玉玺,赶忙抱拳躬身,对袁术说道:“启禀明公,洛阳王眼下虽是势大,可北征幽州,兵马、粮草消耗颇多,正是力疲之时。我军休养生息,兵强马壮,若是尚未开战便向疲敝之师投诚,岂非让世人笑掉了大牙?” “主簿有何计较?”心内早已是否定了袁涣的提议,袁术扭头望着李丰,向他问了一句。 “匈奴右贤王方离开洛阳不久,明公可派出人手,进入洛阳,趁洛阳王尚未返回,刺杀匈奴居次!”听得袁术向他发问,李丰脸上漾起一抹得意,抱拳对袁术说道:“即便刺杀不成,明公也可趁机造谣,说匈奴居次死于洛阳。匈奴乃是化外野人,一向剽悍无脑!得知居次已死,定不会详查,便会出兵讨伐洛阳王。届时明公……” 第503章 准备攻城 “怎样?城内有何动静?”涿郡城外,刘辩站在洛阳军中军大旗下,望着远处的城墙,向身旁站着的庞统问了一句。 听得刘辩发问,庞统抬手指着城墙,对他说道:“我军与冀州军已然围城数日,城内粮草想来多是不济。不过这两日,却未发现城内敌军有何动向!” “殿下!”庞统的话才说完,不等刘辩说话,与一群将军一道站在他们身后的吕布便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愿领将士攻城!” 面朝涿郡城墙方向,刘辩微微蹙着眉头,待到吕布把话说完,他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一旦攻城,奉先领军自是最为妥当。” 得知刘辩有意让他领军攻城,吕布心头顿时大喜,赶忙问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时攻城?” “攻城器械备办妥当,便要攻城!”拧着眉头,望着远处的城墙,刘辩先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应了吕布一句,随后扭头向跟在身后的一名亲兵说道:“即刻前往冀州军营,将袁熙兄弟请来!” “诺!”得了刘辩命令,那兵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朝着冀州军的营寨奔去。 洛阳军与冀州军的营寨,相隔并不是很远。 站在洛阳军中军大旗下,能清楚的看到不远处冀州军军营内,那一片片在风中猎猎翻飞的战旗。 “殿下!”待到那兵士跑远,一旁的庞统小声对刘辩说道:“平原军也驻扎于附近,向日与公孙瓒作战出力颇多,殿下可否召见关羽?” “嗯!”庞统提及关羽,刘辩点了下头,对庞统说道:“关羽自是要召见,不过须军师前去亲自请他。” “区区一下将,殿下也太看得起他!”庞统还没应声,站在刘辩身后的典韦便开口说道:“军师前去,也忒给他颜面,不如末将前往,将他唤来!” “本王要军师前去,自有道理!”扭头朝典韦看了一眼,刘辩丢下一句话,随后便又将脸转了回去,望着远处的城墙。 前去召唤袁氏兄弟的亲兵离去后不久,从冀州军的军营中,便奔出了三骑快马。 骑在马背上的三员小将军,正是领着冀州军一路追赶公孙瓒的袁氏兄弟。 到了洛阳军军营牙门处,袁氏兄弟齐齐翻身跳下马背,在一名洛阳军军官的引领下,快步走向中军。 “殿下!”到了中军帅旗下,袁谭、袁熙、袁尚齐齐止步,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 “多日征战,有劳三位小将军!”朝仨人点了下头,刘辩抬手指着远处的城墙,对他们说道:“三位小将军,以为眼下可否攻城?” “回禀殿下!”待到刘辩发问,袁熙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我等围城已是有些时日,昔日追击公孙瓒之时,公孙瓒麾下兵马丢弃粮草颇多,眼下城内想来应是缺粮……” “如此说来,攻破涿郡并非难事!”袁熙的话音才落,刘辩就点了点头,对兄弟三人说道:“公孙度眼下正在急攻渔阳,若是让他先攻破渔阳,这幽州一地,本初意欲全占便是颇为困难。公孙瓒交于本王,你等即刻领军前往渔阳,协同公孙度,将渔阳攻破!” 刘辩让他们立刻起兵,袁氏兄弟先是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了一抹茫然,迟疑了一下,才齐齐抱拳应了一声。 待到袁氏兄弟离开中军,刘辩扭头对一旁的庞统说道:“军师可将关羽请来,此番攻城,本王须他协助奉先!” “诺!”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庞统应了一声,转身朝军营外走去。 目送着庞统的背影走远,刘辩再次将脸转向远处的城墙,望着显得有些萧瑟的涿郡城墙,眼睛微微的眯了一眯。 袁氏兄弟返回军营,驻扎于城外的冀州军很快便拔营向东行进。此时的平原军军营内,一员身穿青袍的红脸将军正跪坐于中军帅旗下的一张草席上,捧着一本《春秋》看的津津有味。 这将军生的是四方大脸,脸庞通红,就好似刚刚喝过许多酒一般。他的眼睛微微眯缝着,原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在微微眯着的状态下,更是只余下了两条狭长的细缝。 红脸将军不是别个,正是奉了刘备之命,领军攻打公孙瓒的关羽。 “将军,冀州军拔营了!”正看着《春秋》,一名平原军兵士飞快的跑到关羽近前,抱拳躬身向他禀报了一句。 得知冀州军拔营,关羽怔了一下,随后赶忙站起,朝着冀州军军营方向望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冀州军正收拾军营准备开拔的繁忙景象。 看到这一幕,关羽眉头紧紧的锁起,很是有些疑惑的咕哝了一句:“眼下围城甚紧,冀州军如何在此时开拔?” “启禀将军!”正望着冀州军军营,另一名平原军兵士飞快的跑到关羽面前,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洛阳王麾下庞军师求见!” “快请!”庞统虽说年岁不大,可在洛阳军中,地位却是超然,在涿郡城下驻扎数日,关羽自是晓得这些。得知庞统亲自前来,关羽赶忙向那前来禀报的兵士吩咐了一句。 那兵士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去,关羽又赶忙向他喊道:“且慢!本将军亲自前去迎接!” 听得关羽说要亲自前去迎接,那兵士连忙停下脚步,撤身立于一旁。 迈开步子,关羽飞快的朝着牙门方向走去。 离牙门还有十多步,他便看到庞统正领着四名龙骑卫等在牙门外。 见到庞统,关羽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到了庞统近前,抱拳躬身对庞统说道:“不知军师来到,末将有失远迎,还望军师恕罪!” “关将军不必多礼!”抱拳朝关羽拱了拱,给他回了一礼,庞统对他说道:“某乃是奉殿下之命前来请关将军议事!”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听说刘辩请他,关羽愣了一下,随后便对庞统说道:“既是殿下召唤,末将不敢不去!只是烦劳军师亲自走上一遭,使得末将惶恐不安!” “将军请!”放下抱起的双手,庞统脸上带着微笑,侧身朝关羽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请随某前往军营,莫要让殿下久候!” “诺!”抱拳躬身,再次向庞统行了一礼,关羽在直起腰的时候,也向庞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军师请!” 出了军营,与庞统并骑朝洛阳军军营走的路上,关羽扭头看着庞统,向他问道:“敢问军师,殿下召唤末将,不知所为何事?” “应是为攻城之事!”一边缓辔前行,庞统一边回答关羽道:“我等围城已有数日,涿郡城内敌军想来已是粮草无多,我军眼下正在赶造攻城器械,一旦造成,殿下便会下令攻城,或许关将军要承担攻城要务!” “呃!”听说是叫他前去商议攻城之事,关羽低头沉吟了片刻,并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蹙。 发现关羽神色有些异样,庞统并未追问他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便将脸转向了前方。 站在中军帅旗下,望着远处的城墙,刘辩的眉头始终微微拧着。 就在他蹙起眉头,盯着城墙的时候,一名龙骑卫飞快的跑到他身旁,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军师已然将关羽领来。” “快请!”得知关羽来到,刘辩赶忙向那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龙骑卫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朝着牙门方向跑了过去。 城外冀州军拔营东进,洛阳军将士也在忙着建造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城墙上,公孙瓒双手扶着城垛远远的眺望着城外正忙着开拔的冀州军。 “怪事!”同样望着城外,站在公孙瓒身后的公孙续紧皱着眉头,对公孙瓒说道:“洛阳王已然到了城外,冀州袁氏因何不仅不协同洛阳军攻城,反倒大举撤军?” “他们要去渔阳!”望着城外,公孙瓒轻叹了一声,语气中透着无尽的辛酸,对公孙续说道:“若非当日我等意图扣押洛阳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会招致今日祸事!用不多久,想来这幽州便会改为他姓了!” “洛阳军止有七八万人,关羽领来的平原军不过区区不足一万人!”虽说心内明白失败几乎已成定局,公孙续却还是宽慰公孙瓒道:“我军只要死守城池,想来洛阳王也是无计可施!” “死守城池不难!”紧皱着眉头,公孙瓒缓缓的摇了摇头,对公孙续说道:“只是粮草方为关键!若是粮草足够,纵然守上一年半载,又能如何?” 提及粮草,公孙续的脸色瞬间灰暗了下来。城内粮草不多,他自是晓得,假若洛阳军不攻城,而是选择继续围城,不出十日,粮草便会消耗殆尽。 一旦城中无粮,守城将士与城内百姓便会乱将起来,届时会不会有人偷偷打开城门,向洛阳军献城也是难说。 “与其等到粮草耗尽,倒不如出城突围!”扶着城垛,眺望着城外的洛阳军,公孙瓒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才对公孙续说道:“冀州军撤离,以洛阳军之力难以将城池团团围困,我军可趁机突围,即便不能全军撤走,也可保住相当战力,来日再与洛阳王决战!” 第504章 事先埋伏 洛阳军军营内,一群群洛阳军官兵,正围着十多个巨大的木架忙活。 随着“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一只只巨大的木架在洛阳军官兵的搭建下竖立了起来。 站在中军帅旗下,刘辩扭头看着不远处正在搭建的木架,庞统领着关羽已是来到了他的身后。 站在刘辩身后,庞统与关羽抱拳躬身,向他的后背行了一礼,庞统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关将军来到!” 听到庞统说话,刘辩扭过头,将关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与刘辩以往脑海中曾出现过的关羽形象不甚相同,站在刘辩面前的关羽,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战袍,身上套着一件略显老旧的皮甲,虽说身材挺高,却显得要比典韦等人单薄了许多。 关羽的面颊通红,却并不是那种光洁的红润,而是红中微微的透着些许黑意。 虽说并不是十分健硕,可关羽却生着一张四方大脸,多少弥补了一些他在体格上的缺陷。 抱着双拳,躬身立于刘辩身前,由于双手抱起,关羽的衣袖稍稍撩起一些,露出了一小节手臂。 这一小节手臂肌肉琼结,给人感觉很是结实。 将关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关羽,让刘辩心内多少有那么点失望。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微微笑着对关羽说道:“关将军连日领军与公孙瓒厮杀,劳苦功高,本王感激不尽!” “我等身为汉臣,家兄长刘玄德又是中山靖王之后,我等本当扶助汉室!”抱拳躬身立于刘辩面前,关羽朗声对刘辩说道:“末将出征之前,兄长曾有言于末将。但凡殿下有令,末将定当鼎力向前!” “玄德与本王乃是同宗,日后定当彼此扶持!”脸上带着微笑,朝关羽点了点头,刘辩扭头向站在身后的众将军说道:“众将随本王返回帅帐说话!” “诺!”跟着刘辩站在中军帅旗下的将军们,全都抱拳躬身,应了一声,跟着刘辩朝中军帅帐走去。 进了帅帐,刘辩在主位上坐下之后,随他一同进入帐内的庞统和众位将军们,也都依次序坐下。 由于关羽乃是刘备麾下将军,在帅帐内并无座次,刘辩命人特意在帅帐正中铺了草席,请关羽坐于草席之上。 “军师!”待到众人坐下,刘辩扭头看着坐在他左手下方的庞统,向庞统问道:“我军围城已有数日,本王来此,攻城克日便将展开。军师以为,我军该当如何,方为妥当?” “殿下!”刘辩发问,庞统抱起双拳,朝刘辩欠了欠身,对刘辩说道:“我军围城数日,城内守军眼下粮草不济。殿下下令要袁氏兄弟领军东进,我军与城内守军军力对比已是有了很大变化。我军军力不足,难以将城池如同铁桶一般围住,若臣下是公孙瓒,定当趁机领军突围,强攻城池,实为下策!” “军师说的甚话?”先前得了刘辩允诺,在攻城时会要他领兵出击的吕布,听到庞统的这番话,担心一场即将到手的功劳又会飞了,不等刘辩表态,便起身站起,跨步走到帅帐正中,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城内粮草不济,敌军士气正是低落之时,末将愿领军攻城,定会将那公孙瓒人头献于殿下!” 跪坐于矮桌后,刘辩抬起双臂,朝吕布虚按了两下,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对吕布说道:“奉先莫急,此番攻城,定由你打先锋!” “多谢殿下!”心内原本就是记挂着莫要丢了功劳,听得刘辩如此一说,吕布心下顿时大安,赶忙谢了一声,撤步退回他的坐位,重新坐了下去。 “军师所言甚是!”待到吕布坐下,刘辩环顾了一圈众人,对他们说道:“我军攻城掠地,向来避免强攻,如今冀州军东进,我军于与城内敌军相比,人数并不占太多优势。若是强攻,敌军死守之下,即便破城,伤亡也是必定沉重!” 刘辩说出这番话,帐内众人已是晓得,洛阳军眼下正在建造的投石车,恐怕只是做个幌子,强攻城池根本不会发生。 跪坐于帐内,众人挺直腰杆,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静静的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军师有何计较?”环顾了一圈众人,刘辩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庞统的脸上,向庞统问道:“以军师看来,公孙瓒何时会领军出城?” 洛阳军的将领,几乎全都跟着刘辩进了帅帐,只有两个人,没有跟他一同入帐。 这俩人正是在当城险些被吕布诛杀了的张辽和高顺。 刘辩等人在帅帐中商议军机之时,张辽、高顺二人却在离帅帐颇远的一块空地上坐着。 “高将军,此番恐怕你我二人无有机会建功了!”双臂搂着膝盖,张辽眺望着远处的城墙,语气有些落寞的对高顺说道:“温候领军攻城,我二人若是随同,恐怕即便不被敌军杀死,也会死于温候之手!” “是啊!”同样望着远处的城墙,高顺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和张辽一样落寞。自打投效了刘辩,他和张辽承担的任务,便是训练羽林卫和虎贲卫。 虽说训练二卫将士,高顺是量体裁衣,专门为羽林卫和虎贲卫打造了不同的训练方法。可由于时日太短,二卫兵马训练效果尚不明显,眼下有场攻城战,眼见着可以立场功劳,却由于吕布的存在,而使得他们无法向刘辩请战,也由不得二人心内不烦闷。 跟随刘辩与洛阳军主力汇集,二人在刘辩的安排下,刻意与吕布保持着相当的距离,避免吕布向他们为难。 “二位将军何故发呆?”正满心郁闷的望着远处的城墙,张辽和高顺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二人赶忙扭过头朝身后望去,看到的是一身戎装的邓展,正满脸笑意的朝他们走来。 “邓将军!”见到邓展,张辽、高顺连忙站了起来,抱拳朝邓展拱了拱。 邓展也抱起拳向二人拱了拱,脸上漾满笑意,向二人问道:“二位将军何故在此?为何没有前往帅帐之中?” 俩人正因为无法参与攻城而心生烦闷,听得邓展如此一问,齐齐叹了一声,张辽这才对邓展说道:“将军并非不知,我二人本是温候帐前武将,如今虽说投效了殿下,可与温候直面相见,毕竟尴尬!” “那倒也是!”晓得当日吕布险些斩杀了二人的邓展,在听了张辽这番话之后,点了点头,出言宽慰道:“二位将军乃是人中龙凤,莫要因失了一场小功而郁郁不欢。殿下既是招揽了二位,日后定当重用!” “将军所言甚是!”虽说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落寞,张辽和高顺嘴上却是对邓展所说的话表示赞同。 仨人正说话间,张辽扭了下头,无意中看到远处中军帅帐的帐帘被人掀开,吕布等人正陆续从帐内走出。 看到吕布,张辽赶忙将头偏向一旁,再不朝中军帅帐处张望。 刚受了刘辩委派,得了主攻任务的吕布,满面春风的出了帅帐,正要往他的军营走,偶然一扭头,恰好看到了正站在稍远处的邓展和张辽、高顺。 望见张辽、高顺,吕布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脸颊上的肌肉也剧烈的抽搐了两下。 拧着眉头,盯着张辽、高顺看了一会,吕布发出一声轻哼,扭头快步朝他的军营去了。 帅帐之内,给将军们安排了任务的刘辩,在众人离去时,将庞统和关羽留在了帐内。 待到众人都离开了帅帐,刘辩望着跪坐于身前四五步开外的关羽,微微一笑,对关羽说道:“本王请将军前来,只因此番进攻公孙瓒,若要将贼军彻底击溃,还须仰仗将军!” “殿下只管吩咐!”刘辩给众将委派任务时,并没有安排关羽的职责,听得刘辩如此一说,关羽晓得刘辩是要给他安排事情,赶忙抱拳欠身应道:“但凡殿下有令,末将粉身碎骨,再所不惜!” “嗯!”刘辩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扭头望着一旁的庞统,对庞统说道:“军师以为关将军镇守何处,可得公孙瓒之头?” “城北!”刘辩的问题才刚问出口,庞统就微微一笑,两眼直视着关羽,对他说道:“我军主力,屯扎于城南、城西,公孙瓒出城,定是不会选择此二门。若是寻常料来,一旦公孙瓒突围,必定自东门而出。可公孙瓒老奸巨猾,晓得冀州军正向东方挺进,绝不会冒险尾随冀州军,如此一来,便只有北门门户大开……” “军师的意思是……?”听完庞统的一番话,关羽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望着庞统,向他问道:“是要末将领军堵截北门?” “并非如此!”庞统笑着摆了摆手,先是朝刘辩看了一眼,随后才看着关羽,对他说道:“将军明日一早,便领军东进,待到离城十里开外,再转而向北,于涿郡城北寻处所在埋伏,待到公孙瓒经过,趁势杀出,可一举将其擒获!” 第505章 轰鸣的投石车 清风抚掠过地面,遍地的绿草在风儿的摇曳下,摆动着纤柔的身段,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 风儿卷动着洛阳军主阵中那一面面墨色的战旗,将战旗的边角撩起,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战旗翻飞的声音,和着草叶儿被风摩挲的响声,在涿郡城外的荒野上,奏响了一曲自然的和谐音律。 一队队洛阳军将士,列着整齐的队列,直面着远处高耸的城墙。 在洛阳军的阵列中,十多只刚搭建起来的投石车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向城墙发出怒吼,投出一块快巨石。 投石车的后面,比磨盘还大些的石块,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虽说天气还没有炎热起来,在石块旁站着的近百名洛阳军官兵,竟都是精赤着上身,一个个好像耐不住酷暑似得。 中军帅旗下,身穿金色战甲的刘辩,一手按着腰间长剑,另一只手叉着腰,微微仰起脸,眺望着远处的城墙,一双眸子中,闪烁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远处的城墙上,蓟州军的战旗随风飘摇,不过那一面面翻飞的战旗,并没有让城外的洛阳军感到半分威仪,反倒在心内隐隐的有种替蓟州军萧瑟的感觉。 盯着远处的城墙望了一会,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朝前一摆。 待到他摆了下手臂,一旁的庞统扭头向身后喊道:“赵云听令!” “在!”庞统的话音才落,身穿白袍、一身银甲的赵云跨步上前,抱拳躬身立于庞统身旁。 “你即刻引领三千兵马绕到城北,于城北驻防,待到公孙瓒出城,趁势掩杀!”扭头看着赵云,庞统对他说道:“记住,你等人少,切不可与公孙瓒缠斗太久,厮杀一场,占了先机便即刻撤出!” “诺!”得了命令,赵云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应了一声,这才向不远处的战马跑去。 不过片刻光景,三千骑兵便在赵云的率领下离开了中军,绕过涿郡城墙,飞快的朝着城墙北门奔去。 三千骑快马奔驰,沉重的马蹄踏在碧绿的青草上,竟也溅起了漫天的烟尘。 随着赵云率领的骑兵远去,阵阵烟尘滚动着,在刘辩和洛阳军将士们的视野中,越飘越远。 待到骑兵走的远了,刘辩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再次抬起了手臂。 他这次抬起手臂,庞统再没说话,而是站在刘辩身后稍远一些的一名洛阳军军官高高举起手中的两面小旗,朝着等待在投石车后面的赤膊大汉们挥舞了几下。 “吼!”看到小旗挥舞,近百名赤膊大汉齐齐发了声喊,两人一组,推着大石块,靠近了投石车。 在大汉们的推动下,一块块大石滚上了投石车的巨大木斗,当十多架投石车上都摆好了大石,所有的赤膊大汉全将脸转向了那个挥舞小旗的军官。 大汉们望着军官,军官也扭头看着刘辩。 刘辩并没有回头,在大汉们向投石车上摆放巨石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一阵木架被重物挤压发出的“咯吱”声。 当“咯吱”声止住,他再次举起了手臂,猛然将手臂向下一按。 在刘辩举起手臂的同时,那个手持两面小旗的军官也将小旗高高举了起来,当刘辩按下手臂,军官用力把小旗向下一挥,高喊了一声:“放!”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十多只投石车依序弹射而起,向远处的涿郡城墙投放出了巨大的石块。 投石车投出石块,并不是同时投出,而是第一辆投罢,第二辆跟上。如此往复,当最后一辆投石车投出巨石,最先投射的投石车已经装好了新的石块。 比磨盘还大的石块在投石车的投射下,划出一道道圆润的弧线,夹裹着“呼呼”的风声,朝城墙飞去。 最先飞到城墙的石块,猛烈的撞击在墙面上,随着一声巨响,一股烟雾弥漫而起,城墙霎时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后面的石块呼啸着,紧随而至,大多砸落在城墙上,也有少数从城墙上飞过,落入城内的街道、民宅。 飞进城内的巨石,落在街道上,在街面的青石板上砸出了巨坑,随后弹跳而起,翻滚着向前滚出好远,才缓缓止住,歪倒在地上。 一些直接砸中民宅的巨石,则在将民宅的房顶砸出个巨大的窟窿后,随着一声落地时的轰响,消失在民宅中。 一块巨石呼啸着,朝着城墙飞了过来。迎面望着这块巨石的一群蓟州军,眼见着大石头飞向他们,其中一些人赶忙趴下,试图借着城墙的掩护避开巨石的攻击。 也有少数几个反应慢的蓟州军,望着飞来的巨石,已是被吓的呆了,眼睁睁的看着巨石在他们的视线中越来越大。 “轰!”巨石越过城垛,划出一道弧度,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上。 那几个眼睁睁看着巨石飞向他们的蓟州军,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就被沉重的石头撞飞了出去,其中一人甚至被撞的肚破肠流、脑浆迸裂,肢体四散着落在附近城墙的角落。 掉落在城墙上的巨石,在砸到几名蓟州军之后,并没有止住前滚的势头,沿着城墙向前弹跳了几下,从另一侧的城垛上弹了出去,掉落在城内。 巨石经过的所在,趴伏在地面上的蓟州军,一个个被砸成了支离破碎的碎肉,再不可能重新站起。 “躲在城垛后!”巨石纷飞,朝着城墙呼啸而来,城墙上的公孙瓒高喊了一声,躬身蹲在了朝向城外的那侧城垛后,借着城垛,躲避着巨石的轰击。 巨石撞击城墙,发出的巨大轰鸣声,遮盖了公孙瓒的喊声,不过却还是有少数近处的蓟州军听到了他的大喊,纷纷躲到朝向城外的这侧城垛后。 有人借着城垛躲避,越来越多的蓟州军在被巨石轰击的情况下恍然醒觉,纷纷蹲到了城垛下面。 城墙在巨石的猛烈撞击下,现出一块块深坑,扬起一片片浓重的烟尘。 扬起的烟尘,并非火焰燃烧时的浓烟,而是细碎的石头粉末。 灰色的石粉高高扬起,城墙上霎时弥漫着浓浓的粉尘。蹲在城垛后面的蓟州军,一个个捂着口鼻,通过衣衫的遮挡,阻止着石粉被他们吸入体内。 巨大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城墙上的蓟州军在抬起衣袖遮掩口鼻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多余的手来捂住耳朵。 阵阵轰鸣声振聋发聩,蓟州军将士几乎快要被这轰鸣给震的失去了听觉。 一处城垛连续挨了三四快巨石的撞击,又一块巨石飞向这处倒霉了的城垛,当巨石撞击在城垛上,城垛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悲鸣,终于再没能承受住重击,被撞的拦腰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被撞断了的城垛,歪歪斜斜的朝外倾倒了着,终于断裂了开来,呈自由落体状,垂直掉下了城墙。 躲在这块城垛后面的两个蓟州军,几乎已是被轰鸣声吵懵了脑袋,一直是用身子顶着城垛。 当城垛掉落城下,他们的身体再没了依托。当他们感觉到身体靠空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俩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伴着巨石撞击城墙的轰鸣,从城墙上跌落了下去,掉进了城墙脚下的一堆碎石中。 堆放在投石车后面的巨石越来越少,原本还如同小山一般的石堆,也在投石车不断的投射中,快速的降低着海拔。 巨石撞击城墙的巨大轰鸣声震彻云霄,就连站在洛阳军中军大旗下的刘辩,也被这阵巨大的轰鸣吵的脑袋一阵阵发蒙。 投石车攻击的城墙,只是涿郡城墙的一小片区域。在密集的巨石撞击下,这片城墙很快就是千疮百孔,显得残破不堪。 洛阳军的投石车,足足咆哮了两个时辰,当最后一块巨石投出,重重的砸在城墙上,弥漫起一股烟尘后,投石车的咆哮终于止歇了下来。 站在中军帅旗下,望着刚遭受了投石车猛烈轰击的涿郡城墙,刘辩并没有再做出任何的动作。 弥漫于城墙边的烟尘渐渐消散了下去,在烟尘夹裹下陷入朦胧的城墙,也随着烟尘的消散而渐渐清晰。 当烟尘彻底散下去,虽说距离甚远,刘辩却还是能够看清,那高耸的城墙,早已是被砸的坑坑洼洼一片残破。 城墙上,公孙瓒在感觉到洛阳军的进攻告一段落时,颓然的靠坐在城垛后,微微仰起脸,望着湛蓝的天空。 刚刚遭受过攻击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渍和碎肉,一些被砸碎了的人的躯体,四处的散落着。 许多灰头土脸的蓟州军,正忙着收拾城墙上的碎肉和把一些挡在路正中的石块搬走。 “父亲!”公孙瓒正望着天空发呆,刚才遭到投石车进攻之时躲在另一处城垛后的公孙续跑到他身旁,抱拳躬身对他说道:“洛阳王并非发起大军攻城!” “早已料到!”扭头望着公孙续,头脸上落了许多石粉的公孙瓒神色很是苍凉的说道:“洛阳军向来攻城,从不强攻!想来洛阳王是欲要用巨石攻破城墙,尔后挥兵杀入城内!” 第506章 北门外的拦截 洛阳军阵营后方,一群群洛阳军将士,用推车推来一车车比磨盘还大的巨石。 不过一个多时辰,投石车的后面,又堆起了如同小山般的巨石。 巨石高高垒起,当最后一辆推车来到投石车后面,那手持两面小旗的军官再次将小旗举了起来。 随着军官手中小旗的落下,精赤着上身的强壮官兵,便将一块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推向投石车,很快雨点般的巨石再次向城墙倾泻过去。阵阵轰鸣,又一次打破了涿郡的沉寂。 一整天下来,洛阳军总共以投石车展开了三次远程攻击。待到落日西斜,被投石车轰击的南面城墙,早已是面目全非、残破不堪! 残阳斜照,余晖铺洒在城墙上,城墙被镀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 虽说在巨石轰击时,蓟州军都是躲藏在城垛后,可巨大的石块,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大多数躲藏位置稍稍靠后些的蓟州军,没有受到城垛全面的保护,很多运气不好的蓟州军被巨石砸中,成了洒落在城墙上的一滩滩肉泥。 经过洛阳军一天的巨石轰击,城墙上早已是血肉模糊,遍处可见碎肉和血渍。就连萦绕在城墙附近的空气,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站在一处被轰坍了半边的城垛边,公孙瓒一手按着长剑,眉头紧皱眺望着城外的洛阳军大阵。 “父亲,洛阳王还是没有攻城的打算!”站在公孙瓒身后,望着城外的洛阳军,公孙续小声对公孙瓒说道:“若是任由他们如此下去,不出三日,城墙便会坍塌,届时我军只能……” “不消三日!”不等公孙续把话说完,公孙瓒就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我军不会在此等着他们破城,稍后我军便出城撤离!” “城南、城西皆有洛阳军大阵!”听说要撤离,公孙续赶忙对公孙瓒说道:“赵云率领数千骑兵,已是守在城北,眼下我军唯有从城东突围!” “城东无有洛阳军?”公孙续的话音才落,公孙瓒就紧紧的拧起眉头,向他追问了一句。 “是!”低着头,稍稍躬下些身子,公孙续对公孙瓒说道:“三面皆有洛阳军,唯独城东,连半个洛阳军兵士也是未见!我军若是从城东突围,即便被洛阳王发觉,我军也是可一边从容应战,一边向渔阳撤退!” “渔阳!”公孙瓒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对公孙续说道:“早先你我已然得到战报,公孙度自辽东起兵,早已是将渔阳围的如同铁桶一般。如今袁氏兄弟领着冀州军东进,想来也是要去渔阳,你我返回渔阳,莫说难以杀进城内,即便成功入城,也不过是再次被围而已……” “父亲如何打算?”公孙瓒的一番话,把公孙续给说的心底拔凉,他赶忙向公孙瓒追问了一句。 “从北门出城!”拧着眉头,思忖了半晌,公孙瓒才对公孙续说道:“城头上旗帜不拆,我军自城北杀出。凭着赵云那点人马,也是难以阻挡我军。一旦突围,即刻出关!待到日后整饬兵马,再返回中原报着血海深仇!” “诺!”细细思量了一下,公孙续也觉着眼下唯有依照公孙瓒的决定北撤,城内的蓟州军才有一线生机,赶忙抱拳应了一声,对公孙瓒说道:“孩儿这便前去传令各部,即刻开拔!” “嗯!”望着城外的洛阳军,公孙瓒重重的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眉头依旧紧紧的拧着。 西下的斜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上,余晖照射着大地,公孙瓒的身上,也被残阳映照的一片橘红,给他本就落寞的身影更多添了几许萧瑟。 公孙续飞快的跑向蓟州军将士,他并没有大声呼喝,而是在每经过一名蓟州军偏将身旁时,都会向那偏将小声交代一句,要偏将整顿本部官兵,准备撤出涿郡。 承受了一整天投石车轰击的偏将们,得知要撤出涿郡,一个个心头自是欢喜无限,丝毫不做耽搁的招呼着本部兵马整顿队形,准备撤离。 夕阳斜下,光线已是比白天黯淡了许多。借着黯淡的光线,蓟州军的撤离几乎是悄无声息。 城外的洛阳军依然摆列着整齐的队形,眺望着远处承受了一整天巨石轰击的涿郡城。 经过巨石轰击,城墙上的许多蓟州军战旗已然折断,随着洛阳军最后一次止住投石,城墙上的蓟州军再次把战旗竖起。 宝蓝色的战旗随着风儿的卷动猎猎飞舞,就好似在向城外的洛阳军狂吼着它们的不屈。 看到城墙上的蓟州军又竖起了战旗,刘辩扭头与身旁站着的庞统对视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全军整备!”手按剑柄,望着远处的涿郡城墙,刘辩高喊了一声:“待到天黑,大军进城!” “威武!”刘辩的喊声才落,数万洛阳军就高高举起手中兵刃,齐齐呼喊了一声。 这声喊,浑厚且高亢,喊声飘入涿郡城墙,使得刚转身要走下城墙的公孙瓒浑身微微一怔。 “怎了,父亲?”跟在公孙瓒身后,发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公孙续小声向他问道:“可是有甚不对?” “出城!”站在阶梯上,低头沉吟了一下,公孙瓒并没有回答公孙续的问题,而是把手一摆,下达了出城的命令。 涿郡北门外,赵云领着三千洛阳军骑兵,早已列好阵势,只等公孙瓒出城便迎头杀上。 三千名洛阳军骑兵,一个个手持着强弩,将强弩平平端起,瞄准了涿郡北门。 涿郡北门一片宁静,丝毫未显现出会有人出城的迹象。驻马立于骑兵阵后,赵云一手提着长枪,望着远处的城门,眉头也是微微拧着,神色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自从早上来到此处,他与随他一同前来的三千骑兵,就一直听着南面城墙处,传来一阵阵巨石轰击城墙发出的巨响。 南面城墙那边打的热闹,赵云等人却听的心焦,巴不得公孙瓒早些撤军,待到蓟州军从北门涌出,他们好杀个痛快。 赵云与三千洛阳军骑兵正等的心焦,他身旁的一名洛阳军军官突然抬起手向城门一指,对赵云喊道:“将军,你看!” 一直在眺望着涿郡北门的赵云,不等那军官发出喊声,便已发现城门缓缓打了开来。 几乎在那军官发出大喊的同时,赵云抬起手臂,向三千名早已整装备战的洛阳军喊道:“将士们,强弩上弦!” 其实洛阳军骑兵手中的强弩,早已是上了弦,赵云的这声喊,不过是提醒他们,即将发射弩箭。 三千名骑兵听到赵云的喊声,一个个又将手中强弩端平了一些,瞄向了涿郡北门。 在赵云和所有洛阳军骑兵的注视下,城门终于打了开来,一队蓟州军,在一员蓟州将军的率领下,缓缓开出了城门。 “放箭!”当那队手持盾牌挡在身前的蓟州军出了城门一半,赵云猛然按下了高高举起的手臂,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出城之前,城内的蓟州军已是晓得城外有支洛阳军正等待着他们,当城门洞开之时,出城的蓟州军官兵,全都将盾牌平平举起挡在身前,在城门处形成了一堵盾墙。 随着赵云一声令下,三千名洛阳军骑兵,几乎是同一刹抠下了强弩的机簧。 伴着一阵机簧弹射的声响,三千支箭矢呼啸着朝出城的蓟州军飞去。 洛阳军骑兵射出的弩箭,与洛阳军弩阵发射的弩箭很是不同。骑兵用弩,向来都是在奔跑中发射,极少列阵射箭,自是不会如同以弩为主要兵器的弩阵那样具有梯次性。 密密匝匝的箭矢飞向出城的蓟州军,大多数箭矢撞击在蓟州军手持的盾牌上,发出“啪啪”的脆响,折断在地上。 也有少量箭矢,从盾牌的缝隙中穿过,扎入盾后蓟州军的身躯,将一个个蓟州军射翻在地。 第一拨箭矢射出,洛阳军骑兵飞快的在弩箭上装起了第二支羽箭,紧接着又抠动了机簧。 由于每人装弩箭的速度不同,骑兵们后来射出的箭矢便不再齐整,参差不齐的飞向了蓟州军,给蓟州军带来的伤亡,也是星星点点,不如头一拨箭矢那般有效。 从城内涌出的蓟州军越来越多,许多蓟州军弓箭手,藏身在盾阵之内,一边前进,一边发射着羽箭。 弓箭的射程,自是不如强弩那样远,蓟州军弓箭手,一边在盾阵的掩护下向前推进,一边拉开弓箭,向洛阳军骑兵还击。 双方射出的箭矢在半空中飞舞,许多箭矢迎面相撞,于半空之中翻转着,彼此抵消了劲力,掉落在地上,更多的箭矢却是避开了迎面飞来的羽箭,飞向对面的敌人。 洛阳军的强弩劲力强猛,射程要比弓箭远了许多,射在蓟州军的盾牌上,“啪啪”作响,随着雨点般的弩箭射入阵列,许多蓟州军官兵应声倒地,不过更多的蓟州军,却依然列着盾阵向前推进。 蓟州军弓箭手的还击,对洛阳军骑兵来说,不过是一种象征性的挣扎。由于弓箭手躲在盾阵之中,长弓根本无法完全张开便会将箭矢射出,许多箭矢都是掉落在了离洛阳军骑兵大阵很远的地方,只有少量箭矢能够飞到距洛阳军骑兵十多步开外。 “杀!”蓟州军一步步向前推进着,当他们又朝前推进了一些,最强劲的箭矢已快能射到洛阳军骑兵最前列时,赵云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大喝了一声,纵马朝着正缓慢推进的蓟州军冲了上去。 第507章 不要追击 赵云率先杀出,三千名洛阳军骑兵也纷纷将强弩收起,背在身上,抽出朴刀,一手提着朴刀,另一只手持着盾牌,呐喊着朝蓟州军冲了上去。 洛阳军发起了进攻,正向前推进的蓟州军赶忙止住脚步,持盾的重步兵站在最前面,弓箭手则立于盾牌阵之后,将箭矢搭在弦上,不断的朝着赵云和他率领的三千洛阳军重骑兵发射着羽箭。 蓟州军弓箭手由于尚未整出阵型,射出的箭矢很是凌乱,箭矢夹着风声飞向洛阳军,承受着箭矢侵袭的重骑兵全都将盾牌挡在身前,一边抵挡着迎面飞来的羽箭,一边跟在赵云身后,向蓟州军加速冲锋。 冲在最前面的赵云,双手紧握着长枪,一边前冲,一边搅动着手中的长枪。 长枪在赵云的身前,如同风车一般旋动着。搅动着的长枪发出“呼呼”的风声,不断的将飞向赵云的箭矢拨落在地上。 长枪每拨开一支羽箭,便会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飞向赵云的羽箭很是密集,随着长枪的旋动,“啪啪”脆响竟是不绝于耳。 向前冲锋时,赵云听到身后不时传出一声战马的悲鸣,心知那是有洛阳军重骑兵的坐骑中箭倒地,双腿不由的又加快了夹着马腹的动作,催促着战马快速冲锋。 “杀!”随着一声爆喝,赵云终于冲到了蓟州军的阵前。到了蓟州军阵前,他将缰绳猛力向上一提,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而他手中的长枪则在这时横着向前扫出了一圈。 长枪扫出,挡在赵云身前的蓟州军重步兵赶忙持盾抵挡,可他们手中那木质的盾牌,又怎能挡住赵云全力的一击? 随着一阵木板劈裂的声响,挡在赵云身前的十多名蓟州军,手中持着的盾牌霎时断裂成两截。 盾牌断开,长枪的枪尖从持盾的十多名蓟州军胸口划过,这十多名蓟州军甚至连惨嚎都没来及发出一声,便倒在了战场上。 一枪扫翻十多个蓟州军重步兵,赵云丝毫不多做耽搁,双腿朝马腹的两侧用力一夹,高喊了一声“驾”,纵马冲入蓟州军阵列,直扑向阵后的弓箭手。 赵云的冲入,使得蓟州军阵列中的一小片区域顿时乱作一团,许多蓟州军涌向赵云,意图将他从马背上掀下来。 他们人数虽多,却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赵云,还没等这些蓟州军扑到近前,赵云已是发出了一声爆喝,将手中长枪猛力朝着四周一搅。 长枪在赵云的身旁旋出了个圆形的光弧,光弧划过,扑向他的这群蓟州军,纷纷惨叫着向后摔倒了出去。 就在附近的蓟州军企图再次向赵云发起新的进攻时,跟随赵云发起冲锋的三千名洛阳军重骑兵也已冲到蓟州军阵前。 由于双方距离原本就不是很远,洛阳军重骑兵发起的冲锋又很是迅猛,在冲锋的过程中,倒在蓟州军箭矢下的洛阳军并不是很多。 三千名洛阳军冲到蓟州军阵前,强壮的健马丝毫不做半点逗留的狠狠朝着手持盾牌的蓟州军撞了上去。 潮水般的战马撞在蓟州军的阵列上,随着重物砸击盾牌和盾牌断裂的杂乱响声,成片的蓟州军被健马撞翻在地,倒在了马蹄之下。 也有一些站位靠在最前面的蓟州军,被战马撞上,惨嚎着凌空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掉落在蓟州军的阵列中。 洛阳军骑兵都配备着马鞍,在马背上要比任何一个势力的骑兵坐的都安稳,甚至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匈奴骑兵,在冲击力上,也是无法与洛阳军重骑兵相媲美。 冲入蓟州军阵列的洛阳军重骑兵,在战马前冲的力道缓下来之后,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朴刀,不断劈砍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蓟州军。 被冲散了阵型的蓟州军,毕竟不是黄巾军那样的乌合之众。他们装备着精良的兵甲,受过严格的训练,虽说在洛阳军重骑兵的冲击下,一时陷入了苦战,却并没有立刻溃败。 “父亲先走,孩儿率白马义从前去抵挡!”跟在步兵后面出城的公孙续,见步兵阵列被冲散,大喊了一声,不等公孙瓒应答,便朝身后的白马义从一招手,大喊道:“白马义从,随某杀敌!” “吼!”八百名白马义从,自打出征,一直都在跟随公孙瓒后撤,对公孙瓒有着绝对忠诚并且战力强悍的他们,早已是满腹的憋屈,听到公孙续的召唤,一股豪情霎时在胸腔内弥漫开来,纷纷将手中兵刃举起,高喊了一声,跟着公孙续,策马朝正在厮杀的战场冲了过来。 白马义从加入战团,很快便将洛阳军重骑兵朝后推出了许多,几乎快要溃败的蓟州军步兵也趁机稳住了阵脚,跟着白马义从向赵云麾下的重骑兵发起反扑。 赵云的任务并不是诛杀公孙瓒,而是佯装拦截,混淆公孙瓒视听。 当战场局势发生转变时,赵云猛的向前刺出一枪,迅如闪电的长枪“噗”的一声扎入了一名蓟州军的前胸。 一枪扎穿了那蓟州军,赵云双手持着枪杆,用力一挑,把尸体高高挑了起来,随后大喝一声,猛的将尸体甩了出去。 尸体被赵云甩出,在半空中翻滚着,砸入了一群蓟州军之中。 被尸体砸中的蓟州军,哪里承受的住如此沉重的一击,最前面的两个人被沉重的尸体砸了个结实,顿时口喷鲜血向后飞了出去。后面那些没有被直接砸中,只是间接受力的蓟州军,则踉跄着倒退了好些步,才纷纷屁股着地,栽倒下去。 “撤!”一枪拨开一名白马义从刺过来的长枪,赵云双手握着长枪一拧,用枪柄朝那白马义从的腰窝上狠狠的捣了过去,将那白马义从捣翻落马,朝着还在厮杀中的洛阳军重骑兵发了声喊。 得了撤退的命令,重骑兵们也不多做耽搁,纷纷挥舞着手中朴刀,一边与蓟州军厮杀,一边向战团外撤去。 洛阳军主力就在城南、城西,随时可能赶过来增援。赵云下令撤兵,公孙瓒也不敢多做纠缠,向身后一名亲兵喊道:“传令收兵,即刻北进!” “诺!”那亲兵应了一声,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冲向正打算追击赵云的公孙续,一边冲,一边还向公孙续高喊着:“前将军有令,停止追击,即刻北进!” 率领白马义从刚刚击退赵云,正打算追击掩杀的公孙续,听得那亲兵的喊声,也晓得眼下不是追击的时候,赶忙勒住马,向身后的蓟州军喊道:“停止追击,整军北进!” 经过一场厮杀,天色已是暗淡了许多,眼见就要入夜。涿郡城外的野地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蓟州军的尸体,其间也偶尔会发现一两具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遗体。 风儿擦动着草叶,从满是死尸的地面上吹过,草叶儿被摩挲出的“沙沙”声,使得这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厮杀的战地,越发显得荒凉。 随着天色的暗淡,很多蓟州军将士的眼睛渐渐的朦胧了起来。眼睛不好的蓟州军将士,在同伴的搀扶下,艰难的向前行进着,由于有他们的拖累,蓟州军的行进速度,也是越来越缓慢。 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公孙瓒不时的回头朝后看上一眼。每看到官兵们那如同蜗牛蠕动的速度,他的心内便会一阵烦闷。 虽说洛阳军之中,也一定有许多夜间无法视物的将士,可刘辩完全可以放弃全军追击,只挑选精锐骑兵前来追赶他们。 到了夜间如同瞎子一般,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那些蓟州军,一旦遭逢了追击,便会如同一个个只能伸着脖子等人诛杀的猪猡,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父亲,要不扎营吧!”同样发现队伍行进速度过慢的公孙续,在扭头朝后看了好一会之后,策马来到公孙瓒身旁,压低了嗓音,对公孙瓒说道:“如此行进下去,倒不如暂且扎营明日启程,今晚即便洛阳军追了上来,我等也好迎敌!” 骑着战马缓缓向前行进了十多步,公孙瓒紧皱着眉头,向跟在身后的亲兵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诺!”亲兵抱拳应了一声,一勒缰绳,兜马向队伍后面跑去,一边策马疾驰,那亲兵一边高声喊叫着:“前将军有令,停止行进,全军原地驻扎!” 听到亲兵的喊声,许多蓟州军军官跟着喊了起来:“停止前进!” 匆忙赶路的蓟州军,离开涿郡不过走了十多里路。这些路程对常年行军的官兵们来说,并不算遥远。 得知要停止前进,心内正自仓惶的蓟州军将士,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愕然,那些眼前已是漆黑一片,根本无法视物的蓟州军,更是不晓得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早已是恐惧的浑身哆嗦着,紧紧的攥牢了手中的兵刃。 驻扎的命令下达,蓟州军阵列虽是没有乱起来,可官兵们紧张的神色,却已是表明了他们眼下根本承受不起任何突然的袭击。 “众军莫慌!”走在公孙瓒身后的公孙续,扭头看着身后的队伍,发现附近的一群蓟州军都是一脸大难临头的神色,许多兵士甚至在窃窃私语,心知军心将乱,赶忙将双腿朝马腹上一夹,提起缰绳,策马向后队奔去,一边策马疾走,他还一边向蓟州军将士高声喊道:“天色太晚,我等今日且于此处驻扎,明日一早再行前进!” 公孙续这一喊,果然是有些效用,许多听到他喊声的蓟州军将士,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一场即将爆发的骚动,在公孙续的连声呼喊中平息了下来。蓟州军将士,在各自军官的引领下,就近选择着宿营的区域。 由于从城内逃出,蓟州军并没有携带帐篷,数万官兵这一夜只能在野地中露宿。 第508章 夜袭公孙瓒 夜幕悄悄降临,轰鸣了一天的投石车终于沉寂了下来。 涿郡城外,一队队手持火把的洛阳军,排着整齐的队形,在将军们的引领下,开进承受了一天巨石轰击的涿郡城池。 将士们手中的火把连接成片,自城门处往远看,几乎直达天际,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跳蹿的火焰,将官兵们四周的黑暗驱散,就连城门附近的城墙都被映照的一片通亮。 遭受了一整天巨石轰击的城墙,被砸的坑坑洼洼,那斑驳陆离的墙面,好似在向走近它的人诉说着洛阳军白天对它的残酷挞虐。 骑着战马,在庞统和一群将军的簇拥下,刘辩沿着街道,缓慢前行着。 街面上到处可见巨大的石块和被石块砸出的凹坑,两侧的许多民房也被白天飞入城内的石块摧毁。从被摧毁的民房处,不时传来女人、孩子的哀嚎。 “传令下去,救治城内受伤百姓,好生安葬死者,莫要引发瘟疫!”一边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前进,刘辩一边向身后跟着的一名亲兵吩咐了一句。 那亲兵应了一声,勒转战马,向后面的洛阳军传达命令去了。 “吕布眼下如何?”待到亲兵离去,刘辩扭头看着一旁庞统,向他问道:“可有传回消息?” “回禀殿下!”庞统骑着战马,双手抱拳坐在马背上朝刘辩欠了欠身,对他说道:“公孙瓒北撤之时,吕温候已然率领所部兵马前去追击,眼下尚未传回消息。” 微微点了点头,刘辩没再说话,只是缓辔沿着街道继续前行着。 离涿郡城足足十多里开外的一片野地中,吕布骑着高大的赤兔马,一手提着缰绳,眺望着远处蓟州军扎营的方向。 在吕布身后,五六百名骑兵呈三列排开,笔直的挺着腰杆,一双双眼睛如同吕布一样凝望着远处那片黢黑的夜幕。 骑兵身后,七百多名一手持着大盾,另一只手提着大刀的陷阵营将士,正静静的等待着吕布下达进攻的命令。 右臂缓缓举起,将方天画戟斜斜指向天空,吕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向身后的陷阵营喊道:“杀!” “吼!”七百多名早已等待到有些不耐烦的陷阵营兵士,得了吕布进攻的命令,齐齐呐喊了一声,如同一股旋风般,卷向了蓟州军驻扎的地方。 数万蓟州军已然在野地中驻扎,只留下少部分兵士巡夜。 巡夜的蓟州军,在军营外围三五成群的围坐着,正彼此海阔天空的闲聊,陡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阵喊杀声,赶忙全都站了起来。 冲锋的陷阵营并没有打上火把,循着喊杀声向黑暗中张望的蓟州军,一个个脸上带着恐慌,虽然极力的想要看清杀出来的究竟有多少人,却根本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敌军劫营!”终于,还是有几个巡夜的蓟州军反应了过来,高声向已经熟睡的同伴们告起了警。 喊杀声尚远,熟睡中的蓟州军并没有听到,可巡夜的蓟州军这声喊,却是如同一枚爆炸的巨大爆竹般,瞬间将蓟州军扎营的地方炸开了锅。 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醒来的蓟州军,听到“敌军劫营”的喊声,一个个蹿跳了起来,不等头脑清醒过来,已是抓起兵器,四处乱蹿,其中不少人,甚至蹿出了驻扎的地方,跑进了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 “不要乱,不要乱!”蓟州军乱了起来,刚醒转过来的公孙续赶忙带着几名亲兵,一边朝传出喊声的地方跑,一边向乱作一团的蓟州军将士喊着:“敌军夜间劫营,人数定然不多,众军莫慌!” 数万蓟州军已经乱了起来,公孙续虽是想要稳住阵脚,可哪里会那么容易! 喊杀声越来越清晰,站在边缘的蓟州军,已是能清楚的看到夜色中那一个个快速晃动着疾速朝他们这边冲来的身影。 “弓箭手!”跑到驻扎地边缘,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公孙续高喊了一声。 若是平日,他这声喊,定是能促使蓟州军立刻形成有效的防御,可如今大军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他的喊声很快便被忙乱的蓟州军将士们的喊声湮没,哪里还有弓箭手会听从他的命令向朝着他们冲锋的陷阵营发射箭矢? “杀!”随着一阵怒吼,七百余名陷阵营将士,一手持着大盾,将盾牌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握着大刀,冲入了乱作一团的蓟州军之中。 早已混乱了的蓟州军,只晓得有敌军劫营,而且又在夜晚,哪里还会注意到究竟来多少敌人! 陷阵营杀来时,几乎所有的蓟州军,全都是提着兵器,四处狂奔,其中很多脚快的人已是跑进了浓重的夜色,逃的远了。 腿脚快的蓟州军,借着夜幕的掩护逃出了生天。可腿脚慢和眼睛不灵光的蓟州军,却在陷阵营冲入他们的驻扎地之后,遭到了灭顶之灾。 冲入混乱的蓟州军之中,陷阵营的将士们挥舞着大刀,一柄柄锋利的大刀,丝毫不带半点怜悯的朝着挡在他们面前的蓟州军劈砍过去。 一个夜间看不清物事的蓟州军,醒转后没有摸到兵刃,双手抱着头,凭着感觉一阵乱蹿。 在他的身旁,到处是乱蹿的同伴,他的耳边传来的只有一些同伴被劈翻在地的惨嚎和另一些人逃跑时发出的慌乱喊叫。 惨嚎和喊叫声不绝于耳,使得这蓟州兵心内一片慌乱。 正抱头奔跑着,他的左肩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撞到他左肩的力道很是不小,就在他被撞的踉跄着朝后退出好几步的同时,他清楚的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是从他被撞的位置传来,想来应是撞他的那个人,被一刀扎穿了身躯。 听到惨叫,这蓟州兵晓得不能再往刚才的地方奔逃,一屁股摔倒在地后,连滚带爬的转了个身,企图从另一个方向逃走。 就在他刚转过身,两只手还扒拉着地面,想要朝前蹿的时候,他的后背突然一沉,一只脚重重的踏在了他的脊梁上。 脊梁被踏中,这蓟州兵闷哼一声,一下趴在了地上。 可他并没有放弃生存下去的渴望,脊背被一只脚踏着,他还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边双手拼命的向前扒拉着,嘶嚎着,想要从踏着他脊梁的脚下挣脱出去。 踏着他脊背的,是一个手持大刀的陷阵营兵士。陷阵营兵士一只脚踩在蓟州兵的脊梁上,持刀的手高高举起,随后猛然将刀朝下扎了过去。 锋利的钢刀“噗嗤”一声扎进了蓟州兵的脊背,那蓟州兵浑身痉挛着,抽搐了几下,止住了挣扎和嚎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刀扎穿了蓟州兵的身躯,那陷阵营士兵抬脚朝尸体上蹬了一下,将尸体蹬了个脸朝天,连看都不多看那尸体一眼,就提着盾牌和大刀,向其他的蓟州兵奔了过去。 一直力图稳住阵脚的公孙续,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和冲到近前的陷阵营官兵厮杀,一边还在高声喊叫着,意图阻止蓟州军的混乱,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可乱局已成,公孙续纵然使足了浑身解数,也是难以挽回局面。 就在他刚挡开一名陷阵营兵士劈过来的长剑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已是到了他的近前。 手提方天画戟的吕布,策马冲向公孙续,由于赤兔马的脚力比寻常战马好了不止一筹,吕布冲近蓟州军之时,那五百名骑兵,却还在远处策马疾驰,正往战场冲来。 到了公孙续近前,吕布也不说话,双手握着画戟,猛然朝公孙续头顶劈了下去。 画戟夹着风声兜头朝公孙续劈来。 顾不得去看挥舞画戟的是谁,公孙续赶忙抬起长剑,将长剑架在头顶上,意图挡住画戟的落势。 当画戟与长剑相撞之时,公孙续只觉着一股如同大山般沉重的力量,施加在他手中的长剑上。 在千钧重压之下,公孙续的力量几乎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只听得他发出了一声嚎叫,与画戟相撞的长剑顿时断做了两截,方天画戟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劈入了他的头顶。 随着“噗”的一声响,画戟劈开了公孙续的头颅。他的脑袋就好似被刀切开的西瓜一般,被画戟从正中劈成了两块。 鲜血飚射,半个脑瓜子掉落在地上,当脑壳掉落在地上时,脑浆和鲜血霎时迸溅开来。 另外半片脑瓜子,还连接在公孙续的颈子上,剩下的半块大脑并没有从脑壳中滑落,而是在微微的跳动着,昭示着公孙续的生命还没有立刻终结。 公孙续被杀的同时,公孙瓒骑着战马,将身子伏的很低,冲出了乱作一团的蓟州军。他一边策马向前逃窜,一边还神色慌乱的不时回头朝后张望。 大军已是乱了,跟在公孙瓒身后的,只有十多名亲兵和他一直最为信任的长史关靖。 “前方有条小路!”正奔逃间,关靖突然指着前面的一条小路,向公孙瓒喊道:“我等若走小路,追兵定然难以展开。小路路径崎岖,若想寻到我等,也是不易!” “依长史之言!”心内已是一团乱麻,早没了主意的公孙瓒,听得关靖如此一喊,连想也没想,朝身后跟着的众人喊道:“上小路!” 跟着公孙瓒的十多人,也是如他一样,早是慌了神,哪里还会有其他主意?听得公孙瓒如此一喊,纷纷双腿朝马腹上狠狠夹了几下,策马跟在公孙瓒和关靖身后,冲上了那条黢黑的小径。 第509章 截径杀神 小径两侧,遍处是嶙峋的乱石,再稍远一些,成片的树林在夜色中支楞着树枝,远远望去,就犹如许多正张牙舞爪的妖魔,随时可能扑上前来,将公孙瓒等人撕碎吞进腹中。 越往纵深,小径越是难走,两侧路边的乱石,几乎快要挤在了一处,到了最后,小路竟是狭窄的只能容下两匹马并排前行。 吕布率军屠杀的蓟州大军,已是被公孙瓒等人甩的远远的。 一抹晨曦从小路两侧和顶端那如同细线般狭窄的缝隙透入,为走了大半夜的公孙瓒等人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随着太阳的攀升,阳光越来越烈,渐渐的,透进小路中的阳光有些刺眼起来。不过道路却不像先前那般狭窄,已是容得下六七匹快马并排行进。 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公孙瓒抬起手,将手搭成凉棚,以此来避免阳光对眼睛的直射。 “前将军,我等已是走的远了,眼下路径也是宽阔了许多,不如暂且歇息片刻!”跟在公孙瓒身后,关靖先是扭头朝身后望了一眼,随后又伸长了颈子向前面张望着,对公孙瓒说道:“这条小路狭长,走了一夜还是未有走到尽头,若是连续赶路,恐怕坐骑也是吃受不住。” “嗯!”心知若是没了坐骑,将来的路途难行,公孙瓒点了下头,抬起手臂,向身后的众人说道:“便依长史之言,我等且于此处歇息片刻,再行上路。” 众人没有应声,在公孙瓒吩咐原地歇息之后,他们只是默默的望着公孙瓒,直到公孙瓒翻身跳下马背,众人才纷纷下马。 下了马背,待到一名亲兵将坐骑牵走,公孙瓒寻了处四方的石块,脊背贴着路边的山石坐了。 坐下之后,他仰起头,望着头顶被两处山崖挤着,几乎细到只有一条缝隙的天空,长长的吁了口气。 “前将军何故叹气?”听得公孙瓒叹气,关靖走到他身前,先是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随后很是关切的问了一句。 “苍天亡我!”摇头叹了一声,公孙瓒满脸凄怆的说道:“想当初,我蓟州也是称雄一方,袁绍小儿与我等征战数年,最终均是我等获胜而还。如今我等却开罪了洛阳王,昔日盛极一时的蓟州大军,如今竟是被杀的片甲不留!” 关靖虽说武不能定国安邦,文不可兼济天下,可他却有个好处,在公孙瓒身边数年,每逢公孙瓒烦心,他总有办法让公孙瓒忘却烦恼,重新收拾心情。也正是因此,才得到公孙瓒的器重。 “将军莫要烦忧!”见公孙瓒情绪低落,关靖抱拳躬身,先是再次给他行了一礼,随后对他说道:“我等只须离开此处,到了关外。与关外胡人结盟,待到来日,借胡人之兵返回关内,将军昔日威风定当再现!” “若果真如此,长史当计首功!”关靖的一番话,恰好说到了公孙瓒的心坎里,他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先是接了一句,随后神色中还带着些许悲怆的对关靖说道:“只是本将军麾下只余得你等十数人,不晓得那胡人可会轻视于我等……” “末将奉军师之命,等候前将军多时!”公孙瓒的话还没说完,他们的前方就传来了一个豪迈的嗓音。 听到这声音,公孙瓒等人心头一惊,赶忙纷纷站了起来,循着声音向前望去。 一眼往前看去,这条小路如同一条笔直的细线,根本没有半点弯曲。可就在那声音落下的同时,从小路的侧旁走出了一个身穿绿色战袍、头顶墨绿方巾,脸膛通红的魁梧将军。显然在魁梧将军走出的地方,不是有着岔路,就是有可容人藏身的硐室。 骑马走出来的红脸将军公孙瓒倒是认得,他晓得这将军乃是刘备麾下猛将关羽。 见了关羽,公孙瓒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无尽忿恨的咬着牙向关羽问道:“本将军向来待皇叔不薄,皇叔因何与本将军为敌?如今本将军已是走投无路,将军何苦苦苦相逼?” “兄长乃是汉室宗裔,将军若是忠于汉室,兄长定不相负!”骑着一匹并不算十分高大的战马,关羽一边提刀缓辔前行,一边对公孙瓒说道:“可将军与洛阳王为敌,洛阳王乃为汉室正统,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兄长又怎会不知?今日某既在此处等候,便是要为汉室铲除逆臣,将军莫要多说,只管纳命来便是!” 听了关羽的一番话,公孙瓒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原本他就在懊恼因何权欲熏迷了眼睛,前去招惹刘辩,以至于将自家逼进了绝路。如今竟连昔日的同盟刘备,也是为了讨好洛阳王,而不惜与他反目,他心内又如何不会多生出一些悲怆? “我等足有十数人,将军止有一人,说话未免有些托大!”晓得关羽有些本事,公孙瓒心内多少还是有些慌乱,可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对关羽说道:“若将军愿放瓒一马,来日瓒定当报答!” 面对公孙瓒的求饶,关羽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 他虽是没有说话,那笑容对公孙瓒来说,却已是莫大的羞辱。 见了他那笑容,公孙瓒心知关羽不会放过他,顿时羞愧的脸颊通红,眼睛微微眯了眯,咬着牙骂道:“大耳小儿无信,当日若非本将军扶持,他又如何会做上这平原相?如今为依附权贵,竟派出红脸匹夫前来……” “莫要聒噪,看刀!”公孙瓒揭开了刘备的疮疤,又骂了关羽一句“红脸匹夫”,关羽如何忍得?不等公孙瓒把话说完,他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纵马冲向了背靠山石站着的公孙瓒。 跟着公孙瓒来到小路中的十多个蓟州军,见关羽冲向公孙瓒,来不及上马,齐齐发了声喊,冲向了关羽。 手中提着大刀,关羽却是晓得,眼下路径狭窄,大刀根本施展不开。在那十多个蓟州军冲向他时,他将大刀一提,猛的朝着公孙瓒掷了过去。 关羽的大刀,足有数十斤重,寻常人莫说将它掷出去,就算是提起来抡上几下,也会是累的气喘不休。 可关羽甩出大刀的动作却是异常潇洒,沉重的大刀发出“呼”的一声风响,径直朝着公孙瓒飞了过去。 “将军小心!”就在大刀即将飞到公孙瓒身前时,一旁的关靖大叫了一声,猛的蹿了上来。 关靖蹿出来,恰好背朝着大刀。 在半空中蓄满了力量的大刀“噗”的一声扎进了关靖的后心,将他整个人都给顶飞了起来,朝着公孙瓒扑了过去。 大刀自关靖后背扎入,从胸前贯出,可势头也因关靖的阻挡而迟缓了许多。 见关靖身上扎了把大刀朝着自己飞来,公孙瓒赶忙撤步让开。 被大刀推动着,待到刀上的力量减缓,关靖一头摔倒在了地上,嘴里兀自汩汩的吐着鲜血。虽为庸臣,可关靖对公孙瓒却是一腔忠贞,直到他生命的最后,还用血肉之躯,替公孙瓒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击! 低头看了一眼为他挡了一刀、踉跄着冲出去、趴伏在地上的关靖,公孙瓒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猛然拔出佩剑,抬起手臂,用剑尖指着关羽,咬牙骂道:“关羽,你我自今日起,不共戴天!” 关羽并没有理会怒吼的公孙瓒,在他掷出大刀的同时,他已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挥剑与那十几个冲向他的蓟州军厮杀。 十几个蓟州军并非寻常兵士,他们都是平日里保护公孙瓒的贴身卫士,武艺自是要比普通兵士强上不少。 冲到关羽近前,十多个蓟州兵齐齐发出一声怒吼,挥舞着长剑,向关羽劈刺了过来。 他们的劈刺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很有章法。其中大部分人手中的长剑,是直取关羽,却又有五六人,根本不去理会骑在马背上的关羽,长剑径直刺向了关羽胯下的坐骑。 骑兵冲锋,兵器不宜太短,尤其是领军作战的武将,若是擅长骑马作战,所持兵刃更是要比寻常骑兵长上不少。 关羽的身形虽是要比典韦等人稍稍显得单薄了一些,与寻常兵士相比,却还是粗壮了不少。 再加上刘备军中向来缺马,他胯下的战马更是羸弱瘦小,承着他很是吃力。在诸多因素的掣肘下,骑在马背上打仗,对关羽来说本就不占先机。 面对冲向他的十多个蓟州军,关羽并没有丝毫慌乱,当十多柄长剑劈刺向他和他胯下的战马时,他大喝了一声,手中长剑笔直向下垂着,绕在身侧旋了一圈。 这一旋,竟是在他和战马的身旁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蓟州军手中的兵刃,纷纷被他挥出的长剑格挡了开来。 就在那十多个蓟州军兵刃被关羽格挡开来,手臂犹自被震的发麻时,关羽的第二剑再次挥出。 他挥出的第二剑,与第一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先前的那一剑虽是绕身旋转,却是剑尖向下只为格挡。而这一剑,却是剑尖指向蓟州军,目的便是要取他们性命。 长剑划出一道完整的光弧,剑尖贴着十多名蓟州军的咽喉掠过。 当关羽收起长剑,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将长剑背在身后时,那十多个蓟州兵已是咽喉喷溅着鲜血,纷纷栽倒在地上。 只不过挥出了两剑,便将十多个蓟州军一举斩杀,刚抽出长剑,正要向关羽冲来的公孙瓒顿时止住了脚步,满脸恐慌和愕然的望着挡住他去路的这位杀神。 “前将军,是要末将送你上路,还是你自家上路?”长剑背在身后,关羽依然骑在马背上,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细缝,语气冰冷的向公孙瓒问了一句。 第510章 废墟下的呼救声 被巨石轰击到残破不堪的城墙上,刘辩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着身板,眺望着城外苍茫的旷野。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王柳和王榛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身穿坚硬的皮甲,发髻高高挽起,如同刘辩一般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着身板。 风儿从城墙上掠过,撩起刘辩和他身后两个女子的发梢,使她们看起来多了几分飘逸。 “殿下!”正望着城外,庞统快步从后面走了上来,到了刘辩身后,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关将军回来了!” “有请!”得知关羽回来了,刘辩连忙转过身,向庞统吩咐了一句。 庞统应了一声,扭头向一旁的一名龙骑卫兵士说道:“请关将军上城墙说话!” “诺!”那龙骑卫兵士抱拳应了,快步朝城下跑去。 “若是关羽斩了公孙瓒,我军便可班师返回洛阳!”看着那龙骑卫兵士的背影消失在阶梯上,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许久未回洛阳,也不晓得那里究竟如何。” “方才得到洛阳消息!”刘辩提起洛阳,庞统小声对他说道:“匈奴右贤王前往洛阳迎接居次,可居次却是不愿随他一同返回河套。来人还说,居次最近很是流连于洛阳街市,保护居次多了许多难度!” “居次本就如此!”得知柳奴不愿离开长安,而且喜欢跑到人群混杂的街市上玩耍,刘辩只是微微一笑,对庞统说道:“让来人告诉徐庶,增派好手,好生保护居次,切不可有半分疏漏!” 刘辩与庞统正说着话,关羽在一名龙骑卫的引领下,快步上了城墙,朝着刘辩走了过来。 大步流星走向刘辩的关羽,手中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人头满脸糊的都是鲜血,随着关羽的走动,它不住的晃悠着,刘辩并没能看清那颗人头的主人究竟是谁。 到了刘辩近前,关羽一手提着人头的发髻,另一只手抱在提人头的手上,微微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依军师之言,埋伏于小道之上,果然公孙瓒溃逃而来。公孙瓒及其长史关靖悉数为末将诛杀,公孙瓒人头在此,敬献殿下!” 关羽的话音才落,引领他上了城墙的龙骑卫就跨步上前,微微躬着身子,从他的手中接过了人头。 接过那人头,龙骑卫双手将人头捧着,呈递到刘辩近前。 仔细看了看人头,刘辩发现,那颗头颅的主人,正是此次北征,他要消灭的公孙瓒。 看着公孙瓒紧闭的眼睛和满脸的血污,刘辩心内不禁产生了一股浓浓的感伤。一代枭雄,就这么结束了他的征战生涯! 朝捧着人头的龙骑卫摆了摆手,刘辩脸上带着微笑,对关羽说道:“诛杀公孙瓒,关将军居功至伟,本王自有封赏!” “殿下!”刘辩的话音才落,关羽就抱拳躬身很是谦恭的对他说道:“末将兄长刘玄德,日日感念殿下仁德,意图拜会殿下,只是向来无有觐见之机……” “关将军无非是想要本王召见玄德公。”不等关羽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笑意,对他说道:“此番玄德公令将军领军前来,将军又诛杀公孙瓒有功,本王自是会与玄德公相见。只是眼下幽州一带,许多事务尚需处置,待到本王返回洛阳,自会命人前去延请玄德公!” “多谢殿下!”刘辩允诺将来返回洛阳,会派人延请刘备,关羽心内顿时大喜,赶忙抱拳躬身,深深向刘辩行了一礼。 “将军劳累,且去歇息吧!”向关羽点了下头,刘辩嘴角挂着笑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再次向刘辩谢了一句,关羽在带他来到城墙上的龙骑卫引领下,下了城墙。 待到关羽离去,庞统小声对刘辩说道:“看那关羽,无事不在挂念刘玄德,想来刘玄德定是极会收拢人心之人!” “关羽忠义,将来军师定会知晓!”缓缓的点了下头,刘辩的嘴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对庞统说道:“好生照应关羽,莫要有半点懈怠,此人值得相交!不过却不用刻意招揽,这般人才恐怕非本王能用!” “臣下了然!”抱拳躬身,先是应了一句,随后庞统对刘辩说道:“公孙瓒已然伏诛,昨日攻城,巨石损毁多处民宅,城内百姓尚需安置,臣下先行告退!” “嗯!”朝庞统点了下头,刘辩对他说道:“有劳军师!” 庞统下了城墙,刘辩并没有立刻下去,他扭了个身,走到靠近城内的那侧城墙边,手扶城垛,望向城内。 攻城时,投石车投出的巨石,有许多没有砸在城墙上,而是飞跃了城墙,直接掉落到城内。 沉重的巨石在投石车的力量和自由坠落的重力双重作用下,力道是极其强悍。许多运气不好,被巨石命中的民宅,直接被砸成了齑粉。 洛阳军攻城之时,城内百姓为躲避城外射入的箭矢,纷纷躲进了家中,也正是因此,在巨石击中民宅时,许多百姓被埋在了坍塌的废墟下。 坍塌的废墟旁,很多洛阳军将士,正在活着的百姓帮助下,扒开废墟,艰难的寻找着生还者。 虽说洛阳军和协助救援的百姓扒出了很多尸体和生还者,可废墟中,却还是偶尔会传出一两声微弱的求救。 两名洛阳军士兵,在经过一片废墟时,其中一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仔细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另一名洛阳军兵士显然是什么都没听见,当他的同伴停下脚步时,已经多走出两步的他,愕然的扭过脸望着他那同伴,下意识的问了句:“怎了?” “嘘!”先停下脚步的洛阳军抬起一只手,朝他的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了片刻,才对他那同伴说道:“这下面有人!” “没啊!”停下脚步的洛阳军眨巴了两下眼睛,很是纳闷的细细聆听了一会,并没听到什么动静,脸上带着疑惑的将他那同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他那同伴说道:“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先停下脚步的洛阳军很是肯定的对同伴说道:“是个女人,我能听到她在喊救命!” “快!跟我一起扒!”说着话,不等同伴回过神来,先停下脚步的洛阳军已是蹲在地上,开始扒拉着废墟。 另一名洛阳军兵士,站在一旁,看着同伴一脸严肃的扒着废墟,虽说什么也没听见,却还是上前帮起了忙。 俩人搬开了一些石块,然后又挪开了几支被砸塌了的房梁,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尸体被倒塌的石块砸中,早已是血糊糊一片,头颅也被砸碎了一半,连面目都是无法辨认。不过从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能隐约辨别出,被压在一片石块和木梁下的,是个女人。 “她会叫救命?”看着那女人的尸体,起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的洛阳军一脸惊愕的望着他的同伴,嘴唇哆嗦着问道:“你不会是见鬼了吧?” 看到这具尸体,先前听到废墟下传出呼救声的洛阳军兵士,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两口唾沫,在战场上都从来没有惧怕过的他,此时脸色也是一片煞白,显然是被吓着了。 “快离开这!”听到动静的洛阳军兵士已是吓的有些呆住了,另一名洛阳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起他就要跑。 “站住!”俩人刚要抬脚,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听到这声喊,两个洛阳军兵士心头紧紧绷起的弦终于承受不住最后的压力,崩断开来,几乎是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二人瘫坐在地上的时候,身穿鳞片甲,手按剑柄的管青带着两名龙骑卫,跨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到了那两个兵士面前,管青微微蹙起眉头,向他们问道:“因何这般恐慌?” 管青到了身前,两个被吓瘫了的洛阳军这才抬起头来,见喊住他们的是管青,情绪才稍稍平稳了一些,其中一人牙关打着颤,对管青说道:“回……回管将军,有……有鬼!” “扯!”那兵士的话音刚落,管青就睁圆了眼睛,朝他瞪了一眼,向那两名洛阳军兵士一摆手,对他们说道:“哪里有鬼?带本将军前去看看!” 那两名洛阳军显然是被吓的不轻,可管青下了命令,他们又哪里敢不听,只得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很不情愿的在前面给管青带路。 到了刚才发现尸体的废墟旁,管青低头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就在她要下令让身后的两名龙骑卫将尸体搬开时,废墟里再次传出了一个虚弱的女声:“救……命!” 废墟里传出的女声很是飘渺,若非站在旁边,几乎是细不可闻。 听到这声呼救,那两个最先发现尸体的洛阳军“妈呀”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出了好些步,在跑远之后,回过头朝管青与两名龙骑卫张望的时候,还害怕的上下牙齿直打着战。 站在废墟旁,清楚听到呼救声的管青,也是一脸愕然的望着眼前的尸体,过了好一会,才扭头朝身后的两名龙骑卫问道:“你们听见没?” “听见了!”两个龙骑卫神色也是有些紧张,听得管青发问,连忙应了一句。 “将尸体搬开!”就在两名龙骑卫刚刚应了一声之后,废墟下又传来了细细的呼救声,管青微微拧起眉头,向那两名龙骑卫下达了搬开尸体的命令。 第511章 尸体下面压着的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一具被砸的血肉模糊绝不可能存活的尸体趴在废墟中,根本不可能发出呼救声。即便再微弱的呼救,也必须是个活人才行,如此情景,不免使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感到心头被压上了一块千钧巨石,就连呼吸也都急促了起来。 虽说接受过邓展严苛训练的龙骑卫,胆气比寻常的洛阳军兵士要大上不少,那两名龙骑卫在靠近尸体的时候,却还是十分紧张,额头上已是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先前两名洛阳军被吓的怪叫着跑到一旁,早引来了许多在附近翻找幸存者的官兵和百姓。 不过围过来的官兵和百姓,并没有人凑到近前。从那两个洛阳军兵士的口中,他们已是晓得了事情的大概,对于鬼神的敬畏,让官兵们和百姓自心底都生起了无限的恐惧。 远远围在四周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便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人群。 站在城墙上,正朝城内眺望的刘辩,见人群在一处坍塌的房屋外聚集了起来,眉头紧紧的拧着,向身后的一名龙骑卫说道:“你去看看,那里出了何事,因何如此多人聚集于一处!” “诺!”那龙骑卫得了吩咐,应了一声,快步下了城墙。 “好似有些古怪!”得了命令的龙骑卫才离开没多会,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柳就小声嘀咕道:“如此多的人围在四周,却只有仨人忙于救人,莫不是发现了甚么古怪不成?” 望着远处的人群和正从废墟里往外扒人的管青与那两名龙骑卫,刘辩并没有应声,只是眉头微微拧着,静静等待着前去探查的龙骑卫带回消息。 可能是废墟里的石块与木梁压的太紧,管青和那两名龙骑卫费了好大力气,还是没能很快将尸体从废墟里扒出来。 没过多会,刘辩派去探查的龙骑卫跑了回来,到了刘辩身旁,龙骑卫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回禀殿下,有人在经过那里时,听到呼救声。可扒开石木,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并无活人。将士们和百姓都以为是鬼神作祟,因此不敢上前,只有管将军带着两名龙骑卫兄弟正忙着将尸体扒出。” “哪来这么多鬼神!”听了龙骑卫的回报,刘辩眉头微微拧着,抬脚朝城墙下走去,一边走,一边给身后的王柳和王榛丢下一句:“你二人若是愿往,也可随本王前去看看。” 剑客出身的王柳和王榛,早就习惯了直面死亡。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鬼神之事,虽说听了龙骑卫的回禀,心内也是有些发毛,可更多的,却是好奇。 怀揣着好奇,王柳和王榛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吭声,默默的跟着刘辩下了城墙。 领着王柳、王榛和十多名龙骑卫,刘辩径直向人群聚拢的地方走去。 快到人群聚拢的地方,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刘辩,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殿下来了!” 听到这声喊,所有人全都将脸转向了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刘辩,站在中间的那群官兵,立刻便拖着与他们站在一处的百姓向两边让开。 从人群让开的道路经过,刘辩并没有去看正向他行着注目礼的百姓和官兵,径直走向了管青。 “怎了?”到了管青近前,刘辩脚步还没停下,便向管青问了一句。 人群中发出“殿下来了”的喊声,管青和那两个龙骑卫也停下了动作,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向刘辩行着礼。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缘由,管青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有被扒出的尸体,随后神色中也带着些许不安的对刘辩说道:“我等清楚的听到,废墟下传来呼救声,扒了好半天,却只是看见一具女尸,想来应该是……” “应该是鬼神作祟?”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撇了撇嘴,微微一笑,反问了她一句,接着不等管青应答,便向身后跟着的十多名龙骑卫说道:“你等上前帮忙,务必将尸体扒出!” “诺!”听了管青的讲述,跟着刘辩一同来到此处的龙骑卫心内也是有些不安,可刘辩既然下了命令,这十多名龙骑卫却是不敢不遵,赶忙应了一句,纷纷上前,帮着那两个一直在搬石块、木梁的龙骑卫,扒拉起死尸。 一手按着剑柄,站在废墟旁,看着十几名龙骑卫忙碌的身影,刘辩再没言语。 站在刘辩侧手后方,看着正搬石料、木梁的龙骑卫,管青小声向刘辩说道:“殿下,鬼神不可亵渎,要不……?” “要不什么?”扭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管青,刘辩脸上再次浮现出淡然的笑意,对她说道:“即便真是鬼神作祟,她既是呼救,那便是想要从废墟中挣脱,我等帮她脱离束缚,她也定是不会与我等为难!何况本王并不信鬼神!” “呃!”刘辩的一番话,把管青说的怔了一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大脑飞快的运转了一会,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只得闭上嘴巴,微微躬着身子,站在刘辩身后,静静的等待着那十多名龙骑卫将尸体从废墟中扒出。 “殿下!”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光景,尸体终于被龙骑卫给抬了起来,就在那尸体被抬起的同时,一名参与扒开废墟的龙骑卫站了起来,向刘辩喊道:“尸体下有个女子,还活着!” 听到那龙骑卫的喊声,刘辩赶忙朝废墟跑了过去。 管青与一直跟着刘辩的王氏姐妹也是相互看了一眼,跟在刘辩身后,跑到了废墟前。 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在龙骑卫扒尸体的时候,人们还在交头接耳,悄悄的议论着什么,其中最多谈及的话题,便是亵渎鬼神之类。 那龙骑卫突然喊出在尸体下还有个活着的女子,大出人们意料,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许多百姓抬脚就想朝废墟跑。 与百姓混杂在一处站着的,还有许多洛阳军将士,虽说废墟内扒出了一个活着的女子,四周的洛阳军将士也很是好奇,可在场的百姓太多,刘辩又在当场,当一些百姓想要向前拥挤时,所有在场的洛阳军,都先他们一步,向前蹿出,随后转过身,组成一堵人墙,将那些正打算往废墟前跑的百姓拦住。 洛阳军将士们形成了一堵人墙,虽说百姓们与洛阳军官兵在救援时多是相互扶持,可面对官兵们的人墙,他们心内还是生起了一股惧意,纷纷止住脚步,翘首朝刘辩等人站着的废墟望去。 站在废墟前,刘辩低头看着龙骑卫刚抬出一具尸体的地方。当尸体被挪开,出现在他视线内的,是一个满脸血污,已经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子。 可能是先前的呼救耗尽了气力,那女子脑袋低垂着,脸侧向一旁,已是陷入了昏迷。 她的脸上满是血污和灰土,根本看不出相貌如何,更不用说辨别她的年岁。 发现女子还活着,十多个龙骑卫不等刘辩吩咐,便开始搬动着女子身旁的石块和木头。 他们此时的动作,要比先前轻了许多。废墟中压着活人,若是一个不小心,只要有一块大些的石头落到女子的头上,恐怕一条性命便会眼睁睁的在他们眼前消失。 “她的腿被压住了!”刚将女子身旁的石头搬开了几块,一个龙骑卫就叫了起来:“卡的很紧,没办法搬动!” 听说女子的腿被卡住了,刘辩赶忙上前,蹲在女子身前,仔细的观察着卡住她腿的石头和木料。 几块石头被两根木料支撑着,女子的半截身子已经露了出来,有一条腿也是可以自由挪动,可另外一条腿,却被两根木料死死的卡着,只要稍不留意,上面的石块便会落下,将那女子活活砸死。 木料卡住女子大腿的角度很是刁钻,在场的众人顿时无计可施,全都把视线投向了正仔细观察状况的刘辩。 “去取几根木料!”观察了片刻,刘辩向围在身后的十多名龙骑卫说道:“将木料塞进去,把上面的石头兜住!” 得了这句吩咐,在场的龙骑卫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愕然。在他们看来,能够将石块和木料多搬走一些,女子便会多一些生存的希望。可刘辩却偏偏要他们再多塞几根木料进去,着实是让他们感到费解。 刘辩的命令已下,十多名龙骑卫虽说心内不解,却不敢怠慢,只得纷纷跑去寻找趁手的木料。 没过多会,龙骑卫寻回了几根不算太粗,却很是结实的木料,在刘辩的指点下,将木料塞进了女子被夹住的地方。 “把石头搬开!”待到最后一根木料架好,刘辩站了起来,率先搬起了兜在木料上的石头。 由于多了几根木料的支撑,被兜在上面的石头稳固了许多,刘辩搬下了一块,其余的石头竟是没有多少松动。 众人见刘辩亲手搬起石头,赶忙上前,纷纷将石头搬到一旁,没过多会,石头便被清理了个干净。 “把木料抽开!”待到石头被清理干净,刘辩长长的吁了口气,抬手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向那十多名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没了石头,不用担心女子被砸,龙骑卫的动作快了许多,不过片刻光景,夹着女子大腿的木料便被搬出。 “好!”当龙骑卫把女子从废墟中抬出,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举起手臂,高声欢呼了起来。 第512章 青儿为大王卸甲 自打洛阳军进驻涿郡,将士们和城内百姓,就一直在搜救被埋在废墟中的幸存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搜救的官兵们打起了火把,并没有止下搜索的步伐。刘辩指挥了一整天的搜救,到了入夜,他将指挥搜救的职责交付给了邓展,他自己则领着管青等人,回到了涿郡的官府。 在幽州一带,涿郡也是个大郡,官府内房舍的规模自不是当城那样的小城官府可比。 进了官府,在管青和王氏姐妹的陪同下,刘辩快速穿过前院,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刚进后院,正沿着小路朝纵深处的厢房走,刘辩扭头向一旁的管青问道:“青儿,你说那姑娘可否能活下来?” “揪出来之时,那姑娘很是虚弱!”管青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些不确定,对刘辩说道:“房屋坍塌之时,若非上面的女子将她挡住,恐怕她此时也已是香消玉殒……” “战乱中受苦的总是百姓!”眼睛微微眯了眯,刘辩轻叹了一声,仰脸望着黢黑的夜空,一边缓步向前走,一边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攻城之时,本王倒是忽略了巨石会损毁民宅。” “有厮杀,便有死亡!”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惋惜,跟在他身后的王榛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殿下无须自责,大军进入城内,救援伤患、安葬死者,已是殿下莫大仁德!” “仁德!”听了王榛的这番话,刘辩嘴角稍稍的牵了牵,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只是说出了两个字,就再没多说什么。 刘辩的反应,让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女子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们彼此相互看了一眼,跟着刘辩,快步走向一排厢房。 见刘辩等人到了厢房前,两名站在一间厢房门口的龙骑卫赶忙迎了上来,向刘辩等人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其中一人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厢房已然收拾妥当。” “嗯!”刘辩嗯了一声,朝那两个龙骑卫点了下头,快步走上了回廊,进了两名龙骑卫方才守着的厢房。 刘辩进了厢房,管青自是跨步跟上,王氏姐妹则相互看了一眼,走到回廊上,站在方才龙骑卫站着的位置,并没有跟到屋内。 进了厢房,刘辩并没有招呼王氏姐妹进屋,而是径直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夜色,对跟进屋内的管青说道:“青儿,公孙瓒已然伏诛,本王要先去渔阳一遭,待到将幽州一带安置妥当,我等便可返回洛阳!” “已是许久未有返回洛阳!”站在刘辩身后,管青轻声应道:“如今已过了好些日子,想来离唐王妃分娩之日已是不远。” “是啊!”望着窗外,刘辩点了点头,嘴角漾起笑意,对管青说道:“唐姬身娇肉贵,当年跟着本王逃离洛阳,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楚,如今即将临盆,本王也是不在她的身边……心内颇是有些愧疚!” “要怨,只能怨这世道!”提起唐姬,管青的神色略略的灰暗了一些,她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以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假若不是董卓乱政,殿下又如何会离开洛阳?” 提起董卓乱政,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面色凝重,好似陷入了沉思。 刘辩冷着脸没再说话,管青也不敢多言语,过了好一会,她才小声提醒刘辩道:“殿下,夜已深沉,早些安歇了吧。” “嗯!”刘辩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待到刘辩应了,管青扭头向屋外喊道:“二位王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站在门口的王柳和王榛,听得管青如此喊了,连忙跨步走到迎门的位置,抱拳躬身应道:“我等告退!” 告了声退,王柳和王榛沿着走廊,快步朝不远处的另一间厢房走去。 听着两个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刘辩小声对站在他身后、正帮他宽衣的管青说道:“连年征伐,百姓受苦!就连女子也是逃不脱被卷入战争的命运。若是这世间再无战乱,所有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所有孩童都能康乐成长,所有女子都能安心的相夫教子,那该多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一边帮刘辩解着衣甲,管青一边轻声答道:“殿下虽有千军万马,却无时不在悲悯世人,时刻不在牵挂百姓康乐,如此仁德世间少有!” “仁德?”管青的话音才落,刘辩就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在路上已经重复过的这个词,摇了摇头,对管青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本王可不是将军,不知将来会有多少人因本王的杀伐,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殿下莫要思量过多!”帮刘辩解开了铠甲,一边将他的铠甲搭在木架上,管青一边温柔的对刘辩说道:“殿下恐怕是方才看了城内百姓的惨状,心内有了感触,才会如此。殿下试想,若是不攻破公孙瓒,任由公孙瓒称雄一方,将来公孙瓒也是会攻伐殿下,届时会死的人恐怕要比如今多上数倍!殿下好生睡上一晚,待到明日早起,一切便会过去……” 管青正一边说着话,一边整理着刘辩的铠甲,刘辩已是转身走到她身旁,默不吭声的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纤腰被刘辩搂住,完全没有防备的管青,身躯下意识的微微一震。 揽着管青的纤腰,手掌按在坚硬的鳞片甲上,刘辩并没感觉到她柳腰的柔软,触手反倒是一片坚硬。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在手臂上用了些力气,将管青搂到胸前,一手挑着管青的下巴,低下头,叼住了管青红艳的嘴唇。 嘴唇被刘辩叼住,管青嘤咛了一声,挣扎着扭动了两下娇躯,唇儿脱离了刘辩的亲吻,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刘辩,娇羞无限的对他说道:“殿下莫急,青儿尚未卸甲……” “本王为你卸甲!”管青刚刚将嘴唇挣脱,刘辩就在一只手臂上又使了一些力气,将她揽到胸前,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腰间,帮她解起了束甲。 束甲解开,沉重的鳞片甲也松动了开来,刘辩轻柔的帮管青把铠甲卸下,也不往铠甲架上去挂,直接丢在了地上,随后便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屋内的铺盖走了过去。 “门,房门!”抱着管青,刘辩快要走到铺盖旁,被他抱在怀里的管青羞红着脸,抬手朝房门指了指。 见管青抬手指着房门,刘辩回头望了一眼,果然看到房门大开着,并没有关上,于是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将房门关上!” 刘辩的话音才落,门口便传来了一声应诺,随后闪过了一个人影,一名龙骑卫侧着半边身子,一只脚迈入屋内,伸手拉住房门,随后便将房门关上退了出去。 房门被龙骑卫关上,刘辩低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跨步走到铺盖旁,蹲下身子,将她轻轻放在铺盖上。 管青的脊梁刚刚贴上铺盖,身子才睡稳,刘辩随后就伏下了身躯,压在了她的身上。 伏在管青的身上,刘辩的双手撑着铺盖,两条腿略略分开,将管青的**夹在中间,俯身凝视着管青。 “无论怎么看,我的青儿都是那么美!”低头凝视着管青,刘辩微微笑着,伸手替管青拢起了额前的一缕秀发,压低了嗓音,很是温柔的赞了一声。 当刘辩的手拢起她额前秀发时,管青浑身微微一震,随后便羞赧的将脸扭向一旁,一双美目也缓缓合上。 “已是老夫老妻,如何还这般娇羞?”将身子伏的更低,刘辩的嘴唇飞快的在管青脸颊上啄了一下,话语颇为轻佻的说道:“青儿浑身哪一处肌膏,本王没有见过?为何每日本王与青儿****,青儿都会如首次被本王宠幸一般?” 这个问题,对身为男人的刘辩来说,自是算不得什么。可对管青来说,却是极为难以启齿。 她侧着脸,脸颊儿早已红的如同红布一般,一双美目微微闭合着,竟是连看也不敢多看刘辩一眼。 管青没有回应刘辩,刘辩也不多在此事上纠缠,他再次伏下身子,将嘴唇贴在管青的颈子上,亲吻着管青颈项处的每一寸肌膏。 颈部被刘辩亲吻着,管青只觉着浑身一阵酥麻,不禁轻轻的“嗯”了一声,将两条修长的**稍稍挪动了一些。 亲吻着管青,刘辩的手并没有消停,而是在她身上来回游移着。在管青挪动身体的那一刻,他顺势将一只手按在了管青浑圆结实的大腿上,动作轻柔的上下移动。 雪白的颈子正承受着刘辩的亲吻,**又被他的手掌轻轻抚摸,管青只觉着自骨头深处透出一股难以言述的燥热,呼吸也变的粗重和急促起来。 两颊绯红,身体的变化让管青再也难以压制体内燃烧着的火苗,她舒展开双臂,紧紧的搂住刘辩的颈子,扭过脸,红艳的唇儿主动寻着刘辩的嘴,亲吻了上去。 四片嘴唇紧密相连,刘辩那只在管青身上游移着的手,轻轻的挑开了她的衣襟,将她的衣衫拨开。 衣衫敞开,雪白馥郁的娇躯若隐若现的袒露在刘辩眼前。 可此时的刘辩却无暇去欣赏这绝美的风景,他膝盖跪在铺盖上,嘴唇从管青的红唇上挪开,慢慢的直起身子,一双手一边轻轻的抚摸着管青的身体,一边将她的衣衫剥去。 在他为管青剥除衣衫的同时,管青那双雪白如葱的嫩手,也在帮他宽解着衣带。 第513章 想把她带走 屋内的白烛已然燃尽,烛台上只余下几处白烛烧尽的蜡痕。(凤舞) 晨曦从窗口透入,在离铺盖不远的地面上,映出了一块亮亮的光斑。 或许是头天晚上在管青肚皮上消耗的力气太多,刘辩这一觉,竟是谁到了日上三竿。 刘辩翻了个身,将手臂朝旁边一搭,却搭了个空。 没有搂到管青,刘辩慢慢的睁开迷蒙的睡眼,环视了一圈屋内。 房间里空空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管青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没看到管青,刘辩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睁开眼睛,凝视着房顶的房梁。 横亘在房顶的房梁,漆刷着大红的漆面,可能是经常有人漆刷保养,这间房屋虽是有些年头,可房梁却还是鲜亮如新。 数根大红的房梁横亘在屋顶上,虽说阳光无法直射上去,由于漆面崭新,却还是泛着莹润的光泽。 望着房梁,刘辩感到眼前一阵眩晕,那一根根房梁上的红漆,就犹如战场上随着锋利兵刃划过的弧光而飚溅的鲜血,红的是那么的刺眼,红的是那么的压抑。 红色的房梁横亘在头顶,就犹如要压下来一般,逼的刘辩感到胸口有些沉闷。 来到这个时代前,他也杀过人,不过那时他杀的人,只是零零星星几个穷凶极恶的凶徒。 可在这个时代,他成了洛阳王,领着千军万马,一路攻城掠地。死在他手中,或间接死在他手中的,又何止成千上万? 他清晰的记得,征讨河东,双方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河流;逼近邯郸,守城官兵与攻城的黑山军喷溅的血液,将城墙都涂的一片鲜红。 究竟为了什么? 闭起眼睛,刘辩轻轻的叹了一声。他不愿再看见杀戮,不愿再有百姓如同涿郡城内那些被坍塌房屋压在废墟中的人们一样。 但他同时又知道,如果此时他退缩了,如果他不再有雄心壮志,从此退出了天下争霸,放弃了光复汉室。跟随他的洛阳军将士,和他这几年一心守护的人们,就将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置身于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管青说的没错,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而这个时代的争斗,尤为残酷! “启禀殿下,邓将军求见!”闭着眼睛,刘辩正仰面躺着,门外传来了一个龙骑卫兵士的声音。 听到龙骑卫兵士的说话声,刘辩坐了起来,一边往身上套着衣衫,一边向门口吩咐了一句:“请邓将军入内说话。” 龙骑卫应了一声,就在刘辩走到铠甲架旁,刚取下铠甲,正要往身上套的时候,邓展跨步走进了屋内。 “殿下!”进了屋内,见刘辩正往身上套着铠甲,邓展怔了一下,随后便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城内共计坍塌房屋三百一十九间,死亡百姓二百余人,我军与城内百姓从废墟中救出的,共计六百余人。” “竟然死了二百余人……”从铠甲架上将铠甲取下,刘辩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对邓展说道:“死去的百姓好生安葬,也别忘记吩咐接管城池的冀州军,那些被砸断了腿脚的,给他们安置活路,至少不能让他们日后因断了手脚而饿死、冻死!” “诺!”抱拳躬身,应了一声,邓展跨步走到刘辩身旁,帮他穿戴起了衣甲。 “邓将军!”在邓展的帮助下穿着铠甲,刘辩好似不经意的向邓展问道:“可还记得你我如何相识?” “记得!”帮刘辩穿戴好了铠甲,邓展双手抱着拳,向后退出两步,很是谦恭的对刘辩说道:“当日末将也曾是以刺客身份出现……” “是啊!”看着邓展,刘辩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本王恐怕是命中犯刺客,自邓将军之后,刺客从未断绝,那王赲如今尚且在逃,不晓得何日便会折返!” “殿下放心,末将已然吩咐下去,着龙骑卫严查城内,定不致再如当城一般!”刘辩突然提及刺客,邓展赶忙说道:“若那王赲胆敢出现,末将当斩其首级,敬献殿下。” “我有邓将军,何惧刺客?”朝邓展微微一笑,刘辩向他问道:“除此之外,邓将军可有他事?” “无!”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邓展先是答了一句,随后对刘辩说道:“殿下若无吩咐,末将先行告退!” “嗯!”刘辩没再言语,只是朝邓展点了下头,待到邓展躬身后退两步,随后转身走出厢房,他才向屋外喊了一声:“来人,为本王打水洗漱!” 守在屋外的一名龙骑卫应了,没过多会,便端了一盆清水进入房内。 自打醒来,就没见过管青,刘辩心内不由的有些疑惑。在那龙骑卫将水盆放下,刚要告退时,他向龙骑卫问道:“可否看到管将军?” “回禀殿下,管将军一早便出门去了!”刘辩问起管青,送水进入屋内的龙骑卫赶忙躬身答了一句。 朝那龙骑卫摆了摆手,待到龙骑卫退出房间,刘辩一边将麻布蘸着水清洗着面部,心内一边暗暗嘀咕,管青一大早出门,究竟会到哪里去。 刚洗好脸,刘辩正打算招呼门外的龙骑卫将水盆端出去,门口就传来了管青的声音:“来呀,别怕!殿下可随和了!” 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刘辩能听出管青带了人回来,而且应该还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平民。 他将手中捏着的麻布往盆里一丢,站直身子,向门外说道:“青儿,听说你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究竟在外面做些甚么?” 刘辩的话音刚落,管青就跨步走进屋内,脸上漾着笑容,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可是让青儿好找,终究还是找到了她!” “谁啊?”管青脸上漾满了笑容,不由的让刘辩心内更加疑惑,他微微蹙起眉头,向管青问道:“莫非青儿在涿郡还有熟人?” “进来呀!”管青并没有直接回答刘辩,而是先微微一笑,随后转脸望着屋外,向外面喊道:“快进来,让殿下看看!” 满脸狐疑的望着管青,刘辩正不晓得她究竟带来的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慢慢的蹭进了屋内。 进入屋内的,是个身材很瘦小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皮肤白净,不过脸上却不晓得被什么擦伤,留着几条很是清晰的伤痕。 女子的身量不高,若是与管青站在一处,比管青要矮上一头。从她垂着的发绦,刘辩能看出,这女子尚未出阁。 汉末时期,女子出阁相对都是较早,纵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像蔡琰那样到了十五六岁才出阁的,已是极少数。更不用说,这女子从举止气度来看,都只不过是个平民家的闺女。 仅仅从这一点,刘辩就能看出,她绝对不会超过十三岁。 “青儿……”女子进了屋内,刘辩先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一脸愕然的扭头看着管青,向她问道:“莫非你在涿郡真有亲眷?” “殿下怎的忘了?”刘辩如此一问,管青捂着嘴,笑的浑身乱颤,待到笑罢,她才对刘辩说道:“昨日殿下亲手扶着房梁,从废墟中救出的便是她了。” “啊?”管青这么一说,刘辩顿时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不解的又将那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管青说道:“昨日本王救出的女子,浑身皆是血污,可这孩子却是干净、清爽,不过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而已,怎会是她?” 刘辩的话音才落,低头站在管青身侧,一脸局促的女子便双膝一屈,“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向刘辩不住的磕着头,声音还略微有些发颤的说道:“秀娘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起身吧!”朝那叫秀娘的女子虚抬了一下手,刘辩语气很是平淡的说道:“若非本王领军攻城,你也不至被压在废墟中,倒是不用特意前来拜谢本王!” 秀娘并没敢去接刘辩的话,只是浑身微微哆嗦着跪伏在地上,竟是没有留意刘辩已然让她起身。 “秀娘!殿下要你起身。”见秀娘没有起身,管青跨步上前,伸手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被管青搀着站了起来,站在管青身旁,秀娘依旧低着头,瘦弱的身躯还在不住的哆嗦着。 “殿下!”扶起了秀娘,管青抱拳朝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方才找到秀娘之时,青儿也曾问过她。她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已离世。因护着她而死去的女子,是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如今她已没了依靠,青儿想将她带在身边……” “公孙瓒已然伏诛,幽州一带再无战事!”不等管青把话说完,刘辩就面带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只要青儿认为可行,带着便是!” “多谢殿下!”得了刘辩允诺,管青赶忙躬身朝他行了一礼,在行过礼之后,她又拉了秀娘一把,对秀娘说道:“还不快谢过殿下!” “秀娘谢过殿下!”经管青一拉,秀娘两腿一屈,跪伏在地上,一边向刘辩磕着头,一边说道:“殿下与将军再生之恩,秀娘永世不忘!” 看着秀娘,刘辩并没说话。 管青提起要将秀娘带在身边,若非不想惹得管青不快,刘辩是断然不会允诺。 秀娘的姐姐是因洛阳军攻城而亡,虽说她是被刘辩和管青亲手从废墟中救出,可丧亲之恨与救命之恩,秀娘最终将会如何选择,莫说管青,连刘辩也是不敢妄下断论。 第514章 贾诩遇袭 洛阳军攻破了涿郡,刘辩趁势在涿郡驻扎下来,整顿大军。 与此同时,十多骑快马正越过冀州与幽州的边境,进入幽州境内。 策马奔在最前面的,正是前往濮阳说服曹操出兵长安的贾诩,跟在贾诩身后的,是十多名洛阳军的骑兵。 这十几个骑兵,一个个背着圆盾,朴刀插在马背侧旁的刀带中,紧跟在贾诩身后,双腿不住的夹着马腹,催马疾行。 “中郎小心!”正行进间,贾诩左侧的一个骑兵突然大吼了一声,纵身从马背上蹿出,朝着贾诩扑了过去。 马匹正在疾速奔行,贾诩的腰陡然一紧,被那蹿出的骑兵箍了个结实,随后他便与那骑兵一同栽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由于马匹还在狂奔,贾诩与那骑兵落地时,在地上连着翻滚了好几圈,才算是止住了势头。 地面上虽是生满了绿草,可绒绒的草地却并没能给二人带来太多的保护,连着翻滚了好几圈,贾诩和和那骑兵都已是摔的满头满脸鲜血。 就在他们坐在地上,尚未起身,另外十多名骑兵见状纷纷勒住战马的同时,五六支箭矢从一侧的深草中飞出,深深的扎入了贾诩方才骑乘的战马身躯。 箭矢扎入贾诩坐骑的躯体,健硕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两只前蹄一软,翻滚着朝前撂了出去。 就在战马栽倒的同时,射出箭矢的草丛中,蹿出了三四十个黑衣汉子。 这些黑衣汉子手持长弓,蹿出来之后纷纷将弓弦拉开,朝着还骑在马背上的十多名洛阳军骑兵射出了箭矢。 一支支箭矢破开空气,朝着马背上的洛阳军飞来。 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负责保护贾诩的洛阳军骑兵几乎在黑衣人取下弓箭的同时,翻身跳下马背,纷纷躲到了战马后面。 箭矢带着破风声飞向挡住洛阳军的战马,锋锐的箭簇“噗嗤噗嗤”的扎进了战马庞大的身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顿时向四周弥漫开来。 随着一声声战马的悲鸣,挡在洛阳军骑兵身前的马匹纷纷中箭倒地。其中有几匹马,中箭后并没有倒下,而是撒开四蹄,飞快的向远处蹿去。 借着战马的遮挡,十多名洛阳军已从背后取下圆盾,将圆盾持在手中,在那群黑衣汉子一边奔跑一边朝弓箭上搭放箭矢时,纵身迎着黑衣汉子们冲了上去。 “护送中郎离开!”领着这队骑兵的军官,在冲向黑衣汉子的同时,朝两名洛阳军兵士高喊了一声。 那两个洛阳军兵士,虽说并不情愿舍弃同伴离开此处,却也晓得护送贾诩更为重要,应了一声,返身朝摔的头破血流的贾诩奔了过去。 到了贾诩近前,两个洛阳军把贾诩架了起来,先前发觉事情不对,将贾诩从马背上扑下的洛阳军,见贾诩被两个同伴架起,朝那两个同伴大喝了一声:“快走!” 发出大喝的洛阳军,摔在地上时,还不忘护着贾诩。也正是因此,贾诩的脑袋上只磕了个小口子,虽说鲜血汩汩流淌,却并无大碍,而那个洛阳军,额头前摔破了好大一块皮,鲜血早已糊满了他的脸面,就连胸前的皮甲上,都被染上了一大片血渍。 听得同伴呼喝,两名架着贾诩的洛阳军朝他们那个满脸鲜血的同伴看了一眼,在丢下一个诀别的眼神后,架起贾诩,飞快的朝着战马奔远的方向跑去。 额头上摔了一个小口子,被两个洛阳军架着,贾诩心知此次对方是有备而来,即便他留在这里,最终也不过是落个身死殒命。于是也不耽搁,双腿飞快的迈动,与那两个架着他的洛阳军一道,疾速向前奔跑。 冲出来的黑衣人,见贾诩跑的远了,领头的那人朝身后一摆手,高喊了一声:“莫要贾诩跑了!” 他的话音刚落,四五个黑衣人就甩掉手中长弓,从背后抽出长剑,纵步往贾诩逃走的方向追来。 “杀!”就在那几个黑衣人即将冲到满脸血污的洛阳军近前时,那洛阳军伸手从背后取下圆盾,提着朴刀,发出了一声怒吼,迎着那几个黑衣汉子冲了上去。 此时,其他的洛阳军兵士,已经与人数两三倍于他们的黑衣人厮杀在一处,虽说有心想要上前帮忙,却实在是自顾不暇,难以抽身。 迎着那几个黑衣人冲了上去,满脸血污的洛阳军怒吼着将朴刀高高举起,朝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劈了过去。 朴刀兜头劈来,那黑衣人赶忙抬剑格挡。朴刀劈在长剑上,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脆响。 就在黑衣人刚要抽剑反击时,那洛阳军再次大吼了一声,抡起盾牌,朝着黑衣人的头颅砸了过来。 完全没有想到洛阳军会发疯般的用盾牌砸向他的脑袋,那黑衣人吃了一惊,不过他的反应也算极快,赶忙撤后两步,身子斜斜向后,躲开了脑袋被盾牌砸中的厄运。 不过就在他刚刚避开盾牌,想要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的胸口陡然一疼,锋利的朴刀已是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窝。 一刀扎中了那黑衣人的心窝,洛阳军兵士的嘴角,漾起一抹怪怪的笑容。这笑容若是在平日,或许可以说只是捎带着些得意,可在他那满脸血污的衬托下,却显得阴森恐怖。 满脸血污的洛阳军刚要将朴刀从黑衣人的胸口拔出,另外几名黑衣人就齐齐发出了一声怒吼,提起长剑朝他扎了过来。 朴刀刚从被他杀死的黑衣人胸口抽出一半,满脸血污的洛阳军身子就猛然一震,四柄长剑分别从四个角度扎进了他的躯体。 长剑扎穿了洛阳军兵士的皮甲,贯穿了他的身躯。身上插着四柄长剑,那满脸血污的洛阳军竟是再次露出一抹怪怪的笑容。 就在几个黑衣人要拔出长剑的同时,被长剑扎穿身体的洛阳军士兵猛然转身,使出最后的力气,将盾牌朝着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抡了过去。 站在洛阳军兵士身前身后的四个黑衣人,根本没想到他被四柄长剑同时扎穿身体,竟然还能挥起盾牌,猝不及防之下,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盾。 坚硬的盾牌砸在脸上,虽说那洛阳军浑身已是没了多少力气,却还是把那黑衣人砸的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两晃,险些栽倒。 就在黑衣人身体轻晃,甩着脑袋正极力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的时候,他的胸口陡然一疼,一柄朴刀已是扎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站在一旁的另外三个黑衣人见洛阳军兵士身上被扎了四个窟窿,却还能向他们的同伴发起最后的反扑,心头一惊,正要上前帮忙,他们那同伴已是被那洛阳军士兵一刀扎穿胸口。 扎穿了那黑衣人的胸口,满脸血污的洛阳军士兵已是使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量。 他紧握着朴刀刀柄,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最终陷入了一片漆黑。 大脑的意识随着生命的流失被抽离,洛阳军兵士的身体朝前倾斜着,与那被他扎穿了心房的黑衣人一同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之后,另外三个黑衣人怪叫着,挥舞着长剑,冲到了他的尸体旁,如同疯了一般劈砍着他那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躯体。 长剑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光弧,劈砍在那洛阳军的尸身上。股股的鲜血洇透了残破的皮甲,顺着皮甲流淌,尸体旁的碧草叶杆上,都被染上了一片片殷红的血渍。 发出一声声怪叫,劈砍了好一会,那三个黑衣人才止住了挥剑的动作,一个个喘着粗气,瞪着那具在他们长剑下已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脸上犹自挂着不安和慌乱。 由于这个满脸血污的洛阳军兵士阻拦,黑衣人并没能及时追赶贾诩,当他们回过神来,想要再去追赶贾诩时,贾诩已是在两名洛阳军的护送下,逃的没了踪影。 十多名留下阻截黑衣人的洛阳军,一个个倒了下去。在他们的面前,横七竖八的躺着比他们人数更多的黑衣人。 经过一场血腥的搏杀,早已埋伏在此处的三四十名黑衣人,最后剩下的,不过是寥寥十人左右,而且还是个个浑身带伤,情状很是狼狈。 手持长剑,领头的黑衣胸前被朴刀划开了两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将他胸前的衣衫洇湿了一大片。 环顾了一圈四周,站在领头汉子眼前的,不过是来时人数的四分之一稍强,其他人,均已倒在了护送贾诩的洛阳军刀下。 “把洛阳军和兄弟们的尸体埋了!”望着站在眼前的这十来人,领头黑衣人有些无奈的对他们说道:“莫要让人看出了痕迹,完事之后,立刻离开此处!” 与此同时,逃出生天的贾诩和那两名洛阳军,正朝着东北方一路疾走。 丢失了马匹的他们,根本不敢有丝毫耽搁,只不过小半天的光景,已是奔出了二十余里。 “走不动了,歇上一歇!”终于,贾诩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住他继续奔走,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朝那两名护送他的洛阳军摆着手,不住的喘着粗气说道:“待到喘匀了气息,再赶路不迟。” 贾诩坐在了地上,两个护送他的洛阳军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一丝为难。 就在两名洛阳军想要劝说贾诩继续向前时,路旁突然传出了一声爆喝:“放下兵刃!” 第515章 进逼长安 五天后,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缓慢的朝着东北方推进。队列中的将士们,都穿着清一色的火红战袍,军队在碧绿的草地上行进,就犹如一条在葱翠草场上游移的火蛇,红的耀眼、红的鲜亮! 刘辩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走在大军的最前面。他放眼向前望去,眼前是一派苍翠的原野和远处郁郁葱葱连绵的大山。 浓郁的晚春气息,在原野中回荡,春天轻柔的抚摸着大地,整个世界都充满着蓬勃的生机。 碧绿的草地上,一朵朵黄的、白的小花,正随风摇曳着它们那翠滴滴的茎秆,绽开美艳的面庞,向人们露出了笑脸。 数万人的队伍缓慢推进着,虽说洛阳军将士们并没有刻意踏重脚步,可他们那特有的整齐步伐,每迈出一步,却还是能给大地带来少许的震撼。 “殿下!”正领着大军缓慢推进,从队伍后面冲上来一骑快马,一名龙骑卫策马冲到刘辩身侧,骑在马背上,抱拳对刘辩说道:“贾中郎遇袭,幸而被冀州军发现,张郃将军正护送中郎返回大军!” “贾诩?”听说贾中郎遇袭,刘辩猛然一怔,拧着眉头,向那报讯的龙骑卫问道:“他们到了何处?可有查明是何人袭击贾中郎?” “离大军尚有十多里!”骑在马背上,报讯的龙骑卫抱拳应道:“中郎也不晓得是何人于半道埋伏,只是说劫道的黑衣人武功寻常,并不像是刺客,倒是有些像是军中兵士!” 听了那龙骑卫的禀报,刘辩眉头拧的更紧,朝那龙骑卫摆了摆手,待到龙骑卫策马离去,他扭头向一旁的王氏姐妹和邓展说道:“随本王前去迎接贾中郎!” “军师领军继续行进!”兜转战马,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大军后阵奔去,在临行之前,给庞统丢下了一句话。 得了命令的庞统,在刘辩等人离去后,向身后的大军高声招呼了一声,领着大军继续缓慢向前推进,刘辩则带着邓展和王氏姐妹,以及一队龙骑卫,径直往贾诩前来的方向策马疾奔。 一口气奔出了六七里,远远的刘辩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人数并不是很多,顶多只有五六百人,从远处向他们眺望,能隐约看到在队伍中还有着一辆乌厢马车。 望见那支正迎面而来的队伍,刘辩晓得,他看到的定是护送贾诩的冀州军,双腿朝马腹上又是狠狠一夹,催快了战马,迎着那队人迎了上去。 邓展等人见刘辩加快了速度,也纷纷用力的夹着马腹,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领着队伍护送贾诩的,是个身穿熟铜甲,头上带着一顶熟铜盔的魁梧将军。 这将军虽说魁梧,但体格却并不显得格外庞大,只是给人一种精悍的感觉。他的脸上很是干净,古铜色的面皮上,竟是连一根胡须都没有,只有嘴唇上方,存留着一些明显刮过胡子的痕迹。 汉末时期,冶铁工业还达不到能制出刮胡刀片的精湛程度,寻常男人也是不会去刮胡子,反倒有很多男子会认为蓄着长胡子,更有男性的魅力。 带领队伍的年轻将军,不仅没有像别人那样刻意将胡须蓄起,反倒把胡子给刮了,在这个时代,着实是有些另类。 刘辩等人迎着这支队伍疾速奔来,年轻将军远远见了,也赶忙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刘辩等人迎来。 十数名冀州兵,见那年轻将军催马冲出,也连忙抖着缰绳,骑马紧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离刘辩等人尚有四五十步开外,年轻将军翻身跳下马背,双手抱拳,躬身立于路上。跟在他身后的十多个冀州兵,见他下了马,也连忙翻身跳下马背,抱拳躬身立于年轻将军身后。 “来者可是张郃将军?”到了那年轻将军身前,刘辩勒住缰绳,待到战马稳住四蹄,扭头望着立于一旁的年轻将军,向他问了一句。 “末将正是张郃!”抱拳躬身立于一旁,张郃低头应了一声,却并未询问刘辩的身份。 “有劳张将军!”得知站在面前的就是张郃,刘辩微微一笑先是抱拳朝张郃拱了拱,随后向他问道:“贾中郎身在何处?将军可否引领本王前去面见中郎?” “原来是洛阳王殿下!”刘辩自称“本王”,张郃如何还不晓得他的身份,赶忙抱拳半跪在地上,仰脸望着骑在马背上的刘辩说道:“末将不知殿下驾到,多有唐突,还望殿下恕罪!” 张郃跪下,跟在他身后的十多名冀州兵也都纷纷抱拳低头半跪在地上。 “张将军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坐在马背上,刘辩朝张郃虚抬了一下手。 双手抱着拳,张郃站起身之后,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说道:“护送中郎的将士们拼死力战,中郎只是受了些擦伤,并无大碍!殿下,请!” 朝张郃点了下头,刘辩轻轻抖了下缰绳,骑着马缓缓的向已经靠近了许多的马车行去。 刘辩领着邓展等人走出了四五步,张郃与随他前来迎接的冀州军也纷纷翻身跳上马背,陪着刘辩等人,迎着护送贾诩的队伍走去。 “洛阳王殿下驾临,众军见驾!”到了离队伍只有二十多步开外,一名跟在张郃身后的冀州兵,在张郃点头授意下,策马向队伍快速奔去,一边飞奔,他还一边高声呼喊着。 听说洛阳王驾临,护送贾诩的队伍止住了行进,数百名冀州军全都半跪在地上,远远的等待着刘辩。 坐在马车中的贾诩,正微闭着眼睛假寐,听得外面有人喊“洛阳王驾临”,一骨碌坐了起来,掀开车帘就跳了出来。 刚跳出马车,贾诩就远远的看到了刘辩。不等刘辩等人来到近前,他迈开两腿,迎着刘辩跑了过去。 由于是从马车中跳出,贾诩的鞋子并没有穿好,他只是将鞋子一趿,就迈腿往前飞奔,才跑了没两步,鞋子就被他甩到了一旁。 回头看了一眼掉落的鞋子,贾诩并没有去将鞋子重新穿上,而是扭过身,继续迎着刘辩飞奔。 到了刘辩近前,贾诩双手抱起拳,将身子深深躬下,带着些哭腔,对刘辩说道:“殿下,臣下险些再不能见到殿下!” “中郎!”贾诩跑到跟前,刘辩翻身跳下马背,快步走到贾诩身前,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凝视着贾诩的脸,对他说道:“贾中郎受苦了!” “殿下!”双手被刘辩握着,贾诩抬起头,与刘辩对视着,对刘辩说道:“曹孟德已然率军出发,前往长安。” “本王晓得了!”得知曹操率军前往长安,刘辩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悦,而是微微蹙着眉头,向贾诩问道:“半道伏击中郎者,究竟何人?” “臣下不知!”刘辩问起暗中设伏者的身份,贾诩摇了摇头,眉宇间露出一丝愤懑,对刘辩说道:“只是他们好似晓得臣下要从那里经过,早已设下埋伏。若非如此,护送臣下的卫士们,应是可以应付!” 提到护送他的那十多个洛阳军,贾诩的脸色越发灰暗,他再次低下头,嘴唇动了几动,才接着对刘辩说道:“若非卫士们死命拼杀,臣下恐怕早已殒命身死!” 握着贾诩的双手,刘辩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对贾诩说道:“中郎此番前往濮阳,说服曹孟德起兵,已是劳苦功高。便随本王率军前往渔阳,待本王将幽州交于本初之手,我等回到洛阳,再细细计较此事!” “诺!”刘辩说了这番话,放开了贾诩的双手,贾诩连忙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向贾诩交代完毕,刘辩扭头看着护送贾诩来到此处的张郃,对张郃说道:“张将军护送中郎,一路劳顿,请随本王前往军中,本王自有厚赏!” “多谢殿下!”刘辩身为洛阳王,就算是袁绍亲自来了此处,也是断然不敢拒绝他的提议,张郃生为袁绍部将,自是不敢托大,在刘辩提出邀请他前往军中时,他赶忙向刘辩谢了一声。 刘辩接到贾诩的同时,在长安城外,数万兖州军已是列起阵型,将长安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兖州军的中军帅旗下,一身戎装的曹操,手按剑柄,身躯笔直的挺立着,一双眼睛死死的凝视着远处城墙上那招展的火红大旗。 李傕、郭汜占据长安,并没有像董卓那时一样,将大汉朝的火德大旗改为水德。也正是因此,长安城墙上迎风飘舞的大旗,才不是董卓乱政时的墨色旗帜,而是一片通红。 “仲德!”望着远处的城墙,曹操眼睛微微眯了眯,向站在身后的程昱说道:“我军远道而来,人数并不占优!若我是李傕、郭汜,定会趁我军立足未稳,而展开决战。可长安城门紧闭,他们并无决战意图,不知仲德如何看待?” “李傕、郭汜不过短视小人!”站在曹操身后,抱拳躬身朝他行了一礼,程昱对曹操说道:“我军围城,虽说洛阳王已是下令要弘农郡运送粮草补给,可粮道一旦为人截断,恐怕会对我军不利!为今之计,曹公当向郭汜示好,助其击破李傕……” 程昱如此一说,曹操愣了一下,扭头望着他,过了好一会,脸上才露出笑容,对程昱说道:“仲德好计,只是那郭汜、李傕闭城不出,前去说服郭汜之人该当如何入城,派何人前去方可事成?” 第516章 说服郭汜 站在曹操身后,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墙,程昱沉默了好一会,才抱拳躬身对曹操说道:“明公眼下正是用人之时,志才又不幸崩殂,下僚愿为明公分忧,入长安说服郭汜!” “仲德!”程昱说出他愿前往长安,曹操连忙转过身,握住他的双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仲德乃是某之臂膀,此去多有凶险,某如何……” “明公只管宽心!”曹操的话说了一半,程昱就接过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下僚此去,定当说服郭汜大开城门,迎明公入城!” “有劳仲德!”松开程昱的双手,曹操朝他抱起双拳说道:“某在此处,等候仲德,待到长安城破,某当为仲德庆功!还望仲德,此行万万小心!” “明公告辞!”抱拳给曹操回了一礼,程昱转过身,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朝军营外走去。 到了辕门处,他翻身跳上一匹兵士牵来的骏马,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也不等护送的兵士,径直朝着城门奔去。 “将军,快看!有人过来!”程昱策马奔向城门,城墙上的一个守城兵士抬手朝他指着,向不远处的一员武将高喊了一声。 听到那兵士的喊声,武将赶忙跑到城垛边,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城下望了过去。 当他看到程昱单独一人,骑马来到城下的时候,他眉头紧紧的拧着,嘴里下意识的咕哝了一句:“此人好大胆,竟敢孤身来到城下,不晓得他来此作甚!” “某乃曹公幕僚,奉曹公之命前来拜会车骑将军与后将军!”到了城下,程昱抬头望着城墙上探出脑袋的武将,向那武将喊道:“还望将军快开城门,容某入城!” “陛下曾有旨意!”双手按着城垛,城头上的武将朝程昱喊道:“曹公兴无妄大军围城,实乃悖逆之举,念曹公世代忠良,陛下不欲追责。还望先生转告曹公,立即撤兵,方可议和!” “哈哈!”武将的话音刚落,城墙下的程昱就仰脸望着他大笑了两声,对他说道:“将军所言谬矣!眼下长安城内混乱不堪,若曹公当真意欲攻城,以城内之军力,可能抗拒?如此,又怎可说曹公兴悖逆之师?曹公此来,为的乃是平息干戈,并不欲强行攻城,占据长安!” 站在城墙上的武将听到程昱如此一说,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程昱所言,若是长安城外的人听了,或许会觉着他不免有些危险耸听、太过自大。 可长安城内的守军,却是人人晓得。自打李傕诛杀了樊稠,与郭汜互相攻伐,长安城内兵马耗损颇多,而且军心涣散,根本没有多少战力。 若曹操真的下令攻城,凭着城墙上的这点守军,恐怕也是撑不了多久,长安就会被曹操攻破。 站在城墙上,那武将沉吟了片刻,接着向驻马于城下的程昱问道:“敢问先生,此来究竟意欲何为?” “听闻车骑将军同后将军于城内相互攻伐!”程昱抬起头,望着那探出脑袋的武将,向他喊道:“某已有言,曹公并无进驻长安之意,只是担忧二位将军争斗,最终两虎皆伤,会牵连陛下。曹公为此寝食难安,特意不远千里前来调停,不想却遭二位将军猜疑!这位将军,请放某入城,某前去面见二位将军,一切定有分晓!” 守城的将军职务卑微,自是不敢轻易放程昱入城。听得程昱如此一说,他迟疑了一下,心知以他的官职难做决断,才对程昱说道:“先生少待,末将前去知会后将军!” 听得守城将军如此一说,程昱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次是来对了。城上的守将,恰好是郭汜的麾下。 “有劳将军!”抱拳朝城上的守将拱了拱,程昱向他道了声谢,便再没言语,只是骑着马,静静等候。 兖州军军营内,曹操站在中军帅旗下,望着城墙下驻马而立的程昱,额头上已是涔涔的冒出冷汗。 戏志才病故,眼下他身边只有程昱一人可用。曹操爱才,并非虚名,看着程昱暴露于城上守军的弓矢射程之下,曹操心内不免多了许多担忧。 驻马立于城墙之下,程昱大约等了一炷香的光景,城墙上探出一个人的脑袋。 “某乃后将军郭汜!来者有话,只管道来!”那脑袋谈出城垛,向等在城下的程昱喊道:“若是说的不合情理,某即刻便下令将汝乱箭射杀!” “后将军!”望着城墙上探出的脑袋,程昱仰面抱拳朝郭汜拱了拱,对郭汜喊道:“将军立于城上,某立于城下,如此怎可议事?莫非将军还怕某一人入城,便会拿下这长安不成?” “放肆!”程昱的话音刚落,郭汜就拧着眉头,朝他恶狠狠的喝道:“汝一人乃是区区蝼蚁,本将军又怎会放在眼里?” “既是如此,将军因何不开城让某入内?”放下抱拳的双手,程昱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对郭汜说道:“曹公大军距此甚远,即便某将城门诓开,大军趁势掩杀,将军也可在大军赶到之前将城门紧闭。莫非将军以为,曹公麾下将士,皆为飞天遁地之神人?” “哈哈!”被程昱出言相讥,郭汜顿感脸面有些放不下来,程昱的话音才落,他便仰脸大笑了两声,向身后跟着的守城武将说道:“将城门打开,请他入内!” “诺!”郭汜下令打开城门,那武将自是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抱拳应了一声,向身后的兵士吩咐道:“打开城门!” 那兵士得了命令,赶忙应了,飞快的跑下了城墙。 不过片刻光景,许多天来一直紧闭的长安城门发出了刺耳的木轴转动声,缓缓的打了开来。 城门刚打开,程昱就抖了下缰绳,两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策马向城门奔去。 在城门打开之时,郭汜的眼睛始终凝望着远处战旗招展的兖州军,直到程昱进了城内,城门缓缓闭上,见兖州军始终没有动静,他才在心底长长的吁了口气。 进了城内,程昱下了战马,在一名守城军官的引领下,快速上了城墙。 立于城垛边的郭汜,听得阶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过头望着阶梯的入口,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上了阶梯,程昱一眼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蘸金鳞片甲的将军正冷冷的望着他。 见了那将军,程昱快步迎了上去,到了离那将军尚有三四步开外,他停下脚步抱拳躬身对那将军说道:“曹公麾下寿张令,拜见后将军!” “寿张令!”受了程昱一拜的并非别人,正是郭汜,他眼睛微微眯了眯,把程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几许轻蔑的说道:“莫非曹孟德帐前无人?竟是要一区区县令前来与本将军相见!” “回禀后将军!”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程昱态度很是恭谨的对郭汜说道:“曹公本不欲命下僚前来,只是军中之事紧要,他人均脱身不得,唯有下僚颇为闲适。与将军相见,早解嫌隙也是急切之事,曹公实是不得已才命下僚前来拜会将军!” “方才你不是说曹公要为本将军和李傕那厮调停?”拧着眉头,目光直逼着程昱,郭汜嘴角牵了牵,冷冷一笑,向程昱问道:“如何又成了专程拜会本将军?” “后将军借一步说话!”朝左右环顾了一圈,程昱压低了声音,向郭汜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郭汜说道:“曹公命下僚前来,乃是有要事与将军相商!” 满脸狐疑的打量着程昱,过了好一会,郭汜才将衣袖一甩,冷哼了一声,对程昱说道:“借一步便借一步,本将军还能怕了你这两手无缚鸡之力的生不成?” 跟着郭汜,到了城墙上相对偏僻的角落,程昱抱拳躬身,再次向郭汜行了一礼,随后又环顾了一圈左右,压低了声音,对郭汜说道:“下僚前来,乃是因曹公要送一桩富贵于后将军!” “富贵?哈哈!”听了程昱的话,郭汜仰头哈哈一笑,很是不屑的对程昱说道:“本将军麾下兵马数万,而今又贵为后将军,还有怎样的富贵,须曹公送于本将军!” “丞相呢?”郭汜的话音才落,程昱就满脸笑容的望着他,将声音压到很低,向他问道:“若是曹公愿举后将军为当今丞相,后将军以为这桩富贵如何?” “莫非曹公心有此意?”与李傕相互攻伐,本就是双方争夺权力,丞相这个位置,对郭汜来说,自是有着极强的吸引,只是他心内对曹操还是有着很深的疑忌,待到程昱把话说完,很是狐疑的向程昱问道:“曹公因何不自家坐上丞相之位,却是要将这桩富贵平白赠于某?若是曹公攻破长安,做了丞相,这天下岂非他一人做主?” “曹公坐镇兖州,麾下精兵数万,已是权高位重!”程昱笑着摇了摇头,向郭汜反问道:“如今天下不稳,是做个丞相操劳还是坐镇一方操劳?” “自是做丞相操劳!”程昱话刚问出口,郭汜就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如此便是了!”待到郭汜答了,程昱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怪怪的笑容,接着对郭汜说道:“将军做了丞相,自是不会薄了曹公。曹公在朝中有将军,便是如鱼得水,如何还会想着挤入这是非之地?” “容某好生想想!”听了程昱的一番话,在与李傕争斗中明显出于下风的郭汜顿时有些心动,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才对程昱说道:“这两日便请先生于城内住下,末将有些事情,当须请教先生!” “下僚自当遵命!”郭汜改口称他先生,程昱晓得,此次说服郭汜,已是有了**成可能,只要不出纰漏,用不多久,曹操便能兵不血刃的占领长安。 第517章 请殿下入主幽州 兖州大军包围长安,程昱只身进入长安城,说服郭汜联合曹操攻打李傕。洛阳军却已是在刘辩的率领下,推进到了渔阳附近。 渔阳城外,战旗飘飞,遍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威猛之士! 在渔阳以北,公孙度的大军驻扎于城外五里处,而渔阳城东,则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冀州军大旗。 数万洛阳军,抵近渔阳,刘辩下令大军在距冀州军两里开外的旷野上就地驻扎。 刘辩下令于野外驻扎,多数洛阳军将士忙着搭建营帐,也有少量洛阳军,正在垒砌着锅灶,准备埋锅造饭。 军营内,遍处都是忙碌的洛阳军将士。 立于军营西北侧边缘,刘辩眺望着远处的渔阳城,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渔阳城头上,蓟州军的旗帜早已被拔除,昭示着这座城池早已改旗易帜。让刘辩感到颇为意外的是,城墙上并没有插上袁氏的战旗。 光秃秃的城头上,莫说不见飘飞的战旗,就连一个守城兵士的身影也是没有,整个渔阳就好似一座无人镇守的废城。 “殿下!”正望着渔阳城,刘辩的身后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刘辩扭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身穿鳞片甲的管青,正手按剑柄站在他的身后。 原先立于刘辩身后的王氏姐妹,见管青过来,纷纷向侧旁站了一步,给管青让出了位置。 走到刘辩身后,管青扭头望着远处的渔阳城,轻声对刘辩说道:“青儿还记得当日殿下带着青儿,是如何像大鸟般从城墙上飞度!” 管青的声音虽是不大,一旁的王氏姐妹由于距离甚近,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当她们听到管青说如同大鸟般从城墙上飞度时,姐妹俩的眼睛都瞪的好似铜铃一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到了刘辩的身上。 也难怪她们会露出如此惊愕的神情,在她们的认知中,人绝不可能会飞行。若是别人说这些话,姐妹俩或许还会心存怀疑。可话从管青口中说出,而且说的还是她们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认定是无所不能的洛阳王所为,姐妹俩就已是深信不疑了! 她们所疑惑的,只是刘辩如何做到能飞出城墙,而且还是带着管青一同飞行。 发现姐妹俩正满脸惊愕的望着他,刘辩微微一笑,朝后伸出手,搂住管青的纤腰,将管青搂到身前,抬手指着远处的城墙,把话题岔开,向管青问道:“青儿可想再去那荷塘中戏耍一番?” 提及荷塘,管青立刻便想起当日她和刘辩游过荷塘逃走的一幕,俏脸微微一红,低下头,没再言语。 “当日渔阳凶险万分,如今却也是波澜汹涌!”搂着管青,刘辩轻轻叹了一声,对她说道:“城上无有战旗,必定是袁氏兄弟与公孙度协力攻破城池,却无法决断何人当入主此城,才至如此!” 依偎在刘辩胸前,管青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渔阳。 当初她与刘辩被公孙瓒挟持,进了渔阳。若非刘辩进退有度,选择了绝佳的时机逃离,恐怕他们早已被公孙瓒操控,永无翻身之日。 望着远处的城池,管青的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清楚的记得,正是因为当日同刘辩落荒于此,才使得刘辩叩开了她的芳心,成就了一番沙场情缘! “启禀殿下,袁熙将军求见!”怀里搂着管青,刘辩与管青正望着渔阳城,回想着当初在这里曾遭遇的一切,一名龙骑卫飞快的跑到刘辩近前,抱拳向他禀报了一句。 得知袁熙求见,刘辩朝那龙骑卫摆了下手,放开搂在怀中的管青,对那龙骑卫说道:“请袁将军前来相见!” “诺!”龙骑卫应了一声,抱拳躬身退后了两步,接着才转过身,飞快的朝牙门方向跑去。 没过多会,这个龙骑卫又折了回来,一身戎装的袁熙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快到刘辩近前,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柳和王榛跨步上前,挡住了袁熙的去路。 看了看挡在身前,一身男子装束的两个美人儿,袁熙的眼神中,竟是连半点亵渎的神色都没有。心知王氏姐妹是要他交出佩剑,他赶忙把手伸到腰间,去解悬于腰间的长剑。 “不必了!”就在他的手刚按到佩剑上,还没将剑解下时,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挡在他身前的王柳和王榛说道:“小将军可佩剑相见!” 得了刘辩这句话,王柳、王榛手按着剑柄,同时向后退出一步,给袁熙让出了通路。 二人让到一旁,袁熙抱拳分别向二人行了个礼,跨步走到刘辩身前,再次抱拳躬身,朝刘辩深深一揖,对刘辩说道:“末将拜见殿下!” “本王新至,小将军便前来求见,想来定是有要紧事体!”朝袁熙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对他说道:“但凡有事,小将军只管明言!” “殿下!”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袁熙说话时,神色中还流露出些许的忐忑,顿了一顿,才对刘辩说道:“殿下来此之前,我军与辽东军数次产生摩擦,几乎兵戎相见……” “哦?”袁熙如此一说,刘辩顿时晓得他是来告公孙度的状,点了点头,打断了袁熙的话,向他问道:“本初可有来此?” 刘辩没有追问两军险些兵戎相见的原因,反倒是问起袁绍有没有来到,袁熙愣了一下,随后才对刘辩说道:“家父尚未至此,末将已命人前去告知家父,请他尽速赶来,若算日程,两日后当可到达!” “两军险些兵戎相见之事,待到本初来到,再做计较!”得知袁绍两天后应该会到,刘辩朝袁熙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小将军莫要忧恼,届时本王自会公断!” 抱拳躬身立于刘辩身前,袁熙没再说话,不过脸上却流露出了些许为难。 刘辩曾允诺过袁绍,攻破公孙瓒,公孙瓒所辖地域,皆交由袁绍管辖。袁熙倒是不担心刘辩会出尔反尔,他担心的,是辽东军就在眼前,到时会横生枝节。 “启禀殿下,辽东太守公孙度及其女公孙兰求见!”袁熙正抱拳躬身立于刘辩身前,不晓得该告退才是,还是该在此处多逗留片刻才是,又一名龙骑卫跑了过来,抱拳向刘辩禀报了一句。 “请小将军先行回营!”得知公孙度和公孙兰求见,刘辩朝袁熙摆了下手,对他说道:“一切待到本初来此,我等再做计较!” “诺!”公孙度和公孙兰,虽是与冀州军协同攻破了渔阳,可城破之后,却没少和袁氏兄弟产生摩擦,袁熙也晓得留在此处甚为不妥,赶忙应了一声,向刘辩告退道:“末将先行告退!” 朝袁熙点了下头,目送着他走的远了,刘辩才向报讯的龙骑卫摆了下手,对那龙骑卫说道:“请公孙太守父女相见!” 龙骑卫应了一声,返身飞快的跑向牙门。也是没过多会,他就带着两个人折了回来。 走在前面的那人,约莫四十多岁,体格魁梧,脸颊上横亘着一条长长的疤痕。虽说距离甚远,刘辩却能感觉的到,从那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 跟在那人身后的,是个穿着月白长衫,外面套着银色鳞片甲,发髻高高挽起的女将军。 这女将军,刚走到远远能看见刘辩的地方,娇美的脸庞上,就漾满了笑容。一双美目,望着刘辩,也是顾盼生情。若是不晓得的人看了她脸上的神情,还会以为她和刘辩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看着在龙骑卫引领下快步朝他走来的一男一女,刘辩认得走在后面的,便是曾经意图对他不利、后来转而同他达成盟约的公孙兰。 认出了公孙兰,走在前面的中年将军,不消说,刘辩已是晓得,他便是雄踞辽东的公孙度。 父女二人快步走到离刘辩尚有十多步的地方,不等王氏姐妹迎上,二人已是解开了腰间的佩剑,待到王柳、王榛上前,便双双将佩剑高举过顶,很是恭谨的递到姐妹二人手中。 与袁熙不同,公孙度父女交出佩剑时,刘辩并未阻拦。 刘辩心内很是清楚,无论将来如何,就眼下的形势来说,袁氏父子对他还是一片忠心。而公孙度父女,之所以兴辽东之兵,协同他攻破公孙瓒,恐怕是有着更多利益上的考虑。 待到二人交出佩剑,刘辩朝他们点了点头,向公孙度问道:“这位想必便是辽东公孙太守?” “臣下公孙度,叩见殿下!”刘辩出口询问,公孙度连忙跨步上前,到了距离刘辩只有两三步的地方,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仰脸望着刘辩说道:“早先从小女处听闻殿下意欲讨伐公孙瓒,臣下身为汉臣,自是要为汉室效忠。蒙殿下洪福庇佑,而今已是攻破渔阳,只待殿下前来入主!” 公孙度半跪在地上,随他一同前来的公孙兰也紧跟着跪在他的身后。不过此时的公孙兰,却不像刘辩以往认得的那般表现出精明干练,而是矜持了许多,在公孙度说话时,她始终保持着半跪抱拳的姿势,竟是连吭都没多吭上一声。 “二位请起!”朝公孙度父女虚抬了一下手,待到二人起身,刘辩面带和善的笑容,对公孙度说道:“久闻公孙太守威名,如今一见,果真是人如其名,实乃镇守一方之雄才!” “多谢殿下夸赞!”被刘辩赞了一句,公孙度抱拳躬身,再次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臣下此番前来,乃是恳请殿下尽早入城!” “哦?”袁熙前来向刘辩告状,刘辩已是晓得辽东军和冀州军在他来之前因城池归属产生了摩擦,得知公孙度前来,本以为公孙度也会向他发些牢骚,却没想到,公孙度不仅没有牢骚满腹,反倒是很平静的请他入主渔阳,心内颇感纳闷,向公孙度问道:“将军此言何意?” “幽州,北接夷狄之地,常年遭受夷狄袭扰!”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公孙度很是诚恳的对刘辩说道:“公孙瓒已伏诛,此地不可长久无主,殿下乃是汉室正统,还望殿下尽快入城,接管幽州,方可保得夷狄不敢南顾!” 第518章 找辽东军讨人 远处成片的战旗迎风猎猎飘舞,洛阳军军营的牙门外,刚拜会过刘辩的公孙度和公孙兰,翻身跳上了随行卫士为他们牵来的战马。 “父亲,你看洛阳王如何?”骑上马背,在一队卫士的簇拥下,父女俩缓辔朝着辽东军驻扎的方向走去,走出没多远,公孙兰就扭头望着与她并骑而行的公孙度,问了一句。 “老谋深算,不可估量!”微微蹙着眉头,公孙度望向前方,眼睛微微眯了眯,对公孙兰说道:“日后切不可与洛阳王为敌!” “洛阳王有心将幽州交于袁绍之手!若是如此难以对付,欲从他手中得到好处,恐怕不易!”扭头望着公孙度,公孙兰神色中带着些许不甘的说道:“我辽东大军此番出征,不在幽州占据一席之地,岂不是无功而返?” “呵呵!”公孙兰的话音刚落,公孙度就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兰儿可晓得洛阳王已然到了城下,却为何不入城?” “他不是已经允诺父亲,明日一早入城?”公孙度突然提起洛阳王不入城的事,公孙兰紧紧的拧起柳眉,对公孙度说道:“莫非此间另有深意?” “洛阳王在观望,观望我等与袁氏兄弟可有冲突!他要的乃是幽州安宁,以此节制中原诸侯。我等只须小小搅闹一场,便可表明须得些好处的心迹!”一边缓辔向前走,公孙度一边微微眯了眯眼睛,对公孙兰说道:“稍后回到军营,你即刻安排一些兵士,到冀州军与我军驻地之间擒几个袁家的兵士,务必要向行事之人交代清楚,切不可伤了他们性命!” “诺!”公孙兰冰雪聪明,公孙度的话已是说的再明了不过,她自是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赶忙应了一声,跟着公孙度,加快了一些速度向辽东军的军营奔去。 半个多时辰之后,在辽东军大营和冀州军大营之间的一块空地上。 三个冀州军兵士,正手持着弓箭,猫腰蛰伏在草丛内,静静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草窠。 那片草窠不时的会抖动两下,草叶儿抖动时,发出与风掠过时完全不同的“沙沙”声。 趴在最左边的冀州兵,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当草窠动起来的时候,他紧紧的攥着拳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前方,手心里竟是都攥出了汗珠。 在他身旁趴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感觉到一旁年轻士兵紧张的浑身微微发抖,老兵伸出手,朝年轻士兵的手上捏了一把。 手被老兵捏了一把,年轻士兵小心翼翼的扭过头,朝老兵看了一眼,虽是没说话,眼神里却流露出些许感激。 “崩!”正扭头看着一旁的老兵,另一名将长弓拉成满月状的冀州军突然松开了拉着弓弦的手,随着一声弓弦颤动的响声,一支箭矢如同闪电般穿过草丛,飞向了颤动着的草窠。 “射中了,射中了!”箭矢飞入草窠,紧接着一支身上扎着羽箭的兔子便从草窠中蹿了出来,没跳两步倒地死了,那年轻冀州兵见状,欢叫着跳了起来,抬脚就朝那只兔子跑了过去。 “站住!”刚跑到被射死的兔子旁,几名早就蛰伏在草丛中的辽东军就蹿了起来,将那才弯腰把死兔子提在手中的冀州兵给团团围住。 “到我辽东军驻地,竟敢张弓搭箭,将他们擒了!”领着这队辽东军的军官,跨步走到年轻兵士的身前,劈手从他手中夺过了那支身上还插着箭矢的死兔子,向身后的辽东军兵士们低喝了一声。 十多名辽东军兵士齐齐应了,其中六七人转身朝那两个眼看着同伴被辽东军抓住,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正愣在那边的冀州兵。 几名辽东军冲到那两个冀州兵身旁,其中俩人蹿到那两个冀州兵身后,抬脚便朝他们腿弯踹了过去。 腿弯被踹,两个冀州兵“噗嗵”跪倒在了地上,就在他们要站起身与那几个辽东军理论时,另外几个辽东兵上前按住了他们的肩膀,随后便把他们手臂拧到了身后。 “你等作甚?”被扭住了手臂,一个冀州军兵士扭头瞪着领头的辽东军,向他吼道:“此处乃是两军驻地交界,我等只是来擒只兔子给兄弟们打打牙祭,为何擒拿我等?” “带走!”由于擒住这三个兵士的地方,离冀州军大营很近,辽东军军官不敢耽搁太久,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朝扭住那几个兵士的辽东军一招手,下令将人立刻带走。 “站住!”就在辽东军擒了人,要把人带走的同时,冀州军军营方向,传来了一声大喝,一员武将领着数十名冀州军,飞快的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见有冀州军来了,领头的辽东军军官赶忙把手一摆,带着这十多个辽东军,押着被他们擒获的三个冀州兵,飞快的朝辽东军的军营跑去。 被他们扭住的三个冀州兵,一边被拖拽着向前跑,一边还挣扎着,想要挣脱辽东军的控制。 可辽东军终究人多,他们的挣扎显得很是无力,最终还是被拖拽着跑向了辽东军的军营。 领着一队冀州兵跑过来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脸上皮肤都打着许多褶子的魁梧将军。 冲到刚才那几个冀州兵被抓走的地方,那将军止住脚步,向身后跟着的一群兵士喊道:“回去!点齐兵马,随本将军前去要人!” “诺!”眼看着同伴被辽东军抓走,这群冀州兵早已是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有人做主,领着他们去和辽东军打上一架,得了将军这声喊,立刻便有好几个人应了一声,掉头朝军营方向奔去。 几个冀州军兵士正往回跑着,从冀州军军营内冲出一骑快马,马背上坐着的,正是先前曾到洛阳军军营,向刘辩告状的袁熙。 “你等且住!”从冀州军军营冲出,袁熙一边策马朝着带领数十名兵士追赶辽东军的将军飞奔,一边喝住打算回去叫人的兵士,并向那将军喊道:“文丑将军!洛阳王殿下已然扎营,我等可寻殿下讨个公道,切莫造次!” 听到袁熙喊话,文丑眉头紧紧的拧着,见那几个正打算返回军营的兵士停下了脚步,拧着眉头,朝那几个兵士喝到:“你等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回去叫人!” 被文丑这一喝,那几个已经停下脚步,满脸不甘的冀州军兵士,顿时喜上眉梢,再不顾袁熙就在当前,赶忙扭头朝军营跑去。 眼见着那几个兵士往军营方向跑,袁熙也是无可奈何。他虽是袁绍二子,可在军中,威望要远远低于身为河北四庭柱之一的文丑。 河北名将,虽说是号称四庭柱,高览、张郃二人的威望只是寻常,平日里还要顾忌些袁氏兄弟。 可颜良、文丑二人,由于常年领军打仗,彼此关系又相当紧密,且向来被袁绍倚重,并不是很看待袁绍的几个儿子。 眼见着麾下兵士被辽东军抓了去,文丑早已是暴怒不已,只等人马到齐,便要一举杀进辽东军之中,将人营救回来,挣回颜面。哪里还会听得下去袁熙对他说些甚么。 是以在袁熙喝住那几个报讯兵士的时候,他当即便给了袁熙个没脸。 骑马冲到文丑近前,袁熙虽说是觉着脸面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勒住缰绳,低头看着站在马旁的文丑说道:“将军,公孙度乃是要激我等动怒,他好从中渔利。将军一时不忍,定会坏了大事!” “大事?鸟大事!”文丑双手叉着腰,仰脸望着还骑在马背上的袁熙,瞪圆了环眼,冲他吼道:“辽东军方才抓了我军三个兵士,公子当晓得,若是不将那几个兵士个捞了回来,将士们如何会心服?公子怕惹出了祸事,末将倒是不怕!待到末将领人将那几个兵士救出来,再拧了公孙度的头颅,给公子盛夜香!” “万万不可!”晓得若是不拦着,以文丑的火爆脾性,定会惹出一场大祸,待到文丑话音刚落,袁熙就赶忙喊道:“将军断不可如此莽撞……” “有甚莽撞!”袁熙的喊声尚未落下,后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个穿着鳞片甲的冀州军将领正策马朝袁熙这边奔来,二人一边狂奔,跑在前面的那人一边喊道:“兄长若是不愿担这干系,小弟一力承担!” 策马跑在前面的不是别个,正是袁熙的三弟袁尚,跟在袁尚身后的将军,体格与文丑相差无几,只是脸面上的皮肤要比文丑细腻了许多。 这将军面皮微微呈着紫膛色,下巴上飘着一缕约莫五六寸,并不算很长的胡须。 “三弟,颜良将军!”听到喊声,袁熙回过头,向刚勒住马的二人抱拳拱了拱,对袁尚说道:“三弟此言谬矣,若是我军大举向辽东军逼近,双方难保不会厮杀一场,届时殿下责怪下来……” “自小我便尊敬二哥!”不等袁熙把话说完,袁尚就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许讥诮的说道:“不想二哥如今竟是没了血性!让我这做弟弟的,很是汗颜!” 说着话,袁尚向站在袁熙马旁的文丑和跟在他身后的将军喊道:“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即刻点齐兵马,随某前去辽东军阵前讨人!若是殿下怪罪下来,本公子一力承担!” 第519章 一触即发 洛阳军帅帐中,刘辩跪坐于主位,王氏兄妹笔直的立于他的身后,管青跪坐于他左侧下首。 在刘辩对面一张草席上坐着的,正是此次出征的军师庞统。 “今日袁熙来到军中,向本王状告公孙度!”盯着庞统那张生的很不规则的脸,刘辩躯干挺的笔直向他问道:“那公孙度来此,却是半句未提与袁氏的过节,只是请本王早日入驻渔阳,说是渔阳临近夷狄之地,不可长久无主。以军师看来,此事何解?” “我军到得城下,却不入城,以公孙度之阅历,定是晓得殿下出于何意!”与刘辩对视着,庞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对刘辩说道:“公孙度深知殿下不入城,便是要观望辽东、冀州两军形势,以防辽东军占据幽州。” “殿下未有入城,那公孙度定会惹些事端!”静静的聆听着庞统说话,刘辩并没有插嘴,庞统则接着说道:“他无非是想从殿下这里得些好处,断然不敢将事态搅大,以致难以收手。殿下不必介怀,想来不出今晚,辽东与冀州两军必会生出一些搅闹!” “袁氏兄弟对公孙度早是心生不满,若他搅事,本王恐怕须去调停?”庞统说出辽东与冀州两军会生出事端,刘辩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丝不甚介意的神色,对庞统说道:“未想到,本王没有即刻入城,也会惹出这些麻烦!” “殿下万不可前去!”刘辩的话音才落,庞统就赶忙阻止道:“若是殿下前去,公孙度便是抓住了殿下的软肋,届时漫天要价,殿下该当如何处置?” “军师何意?”原本打算假若公孙度真如庞统说的那样惹出事来,他便要亲自前去调停的刘辩,听得庞统如此一说,连忙向庞统问道:“本王若是不去,两军真个开战,如之奈何?” 庞统尚未来及回答刘辩,帅帐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待到脚步声在帐外止住,一个兵士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启禀殿下,袁尚领着颜良、文丑,率万余冀州军抵近辽东军大营,眼见便要打进辽东军军营。公孙度命人前来,恳请殿下前去调停!” “入内说话!”听到兵士说的话,刘辩先是和庞统相互对视了一眼,心内不免也暗自佩服庞统的料事能力,随后便向帐外喊了一嗓子。 得了刘辩吩咐,带回消息的龙骑卫掀开帐帘,跨步走入帐内,先是抱拳向帐内众人分别行了一礼,随后躬身对刘辩说道:“辽东军一队巡逻兵士,在两军交界处擒了冀州军三个猎捕兔子的兵士。袁家三将军闻之勃然大怒,已是率军前去讨要被擒的兵士去了!” 龙骑卫带回的消息,让刘辩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公孙度惹事,竟会找了如此蹩脚的法子。在两军驻地之间的野地中擒了三个抓兔子的冀州军,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公孙度是在故意找茬。 若是刘辩想要粗暴解决此事,只须命人前去公孙度军营,将人搜出便可安抚袁氏兄弟。不过这样一来,恐怕公孙度心内却是会有另一番考量。 也正是因此,刘辩并未当即做出决断,而是朝那龙骑卫摆了摆手,待到龙骑卫退出帅帐,才向庞统问道:“军师以为如何?” “殿下若不调停,无论袁氏兄弟还是公孙度父子,心内对殿下难免都会轻视!”低头略略沉吟了一下,庞统才对刘辩说道:“殿下可请子龙前来!” “来人!”庞统提起赵云,刘辩立刻便向帐外喊了一声。 待到守在帐外的兵士进入帐内,不等那兵士向他行礼,刘辩就对那兵士说道:“你即刻去请赵云将军前来!” “诺!”兵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帅帐。 刘辩与庞统在帐内等候赵云,辽东军军营外,数万冀州军,在袁尚的率领下,列起了整齐的整列,与军营内的辽东军对峙。 站在冀州军阵列最前面的,是手持大盾的重步兵。所有重步兵,都将大盾挡在身前,手中提着短矛,短矛的矛尖斜斜向上,指着辽东军军营。 在重步兵背后列阵的则是手持长弓的弓箭手。每个冀州军的弓箭手,都是左手握着弓柄,右手捏着一支羽箭,做好了随时搭箭向辽东军发射的准备。 辽东军的军营内,虽是有五万将士之多,可前来阻截冀州军,与冀州军对峙的,不过寥寥数千人。 而且来到军营边缘的辽东军,并无重步兵和骑兵,清一色的全是弓箭手。 如此阵势,只要冀州军发起冲锋,以双方近到几乎鼻息相闻的距离,顷刻间,在军营内侧列阵的辽东军便会被冀州军杀个干净。 驻马立于袁尚身旁,望着辽东军军营,颜良微微蹙起眉头,向袁尚凑近了一些,小声对袁尚说道:“公子,以末将看来,好似有些不对!” “有甚不对?”不待袁尚说话,立于他另一侧的文丑就睁圆了眼睛,朝颜良瞪了一眼,没好气的对颜良说道:“莫非你也如二公子一般,一心只等着那洛阳王前来为我等主持公道?” “鸟!”文丑的话才出口,颜良就回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对他说道:“你我领军多年,可曾见过两军对峙,只以弓箭手为前阵者?若非公孙度傻了,便是其间有着阴谋,公子聪慧,定可看出端倪。你这丑厮,在此只管聒噪甚么?” 被颜良骂了一句,文丑又瞪了他一眼。不过转念一想,颜良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于是也就没再说话。 驻马立于二人中间的袁尚,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望着辽东军的军营,眉头始终是紧紧的拧着。 辽东军摆出的阵列,着实颠覆了他对作战阵型的认知。尤其是辽东军阵列前面那一身戎装、骑着一匹枣红骏马的女将军,更是让袁熙感到心内憋闷不堪。 摆出这样的阵列,只能说辽东军是在向袁尚透露两个讯息,一个讯息是辽东军并不想厮杀,另外一个,便是辽东军压根没把袁尚等人放在眼中。 若辽东军只是不想厮杀,那便罢了,假如他们并非不愿厮杀,而是根本没将袁尚放在眼中,无论是出于颜面还是为了救回那三个兵士,袁尚都是不得不领军杀进辽东军军营。 “敢问小将军,因何来此!”正拧起眉头望着辽东军阵列前的公孙兰,一身戎装的公孙兰便开口向袁熙高声喊道:“为何引领大军,到我牙门之外?” “你等无故擒拿我军兵士,本将军特意前来讨要!”一手提着缰绳,袁熙眉头紧紧的拧着,向领着数千弓箭手,在军营内列起阵势的公孙兰喊道:“还望将军即刻把人交出,莫要因此事,引致两军反目,届时须不好看!” “呃!”骑马立于弓箭手阵列前,公孙兰眼睑稍稍向下搭眯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对袁尚说道:“此事末将尚且不知,小将军先请回去,待到末将查明缘由,必给小将军个满意的答复!将军引领兵马在我军营之外列阵,若是双方将士有个冲撞,须不好看!” 公孙兰如此一说,袁尚立刻便晓得,辽东军之所以摆出弓箭手前来阻截,根本就是不想与冀州军大动干戈。 原本袁尚心内多少还有些忐忑,担心辽东军会真个翻脸,将事态闹大。 而且此时反目,对袁尚并无好处。毕竟一万兵马,与辽东军杀将起来,在辽东军的军营内,定是会吃场大亏。 假若两军开战,冀州军发起全线进攻,虽说获胜并无悬念,可洛阳王就在附近,在他坐镇之时,还惹出这样的事端,无论如何,他袁尚也是担不起干系。 看出辽东军不愿大动干戈,袁尚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为了在袁熙面前炫耀他有担当,借此打压袁熙和袁谭在军中的威望,并且趁机讨好颜良、文丑,为将来早做打算,袁尚自是不会听从公孙兰的话撤兵回营。 待到公孙兰把话说完,他撇了撇嘴,冷冷一笑,对公孙兰说道:“将军说笑了,人已是被你们抓到军营内,本将军已然寻来,将军还要查甚么?只管将人交出,本将军撤回兵马便是!” “末将着实不晓得此事!”对袁家多少有些了解,公孙兰晓得袁尚为了立威,是绝对不会轻易退兵,她的目的,也就是拖延时间,待刘辩到此,再将人放出,以此息事宁人,于是在袁尚话音落下后,抱拳朝袁尚拱了拱说道:“小将军莫要如此咄咄逼人,我军足有数万,此事何人所为,一时半会也是查不清楚。小将军便给末将留些时辰,又待如何?” “若是将军执意如此,说不得,末将只好入你辽东军营之中搜查了!”望着公孙兰,袁尚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朝身后一招手,低喝了一声:“入营搜查!” 得了袁尚的命令,一队冀州军立刻便跨步出列,朝着辽东军的军营跑去。 这队冀州军刚刚跑到牙门前,军营内的辽东军弓箭手,立刻将弓弦张起,一名辽东军军官不等公孙兰下令,便高声喊道:“擅入我军军营者,杀无赦!” 辽东军弓箭手将弓弦张起,与他们对峙的冀州军弓箭手,也立刻把箭矢搭在了弓弦上,将弓弦拉满,瞄向了军营内的辽东军。 原本双方只是对峙,谁都没想到,袁尚和公孙兰一语不合,竟会引致剑拔弩张。 就在双方弓箭手拉满弓弦,冀州军重步兵也已做好冲锋的准备,眼见就要大打出手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爆喝:“常山赵云在此,谁敢无状?” 第520章 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 一骑白马,迅如闪电般的冲向了辽东军军营。 到了军营牙门外,骑着白马的银甲将军,将手中长枪斜刺里朝地面上一划。随着长枪划出的一道银光,牙门外的地面上,立刻便多了一条横亘的长线。 已经快要冲到牙门前的一队冀州军,在赵云划出这条长线的同时,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个满脸惊乱的望着赵云,竟是再没人敢多动弹一下。 “殿下有令!”一手提着缰绳,赵云笔直的挺着身板,高声向在场的辽东军和冀州军喊道:“袁将军即刻撤军,不得有半分迟延!辽东军立即释放无故擒入营内的冀州军兵士,本将军于此处等候,一柱香之内,若还找寻理由推搪,本将军自会入营内寻找!” 赵云的一番话,说的是中气十足。而且他还特意加重了“无故擒入”几个字的语气,摆明了是在暗示辽东军莫要无事找事! 领军来到辽东军营讨人的袁尚,听了赵云喊出的一番话,与身旁的颜良、文丑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抖缰绳,也不再多言语,向身后的冀州军喊道:“既是殿下有令,我等且回营候着。殿下定会为我等做主!” 下了撤走的命令,袁尚又回头朝赵云看了看,这才双腿朝马腹上夹了一下,催马向着冀州军大营走去。 袁尚离去,颜良、文丑也紧跟在他的身后,万余名冀州军,在颜良、文丑离去后,排着长队,如同一条在旷野中游走的长龙,向着冀州军军营开去。 冀州军离去,于军营内列阵的辽东军,虽说纷纷将长弓收起,却并没有立刻散开,依然摆着阵列,挡在牙门内。 驻马立于数千名弓箭手的队列前,公孙兰一手按着剑柄,挺直了身板,娇俏的眉头微微拧着,向堵在军营外的赵云说道:“此事究竟如何,末将也不晓得,还望将军少待,末将前去查明实情再做计较!” “殿下有令!”赵云微微仰着头,并不去看公孙兰,而是把视线投向了湛蓝的天空,语气带着几分冷漠的说道:“若是半柱香之内不将人放出,末将便要带人入贵军军营查勘。一旦查明确有此事,届时须不好看!” 赵云的一番话,把公孙兰说的一怔。 当初赵云单枪匹马杀入邯郸城,各路诸侯大军早已传扬开来。 如此威猛的将军,只须手提长枪,往军营牙门外驻马一立,便会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望着赵云,公孙兰的脸色是一阵白一阵红,骑在马背上,好一会也没言语。 “半柱香并不长久,将军若是再不快些,恐怕只能是末将前去搜寻了!”公孙兰没有动身,赵云斜眼看了看她,冷冷的甩下了一句话。 被赵云一句话给说的愣了愣,公孙兰眼睛眯了眯,没多言语,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兜转战马,向军营内去了。 入了军营,没走多远,公孙兰就远远的看到公孙度正领着她的两个兄长等在帅帐前。 “兰儿,如何?”见公孙兰折回军营,公孙度赶忙跨步迎上去,向公孙兰问道:“洛阳王可有来此?” 翻身跳下马背,公孙兰脸色很是难看的摇了摇头,对公孙度说道:“洛阳王未到,倒是那赵云来了。要我等半柱香之内,将人交出!” “竟会如此!”自从事情闹了开来,一直在军营内等着刘辩的公孙度,听说刘辩并没来,只是派了赵云前来,而且还限令半柱香之内将人放出,顿时心头一阵烦闷,对身后跟着的公孙恭说道:“你即刻前去,将那三个冀州兵给我宰了!” “万万不可!”公孙恭应了一声,正要离去,一旁的公孙康就赶忙喊道:“父亲断不可作出此事!” “哦?”没想到公孙康会出言阻止,公孙度紧紧的拧起眉头,转脸看着公孙康,向他问道:“不过是杀死区区三个冀州兵士,莫非洛阳王还会因此要了某的脑袋不成?” “父亲!”抱拳躬身,向公孙度行了一礼,公孙康小声对公孙度说道:“洛阳王之所以未有亲自前来,便是看出父亲不过是寻些事头,意欲得些好处。他若来了,父亲坐地起价,他如何处置?如今不来,想必是心内有了计较,父亲只管放人,等到洛阳王入城,那袁绍赶到渔阳,再做打算不迟!” 低头略一沉吟,公孙度点了点头,对公孙康和公孙兰说道:“康儿、兰儿,此事为父不便出面,交于你二人打点,断不可有半分纰漏!” “诺!”公孙康与公孙兰得了吩咐,齐齐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公孙康扭头朝不远处站着的一名亲兵说道:“去将那三个被擒的冀州兵带来!” 兵士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那兵士刚离去不久,一名守卫牙门的军官就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还没到公孙度等人近前,便“噗嗵”一声半跪在地上,抱拳对公孙度说道:“启禀太守,那赵云说是时辰已到,要领着数十名洛阳军冲进军营,将士们未得军令不敢造次,眼见就要冲进军营了!” “快去看看!”军官的话音刚落,不等公孙度说话,公孙康就对一旁的公孙兰说道:“兰儿是女子,想来那赵云定不会与兰儿动手。为兄领了那几个冀州兵士,即刻便赶过去!” “是!”公孙兰应了一声,翻身跳上战马,朝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军官一摆手,向那军官喊道:“随本将军前去看看!” 慌了神的军官,听得公孙兰说要他跟随,连忙应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跟着公孙兰,朝牙门方向奔去。 快到牙门处,公孙兰一眼便看见牙门附近围了许多辽东军。 弓箭手的阵列已经后撤,围在牙门前的,都是手持大盾和短矛的重步兵。而赵云则领着数十名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龙骑卫,已经进了牙门。 “让开!”手提长枪,赵云怒目环顾着挡在身前的辽东军,向辽东军大喝了一声。 他这一喝,把所有在场的辽东军都给喝的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围在牙门前的辽东军,虽说个个脸上都带着慌乱,却并没有人后退。他们很清楚,一旦将赵云等人放入军营,公孙度必定不会轻饶他们。 辽东军毕竟不是散兵游勇一般的黄巾军,严格的军令管制下,即便将士们早已是心生惧意,却还是只有硬着头皮挡在赵云和那数十名龙骑卫的身前。 “赵将军!”远远看到赵云领人已经入了牙门,正被一群辽东军团团包围着,公孙兰担心事态闹大,连忙喊了一声,策马朝牙门奔来。 跟在公孙兰身后的军官,本就没有骑马,一路快速跑来,早已是气喘吁吁。见公孙兰加快了速度,顿时面如死灰,却还不敢止步不前,只得强撑着,猛蹬双腿,飞快的向牙门奔跑。 听到公孙兰的喊声,赵云手提缰绳,抬头向正朝他这边策马奔来的公孙兰望了过去,待到公孙兰从辽东军身后走过,来到面前,他才蹙着眉头,冷冷的对公孙兰说道:“半柱香已然过去,将军尚未将人送出,末将职责在身,只得自家前往军营内搜索!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赵将军莫急!”赵云的话才落音,公孙兰就面带甜美的笑容,抱拳朝他拱了拱,对他说道:“家兄已然亲自前去释放误抓的冀州军兄弟,至于抓人者,稍晚一些,末将定然查明原委,再呈禀殿下!” “尚须多久?”赵云并没给公孙兰回礼,而是冷着脸,向公孙兰追问了一句。 “不过片刻,便可到此!”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公孙兰很是恭谨对赵云说道:“还望将军宽容片刻!” “也罢!”拧起眉头,凝望着抱拳躬身骑在马背上的公孙兰,赵云一手提着长枪,另一只手牵着缰绳,对公孙兰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便再稍候片刻,片刻之后,若是人还不到,说不得,本将军只有亲自入内找寻!” 赵云一脸的傲然,公孙兰虽是女子,却也早有些压不住火气。可赵云眼下是奉了刘辩的命令,而且他本人又是一员猛将,想要将他堵在军营内,恐怕不易。一旦与赵云反目,惹恼了刘辩,恐怕辽东军将会承受洛阳军和冀州军的协同打击。 之所以惹出这些事来,无非是想从刘辩那里多得些好处,可事情闹大,辽东军不仅得不到好处,反倒会有可能遭受难以承受的损失。眼下公孙兰能做的,只能是忍气吞声,陪着小心。 跟在赵云身后的数十名龙骑卫,见赵云没再动作,也都纷纷止住战马,手按剑柄,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环顾着围在四周的辽东军。 离辽东军不远的野地中,文丑和颜良并肩站着,文丑手按剑柄,满是褶子的脸剧烈的抽搐着,望着辽东军的军营,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骂咧咧的说道:“娘的,老子麾下的兵士被抓,倒是要赵子龙那小子给老子出头!传扬出去,老子颜面何在?” “赵子龙有洛阳王撑腰,他横枪立马立于辽东军牙门内,辽东军何人敢有半分造次?”站在文丑身旁,颜良撇了撇嘴,语气中透露出几分酸酸的意味说道:“你我领军数年,竟是不如一个当年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将,着实荒唐可笑!” 第521章 为他们保媒 “让开,让开!”辽东军大营内,十多个辽东兵士,飞快的跑到牙门前,分开围堵在赵云等人身前的辽东军重步兵,领头的军官向重步兵们喊道:“太守有令,任何人不得对赵将军等无理!违者军法处置!众军速速退散!” 围在牙门附近,拦阻着赵云的辽东军,原本就在担心赵云按压不住火性,与他们厮杀起来。听到那军官的喊声,众军哪里还敢多做耽搁,纷纷手持大盾、短矛,向后撤去。 只不过顷刻之间,挡着赵云等人的辽东军便退了个干净。 就在围堵着牙门的辽东军撤去的同时,赵云看到一个年轻的辽东将领,正在十多名卫士的簇拥下,带着三个已被缴了兵械的冀州兵朝牙门跑来。 看到那三个冀州兵,赵云嘴角稍稍牵了牵,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抬起持枪的手臂,用长枪指向那三个冀州兵,向他们问道:“你等可是被抓来的兵士?” 将三个兵士带到此处的,正是公孙康,听得赵云发问,公孙康赶忙抱拳躬身,不等那三个冀州兵开腔,就对赵云说道:“我军误抓之人,正是他们!” 朝公孙康瞥了一眼,赵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用长枪指着那三个冀州兵,再次问了一句:“你等可是被辽东军抓来的兵士?” 赵云连续两次发问,年岁稍大些的冀州兵赶忙双腿一屈,跪在地上,低头对赵云说道:“回禀将军,我等正是被无故抓来的冀州兵士!” 这冀州兵一跪,另外两个冀州兵也连忙走到他左右两侧,跪了下去。 看着跪在面前,低下头颅,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的三个冀州兵,赵云冷声问道:“辽东军为何将你等擒来?莫非你等做了甚见不得人的事?” “将军明鉴!”赵云这句话,把三个冀州兵给说的后脊梁上冷汗涔涔直冒,年岁最大的那个兵士赶忙趴伏在地上,声音带着些颤抖的对赵云说道:“我等只是在野外抓只兔子,本想在抓了兔子之后,将野兔带回军营,给同伍的兄弟们打打牙祭。不想莫名却冲出了一队辽东军,不由分说,将我等擒了来……” “只因你等,险些导致两军反目厮杀!”放下提起的长枪,赵云朝那三个冀州兵虚抬了一下手,语气很是平淡的说道:“日后你等切不可擅自离营。对你等之事,殿下也很是挂念!正是因此,才命本将军前来。” “我等该死!”听说刘辩也晓得了此事,三个冀州兵趴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最年轻的那个兵士,竟然两腿像被电击了一般,剧烈的抖动着。 “起身吧!”朝那三个冀州兵虚抬了一下手,赵云很是淡然的对他们说道:“殿下要本将军前来,也是为了平息此事。辽东军之所以抓了你等,定是有着误解,你等且回军营,日后不得搅闹!” “将军放心!”得了赵云这句话,三个冀州兵直如蒙了大赦,拜倒在地上,朝赵云连磕了好几个头,这才站了起来,相互搀扶、浑身哆嗦着从赵云身旁跑了过去,离开辽东军军营,向着冀州军的大营跑了过去。 “既然人已放了,末将告辞!”扭头看着三个冀州兵出了军营,飞快的跑向冀州军大阵,待到三人跑的远了,赵云才转过头,抱起拳分别向公孙康和公孙兰行了一礼,对二人说道:“有劳二位将军,请二位将军转告辽东太守,辽东军西征有功,殿下自不相负!告辞!” 赵云说完话,兜转战马,招呼了跟他一同来到辽东军军营的龙骑卫一声,掉头就朝辽东军的军营外走。 “将军慢走!”赵云领着龙骑卫走出了牙门,公孙康与公孙兰相互看了一眼,也都抖了下缰绳,一直送到牙门外,齐齐抱拳朝着赵云的背影拱了拱。 出了牙门的赵云,并没有给他们回礼,只是双腿往马腹上用力一夹,如同一道闪电般策马向洛阳军的军营奔去。 “妹子!”待到赵云领着一队龙骑卫走远,望着他的背影,公孙康向一旁的公孙兰小声问道:“那赵云所言,是甚意思?” “洛阳王也不欲将事态闹大!”同样望着赵云远去的背影,公孙兰拧起娇俏的小眉头,对公孙康说道:“父亲如此一闹,倒是显得我等小家子气了!” 赵云领着数十名龙骑卫,快马加鞭进了洛阳军大营。 进入洛阳军大营,数十名龙骑卫翻身跳下马背,赵云则策马朝着帅帐奔去。 到了帅帐外,赵云翻身跳下战马,飞快的走到帐帘处,抱拳对帐内说道:“启禀殿下,末将回来了!” “子龙快快入内!”正在帐内等候的刘辩,听到赵云的声音,赶忙招呼了他一声。 得了刘辩的邀请,赵云掀开帐帘,跨步走进帐内,抱拳躬身向刘辩和陪同刘辩等在帐内的庞统躬身一礼,对二人说道:“辽东军擒获的三个冀州兵,已是安然返回军营。双方也已各自罢兵,未再聒噪!” “有劳子龙!”朝赵云点了下头,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到赵云在帐内侧首的一张草席上坐了,他才扭头看着庞统,向庞统问道:“此事虽已解决,若不给公孙度看到些好处,恐怕还会多生事端……” “殿下意欲如何?”刘辩提及给公孙度一些好处,庞统并未直接提出建议,而是向他反问了一句。 被庞统这么一问,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庞统说道:“本王欲要将幽州交于袁本初之手,如此一来,着实未有甚么可给那公孙度!” “东夷呢?”刘辩的话音才落,庞统就面带笑容,向他问道:“殿下若是将东夷交于公孙度之手,公孙度该当如何?” “东夷?”庞统提起将东夷交给公孙度,刘辩眉头立刻便紧紧的拧了起来,迟疑了好一会,才向庞统问道:“若是本王将东夷交于公孙度,那公孙度为扩展疆界,必定向东夷发兵。届时该当如何处置?” “公孙度发兵东夷,岂非殿下喜闻乐见?”望着刘辩,庞统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乌桓蛰伏于东方,向来有觊觎中原之心。眼下中原大乱,乌桓、匈奴连日整兵备战。匈奴居次眼下正在洛阳,匈奴尚且有所忌惮。而乌桓,则是无有忌讳!一旦中原难以掌控,他们必定南下!有公孙度先征乌桓,却是替殿下扫去了不少烦忧!而且东夷势强,公孙度与之作战,势必受到牵制,数年之内绝不可能问鼎中原!” “军师所言,不无道理!”听完庞统的一番分析,刘辩点了点头,对庞统说道:“既是如此,待袁本初来到渔阳,本王便封那公孙度做个东海刺史!” “殿下英明!”刘辩答应将东夷划归公孙度,庞统抱起双拳,先是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随后对他说道:“只是将东夷划归公孙度,恐那公孙度晓得殿下深意,心内不服。殿下何不……?” “何不怎样?”见庞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刘辩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对他说道:“军师有话,只管明言!” “殿下何不与那公孙度结个亲家……?”双手抱着拳,深深的将身子俯下,庞统语气中带着些许惶恐的对刘辩说道:“那公孙兰……” 当庞统说出要刘辩与公孙度结为儿女亲家时,跪坐于另一侧的管青小眉头立刻便拧了起来。不过身为刘辩的妻室,又是洛阳军将领,管青却还是有些克制力,并没有立刻出言反驳。 与管青不同,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柳和王榛听得庞统劝说刘辩与公孙度结亲,王榛立刻便开口对庞统说道:“军师此言谬矣!对那公孙兰,小女也是颇为熟知。此女生性放浪,与多个男子有染。殿下贵为汉室正宗,如何可娶这等女子?” 王榛连珠炮般的说了番话,为免庞统面子上挂不住,刘辩抬起手臂,阻止了她将话接着说下去,微微蹙起眉头,对庞统说道:“与公孙度结亲之事,军师莫要再提。不知军师,可有其他法子,能让那公孙度心内无有记挂,一心征讨东夷?” “殿下不欲迎娶公孙兰,眼下只有一个法子!”跪直身子,低头沉吟了片刻,庞统才抬起头,望着刘辩对他说道:“袁绍占据幽州、冀州、并州等地,可为殿下牵制中原群雄。公孙度坐镇辽东,东望东夷,可为殿下阻那东夷南侵。听闻袁术长子袁谭,膝下有一麟儿,眼下方才足岁;而公孙度之子公孙康,则生有一女,比袁谭之子长了一岁。殿下……” “军师是要本王撮合这门亲事!”庞统说到后来,将话头止住,一双眼睛只是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刘辩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庞统说道:“本王虽是不擅保媒,若能促成袁本初与公孙度两家结亲,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此事军师但去张罗,届时本王亲口为他两家保媒便是!” “殿下英明!”再次抱起双拳,朝刘辩躬身一礼,当庞统直起身子时,他将脸转向自从进入帅帐便没再怎么说过话的赵云,对赵云说道:“若要促成此事,仍须子龙陪某前往!” 第522章 某来会你 初升的太阳懒洋洋的照射着大地,暖暖的阳光铺洒在葱翠的原野上,草叶儿上的露珠,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七彩的光泽。 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刘辩缓辔向着渔阳城行进。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数万洛阳军将士。 邓展率领的龙骑卫,承担着保护刘辩的职责,自然是随着邓展跟在刘辩的身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高顺与张辽领着羽林、虎贲二卫的将士,坠在大军的队尾,承担着殿后的任务。 自从接管了羽林、虎贲二卫,高顺还真是没让刘辩失望。仅仅只是短短数天的时间,两支在洛阳军中,原本就属于精锐中精锐的队伍,如今更是面貌一新、雄姿勃发。 跟着大军,走在大军正中,吕布不时的会回头朝队尾张望两眼。 待到前队已经走到城门处,刘辩和一干将军进了城门。料想着刘辩不会留意到队尾,吕布一抖缰绳,勒转战马,朝着队尾奔去。 领着羽林、虎贲二卫,正并骑前行,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的张辽和高顺,并没有注意到吕布正朝他们这边奔来。 待到他们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连忙抬头朝前望去看到吕布时,二人早已是避之不及,只得同吕布正面相对。 吕布策马朝队尾奔去,向来得他器重的魏续见状,晓得他是要找张辽、高顺晦气,也赶忙跟了上来。 到了张辽、高顺二人面前,吕布一抖缰绳,胯下赤兔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待到赤兔马两只前蹄落地,吕布抬起手中的方天画戟,用戟尖指着张辽和高顺二人,冷声对他们喝到:“你二人竟还有颜面留在洛阳军之中?” 被吕布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张辽和高顺一脸的愕然。可吕布又曾是他们的将军,二人也不敢当即与之反目,只得抱起拳头,朝吕布躬身行礼,却并没说话。 张辽、高顺驻马停下,跟在他们身后的数千羽林卫和虎贲卫,也都纷纷勒住战马,一个个满脸愕然的扭头望着挡住他们去路的吕布和魏续。 高顺、张辽,如今在二卫将士心目中,也是颇有分量。可身为普通官兵,将军们之间的矛盾,他们也是不便插手。虽说在场的羽林、虎贲二卫将士,足有八千之多,却无人敢在这节骨眼上多咳嗽一声。 见二人没有说话,吕布眼睛猛然睁圆,向二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低喝道:“莫非你等投效了洛阳王,便不把本将军放在眼中?” “末将不敢!”对吕布毕竟还有着深深的忌惮,吕布如此喝问,高顺赶忙应了一句,一旁的张辽则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连一句话也没说。 “下马!”拧起眉头,瞪着二人,吕布突然爆喝了一声。 吕布陡然一喝,高顺连忙翻身下了战马,神态恭谨的抱拳躬身立于一旁。 张辽却依然没有下马,他手提长戟,虽是低着头,可神色中流露出的焦躁却是没能避开吕布的眼睛。 “文远果真攀上了高枝!”张辽没有下马,吕布冷哼一声,对他说道:“投效了洛阳王,莫非看我这将军不入眼了不成?” “末将不敢!”被吕布讥讽了一句,张辽手持长戟,抱拳再次向吕布行了一礼,对吕布说道:“只是当初将军要斩我二人,自那时起,我二人与将军已是恩断义绝。投效殿下,与将军恐无干系……” “好你个张文远!”张辽的话才说出口,吕布还没回应,跟在吕布身后的魏续就抬起长枪,用枪尖指着张辽的鼻子骂道:“如此忘恩负义,着实小人行径,若非将军在此,某今日便一枪挑了你!” “凭你?”以往曾在吕布麾下行事,张辽晓得魏续善于迎合吕布,因此才得了吕布重用,至于魏续的能耐,却是从来没入过张辽的眼中,不等魏续把话说完,张辽便冷哼了一声,斜眼瞥了魏续一下,语气中带着讥诮的说道:“某若想杀你,只须一只手便可!一枪挑了某,凭你也配?” “魏续自是斗你不过!”魏续被张辽一句话闹了个没脸,吕布冷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冷厉,对张辽说道:“莫非本将军也斗不过你?” “吕布!”就在吕布睁眼瞪着张辽,一心想要找张辽和高顺晦气的时候,一骑快马朝着他这边跑来,马背上一个穿着鳞片甲、双手提着短戟的将军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向吕布喊道:“某来会你!” 听到那将军的喊声,吕布连忙扭头朝发出喊声的将军望了过去。只见太史慈满脸怒容,正往他这边冲来。 太史慈冲了过来,吕布心头一惊,赶忙勒马撤到一旁,手提方天画戟,向太史慈喝问道:“子义何故如此?” 冲到吕布近前,横马挡在张辽、高顺和吕布之间,太史慈拧着眉头,一脸怒容的反问了吕布一句:“奉先何意?” “某乃是与文远、高顺叙叙旧情!”提着方天画戟,警觉的瞪着太史慈,吕布眉头紧皱,对太史慈说道:“子义方才说,前来会某,意欲何为?” “哼哼!”吕布的话音刚落,太史慈就冷哼了两声,对他说道:“奉先意欲同二位将军叙上一叙,只怕二位将军未必愿意!二位将军眼下正为殿下训练羽林、虎贲,何人意图对他们不利,便是对殿下不利!某身为殿下部将,岂会坐视不理?若是温候有心寻衅,说不得,某便只得陪温候战上三百合!” 若说太史慈,论武勇,与张辽或许还是半斤八两,又怎会是吕布的对手! 可眼下吕布投效刘辩,一直是处于寄人篱下的境地,自是对刘辩有所忌惮,不敢与刘辩麾下将军们闹的太僵。 被太史慈抢白了一番,吕布的脸色是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一会,才向跟他一同前来的魏续喝道:“走!” 向魏续喝了一声,吕布提着画戟,策马便朝他自己的队伍奔去。见吕布闹了个没脸,魏续也觉着没甚意思,赶忙两腿往马腹上一夹,跟着吕布去了。 “多谢子义!”吕布离去,张辽骑在马背上,抱拳躬身对吕布说道:“若非子义前来,恐怕会惹出不少事端。” “莫要谢某!”张辽的话音刚落,太史慈就笑着朝他和高顺抱拳拱了拱,对二人说道:“某之所以前来,乃是奉了殿下之命!殿下入城之后,见后队止住,心知出了事端,便让某前来看上一看,却没想到竟是吕布那厮……” “殿下恩义,将军厚德,末将等铭记于心!”这一次,不等张辽说话,早先跳下马背的高顺便抱拳朝太史慈躬身一礼,对太史慈说道:“日后将军有事,只管吩咐,末将纵然肝脑涂地,定当相报!” “高将军言重了!”给高顺回了一礼,太史慈一抖缰绳,兜转战马,临行之前对二人说道:“殿下方才有话要某带于二位将军,入得渔阳,二位只管于军营内住着,切莫轻易出营,以防祸患!” “末将等了然!”同时抱起双拳,张辽、高顺应了一声,目送着太史慈策马离去。 待到太史慈走远,张辽轻叹了一声,扭头对刚翻身上了马背的高顺说道:“温候杀你我二人之心,恐怕还是难以割舍。眼下我二人虽是投效了殿下,可殿下为稳住大军,却不好因我二人与温候反目。入了渔阳,恐怕你我也只能于军营内训练士卒,以报殿下!” “是啊!”同样轻叹了一声,高顺点了点头,脸上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对张辽说道:“犹记得当年,你我曾率军追杀殿下。可如今我二人落难,殿下却是不计前嫌,此番尚且令太史将军前来为我二人解围,如此厚德,唯有肝脑涂地以报之!” 听了高顺的一番话,张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抖了下缰绳,策马跟着大军向前行去。 张辽走出了五六步,高顺朝止住了行进的羽林、虎贲二卫将士一招手,向将士们喊道:“入城!” 数千名羽林卫和虎贲卫,在高顺下了命令之后,纷纷抖了抖缰绳,骑着马,跟在二人身后,朝城门方向推进。 渔阳城的城门洞开,城门两侧,甚至连一个守卫的兵士都没有。 由于经历了冀州军和辽东军的围城强攻,城内一派萧条,虽说双方将士和死难百姓的尸体早已处置妥当,可整座渔阳城,却还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 街面上,一股股小旋风打着转儿,在青石铺设的路面上无规则的游移。以往喧嚣的街市,如今两侧商铺大门紧闭,路面上也没有半个百姓走动。 沿着青石路面策马缓行,刘辩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庞统说道:“渔阳经受战乱,想来是需要有许多日子恢复元气。此事本王已是无暇去做,恐怕只有交给袁本初处置!” “北方之地,冬日苦寒,渔米不济!”跟着刘辩缓辔前行,庞统一边走,一边对刘辩说道:“幽州一带,虽说群山交叠、河道纵横,可土壤贫瘠,气候干冷,连年粮草不济!若要此处兴盛,当须耗费许多精力。” “是啊!”刘辩点了点头,一边缓辔前行,一边对庞统说道:“北方虽是苦寒,可袁本初眼下对本王却是一心一意;江南倒是鱼米之乡,只是那袁公路,恐怕还怀有二心!” “殿下所忧者,不正是袁公路无有二心?”扭头看着刘辩,庞统的脸上漾着一抹笑意,对刘辩说道:“眼下北方平定,殿下返回洛阳,便可好生查勘于当城之事,若寻得口实,大军南下又有何不可?” 第523章 吕温侯私会公孙兰 大军进驻渔阳,在城外吃了太史慈一个大瘪的吕布,满心不快的领着队伍到了军营。 进入主将营房,吕布坐在屋内,想起城外的事情,心内是一阵阵的憋闷。 跟随刘辩北征,吕布一路上也是立下了许多功劳,刘辩对他也是从来也没有吝啬过。每每吕布立下功劳,刘辩总会各种赏赐不断。 可不知为何,在吕布的内心深处,总觉着与刘辩之间,有着一道难以破解的隔阂。 他并不是刘辩的心腹,或许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刘辩的心腹! 跪坐于营房之内,吕布并没有卸下铠甲。他端起面前矮桌上的茶盏,深深的喝了一口茶水,随后猛然站起,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跨步朝门口走了过去。 “将军!”吕布刚到门口,守在门外的两名卫兵连忙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他并没有理会那两个卫兵,而是向不远处的另一名卫兵喊道:“将魏续唤来!” 那卫兵得了吕布的吩咐,应了一声,飞快的朝魏续的营房跑了去。 召唤魏续的卫兵离去后,吕布一手按着剑柄,笔直的站立在营房外,一双眼睛却望向了远处正忙着分配营房的洛阳军。 渔阳是幽州的州治所在,城内军营,足可容纳三十余万人。 洛阳军进城之后,冀州军和辽东军,也在得了刘辩的命令后,先后进入城内。包括关羽率领的一万平原军,都驻扎于城内军营,刘辩特意命人将城内军营分割成片,几支大军彼此隔离驻扎。 虽说是隔离驻扎,军营与军营之间,相距却不是甚远。若是哪家军营牙门无兵士把守,任何人都能很方便的进入他们军队的驻地。 站在营房外,吕布正望着忙碌的洛阳军,去请魏续的卫士,便同魏续一起来到了吕布的营房外。 “温候!”到了吕布近前,魏续抱拳朝吕布拱了拱,小声向吕布问道:“可是要去找那张辽与高顺的晦气?” “有洛阳王护着,谁能找的到他们晦气?”提到张辽、高顺,吕布很是无奈的撇了撇嘴,眼睛微微眯了眯,对魏续说道:“本将军只是偶然想到一位故人,意图前去拜会,你便陪本将军走上一遭!” “诺!”抱拳躬身,魏续应了一声,待到吕布抬脚离去,他也跟在后面,一步不离的朝着离洛阳军驻地稍远些的地方走去。 走了没多远,魏续愕然发现,吕布竟是要去辽东军的军营。 “将军,你这是……?”眼见离辽东军军营越来越近,魏续快走了两步,赶上吕布,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向他问道:“将军为何要去辽东军大营?” “去找公孙兰!”一边朝前走,吕布一边小声回了魏续一句:“幽州已然平定,若是我等欲从此处多得些好处,必定须有个助力!” “呃!”听了吕布的这句话,魏续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劝阻吕布,而是跟在他的身后,脚步又加快了一些,径直向辽东军军营走去。 到了辽东军军营外,吕布和魏续正要进入牙门,两名守卫牙门的辽东兵士立刻便迎了上来,其中一人抬手朝他们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向他们问道:“此处乃是辽东军营,二位将军因何来此?” “某乃吕布,与你家公孙兰将军乃是故交!”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着身子,吕布向拦住去路的两个辽东军兵士说道:“还望二位代为通禀一声!” “二位将军稍等!”吕布当初镇守虎牢关,无人能敌,他的名头早已远播开来,得知来的是他,辽东军兵士也不敢太过怠慢,抬手拦住二人去路的兵士抱拳朝吕布和魏续拱了拱对二人说道:“在下这便去为二位通禀!” 朝那兵士点了下头,眼看着那兵士转身向军营内跑去,吕布与魏续分别手按着剑柄,笔直的挺着身板,站在辽东军的牙门外,静静等待着兵士的回复。 再说辽东军主帅营房内,公孙度与公孙康、公孙恭以及公孙兰坐在屋内。 环顾着公孙兰等人,公孙度的眼睛微微眯缝着,向他的三个儿女问道:“洛阳王已然入城,你等以为,洛阳王会给我等怎样的好处?” “父亲!”公孙度的话音才落,公孙康就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自打洛阳王来到渔阳,父亲一直在想着得些甚么好处。殊不知,如此一来,好处怕是会比洛阳王原先想给的少了许多。” “以你之意,该当如何?”听了公孙康的话,公孙度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公孙康,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快的向他问道:“莫非我等出兵,连半点好处也是不要?” “并非不要,而是等洛阳王自送!”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公孙康对公孙度说道:“若是父亲开口讨要,恐怕洛阳王心生反感,反倒不美!” 就在公孙度要接着向公孙康追问该如何处置时,方才在牙门处拦住吕布和魏续的兵士跑到了屋外,抱拳躬身对屋内的公孙度说道:“启禀太守,吕布吕温候求见兰将军!” 听说吕布求见公孙兰,公孙度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公孙兰,向她问道:“吕布要见你,意欲何为?” “我等入城之时,吕布曾去挑衅张辽、高顺,却被太史慈闹了个没脸!”公孙兰嘴角牵出一抹怪怪的笑容,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望着公孙度,对他说道:“此番他前来求见女儿,想来是在洛阳军中不甚如意……” 话说到这里,公孙兰低头沉吟了片刻,轻叹了一声,才站起身,对公孙度说道:“这吕布虽说勇武,气量却是甚小。若女儿不去,恐会遭他嫌隙……” “既是在洛阳军中不甚如意,兰儿可将他招揽至为父麾下……”抬头看着公孙兰,公孙度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丝期冀的神采,对公孙兰说道:“若是为父得了吕布……” “父亲!”公孙度的话尚未落音,公孙兰就抱拳躬身,朝他行了一礼,将他的话打断,对他说道:“父亲莫非忘了丁建阳与董卓?” “呃!”公孙兰提起丁原和董卓,公孙度愣了一下,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朝公孙兰摆了摆手,对她说道:“罢了,罢了,若非兰儿提醒,为父倒真是忘记了丁建阳与董卓!” “女儿先行告退!”见公孙度不再提要将吕布收归麾下,公孙兰向他和一旁的公孙康、公孙恭分别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营房。 此时的洛阳军主帅营房内,刘辩正跪坐在一张矮桌后面,面色平静的品咂着茶水。 庞统跪坐于他左侧的一张矮桌后,与刘辩一样,面无表情的品尝着盏中的茶水。 一名龙骑卫兵士,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立于刘辩身前四五步开外。 品尝了一口盏中的茶水,刘辩朝那龙骑卫摆了摆手。待到那龙骑卫转身离去,他才扭过头,看着一旁的庞统,向庞统问道:“吕布前去辽东军,军师以为此事如何?” “殿下对吕布,可谓是厚赏有嘉!”那龙骑卫方才向刘辩禀报的,正是吕布前往辽东军的事情,刘辩问及此事,庞统将手中的茶盏放回矮桌上,对刘辩说道:“可那吕布反复无常,先是认了丁建阳为父,为一匹赤兔快马,竟是杀了丁建阳,转投董卓。后来又为安阳公主,诛杀董卓。如此反复小人,殿下当须小心为上!” “如何小心?”听完庞统的一番话,刘辩将脸转向了营房正门,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安阳公主与本王有着兄妹名分,本王又岂不知吕布反复无常,只是念在妹子颜面上,才重用于他。如今他虽是去了辽东军营,可本王也是不能将他擒来诛杀,如此岂不是让自家妹子守了寡?若公孙度用他,本王不拦着他便是!” “公孙度断然不会用他!”刘辩的话才刚说完,庞统就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公孙度虽是颇有雄心,为人却是杀伐过重。以往在辽东,所杀之人数不胜数,智虑却是寻常。不过公孙家长子公孙康并非寻常人物,就连那公孙兰,也是多有谋略。如何会招揽吕布?若是臣下未有料错,此番吕布前去,虽是会受到礼遇,却并不会为公孙家招揽!” 刘辩与庞统说着吕布的同时,辽东军军营牙门处,一身戎装的公孙兰已是出了牙门,径直走向了等在牙门外的吕布。 “温候!”到了牙门前,公孙兰抱拳朝吕布拱了拱,俏脸上漾满甜甜的笑容,对吕布说道:“多日未见,末将甚是想念!如今见了温候英姿,心内方才略感宽慰!” “公孙将军!”见了公孙兰,想到当日与她在香阁中缱绻****,吕布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公孙兰那张虽不似貂蝉那般秀美,却透着一股英气的美艳脸庞,抱拳躬身,很是隆重的给公孙兰行了一礼,对她说道:“末将也是想念将军的紧,因此才不避嫌疑,专程前来探访将军!” “驻扎与渔阳城内的,均是讨伐逆贼公孙瓒的联军。彼此皆为兄弟之师,温候探访末将,不过是故友重逢,何来嫌疑一说?”俏美的脸庞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公孙兰先是回了吕布一句,随后撤身向一旁退了一步,朝吕布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难得温候对末将有着如此情谊!请温候随末将入营叙话!” “倒是末将言语有失!”再次抱拳给公孙兰回了一礼,吕布直起身之后,也向公孙兰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她说道:“公孙将军请!” 面带微笑朝吕布点了下头,待到吕布走到身旁,公孙兰领着他,与他并肩向辽东军军营的深处走去。 随同吕布前来的魏续,则手按剑柄,紧紧的跟在二人身后。 第524章 为将军之子保媒 辽东军军营,公孙兰的营房外,两名辽东军兵士,一左一右,分别站在房门两侧。 身穿鳞片甲,腰挎长剑的魏续,一手扶着剑柄,身躯挺的笔直,直立于公孙兰的营房门口,一双眼睛不住的向四周逡巡着,观察着辽东军军营内来来回回走动的将士们。 房间内,吕布跪坐于矮桌后,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只空茶盏。公孙兰手提陶制茶壶,正跪坐于吕布对面,为他往茶盏中添着水。 跪坐于矮桌后,当公孙兰添水的时候,吕布伸出双手,将公孙兰持着茶壶的手拢住。 小手被吕布扶住,公孙兰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俏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满面娇羞的对吕布说道:“将军莫要如此……” 公孙兰的声音很小,几乎是细不可闻。可她如此说话,恰恰更使得她多显了几分柔情。 扶着公孙兰小手,吕布并没有将手抽回,而是含情脉脉的望着公孙兰。 就在公孙兰要将手抽出时,吕布突然在双手上多用了些力气,一把将公孙兰扯进了怀里。 被吕布用力一扯,公孙兰在倒向吕布怀中的时候,小腿磕碰在矮桌的边角,疼的她不由“哎呦”了一声。 听到公孙兰痛叫,吕布连忙抱着她,伸手轻轻的帮她揉着被碰疼了的地方,温柔的说道:“末将唐突,碰疼了公孙将军,还望将军莫怪!” 依偎在吕布怀中,公孙兰的脸庞红的就像是刚染了洋红的鸡蛋,她紧紧的抿着嘴唇,待到被碰疼的地方感觉好些,才扭动着身躯,从吕布怀中挣脱出去,红着脸对吕布说道:“此处乃是军营,温候莫要如此。你我相会之日尚久,何必急于一时……” “末将只是太过思念公孙将军!”公孙兰挣脱了出去,吕布跪直身子,脸上带着一些歉意的对她说道:“竟是忘记此处乃是军营。” “温候来寻末将,莫非只因思念?”紧紧的抿着嘴唇,在一旁站了一会,公孙兰才重新回到矮桌前,提起茶壶,一边替吕布将茶盏斟满,一边轻柔的向吕布问了一句。 “唉!”公孙兰问起吕布来此的原委,吕布长叹了一声,对她说道:“末将一心匡扶汉室,却不想命运多舛,如今竟是连无名下将也是不如……” “入城之前末将看得温候在城门外与人说话,只是不晓得和甚么人交谈,虽说有心相见,却并未敢上前叨扰。”将陶壶放在矮桌上,公孙兰双手按在大腿上,坐直了身子,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吕布,语调轻柔的说道:“那时见温候气冲冲的离去,便晓得温候有了烦恼,不想方才扎营,温候便来到末将这里。着实让末将心内感激且又惶恐!” “呼!”吕布长吁了口气,仰脸望着房顶,过了好半天,才有些落寞的说道:“张辽、高顺,本是末将麾下武将。如今却是投到了殿下的帐前,末将在城门外,不过是与他们说说话,不想太史慈那厮,竟来冲撞。若非殿下待末将不薄,定会将那厮劈翻于马下!” “太史慈也忒没个轻重!”吕布的话音才落,公孙兰就附和着说道:“温候与张辽、高顺说话,他却前去与温候作对,着实可恼。只是眼下温候随殿下出征,一旦功成名就,前途不可先练!切不可因小事而乱了前程!” 听了公孙兰的一番话,吕布没有吭声,只是低下头,端起矮桌上的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茶水。 公孙兰在营房内招待着吕布,冀州军军营内,正看着将士们分派营房的袁谭,却接到了刘辩的召唤。 得了刘辩的召唤,袁谭不敢有片刻耽搁,赶忙领着两名亲兵,风风火火的朝洛阳军军营跑去。 刘辩与庞统早就在主帅营房等着袁谭,待到守在门外的卫兵向屋内通禀袁谭来到,刘辩连忙向屋外吩咐了一句,请袁谭入内相见。 到了主帅营帐门外,已将长剑交出,正在外面等着的袁谭,得了刘辩的召唤,待到兵士将房门推开,跨步走进屋内,抱拳躬身,向刘辩和庞统分别行了一礼。 “袁将军请坐!”待到袁谭礼毕,刘辩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本王请将军前来,乃是有一事相商!” 向刘辩谢了一声,袁谭在侧旁下首的一张草席上坐了,跪直身子,双手按在大腿上,望着刘辩。虽是并未说话,目光中却流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听闻将军膝下有一麟儿!”见袁谭没有说话,刘辩微微一笑,接着对他说道:“本王晓得公孙康膝下有一女,比将军之子长上一岁。日后袁家占据幽、并、冀三州,与辽东毗邻,彼此和睦乃是长久之道。本王意欲为将军和那公孙康牵线,让你两家做个儿女亲家。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辩的一番话,把袁谭给说的一愣。他抬起头,望着刘辩,迟疑了好一会,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但凭殿下吩咐,只是末将须知会家父一声。” 从袁谭的表情中,刘辩看出他虽说没有直接拒绝与公孙康结亲,可心内却不是十分乐意。 眼下刘辩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考虑袁谭愿意不愿意,袁氏与辽东公孙氏结亲,对刘辩来说,是稳固北方的根本,至少在数年之内,有着这桩婚事维系,北方不会太过动荡。 即便将来出了变故,那时的刘辩应该已是横扫天下,完全有能力挥兵再次北上,平息北方****。 “本初那里,自有本王去说!”假作没有看出袁谭脸上的不情愿,刘辩微微一笑,对袁谭说道:“既是将军允诺,本初那里当无阻碍。本王先行恭贺将军,稍后本王便去辽东军军营,为将军提亲!” “谢过殿下!”袁谭成婚不过数年,一直以来,他都是跟随袁绍领军在外作战,极少能回去陪伴妻妾,膝下一子,如今也不过方满周岁,他打心眼里,不愿太早给儿子定下婚事,更何况刘辩要为他儿子牵线的,乃是在他心目中一直处于化外蛮夷的辽东公孙家。 身为洛阳王的刘辩开了口,袁谭也是不好推脱,将袁绍推出来,本想拿做挡箭牌缓上一缓,刘辩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彻底放弃了希望。 袁绍对汉室,尤其是对刘辩,始终还有着一份难以割舍的忠诚。刘辩一旦开口,要袁家与辽东公孙家结姻,袁绍自是不会拒绝,袁谭抬出的这块挡箭牌,尚未使用,便已注定无有功效。 “将军可是不愿与那公孙家结姻?”跪坐于刘辩左侧的庞统,看出袁谭脸上带着些不情愿,微微一笑,向袁谭问了一句。 笔直的挺着身子,袁谭低着头,对庞统和刘辩说道:“殿下吩咐末将与那公孙康结姻,末将遵从便是!” “果然!将军心内真是不愿!”袁谭的话音刚落,庞统就接过了话头,对他说道:“敢问将军因何不愿与辽东公孙氏联姻?” “不瞒殿下、军师!”庞统将话挑明,袁谭便不再隐瞒心中所想,抱起双拳,躬身对刘辩和庞统说道:“我冀州袁家,同辽东公孙家向来无有往来。公孙度自从占了辽东,杀戮过重,父亲早对其心生不满。若非公孙瓒隔于其中,冀州大军已是挥军东进,讨伐公孙度……” “竟还有着如此过节!”听了袁谭的一番话,刘辩点了点头,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才对袁谭说道:“公孙度以往虽是杀戮过重,可他占据辽东之后,辽东也是颇为安宁,百姓富足。功过相抵,倒也无可非议。” 一边说着话,刘辩一边留意着袁谭的表情。当他说出公孙度可功过相抵时,袁谭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这丝慌乱虽说只是一闪而过,却被刘辩把握了个正着。 刘辩微微一笑,凝视着袁谭,接着说道:“袁将军可否想过,幽州与辽东毗邻,若袁氏与辽东公孙家征伐不断,北方必定不宁。届时公孙家于北,中原枭雄于南,两厢夹击,袁家可有胜算?假如袁家与公孙家联姻,彼此策应。关内群雄不敢觊觎河北,关外夷狄虽有并我华夏之心,却是忌惮于两家之强,只得蛰伏待机。无论对袁家、对公孙家,还是对当今朝廷,都不失为一桩美事!” “殿下所言,字字珠玑,末将闻之,万分惭愧!”刘辩的一番话,无一句不是在为袁氏着想,袁谭听了,心内一阵阵的惶恐不安,赶忙双手交叠于额前,将身子伏的很低,向刘辩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对刘辩说道:“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联姻之事,将军当真心为之方可!”袁谭的话语松动,刘辩点了点头,朝他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将军试想,此番辽东军西征,本王却是要将幽州整个交于袁家。若将军是那公孙度,大军辛苦一场,却是半点好处无有,心内可会不服?” “末将知错!”虽说对公孙度一家还是不太待见,可袁谭却已是明白,他儿子和公孙康之女的联姻,着实对河北袁氏好处颇多,于是保持着伏身拜倒的姿势,对刘辩说道:“末将愿以幼子为质,寄养于辽东,待到幼子成人,便为他和公孙康之女完婚!”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刘辩摆了摆手,笑着对袁谭说道:“将军有此心,本王便已是十分宽慰,既是如此,便无须等本初来到,片刻之后,本王便前往辽东军营,亲自为将军之子求亲!” “谢过殿下!”拜伏在地上,袁谭心知事已敲定,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刘辩谢了一声。 “来人!”说服了袁谭,刘辩扭头向屋外喊道:“备办大礼,本王要去辽东军走上一遭!” 第525章 先定娃娃亲 公孙兰的营房内,吕布与公孙兰相向而坐。 吕布一直在向公孙兰倾述着他眼下的各种不如意,而公孙兰则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不时的给吕布斟满盏中茶水,静静的做个忠实的听众。 就在吕布向公孙兰说着当初险些斩了张辽、高顺一事的时候,军营内突然传来了一阵觱篥声。 这阵觱篥声浑厚而悠远,不过从声音听来,并非战场上发起冲锋的号角,而是有贵客到了军营,特有的礼仪。 听到外面传来觱篥声,吕布止住了话头,和公孙兰相互看了一眼。 “来人!”同吕布一样,眼神中流露着疑惑,公孙兰扭头向屋外喊了一声。 随着公孙兰话音落下,房门被人拉开,门外的一名卫士跨步走进屋内,抱拳躬身,面朝公孙兰和吕布笔直挺立。 “为何外面传来觱篥声?”待到兵士站妥,公孙兰微微蹙起眉头,向他问道:“莫非是来了贵客?” “小人不知!”一直守在屋外,这卫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到公孙兰向他发问,他才应了一句:“小人这便前去探查,待到查明原委,再向将军禀报!” “速去速回!”朝那卫士摆了下手,待到卫士离去,公孙兰才扭头看着吕布,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若是末将猜测不错,来到军营的,当是洛阳王无疑!” “洛阳王!”公孙兰如此一说,吕布顿时吃了一惊,两眼瞪的溜圆,一脸惊恐的向公孙兰问道:“莫非洛阳王晓得末将来此,特意前来寻末将晦气?” “以洛阳王的心性,当不至此!”公孙兰摇了摇头,神色中也带着几分迷茫的对吕布说道:“温候只管静待,不出片刻,一切便有分晓。” 公孙兰与吕布猜测着来到辽东军军营的可是刘辩,若是刘辩,他又想要做些什么。刘辩这时却已是骑着雪白的战马,领着邓展、王氏姐妹以及一队龙骑卫,缓辔进入了辽东军的大营。 百余名龙骑卫的队列后面,上百名洛阳军兵士,正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跟在队伍的后面,走进了辽东军的军营。 进了牙门,刘辩等人向前行了二三十步,便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在刘辩等人身前不远,百余名辽东军乐手,分列道路两旁,正鼓着腮帮,吹着觱篥。 在辽东军乐手的吹奏下,觱篥发出浑厚且悠远的声音。阵阵觱篥声冲入云霄,在半空中回荡,就连天际的白云,都好似被觱篥的声音吸引,好半晌也不肯流动。 得知刘辩来到军营,完全没有准备的公孙度,赶忙吩咐乐礼相迎,他自己则领着公孙康、公孙恭,飞快的跑出主帅营房,前来迎接刘辩。 一路小跑,到了刘辩近前,公孙度已是满头大汗。站定之后,他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末将公孙度,拜见殿下!” “公孙太守免礼!”骑在马背上,先是朝公孙度虚抬了一下手,刘辩翻身跳下马背,走到公孙度身前,牵起公孙度的双手,这才回头向身后喊了一声:“快将礼品送上!” 得了刘辩吩咐,抬着大大小小箱笼的洛阳军赶忙上前,将箱笼整齐的码放在空地上。 “殿下,这是……”看着百余名洛阳军兵士将箱笼码放在空地上,公孙度满脸愕然的望着刘辩,向他问道:“来到末将军营,还要殿下破费,末将这心里……” “哈哈!”拉着公孙度的双手,刘辩仰头大笑了两声,随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公孙度的后背,将脑袋朝他凑近了一些,故作神秘的说道:“本王来此,乃是有事求于太守!” “无论何事,殿下只管吩咐。”刘辩亲昵的动作和神情,让公孙度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眨巴了两下眼睛,颇是有些惶恐的对刘辩说道:“但凡殿下所托,末将无不遵从便是。末将无有尺寸之功,殿下却如此破费,着实让末将心生惶恐!” “边走边说!”亲昵的搂着公孙度的肩膀,刘辩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莫非太守不欲请本王入内说话?” “不敢,不敢!末将太过惶恐,怠慢殿下,罪该万死!”被刘辩这么一问,公孙度吃了一惊,赶忙抱拳先向刘辩告了个罪,随后对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 “太守请!”朝公孙度点了下头,刘辩与他牵着手,很是亲昵的一边向军营内走,一边对公孙度说道:“本王军中也是颇为拮据,此番所送礼品,除少量金珠、宝玉之外,便只是些丝绸布帛,太守莫嫌寒酸才好!” “殿下纵然只是送块布头,末将也是感激莫名,更休说送来如此多的珍贵宝器!”被刘辩牵着手,公孙度一边引领刘辩向主帅营房走,一边对刘辩说道:“殿下专程来此,并送如此多的宝物,定是有事吩咐末将去做,恳请殿下明言!若是殿下不说,末将心内颇为不安!” 刘辩和公孙度在前面走着,邓展与公孙康并肩跟在二人身后。在他们后面走着的,是王氏姐妹和公孙恭。 而王氏姐妹后面的,则是跟随刘辩一同来到辽东军军营的百余名龙骑卫。 所有的龙骑卫,全都是穿戴整齐,一个个在行走的时候,还都保持着腰杆挺直、按着剑柄的姿势。 龙骑卫迈开的步子,是洛阳军特有的整齐步伐,虽说他们并没有刻意的用脚板去踏地面,可每当他们迈出一步,脚板落在地面上的时候,都会发出“啪”的一声整齐的轻响。 衣甲鲜亮,是洛阳军的特点之一,抬箱笼来到辽东军军营的洛阳军兵士,穿着的衣甲已是让辽东军眼前一亮。 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铠甲崭新,精神面貌在洛阳军中首屈一指的龙骑卫,更是个个威武,随着他们迈开的步伐,他们头盔上的金色羽毛微微颤动着,使得周遭辽东军将士,只觉着在眼前晃动的并不是金色的羽毛,而是一道道亮丽的金线。 公孙度直言请刘辩说出来此的意图,刘辩微微一笑,并未立刻答话,而是在继续向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对公孙度说道:“太守领军西征,辽东军将士着实劳顿,本王无有甚么敬献太守。眼下只得送于太守一些领地和好处,方可宽慰本王心中不安!” 刘辩如此一说,公孙度愣了一愣,竟是下意识的想要扭头去看先前曾劝他莫要找刘辩讨要好处的公孙康。 不过公孙度身为统领辽东的太守,他曾将辽东从一片混乱中整饬到如今的平稳,能耐却也是不小,至少在处事不惊上,并非寻常人可比。 虽说有心想要去看一眼公孙康,他最终还是没有回过头,只是停下脚步,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殿下心系辽东军,末将及辽东将士,无不感念殿下恩德!” “本王送礼,并非因此!”停下脚步,先是看了一眼跟在公孙度身后的公孙康,随后刘辩才又将视线转移到公孙度的脸上,微微一笑,对公孙度说道:“本王今日前来,除方才所说之事,乃是要为太守家孙女保一桩婚事!” “啊?”公孙度尚未开言,跟在他身后的公孙康就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公孙康与公孙恭眼下尚且年轻,公孙康膝下目前止有一女,而公孙恭则是尚未娶亲,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刘辩说为公孙度的孙女保门亲事,无疑是在说公孙康的女儿。 “殿下,小女年方两岁……”微微张着嘴巴,愣了一愣,公孙康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眼下提及婚约,可是有些……” “将军的意思是有些早了!”不等公孙康把话说完,刘辩就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只是定下婚约,并非立即成亲,将军无须过多担忧!” 站在刘辩身旁的公孙度,扭头朝公孙康瞪了一眼,待到公孙康低下头去不再言语,才向刘辩问道:“不知殿下所欲保媒者,乃是何人家中公子?” “若是本王有儿子,自当为本王自家保媒!”刘辩微微一笑,对公孙度说道:“只是本王膝下尚无子嗣,纵使有心也是难能!” “本王要为公孙家小姐保媒的,乃是冀州袁家嫡孙!”看着公孙度,见公孙度未有说话,刘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公孙度说道:“袁家嫡孙,年方一岁,比贵家孙女小上一年,其父袁谭乃是将门虎子,于沙场之上也是一员猛将。此子虽是年幼,将来前途不可定量!” 听说刘辩要保媒的,是袁绍的孙子,公孙度心头陡然一紧,脸色猛的难看了一下,并没有去接刘辩的话头,只是低下头,一脸沉思的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看出公孙度神色中的纠葛,刘辩保持着淡然的笑意,伸手朝公孙度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对公孙度说道:“自古以来,联姻之事当须门当户对。袁家占据冀、并、幽三洲,以及渤海等地,直可说是如日中天。本王又怎会让他的亲家只有辽东一地?” 公孙度之所以脸色难看,是因为想到一旦答应了婚事,从幽州便难以得到好处。刘辩如此一说,公孙度心内的石头顿时落下,眼睛陡然一亮,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待辽东公孙家恩义如山,公孙家定当举族肝脑涂地,追随殿下,匡扶汉室大业。至于末将孙女婚事,但凭殿下做主便是!” 第526章 讨价还价 渔阳城前将军府议事厅。 刘辩坐于正厅首座,王氏姐妹身穿皮甲,挺直了身板,站立于他的身后。 姐妹俩都是一身男子装扮,她们身上那火红的洛阳军战袍就如同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无论是谁,只要看上她们一眼,心底便会产生一种正被烈焰焚烤的炽热感。 在刘辩的左侧下首,跪坐着身穿墨色华服的庞统。庞统的衣衫胸口,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臣僚衣衫上绣金龙,若是在数百年之后的唐宋,那是大逆不道之罪,必定会被抄家灭族。 可在相对开明的汉末时期,纵使是个平民,只要财力足够,也可以在服饰上添加这种后世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金龙图样。 偌大的前厅内,分成两列端坐着袁绍、公孙度,以及各路大军的主要将军谋臣。 厅内气氛凝重,所有人的眼睛,全都凝望着端坐于首座的刘辩。 环顾着厅内众人,刘辩脸上的表情很冷,冷的让人看不出他心内究竟在想些什么。 “征讨公孙瓒,众位劳苦功高,本王已然说过,此次论功行赏,幽州、渤海一带,均由本初接管!”环顾了一圈众人,刘辩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袁绍的脸上,在说完这番话之后,接着向众人问道:“众位对此可有异议?” 厅内一片宁静,包括袁绍在内的众人,竟是无有一人开腔,不过袁绍麾下的将军、谋士们,却与公孙度麾下的众人彼此对视。 双方的目光都很冷,森冷的目光相互碰撞,却犹如要撞出火花一般。 “至于升济……”众人没有说话,刘辩又扭头望着公孙度,对他说道:“辽东地处东北边陲,与东夷接壤。东夷早有亡我大汉之心,本王意欲征讨,可大军一旦进入东夷领地,战线便是拖的太长。本王特允升济领军征讨东夷,所得疆土,悉数归于升济!至于粮草,三年内,一应归由本初供给!” “东夷骑兵擅长骑射!”刘辩的话音才落,公孙度就面路难色的对他说道:“昔日公孙瓒之所以有着白马将军之名,乃是因蓟州军骑兵颇为强悍。白马义从、燕云铁骑,无不令胡人闻风丧胆!我辽东虽说兵士强悍、战意高昂,无奈却是缺少马匹,难以建成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大汉铁骑!” “本初!”早已与公孙度讨论过封赏之事,刘辩晓得,眼下公孙度提及马匹,不过是坐地起价,想多讨要些好处,于是也不说破,扭头望着袁绍说道:“并州、冀州一带水草丰茂,马匹健硕。辽东既是缺少马匹,本初便援助升济一些,如何?” “既然殿下开口,臣下自当奉行!”抱拳躬身,先是应了刘辩,袁绍接着便扭过头,看着公孙度,对他说道:“战马五千匹,不知可够升济调拨?” “五千匹!”公孙度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对袁绍说道:“乌桓骑兵数以十万计,且个个精通骑射。一旦进入辽东,凭我辽东步军如何抵御?五千骑兵,列阵迎敌,即便击破敌军,又怎能趁胜追击?并州、冀州一带,盛产战马,本初只给区区五千匹,岂非……” “一万匹!”不等公孙度把话说完,袁绍就微微拧起眉头,对他说道:“某麾下骑兵也是缺少良马,一来殿下有令,二来升济与某乃是亲家,虽说一万匹良马所需耗损颇巨,一时难以筹措,某还是会尽快送至辽东!” “如此便多谢本初!”袁绍已是把话说的没了转寰余地,公孙度晓得,再多说下去,也不过是白费口沫,于是便不再讨价还价,抱拳朝袁绍拱了拱,向袁绍谢了一声。 “幽州新定!”为公孙度从袁绍那里调拨了一些好处,待到二人商议妥当,刘辩又对袁绍和公孙度说道:“本初当休养生息,还民以耕。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莫要再流离失所!至于升济,直面夷狄,一旦夷狄犯边当即刻反击,定要将战事引入夷狄疆土,莫要让我大汉子民平白遭受夷人屠杀!” “殿下放心!”笔直的跪着身子,袁绍和公孙度同时抱起双拳,齐声对刘辩说道:“臣下定不辱殿下所托!” 朝袁绍和公孙度分别点了下头,刘辩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坐在最临门下首处的关羽身上。 关羽并无功名在身,虽说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可在群雄眼中,他却只是个白丁。原本他根本没有进入厅内的资格,刘辩特意让庞统给关羽安置了个座位,虽说只是临门最下首的位置,对眼下的关羽来说,却已是莫大的荣光。 见刘辩望着他,关羽也扭过头看着刘辩,一双丹凤眼眯的很小,几乎只能看到细细的眼线却看不见他那双深邃的眸子。 “关将军!”盯着关羽看了片刻,刘辩才对他说道:“平原令此番助本王平贼有功,本王定当封赏。只是眼下刘县令并不在此处,本王虽是有心赏赐,却无人领赏。将军回到平原,可告知刘县令,本王在洛阳等他。届时将军同刘县令一并封赏!” 称呼刘备时,刘辩并没有依照外界传言那样称他为“皇叔”,虽说话语很是客气,暗中却是在告诉关羽,刘备所谓的皇室血统,在他这里,根本不被承认。 关羽虽说武勇,心思却是要比寻常文士更为细腻,如何听不出刘辩话里隐含的深意! 待到刘辩把话说完,他抱起双拳,伏下身子,对刘辩说道:“末将回到平原,定当转告兄长!” “大事已然商议妥当,各位若无他事,各自回营吧!”环顾了一圈屋内众人,刘辩朝众人摆了摆手,宣布议事结束。 厅内众人齐齐站起身,抱拳躬身,向刘辩告了个退,纷纷退出了前厅。 吕布走到前厅门口,停下了脚步,稍稍侧了下头,好似想要看刘辩一眼,最终却并没有扭过头,只是站了一下,便跨步走出了前厅。 待到众人离去,刘辩望着前厅正门,对还跪坐在一旁的庞统说道:“北方之事已平,我等也该返回洛阳了!” “殿下!”庞统抱起双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并没有接刘辩的话,而是对他说道:“曹孟德派出程昱,诓骗郭汜结盟,已然领军杀入长安!李傕伏诛,郭汜承受不起兖州军攻伐,挟持当今陛下逃出长安,如今正往洛阳一带行进。殿下此时返回洛阳……” “着人告知曹孟德!”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刘辩扭头望着庞统,对他说道:“务必从郭汜手中将陛下救出,请他护送陛下先回兖州,待到本王将眼下之事处置完毕,再迎接殿下返回洛阳!” “诺!”晓得刘辩不过是要找个借口把刘协推给曹操,庞统连忙抱拳躬身应了一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身为刘辩军师,庞统自是知道刘辩一旦将刘协接入洛阳,以他洛阳王的身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与刘协反目,取而代之,不过如此一来,许多唯恐天下不乱的枭雄便会趁势而起,祸乱汉室江山,届时再想讨伐,将会难上加难。二是奉刘协为天子,可长久下去,一旦刘协手掌大权,最容易威胁到他皇权的刘辩,便会成为刘协急欲除去的眼中钉肉中刺。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刘辩眼下都是不能将刘协接到洛阳,更不能让刘协太多的接触洛阳军权利核心。 曹操有枭雄之相,不过与刘协相比,眼下的曹操对刘辩还构不成太致命的威胁,把刘协交给曹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刘辩缓步朝正门走去。 始终笔直挺立在他身后的王柳和王榛,见他抬脚走向正门,也都跟了上来,随着他缓步而行。 望着刘辩的背影,直到他走出了五六步,庞统才站了起来,快步跟上刘辩,走在他左侧稍靠后一些的地方。 出了前厅,站在前厅正门外,刘辩仰起脸,视线越过墙头,直望向远处的渔阳城墙。 几天前还空荡荡的渔阳城墙上,一面面冀州军的战旗正随着北方特有的罡风猎猎飞舞。战旗翻飞时,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 战旗下,一个个披坚执锐的冀州军将士,正笔直的挺着腰杆,犹如一尊尊雕像般凝望着远方。 常年与袁氏作战的公孙瓒已然伏诛,从此之后,河北一带只余下袁绍一家,袁绍独占河北,成为北方霸主的日子,也已来临。 经历了常年战乱,几乎所有的冀州军将士都期待着战争从此结束,这块土地上再不要燃烧起战火。 站在前将军府正厅门前,与城墙相隔甚远的刘辩,自是不可能看到城墙上那一面面翻飞的战旗和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冀州军将士。 不过他心内却是隐隐的有着一种感觉,一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沧桑。 在他领着洛阳军出征之前,雄霸此处的还是令关外胡人闻风丧胆的白马将军公孙瓒。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叱咤风云的白马将军便已是身首异处,曾经强极一时的白马义从和燕云铁骑,也随着蓟州军的失败,而被永远的尘封于历史的尘埃中。 刘辩在渔阳城内,将北方的土地分拨给了袁绍和公孙度,长安附近,此时却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战斗。 “保护陛下!”一员披着鳞片甲的西凉军武将,挥起大刀,将一名扑向他的兖州军兵士劈翻在地,向身旁正与兖州军厮杀的西凉军将士们大吼了一声。 “落马!”就在他喊声刚落的那一瞬间,夏侯惇手提大刀,朝着这员西凉军武将冲了过来,到了近前,随着夏侯惇的一声大喝,大刀划出一道亮丽的银光,朝着西凉军武将的头顶劈落下来。 第527章 街道上飞驰的战马 夏侯惇一刀劈下,那西凉军将领连忙抬起大刀格挡。大刀片劈砍在刀柄上,随着“咔嚓”一声木棍断裂的声响,西凉军将领手中的刀柄霎时被劈成了两截。 锋利的大刀劈断了西凉将军的刀柄,划着银亮的弧光贴着他的身前劈下。 双手各持着半截断了的刀柄,被一刀劈了个正着的西凉军将领,满脸愕然的瞪着刚刚将刀收起的夏侯惇,在他的脸上,清晰的现出一条殷红的血痕。 “杀!”大刀刚刚收回,夏侯惇立刻便又发出了一声大吼,手中大刀向侧旁抡起,一刀劈向了那西凉军将领的颈子。 已经吃了一刀,生命早从身躯内抽离,只是尚未落马的西凉军将领,丝毫没有反抗的呆愣在马背上。 随着夏侯惇一声大吼,大刀“嚓”的一声切过了西凉将军的颈子,弧光划过,一股鲜血飙射到半空,西凉军将领的头颅,则如一颗皮球般从他的颈项上滚落,翻滚着掉落在地上。 头颅被斩去,西凉将领的身体却并没有从马背上落下,战马撒开四蹄,驮着那具腔子里还喷涌着鲜血的身躯,飞快的奔向战场之外。 喊杀阵阵,兖州军在夏侯惇等猛将的率领下,向西凉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兖州军主阵中,曹操按着剑柄,立于中军帅旗下,一双眼睛微微眯缝着,眺望着远处传来震天喊杀声的战场。 自从董卓伏诛,西凉军各路主将彼此不服,相互攻伐时有发生,原先战力强悍的威武之师,在长久的损耗之后,不仅兵员数量急剧减少,就连领军武将,也是匮乏到了极限,几乎难以寻到可领军厮杀之人。 与西凉军相比,兖州军恰是如日中天,军中猛将如云,将士士气高昂,向西凉军发起进攻,不过才几次冲杀,拦阻兖州军前进的西凉军后阵就已现出了败象。 在战场的东面,郭汜正领着一支西凉军骑兵簇拥着一辆黑蓬马车,飞快的向东狂奔。 “将军,我军眼见就要败了!”就在郭汜心急火燎的催促着骑兵们加快速度的时候,一名西凉军骑兵策马冲到他身旁,抱拳对他喊道:“兖州骑兵已从后面包抄上来!” “程昱!”听说兖州骑兵已经从后面包抄上来,郭汜面色铁青,扭过头望向远方正展开厮杀的战场和一股朝他这边涌来的漫天烟尘,咬着牙骂道:“无耻小儿,竟敢诓骗本将军!” 嘴里虽是骂着,可郭汜却也晓得,假若让兖州军追上了他,等待他的,恐怕只有抄家灭门。 “快走!”面朝着远处的兖州军骂了程昱一句,郭汜双腿朝马腹上一夹,扬起马鞭,狠狠的往马臀上抽了一下,催促着随行的骑兵簇拥马车加速向东奔去。 战斗还在继续,不过在兖州军的冲杀之下,西凉军的溃败已然开始,从曹操站着的方位,能清楚的看到,后阵的西凉军正在快速溃退着,而前面的西凉军则被兖州军团团包围,眼见用不多时,便可全歼! “收兵!”望着远处的战场,见西凉军已然溃退,曹操向身后站着的一名亲兵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亲兵应了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小旗虚空里划拉了两下。在亲兵划拉小旗的同时,中军乐手鼓起两腮,用力的吹响了觱篥。 低沉的觱篥声飘扬而起,那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刺破了空气,在旷野上回荡,飘进了战场上的兖州军耳中。 “明公!”曹操下令撤军,站在他身后早就等着出战,却一直没有机会上场的夏侯渊满脸愕然的望着曹操,向他问道:“我军方胜,正是追击残敌之时,明公因何下令撤军?” “郭汜已是走的远了!”眺望着更远处西凉军骑兵已经小的如同蚂蚁般的背影,曹操眼睛眯了一眯,对夏侯渊说道:“若是逼的紧了,恐那郭汜对陛下不利。万一陛下受了戕害,我等岂非千古罪人?” 曹操一句话,把夏侯渊说的吞咽了两口唾沫,却是再没敢说话。 在夏侯渊等人心中,曹操有着绝对的威望,至于被郭汜带走的刘协,不过只是个没甚么用处的皇帝而已。 假如曹操不顾刘协生死,执意下令兖州军趁胜追击,夏侯渊等人绝对不会想到刘协可否活着被救出,此战一举击破郭汜并非难事,只是那刘协恐怕难逃身首异处的下场。 “明公高义!”郭汜率领的西凉军渐渐在曹操的视线中消失,曹操正微微蹙起眉头,凝望着远方,设计诓骗郭汜打开长安城门的程昱立于一侧抱拳对曹操说道:“郭汜乃是西凉军出身,麾下大军于中原一带并无根基。明公只需不急不缓尾随追击,不日之后,郭汜粮尽,必为明公所破!” “传令下去!”曹操点了点头,望着远方,对身后的亲兵说道:“全军交替推进,追击郭汜!” 曹操占据长安,追击郭汜的同时,在扬州城内街道上,一个满头白发,样貌很是苍老的老人,正双手背在身后缓慢的沿街道走着。 坐落于江南的扬州,水陆航运很是发达,城内商贾云集,街市上店铺林立,遍处都是沿街叫卖的小贩。 街面上人来人往,男男女女都在讨着营生,好不热闹!与因战乱而陷入萧条的北方相比,扬州着实是个繁华的所在。 负着双手,老者一边慢慢的向前走,一边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左右的商铺,不时的还会轻叹一声,就好像满街走动的人们,让他想起了一桩悲苦的往事。 “让开!让开!”正步履缓慢的走着,一阵呼喝声传进了老者的耳中,随着呼喝声,三骑快马如同电掣般从街道的另一头蹿了过来。 骑在马背上的,是三个穿着淮南军衣甲的骑兵。虽说街道上人来人往,可三名骑兵丝毫没有放缓速度的意思。他们一边拼命的用双腿朝马腹上夹着,一边扬起马鞭,重重的抽打着战马的臀部,催促战马再快一些。 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路面上的青石板,在马蹄的砸击下,发出阵阵闷响。 街道上的人们听到呼喝声,一个个赶忙闪到了路边。 当人们都闪到路旁时,老者发现在街道正中,有一个断了双腿的汉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满脸惊愕的瞪着正沿街道疾驰的三骑快马。 断腿汉子的面前,摆放着一只陶碗,陶碗中还放着两枚向行人讨要来的铜钱。 站在街边店铺外,老者眼睁睁的看着三骑快马朝着汉子疾驰而来。 其中一匹快马在冲到汉子近前时,不仅没有放慢速度,马背上的骑士反倒扬起马鞭,朝马臀上重重一抽。 战马吃痛,撒开四蹄向着那汉子冲了上去。 战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随着健壮后腿的猛蹬,一头撞在了那汉子的身上。先落地的那只马蹄恰好踏在陶碗中,将陶碗给踏了个粉碎,而另一只马蹄则重重的踏上了汉子的肩胛。 肩胛被马蹄踏中,那汉子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仰面倒在了地上。 将他撞翻在地的战马却丝毫没有放缓步伐,整个马身即将从汉子身上跃过,一只后蹄却在落地时重重的踏到了汉子的小腹上。 当战马撞上那断腿汉子时,两侧街道上的人群发出了一声惊呼,眼看着汉子被战马踏翻在地,口中不住的吐着鲜血,眼见不行了。 站在路边,满眼忿恨的瞪着那三个策马远去的骑兵背影,老者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怨恼。 不过他并没有一直盯着骑兵离去的背影看个不停,而是跨步走向那被战马撞翻在地的汉子,蹲下身,将不住吐着血,只吊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的断腿汉子扶了起来。 用肩头顶着断腿汉子,老者从怀里摸出了一颗表皮红的发亮、像是一枚宝珠般折射着晶莹光泽的药丸。 一只手捏着汉子的嘴巴,将他的牙关捏开,老者飞快的把药丸塞进汉子口中,才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般的站了起来。 直到老者把药丸丢进那汉子的口中,街道两旁的人们这才从突生的变故中醒觉过来,一个个向被战马撞翻并踏了两蹄的汉子围拢过来。 围观的人们看的清清楚楚,战马不仅撞翻了断腿汉子,马蹄还曾重重的踏上他的肩头和小腹。 战马狂奔之时,马蹄上的力道何止千钧。肩胛上被踏了一下,或许还能只是锁骨碎裂,顶多残废而已。 可小腹上挨了一马蹄,那便不是好耍的了。 巨大的撞击力作用在柔软的小腹上,腹腔内的肠子本就无有骨骼保护,被沉重的马蹄直接踏了一下,纵然没断,恐怕也是会受了很重的损伤。 “恐怕是不行了!”围在断腿汉子四周,人们指着那汉子,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刚才骑马冲过去的三个骑兵,一个老妪看了一眼被老者塞了颗药丸,又重被平放在地上躺着的汉子,轻叹了一声说道:“此人乃是无家饿汉,乡亲们若是怜他,便凑几个铜钱,置办张草席,将他埋了吧!” “慢着!”就在众人纷纷应好,开始凑起铜钱时,喂了断腿汉子一颗药丸的老者抬起手,制止了众人,对众人说道:“且候上片刻,若是他醒转不来,再置办草席不迟!” “你这老丈,倒也颇是好笑!”老者的话音刚落,便有个年轻人很是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对他说道:“但凡是人,被马匹如此大力一撞,怎可再活?” 第528章 绕道河东 “痛!痛煞我了!”就在众人以怀疑的目光审量着老者时,躺在地上的断腿汉子突然发出了一声痛嚎,几乎已是没了气息的他,又活转了过来。 围在四周的百姓,愕然的望着那在阎罗殿里转悠了一圈,又活了过来的断腿汉子,一个个脸上,都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们亲眼看着那断腿汉子被战马踏中口吐鲜血不止,战马的马蹄沉重,踏在人的身上何止千钧,受了战马踩踏,无论在谁看来,那汉子都是不可能有救。 让所有人都意外不已的,是老者居然只是喂那汉子吃了一颗丹药,便起到了起死回生的功效。 “仙长!”众人正愕然的望着醒转过来的断腿汉子,一个老妇挤出了人群,突然跪倒在老者面前,向他磕头不止,哭着说道:“我家闺女得了重病,卧床已有两年,还请仙长救救她!” 老妇这一跪,四周围观的百姓中,也有那家里有重症病人的,一个个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跪在老者面前,恳求老者施以援手。 “乡亲们请起!”面前跪着许多有求于他的百姓,老者一手捋着雪白的胡须,另一只手向跪着的人们虚抬了一下,对人们说道:“某乃化外之人于吉,本不欲参与这世间之事。无奈民间疾苦,着实让某心生不忍,既是乡亲们有求于某,那某便去为乡亲们化危解厄一场便是!” 于吉允诺为众人化危解厄,跪在地上的百姓们齐齐欢呼了一场,纷纷站了起来,拉着于吉,抢着请他前去家中。 几日后,远在北方的渔阳城外,一队衣甲通红似火的大军,正缓慢的朝着南方推进。 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健马,刘辩身穿金色战甲,一边缓辔前行,一边扭头朝身后的渔阳城张望。 “公孙度已然领军返回辽东!”跟在刘辩身后,见刘辩扭头向渔阳张望,庞统凑近了一些,对刘辩说道:“袁本初得了幽州,殿下莫非对他半点顾忌也无?” 渔阳城墙上,一面面冀州军的战旗迎风猎猎翻飞,使得在战乱中少了许多生机的渔阳,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气势。 “多个强大的盟友,总比多个强大的敌手要好!”重新回过头,望着前方,刘辩一边给庞统丢了这么一句话,一边向庞统问道:“曹孟德可有消息?” “回禀殿下!”刘辩提起曹操,庞统骑着马,抱拳对他说道:“兖州军已将郭汜逼入河内,郭汜大军缺粮,不出数日,曹孟德便可将其击破!” 得知曹操即将击破郭汜,刘辩勒住战马,仰脸望着湛蓝的天空,沉吟了片刻,对身后跟着的亲兵喊道:“传令下去,大军往西南行进,绕道河东,直返洛阳!” 刘辩领着洛阳军,绕道河东,从河东返回洛阳。两三天后,在河内围困郭汜的曹操,得了消息后,心头却是陡然一紧。 “明公,洛阳王本应从河内经过,径直返回洛阳!”程昱站在曹操身后,看着正望向远方的曹操,压低了声音,对曹操说道:“方才得到消息,洛阳王不仅没有领军往河内方向走,反倒是绕道河东……” “以仲德之见……”曹操没有回头,依然望着远处被兖州军包围起来的郭汜残军,向程昱问道:“洛阳王究竟想要做些甚么?” “不欲陛下进入洛阳!”双手抱拳,向曹操躬身一礼,程昱对曹操说道:“若是洛阳王率军来到河内,即便明公击破郭汜,无论出于何种原委,陛下也是定然随同洛阳王返回洛阳……” “可是洛阳王如此做法……”紧紧的蹙起眉头,曹操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究竟是何意图?” “明公心内明了,何须言明!”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程昱对曹操说道:“洛阳王这是要明公将陛下带回兖州……” “兖州……”曹操撇嘴微微一笑,对程昱说道:“某不欲返回兖州,若是救了陛下,某欲领军前去许昌!” “许昌地处中原要冲,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曹操提出要去许昌,程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对曹操说道:“明公前往许昌,正可趁机休养生息、壮大军伍,来日征伐天下,匡扶汉室之威!” “仲德所言不差!”嘴角保持着淡然的笑意,曹操缓慢的点了点头,眺望着远方被包围的郭汜残军,抬起手臂,高声喊道:“传令全军,一举击破郭汜!” 得了曹操命令,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兖州军官,赶忙举起手中令旗,用力的挥舞了几下。 随着令旗挥舞,四五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手拿鼓槌,用力的敲打起他们面前的战鼓。 战鼓“咚咚”,声音彻天动地,率军包围郭汜的夏侯惇听到主阵传来战鼓声,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向身后的兖州军将士们高喊道:“将士们,随本将军杀!” 跟在夏侯惇身后的,还有李典、乐进二人,听得夏侯惇如此一喊,二人也将手中兵器高高举起,大喊了一声:“杀!” 发出呐喊,夏侯惇双腿朝马腹上一夹,一手持着大刀,刀锋斜斜的指着身后地面,纵马向郭汜军冲了上去。 乐进、李典二人紧随其后,向着郭汜军策马疾冲。 数万兖州军紧跟着仨人,一边发出震天的呐喊,一边持着兵刃,扑向了郭汜军。 “防御!防御!”夏侯惇领军发起了冲锋,连日与兖州军作战,从未得胜一场的郭汜见状,赶忙向他身后的军队下达了防御的命令。 一队衣甲残破、甚至有些人手中盾牌都被劈砍掉了边角的重步兵,得了郭汜的命令,赶忙列起了防御阵型,一手持着盾牌,组成了几排厚实的盾墙,另一只手提着短矛,矛尖指向着正朝他们冲上来的兖州军。 重步兵刚刚摆好阵列,一群弓箭手,立刻就跑到重步兵阵列后,纷纷将箭矢搭在弓弦上,瞄向了还在冲锋的兖州军。 “放箭!”兖州军的冲锋太过突然,指挥郭汜军弓箭手的军官,根本没机会让弓箭手放箭定位,只能凭着经验,在觉着最前面的兖州军冲到射程之内时,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箭矢搭在弓弦上,郭汜军弓箭手,得了军官命令,纷纷放开了拉起弓弦的手,将箭矢射了出去。 随着弓弦声声颤响,一支支箭矢“嗖嗖”的飞向了正疾速冲锋的兖州军。 跟着夏侯惇冲在最前面的,是兖州军的重装骑兵。 兖州骑兵,与洛阳军骑兵稍有不同。刘辩在洛阳军骑兵中装配的马镫,并没有传到其他群雄的军中。没有配备马镫的兖州骑兵,骑在马背上相对不是十分安稳。 迎着雨点般飞来的箭矢,夏侯惇双手搅动着大刀,将大刀舞的如同风叶一般,策马奔在他左右两侧的李典和乐进,则伏下身子,借助着战马的身躯躲避着郭汜军射出的箭雨。 数千名冲在最前面的兖州骑兵,一手举着骑兵圆盾,另一只手提着短矛,双腿不住的夹着马腹,催马快速前冲。 一支支箭矢飞向兖州骑兵,不少箭矢击中骑兵手中的圆盾,随着马蹄踏着地面的轰鸣,兖州骑兵之中还响起了一阵阵盾牌和箭矢相撞的“啪啪”脆响。 箭矢太过密集,除了被盾牌挡住的箭矢,也有一些角度刁钻的羽箭射中躲在盾牌后的兖州骑兵,将那些运气不好的骑兵射翻马下。 还有不少箭矢,飞向兖州骑兵,虽说没有射中马背上的兖州军,却将一匹匹战马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被箭矢射中的战马,发出一声声悲鸣,在快速奔跑中,前蹄一软,翻着跟头,连人带马摔了出去。 无数战马的马蹄砸击在地面上,地面上的尘土高高飘扬,弥漫起了一股如同浓雾般的土黄色烟幕。 一个个中了箭的兖州骑兵和一匹匹战马翻滚着栽落进这片浓重的烟尘,将原本就已是让人看不清远处的烟尘又高高扬起了一些。 挥舞着大刀,最先冲到郭汜军阵前的夏侯惇,在到了郭汜军重步兵的阵列前时,大吼了一声,猛的提了一下缰绳。 疾冲中的战马,缰绳被猛然提起,吃痛之下,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后腿猛然一蹬,纵身跃向了郭汜军重步兵的阵列。 战马跃起,下面的郭汜军重步兵赶忙将短矛指向天空,十多支短矛狠狠的扎进了夏侯惇坐骑的马腹中。 随着战马凌空前冲的势头,锋利的短矛将它的肚腹划开一条条长长的口子,马血与内脏如同下雨般落下,落了下面的郭汜军满脸满身。 坐骑被郭汜军刺死,马背上的夏侯惇借势将手朝马鞍上一按,身体凌空跃起,下落时手中大刀在四周划出了一道圆形的光弧。 十多名郭汜军见夏侯惇从马背上跳起,连忙冲了上来,举起短矛,企图像刺死战马一样,将夏侯惇串在短矛上。 可夏侯惇毕竟不是一匹马,那十多个郭汜军刚刚冲上来,夏侯惇手中大刀划出的光弧便削向了他们。 随着一声声惨嚎,十多个冲向夏侯惇的郭汜军,相继中刀,一个个胸口喷涌着鲜血,被撩翻在地没了气息。 第529章 吕布寻衅 缺少粮草且被兖州军连续追了好些天,战意早就跌落到谷底的郭汜军,在夏侯惇领军冲杀下,很快便溃败了下来。 衣甲残破的郭汜军将士,拖拽着兵器,如同潮水般向着战场外奔逃。 “杀!”郭汜军的溃败,并没有结束他们的厄运,夏侯惇将手中大刀一抬,高声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得了夏侯惇的命令,李典、乐进立刻便率领骑兵追着郭汜军的溃兵冲了上去。凡是被兖州军骑兵追上的郭汜军溃军,无不惨叫着倒在骑兵手中不住戳刺的短矛下。 李典、乐进率军追杀郭汜军,已是渐渐去的远了。夏侯惇则手提大刀,领着一队兖州军,朝先前被郭汜军拦在阵后的黑厢马车走了过去。 黑厢马车的四周,已团团围着百余名手持盾牌、短矛的兖州重步兵。 在马车旁,郭汜提着大刀,横刀立马,如同一尊神像般与百余名兖州军对峙。 郭汜麾下的将士早已四处散去,心知事败的他,此时已是万念俱灰,甚至连逃跑的念想都不曾有过。他的目光中透着忿恨的瞪着围在身前的兖州军,握着刀柄的手心,也沁满了汗水。 “郭汜!”提着大刀,夏侯惇从百余名兖州军中间穿过,缓辔走到离郭汜只有五六步的地方,抬起大刀,用刀尖指着郭汜,冷声对他说道:“尔与李傕占据长安,要挟陛下,目无君上,如今曹公领军剿贼,尔尚不下马受缚,还欲顽抗否?” 瞪着朝他走近的夏侯惇,郭汜紧紧的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才冷哼了一声,对夏侯惇说道:“曹操逆贼,领军攻破长安,心存大逆,怎敢要某下马受缚?” 郭汜与夏侯惇对话时,马车的车厢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从外面根本听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陛下随某离开长安,某本欲摆脱你等追击,再寻个去处扶持陛下掌控天下!重振大汉雄风!”夏侯惇没有说话,郭汜冷声接着说道:“可你等步步紧逼,如今已是将某逼入绝境,为保陛下日后不受你等欺凌,今日某便与陛下一同上路!” 正说着话,郭汜突然抡起大刀,毫无征兆的朝马车的车厢劈了下去。 在郭汜说话时,夏侯惇便多了几分留意,见郭汜突然抡起大刀,他大喝一声,手中大刀陡然挥起,朝着郭汜划出了一道亮丽的光弧。 半月形的刀弧贴着郭汜的手臂划过,随着郭汜的一声惨嚎,他的一只手臂被夏侯惇一刀从臂弯处劈断。 断口喷溅着鲜血,前半截手臂虽然脱离了躯体,手掌却还紧紧的抓握着刀柄。 吃痛之下,郭汜抡起的大刀顿时失去了准头,刀锋“咔嚓”一声劈在了马车顶端的横梁上,深深的嵌入了横梁之中。 郭汜被砍断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持着大刀收势不及,一刀劈砍在马车车顶上。 大刀劈中车厢的反弹力和疼痛双重作用下,郭汜险些从马背上跌落。 就在他拧着身体,强行坐稳身子的那一刹,夏侯惇再次抡起了大刀,冲他喊道:“郭汜,纳命来!” “夏侯将军且慢!”夏侯惇的喊声刚落,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喊声。 当夏侯惇听到那人喊话,想要收住大刀的去势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锋利的大刀从郭汜的颈项上削过,随着大刀削过,郭汜的脑袋在发出“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后,从颈子上脱落下来,翻滚着掉落在地上。 缺少了一只手臂和脑袋被砍掉,腔子里正喷溅着鲜血的躯体软软的朝一侧倾斜过去,“啪”的一声掉落马背。 郭汜的尸体跌落马下,他的坐骑受了惊吓,发出一声悲鸣,撒开四蹄朝着远处奔去。 向夏侯惇喊出“且慢”的,不是别个,正是早先诓骗郭汜打开长安城,将兖州军引入城内的程昱。 骑马到了近前,程昱勒住战马,低头看着郭汜那具没了头颅的躯体,轻叹了一声,对夏侯惇说道:“曹公欲要将之生擒,将军也忒急躁了些!” “先生叫的太慢,某的手滑脱了一些,便将他脑袋砍了!”同样看着郭汜的尸体,夏侯惇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若是先生有心责怪,某这便将他的脑袋缝合回去!只是某粗手大脚,可能缝的不甚好看!” “将军呀!”听了夏侯惇这番话,程昱是哭笑不得,满心无奈的抬手朝夏侯惇点了点,好似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被程昱抬手点了点,夏侯惇嘿嘿一笑,翻身跳下马背,对程昱说道:“先生莫要耽搁,我等且看看陛下如何再说!” “也罢!”朝夏侯惇点了下头,程昱也跳下马背,快步走到马车的车门前,伸手将车门打了开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墨色华服的少年出现在程昱的视线中。 不知是否惧怕过度,那少年已是昏迷了过去,在他的两腿之间,隐隐的还有着一滩水渍,车厢里也飘着一股浓郁的尿骚味。 看了那少年一眼,程昱皱了皱眉头,向身后的一名兵士说道:“陛下在此,快请明公前来相见!” 曹操攻破郭汜,救出刘协,刘辩却已是领军进入了河东地界。 得知刘辩领军进入河东,位于河东北界的永安城内顿时一片忙乱。 城中官员组织百姓杀牛宰羊,只等大军来到,犒劳大军。百姓也是个个忙的热火朝天,纷纷从家中牵出猪羊,生怕肉食太少,不够大军吃用。 进入河东,刘辩领着数万大军,一路沿着汾水南下,径直朝河南尹方向推进。 由于连天赶路,洛阳军的将士们多已疲惫,行军速度也是比刚离开渔阳时慢了许多。 “殿下!”正领着队伍溯河南下,吕布策马追上了刘辩,抱拳向刘辩拱了拱,对刘辩说道:“当日大军离开渔阳,若是一路南下,经由河内,此时已是进入河南尹地界。殿下却下令绕道西行,平白的多走了许多路程。如今将士们多已疲惫,还望殿下体恤将士,容大军休整一日!” 听得吕布说话,刘辩扭过头朝他看了一眼。 刘辩扭头的那一刹,跟在他身后的邓展朝吕布一瞪眼,怒喝道:“吕布!你这厮,如何敢与殿下这般说话?” 抬起手臂,制止了邓展的喝问,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对吕布说道:“本王领军绕道河东,无非是想借机看看河东吏治、民生如何,着实忽略了将士们劳苦。若非奉先提点,本王倒是大意了!” 说着话,他扭过头,朝跟在身后的一名亲兵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整一日,后日一早,再行开拔!” 吕布来寻刘辩,本就是想要宣泄一下心内连日的憋懑,完全没想到刘辩竟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他的提议。在刘辩下令全军就地休整一日之后,吕布骑在马背上,愕然的望着刘辩,嘴巴微微张开,竟是不晓得再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河东便可进入河南尹!”手提缰绳,扭头望向南方,刘辩对还驻马立于一旁的吕布说道:“奉先随本王出征,转眼已是数月,安阳公主定是盼望着奉先返家。再过几日,你们夫妻便可团聚了!” “殿下……”双手抱拳,望着刘辩,吕布神色中闪过些许凌乱,只是唤了刘辩一声,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奉先且去忙吧!”朝吕布摆了摆手,不等吕布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刘辩就对他说道:“本王也是倦乏了,意欲下马走走!” “末将告退!”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吕布向刘辩告了声退,这才提了提缰绳,兜转战马,向着后队奔去。 “这厮如此无礼,末将本欲一剑将其斩杀!”看着吕布的背影,邓展眉头紧锁,对刘辩说道:“殿下却为何这般纵容于他?” “邓将军!”扭头朝邓展微微一笑,刘辩先是唤了他一声,随后向身后跟着的王柳、王榛说道:“从此处可听到水声,且附近气息中带着湿意,想来离汾水已是不远。你等陪同本王,去汾水岸边走走!” 刘辩转开了话头,邓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与王氏姐妹一同抱拳应了,跟着刘辩,策马朝西面奔去。 下令大军原地驻扎之时,天色已是临近了黄昏。虽说太阳并没有落到西边的天垂,却也是略微的泛起了一些橘黄。 骑马向前奔走了片刻,在刘辩等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光带。那光带呈南北走向,是纵横交错的水网之中,极少出现的纯南北向河流。 银亮的光带,在橘色的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点点橘光。 “好美啊!”跟在刘辩身后,缓辔向着汾水行进,望着远处出现的那条光带,王柳下意识的赞叹了一声。 “是很美!”直视着前方的汾水,听到王柳的赞叹,刘辩嘴角漾起一抹笑容,点了点头,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本王自小便喜欢水边,无论是宁静的池塘,还是淙淙的溪流,或者是澎湃的大海,无不勾起本王的神往。” “殿下久居深宫,也曾见过海?”刘辩这番话刚出口,邓展就满脸愕然的望着他,下意识的脱口问了一句。 刘辩说的小时候,自然是他穿越前的记忆。望着越来越近的汾水,他竟是忽略了眼下的身份,脱口将这些说了出来。 当邓展满脸愕然的望着他时,他才陡然醒觉,撇了撇嘴,故作镇定的对邓展说道:“邓将军莫非忘记,本王曾领军前往青州。子义便是东莱人氏,他的家乡可就毗邻海边!” “哦!”虽说心内还是有些疑惑,可刘辩的这个解释,却是多少让邓展觉着说的过去,于是便再没追问,跟着刘辩,策马小跑着向汾水岸边奔去。 第530章 深夜盗马贼 阳光铺洒在河床上,清凌凌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由北向南缓缓的流淌着。 流动的河水掀起一朵朵细浪,浪花与浪花交碰,发出“哗哗”的水响。 站在河岸边,手按剑柄,身板笔直的挺着,刘辩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翻腾着细浪的河床上。 湛清的汾水,几乎一眼可以看到河底。流动的河水不断的改变着纹理,河底的泥沙也好似是轻缓的晃动着。 呼吸着湿漉漉的空气,带着凉意的气息进入身体,在刘辩的体内游走,他只觉着胸腔内的燥热,也是清凉、潮湿的空气洗涤下,渐渐被驱离了躯壳。 邓展立于刘辩左侧稍靠后些的地方,王氏姐妹则并肩站在他的正后方。仨人都如同刘辩一样,凝望着“哗哗”流动的河床。 “你等莫要拘束,也都上前来!”立于河边,望着流动的河床,刘辩向邓展和王氏姐妹说道:“站在本王身后,如何能看清这斜阳下的汾水美景?” 听得刘辩招呼,邓展等人这才向前跨出一步,不过依然还是站在稍稍落后于他半步的地方。 “真的很美!”望着汾水倒映的阳光,王榛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轻声赞道:“站在河边,果真能让人神清气爽!” “刺杀贾诩的是何人,可有查清!”刘辩并没有去接王榛的话头,而是向站在身旁的仨人轻声问了一句。 他这么一问,邓展愣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只是将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贾诩遭遇刺杀,邓展曾派人前往贾诩所说的地方探查,派去的人却是连打斗的痕迹都未有发现,更不用说找到刺杀贾诩的刺客留下的踪迹。 邓展没有说话,另一侧站着的王柳和王榛相互看了一眼,王榛低下头,略做沉吟,便对刘辩说道:“殿下,派出刺客刺杀贾中郎的,以末将看来,只有淮南袁术……” “哦?”扭头看着王榛,刘辩嘴角漾起笑意,向她问道:“为何如此说?本王记得,想要本王性命的刺客颇多,且不是一路人马!” “末将与姐姐当日也都是刺客,虽说听命于长安,却也与别处刺客多少有些关联!唯独洛阳刺客,我等未曾正面接触!”刘辩提起当日被刺客刺杀的事来,王榛俏脸一红,连忙抱拳躬身,神色很是恭谨的对刘辩说道:“眼下长安已乱,恐怕彼此无心再派出刺客袭扰殿下。辽东公孙氏,在渔阳也是得了许多好处,殿下安危维系着辽东成败,必当转而效力殿下。至于洛阳刺客,只是对殿下有所觊觎,想来不会向贾中郎下手!” “所言有理!”听着王榛的分析,刘辩点了点头,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语气冰冷的说道:“如此一来,会对贾中郎下手的,着实也只有淮南袁术!” “袁术狼子野心!早有对大汉有不臣之心!”刘辩的话音才落,王柳就抱起双拳,向刘辩说道:“末将愿率少量人手进入淮南,将其诛杀!” “刺客……”王柳主动提起要去淮南将袁术诛杀,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望着泛起金色波光的河床,对她说道:“袁术虽是无能,可江淮多人杰。你等进入淮南,恐怕用不几天,便会被人发现行踪!” “本王赌不起,也输不起!”望着河床,刘辩的眼睛微微眯缝着,接着对身旁站着的三人说道:“你等可知,为何本王南征北讨,始终不肯让将士们强攻城池?” “强攻城池,将士们自下而上,伤亡必定不小!”扭头看着刘辩,邓展丝毫没有迟疑的说道:“殿下这是体恤将士,只是……” “只是有些城池,非强攻不可!”不等邓展把话说完,刘辩就冷哼了一声,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 这把短剑,剑柄上镶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龙,剑身由极佳的钢材打造,在阳光的照射下,剑身流动着森冷的寒光。 “这柄剑,是青儿当初送给本王的!”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剑,刘辩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本王从来都是把它带在身上,当日青儿负伤,本王曾对这柄剑立誓,若是青儿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要灭那袁术满门!” 说这番话时,刘辩几乎是咬着牙迸出的每一个字。站在他身旁的邓展等人,也都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无尽的杀机。 不过旋即刘辩就微微一笑,重新将短剑插回鞘中,扭头向邓展和王氏姐妹看了看,对仨人说道:“你等都是本王的股肱,都是本王的臂膀。明知前往淮南刺杀袁术,乃是有死无生之事,本王如何肯让你等去做?” 听了刘辩这番话,邓展等人一个个眸子中闪烁着感激的神采,望着刘辩,王氏姐妹的眼窝中,竟泛起了点点泪光。 “将士们已然生火造饭,我等也该回去了!”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远处升起一道道炊烟,刘辩朝邓展等人一摆手,跨步走向了战马。 夜色悄悄降临,洛阳军军营中,每隔十多步便摆放着一只用木架架起的火盆。 火盆中,蹿腾着熊熊的火焰,通红的火焰驱散了四周的黑暗,把周边的区域映照的一片通明,却也使得那些无法被火焰照射到的区域,显得越发黑暗。 一队队洛阳军手持盾牌、朴刀,在军营内来回的走动着。 他们的步调一致,每踏出一步,都会发出整齐且沉重的脚步声。 火光映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黢黑中,一个人影躲在营帐后,悄悄的探出头,向外张望了两步朝着不远处的几匹战马走了过去。 走到那几匹战马旁,黑影正动手解着其中一匹战马的缰绳,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被抓,他吃了一惊,连忙向抓住他的人看了过去,下意思的想甩动臂膀,将那人甩开。 “因何要独自离开?”抓住黑影手腕的不是别个,正是王榛,她紧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黑影,对那黑影说道:“若要离去,也须你我姐妹一同……” “你应留在此处,保护殿下!”手腕被王榛抓住的,便是她的姐姐王柳,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王榛,王柳微微一笑,做出一副从容的模样,对王榛说道:“此番前往淮南,死多生少,若是……” “没有若是!”不等王柳把话说完,王榛就拧起眉头,对她说道:“你我姐妹失散多年,如今方才尽弃前嫌,你便要离开妹妹独自前去赴险!试问有哪个姐姐会做出如此不顾妹妹感受的事来?” 被王榛质问了一句,王柳愣了一下,凝视着王榛,美眸中闪烁着一种满带着满满纠葛的神采。 “什么人?”就在王柳嘴唇动了动,想要对王榛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听到那声厉喝,王柳、王榛来不及多想,连忙各自解开一匹战马的缰绳,翻身跳上马背,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军营外冲了去。 “抓偷马贼!”二人策马冲出,正朝她们这边飞奔的一队洛阳军赶忙大声喊了起来。 这声喊,刺破了军营内的宁静,许多已经睡下的洛阳军,也纷纷从营帐内跑了出来,向着发出喊声的地方奔来。 可能是连日行军,已是十分困乏。刘辩晚上吃了饭食,便与管青早早歇下。 睡意朦胧中,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抓偷马贼”的大吼,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扭头向帐帘望了过去。 管青睡的相对比较浅,兵士们发出喊声的时候,她已是醒转过来,此时正往身上套着铠甲。 “走!出去看看!”顾不得套上铠甲,刘辩一把抓过放在枕边的长剑,穿着睡觉时也不脱下的深衣,跨步走出帅帐。 刚套上铠甲的管青,见他出了帅帐,连忙跟上。一边束着铠甲,一边跟着刘辩,快步朝传来喊声的方向走去。 丢失了两匹战马,许多洛阳军已是追到了军营边缘,可王氏姐妹,却借助着夜色的掩护,消失在一片浓重的夜幕中。 “怎么回事?”刘辩和管青到了丢马的地方,邓展与军中的许多将军都已赶到,到了众人近前,刘辩拧起眉头,向邓展问了一句。 “说是有人盗马……”听得刘辩发问,邓展抱拳躬身应道:“末将只是不晓得,何人能潜入大军之中盗马。如此悄无声息的技艺,纵然是末将,恐怕也是难以赶上其万一……” 朝邓展身后看了看,没见到王氏姐妹,刘辩眉头拧了起来,向邓展问道:“王柳、王榛呢?她二人何在?” 原本已经歇下的邓展,听到外面传来“抓盗马贼”的喊声,就连忙赶了过来,竟是没留意到王柳、王榛始终未有出现。 刘辩问起姐妹二人,邓展愣了一下,伸直了颈子,朝四下望了望。 “盗马的共有几人?”见邓展伸着颈子朝四下张望,显然不晓得姐妹二人身在何处,刘辩赶忙向一旁的其他人问了句。 “回禀殿下!”领着队伍巡逻,最先发现马匹被盗的军官,听到刘辩发问,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共有俩人!” “不好!”听说盗马的共有两人,刘辩右手握拳,重重的朝左手手掌砸了一下,对邓展说道:“即刻在军营中寻找王柳、王榛,若是没有寻到,邓将军便领十名龙骑卫,乔装成百姓,往南追赶!务必要将她二人追回!” “诺!”刘辩说出这些话,邓展立刻想起在汾水岸边王柳曾说过要去刺杀袁术却被刘辩断然否决的事来,心知事态严重不敢怠慢,赶忙应了一句,向身后的兵士们喊道:“即刻寻找王柳、王榛二位将军!” 第531章 不可惹事 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大地,一个个燃烧着的火盆,散放着通红的火光,将刘辩站在军营边缘的背影映的通红。 穿着薄薄的深衣,凉飕飕的晚风从刘辩的身旁掠过,撩起了他的衣襟,将他的发梢也吹的飘飘翻飞。 与刘辩一同站在军营边缘的,除了几名随身卫士,还有已经披上了铠甲的管青。 望着深浓的夜幕,刘辩半晌没有言语。和以往一样,管青只是站在他的身后陪着他,并没有出言打乱他的思路。 “殿下!”正望着军营外苍茫的夜色,已经换上了百姓深衣的邓展,带着十名穿着各色深衣的汉子,策马到了刘辩身后,跳下马背,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我等已然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跟在邓展身后的十个汉子,待到邓展下了马,也都跳下马背,抱拳躬身立于邓展的后面。 回头打量着邓展和那十个汉子,刘辩点了点头,对他们说道:“此行凶险异常,诸君当须小心!” “多谢殿下!”刘辩一句满是关切的话,使得在场的十个汉子心内顿时涌起一股暖意,齐齐抱拳躬身,向刘辩谢了一句。 “还是那句话!”朝众人点了下头,刘辩接着对邓展说道:“江淮自古多才俊,邓将军以往游历天下,对那里应是有些了解。若是你等未能在半道拦住王柳、王榛,一旦进入淮南,切不可贸然行事,若果真生了变故,立刻着人回到洛阳向本王通禀!” “诺!”得了刘辩吩咐,邓展与十个汉子抱着拳,齐齐应了一声,邓展对刘辩说道:“末将等告辞,殿下保重!” “保重!”双手抱起拳,向邓展等人拱了拱,刘辩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目视着众人翻身跳上战马,扬起马鞭,策马冲出军营。 夜色浓重,十一骑快马出了军营,卷起一片并未高高扬起的烟尘,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苍茫的夜幕中。 “殿下!”邓展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凑得到他的身后,小声对他说道:“更深露重,殿下早些歇息!” “如何睡的着啊!”望着邓展等人身影消失的方向,刘辩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说道:“王柳、王榛虽说艺高胆大,可那淮南岂是容得她们胡来的地方?” “别处去得,袁术那里应是也去得!”从刘辩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尽的担忧,管青低下头,略微迟疑了一下,对刘辩说道:“王柳、王榛二位将军,当日面对邓将军尚且无有惧色。王柳将军更是与邓将军剑术相差无多,殿下无须担心!眼下邓将军也追了去,殿下身边几位剑术高手齐聚一处,想来再不济,他们也可从淮南全身而退!” “剑术好,又有甚用!”刘辩扭回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对她说道:“袁术之所以敢向本王下手,乃是因他占据了富庶之地。江淮一带,土壤肥沃、河道纵横,可谓是四通八达,贯穿天下之枢纽。且那里气候宜人,作物丰美。别处粮食颗粒或许还会有些干瘪,那里生长的米粮却是饱满莹泽,很是爽口!坐拥如此丰饶之地,独享天下名士汇聚之所,袁术若无野心,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了!” “殿下好似去过江淮?”自从记事以来,从未到过江淮的管青,听得刘辩如此一说,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待到殿下返回洛阳,整饬大军,一旦挥军南下,那江淮还不是尽入殿下手中?” 从管青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不以为然,刘辩微微一笑,没再接着说下去,望着远处夜幕的眸子,却是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洛阳一带虽是丰饶,可经过黄巾之乱、董卓之变,如今正处于复苏阶段。虽说经济、农业都有所发展,毕竟受的祸害太深,尚且支撑不起常年的拉锯战争。 想到这些,南征江淮、剿灭袁术,在刘辩看来,就是越发的紧迫和关键。 清晨的阳光刺透夜幕,将夜晚的宁静驱散。 洛阳军的军营内,阵阵觱篥声传进了熟睡的刘辩耳中。 听得觱篥声声,几乎快到天亮才睡着的刘辩,躺在铺盖上,伸手用力的揉搓着脸颊坐了起来。 “殿下整晚未睡,方才睡着便又起身,如何受得?”刚坐起来,管青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皮汤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一边跪坐在铺盖旁,一边将手中端着的面皮汤递给了刘辩,对他说道:“军需打磨了一些面皮,熬了些汤水。殿下且吃一些,再多睡会罢!” 接过管青递来的汤碗,刘辩朝管青看了一眼,一边把碗凑到嘴边,一边向管青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卯时。”跪坐于铺盖旁,看着刘辩吃碗中的面皮汤,管青轻声对他说道:“今日大军要在原处驻扎,并不开拔,殿下昨晚未有歇好,吃罢了饭食,再睡上一会便是!” “嗯!这汤不错,还有肉糜!”喝了一大口汤,刘辩点了下头,待到将口中的汤水咽下,先是赞了一声刚喝的面皮汤,随后对管青说道:“青儿若是不说,本王倒是忘记昨日答应原处驻扎一日了!” “军中不少将士正在骂着吕布!”提及大军原处驻扎,跪坐在铺盖旁的管青,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对刘辩说道:“将士们想念洛阳,一个个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将回去,吕布却是出了个馊主意,要他们在这荒野中多驻扎一日,着实是惹恼了许多人。” “温候提议并非没有道理!”两口喝光了面皮汤,刘辩将碗递还给管青,朝她笑了笑说道:“我军连日行军,将士们早已困乏。如此状态继续行进,假若突遇变故,疲敝之师如何应对?在此多休养一日,看着虽是耽搁了一日行程,实则后来几天能快上许多,反倒可能比未有休养这一日早些返回洛阳。” “嗯!”刘辩这番话一说,在将士们那里听到谩骂吕布时,心内还颇有几分欢喜的管青也冷静了下来,她轻轻的应了一声,端着刘辩递给她的碗,轻声对刘辩说道:“殿下且歇息着,青儿这便将碗送出去。” “青儿!”管青刚起身,还没扭过头,刘辩就仰起脸,望着她说道:“那吕布心高气傲,武勇天下间无人匹敌,且智虑并非常人。丁原、董卓之所以为其所害,乃是无法善用此人。有道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本王寻思着,这些日子是否对他怠慢了些,你且去将他唤来,本王有话对他说!” “哦!”刘辩要她去唤吕布前来,管青愣了一愣,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应了一声,退出了帅帐。 临出帅帐时,管青心内还在默默的嘀咕着刘辩所说的那句“马中赤兔,人中吕布”,颇是有些不以为然。 在管青看来,刘辩麾下的将军,像赵云、典韦、太史慈等人,武勇皆不输于吕布,尤其是赵云,智虑、胆略皆为人中极品,岂是那吕布可轻易比拟。 虽说心内有些不以为然,管青却不敢怠慢刘辩交代的事情,出了帅帐,便命人唤吕布去了。 管青离去后,刘辩重新在铺盖上躺下。头天晚上熬的太过,他刚躺下没多会,便又进入了梦乡。 刘辩沉沉睡去,没过多会,头天顶撞了刘辩,此刻得了刘辩召唤,心内正在忐忑的吕布便来到了帅帐外。 于帐外将佩剑交给守帐的亲兵,吕布小心翼翼的掀开帐帘,进入了帅帐之内。 进入帐内,他抱起双拳,微微躬着身子轻声唤了熟睡的刘辩一句:“殿下……” 吕布的声音太小,睡梦中的刘辩根本没有听见,依然在沉睡着。 见刘辩没有醒来,吕布脸上现出了一抹迟疑,扭身想要离开帅帐,可心内还是有些不甘,在靠近帐帘的位置来回的走了几步,竟是陷入了退也不是、继续呼唤刘辩也不是的两难境地。 就在吕布迟疑着是该离开还是该继续呼唤刘辩时,帐帘被人掀了开来,刚把陶碗送出去,又在军中巡查了片刻才回到帅帐的管青走了进来。 一进帅帐,管青就看到正踯躅着是不是要退出去的吕布正站在帐帘内侧。 “温候!”抱拳朝吕布拱了拱,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刘辩,管青微微一笑,对吕布说道:“殿下整夜未睡,也是乏的紧了,末将这便将他唤醒!” “别!”管青说要将刘辩唤醒,吕布赶忙抬起一只手做了个不要的手势阻拦道:“殿下乏的紧了,且让他好生睡着,末将在帐外等候便是!” 说着话,吕布朝管青抱拳躬身行了一礼,随后专过身跨步就要退出帅帐。 先前吕布呼唤刘辩,声音不是很大,可管青与他说话时,却并没有压低声音,熟睡中的刘辩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已是醒转过来。 就在吕布要退出去的时候,刘辩坐了起来,沙哑着嗓子对吕布说道:“奉先且慢!” 听到刘辩说话,吕布身子陡然一震,赶忙扭头面朝着刘辩,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说道:“听闻殿下召唤末将,末将不敢迟延,赶忙来了。不想却耽搁了殿下歇息……” “奉先不必多礼!”坐在铺盖上,由于刚刚醒过来,刘辩的嗓音还有些沙哑,他朝吕布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让吕布坐了,随后抬头望着管青,对她说道:“青儿吩咐亲兵一声,弄些茶水过来。本王有话要与奉先说。” “诺!”低头抱拳应了一声,管青转身退出了帅帐。 “殿下召唤末将,不知所为何事?”待到管青离去,吕布扭头望着刘辩,再次抱拳躬身,向刘辩问了一句。 第532章 莫非以为还有封赏 管青退出帅帐,片刻后,两名亲兵掀开帐帘走入帐内,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一只冒着蒸腾热气的陶壶,另一人则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陶制的茶碗。 进入帐内,端着托盘的亲兵,先是在离铺盖不远的矮桌上摆放了陶碗,随后又在吕布面前的小桌上摆放了一只陶碗。 待到两只陶碗摆罢,那亲兵把托盘放到临近帐帘的地上,将那张离铺盖还有些距离的小矮桌搬到还坐在铺盖上的刘辩面前。 直到这亲兵准备好了一切,提着陶壶的亲兵才上前为二人的茶碗里斟满了热水。 茶碗中早已放妥了茶叶,热水冲泡下去,顷刻间便被泡的松散,帅帐内很快就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茶香。 “此茶乃是蒙顶山茶!”待到两名亲兵退了出去,刘辩端起面前矮桌上的茶盏,将茶盏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对跪坐于帐内的吕布说道:“本王并不识茶,不过此茶却是认得。” 刘辩端起了茶盏,吕布也连忙将面前的茶盏端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像刘辩那样将茶盏凑在鼻子尖上去闻,而是扭过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 “要说识得此茶,还须提及昔日为诛杀董卓,本王进入长安之时!”只是闻了闻茶水的清香,刘辩又将茶盏放下,抬头看着吕布说道:“在司徒王允家中,本王与王司徒商讨如何诛杀董卓,司徒恰好是以此茶招待本王。” “王司徒故去,已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刘辩提到王允,吕布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些许失落,轻叹了一声,将茶盏放下,对刘辩说道:“当日李傕、郭汜围城,末将不查城中奸细,以致长安城破。末将曾恳请王司徒随末将杀出城去,可司徒担忧陛下,抵死不愿出城。待到末将领军杀出重围,当今陛下便再度沦入贼人之手,王司徒也身死殉国!” “二贼势大,城内兵微将寡!”跪坐在铺盖上,双手按着矮桌桌面,刘辩望着吕布,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对吕布说道:“这又怎能怨得奉先?” 对王允之死,吕布心内始终是有些割舍不下,虽然刘辩开口劝慰,他的神色却还是显出了几分落寞,轻叹了一声,双手按在大腿上,并没有去接刘辩的话头。 “王司徒当日告知本王,本朝宣帝之时,高僧甘露普惠禅师于蒙顶山种下七株茶树,其所创‘天风十二品’茶艺,到如今也在坊间广为流传。”再次端起茶盏,刘辩将嘴唇凑在茶盏边缘,细细的品了口茶水,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对吕布说道:“品茶,茶艺乃是关键。若是如今日这般直接用热水冲泡,再好的茶叶,也是少了几分滋味。” 跪坐在帐内,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刘辩。吕布的眸子中闪烁着疑惑的神采,对刘辩只是与他谈及茶艺颇是感到不解。 “茶即如人一般!”将茶盏放回桌案上,刘辩抬起头看着吕布,对他说道:“好茶犹如奉先,本是人间绝品,无奈却只是被热水冲泡,缺失了茶艺,便少了许多滋味!” 刘辩如此一说,吕布顿时明白过来,刘辩是借着品茶来比喻他。转念一想,这些年来他先是依附丁原,接着追随董卓,虽说都是拜了二人为义父,可事实上却并不被重用,也就犹如好茶只是被热水简单冲泡一样。 心下颇有感触,从刘辩的话中也隐隐的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吕布连忙站起身,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带着无尽惶恐的对刘辩说道:“昨日末将唐突,还望殿下莫怪!” “怎会怪罪于你!”抬手朝吕布摆了摆,刘辩的嘴角稍稍牵了牵,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对吕布说道:“将士们连日行军,早已疲惫不堪!若非奉先提醒,大军继续向前,行进速度必是缓慢,恐怕到洛阳所花费的时日,要比歇息一日再行前进慢上许多。” 抱拳躬身,面朝刘辩而立,并不晓得刘辩是夸他还是损他的吕布,额头上已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启禀殿下,几名本地官员带着许多百姓来到军营外!”就在刘辩看出吕布神色紧张,打算接着说话时,帅帐外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 听到那亲兵的声音,刘辩看了吕布一眼,见吕布始终低着头没敢望向他,他才颇是有些失望的站起身,向帐外问道:“大军经过此处,本王并未知会任何人,本地官员因何领着百姓来此?” “回禀殿下,百姓们得知大军经过此处,特意杀了许多牛羊猪狗,另外又备办了好些蔬果、粮秣送到牙门外,说是要劳军!”刘辩的话音刚落,前来报讯的亲兵立刻便回了一句。 得知是本地官员带着百姓们来劳军,刘辩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跨步朝帐帘走了过去。 就在与吕布擦肩而过时,刘辩扭头对还保持着抱拳躬身姿势的吕布说道:“奉先随本王走上一遭!” “诺!”从未被刘辩留在身边,陡然听得刘辩要他陪同走上一遭,吕布愣了一下,心头顿时一喜,赶忙应了,在刘辩掀开帐帘走出去时,也跨步跟了出去。 刚出帅帐,刘辩就翘首朝远处的牙门方向望了过去。 牙门附近聚集了许多洛阳军的将士,在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将士外围,是黑压压一片至少千余人的劳军百姓。 看到聚集在牙门外的百姓,刘辩眉头微微拧了拧,跨步朝着牙门方向走去。 见刘辩跨步走向牙门,吕布连忙跟了上去。吕布刚抬脚跟上,十多名刘辩的随身卫士就紧紧随在二人身后。 围在牙门内的洛阳军,没有得到刘辩的命令,虽然当地官员带着百姓们送来了许多已经屠宰并且洗剥干净的牛羊猪肉还有无数蔬果、粮秣,可洛阳军的将士们,却把他们挡在了牙门前,不让他们入牙门半步。 “殿下来了!”刘辩与吕布到了牙门近前,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听到喊声,围堵着牙门的洛阳军纷纷扭过头,见果真是刘辩来了,赶忙给他让出了通路。 “这是怎了?”到了牙门前,刘辩先是扭头朝撤步退到一旁的洛阳军将士们看了看,随后将视线转到了还站在牙门外的几名河东官员身上,向那几名官员问道:“因何领乡亲们来到军营?” “回禀殿下!”刘辩开口询问百姓们来此的原因,那几个官员立刻便紧张了起来,一个个脸上都现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其中一名官员赶忙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听闻殿下领军来此,乡亲们杀牛宰羊,备办了许多肉食,另外还准备了蔬果、粮秣,妇人们也为将士们缝制了不少军鞋,特意前来劳军。我等身为地方官员,晓得不该如此,可乡亲们爱戴殿下,拦阻也是拦阻不住……” “拦阻?”官员的话音才落,刘辩就微微一笑,重复了一遍所说的两个字,虽是有心对那官员说些什么,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既然乡亲们来了,因何不请进军营?” 得了刘辩这句话,领着许多洛阳军将士围堵在牙门前的裨将赶忙朝牙门附近的洛阳军摆了摆手,高声喊道:“众军撤开,请乡亲们进入大营!” 随着裨将的一声令下,堵在牙门内的洛阳军纷纷又向两侧退了退,只余下刘辩、吕布和护送刘辩来到此处的几名亲兵。 围堵着牙门的洛阳军撤到了一旁,牙门外的百姓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迟疑了好半晌,才有一个老者蹭到先前回刘辩话的官员身后,小声对那官员说了句什么。 听了老者说的话,官员双手抱起,刚刚躬下身子,正要对刘辩说话,刘辩却向那老者虚抬了下手,对老者说道:“老丈,有甚话只管对本王直说,无须通过他人之口转告。” 刘辩一句话,把官员刚要说出口的话给噎了回去。 立于牙门外,那官员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却没敢将想要说的话给说出口。 跟官员说了句话的老者,听得刘辩要他直接说话,赶忙佝偻着身子,神色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对刘辩说道:“殿下恕罪,乡亲们只是觉着,人太多,进了军营终究不好。只是让一些人抬着劳军的肉粮进入便可!” “无须顾忌甚多!”抱起双拳,朝拥堵在牙门外的百姓们拱了拱,刘辩脸上带着笑容,对百姓们说道:“眼下无有战事,大军只是在这汾水岸边驻扎一日,并日一早便走,乡亲们只管入营,请!” 说着话,刘辩撤身站到了一旁,向牙门外黑压压成片站着的百姓做了个请的手势。 带着肉食、酒水以及蔬果、粮食的百姓,得了刘辩的邀请,一个个心内激动万分,也顾不得那领着他们来到军营的当地官员脸上神色难看,杂七杂八的高声喊着“多谢殿下”,在与刘辩对话的老者引领下,抬着劳军的物资,纷纷涌进了军营。 上千名前来劳军的百姓进了军营,几个领着百姓来到此处的官员跟在后面,抬脚也想跟着百姓们进入营地,却被牙门两侧的洛阳军兵士拦住了去路。 扭头看了那几个当地官员一眼,刘辩眉头微微一拧,跨步跟着百姓们向军营内部去了。 被拦在牙门外,几个当地官员正灰头土脸的不知该如何才好,跟着刘辩一同来到牙门处的吕布跨步走向了他们,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百姓不易,你等竟是要他们屠狗宰羊,送来如此多的粮食、蔬果,莫非还以为殿下会赏赐你等不成?” 吕布一句话点到了关键所在,那几个官员顿时大吃一惊,赶忙抱拳躬身,由于恐慌,后脊梁上的衣衫都已被冷汗打湿,齐声对吕布说道:“我等无知,恳请将军救救我等!” 第533章 把当地官员全都赶走 百姓们涌进了军营,刘辩与带着这些百姓送来劳军物资的老者并肩走在最前面,在他和老者的身后,跟着十多名精壮的龙骑卫,而其他百姓,则紧紧的跟在龙骑卫的后面。 一只只被屠宰并且洗剥干净的猪羊被百姓和前来迎接的洛阳军堆放在军营内的空地上,一包包的蔬果也整齐的码放着。 妇人们给将士们送来的,是她们一针一针纳出的布鞋。洛阳军的将士们,脚下穿着的,都是刘辩特意找鞋匠专程按照他画出的图样制造的战靴。 战靴由纯皮制成,虽说并不一定是牛皮,也有羊皮、猪皮,不过却都是真正的纯天然无公害。 洛阳军的靴子不仅款式鲜亮,质地也极为优良,走路时踏着地面,会发出清脆的响声。穿在军容整洁、行军步调一致的洛阳军脚上,越发衬托的他们英姿勃发。 百姓们送来的布鞋,外形就要简单的多了,而且也不是十分好看,不过却是妇人们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这种鞋的鞋底,是厚厚的布垫,鞋身轻便,虽是不甚好看,穿在脚上,可是要比皮靴更舒服了许多。 洛阳军的将士们,在投效刘辩之前,莫说皮靴,有许多人过去甚至没有机会穿这种土布纳成的鞋子,只能穿那种用芒草编织的草鞋。 见了百姓们送来的布鞋,不少洛阳军将士都想起当初他们在家乡或是在其他诸侯军中,看见别人有着一双这样的布鞋,怀揣着的那种羡慕心情。 与老者并肩向军营深处走着,刘辩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帮着洛阳军将士摆放物资的百姓,脸上漾着笑意,对老者说道:“老丈,乡亲们将这许多肉食、蔬果送到军中,家中口粮可是要紧了许多。” “蒙殿下挂念!”能和刘辩并肩走路,老者的心情早已是如同沸腾了的一锅沸水,欣喜的嘴唇哆嗦着,说话都有些打抖的应道:“自打河东归了殿下,乡亲们日子是一天好过一天。小老儿年轻时,种一年粮,要交地租要纳粮,到头来能留下的,连糊口都难!殿下不让乡亲们纳粮,粮仓收取粮食,也是用铜钱来换,乡亲们眼下家中存粮是吃也吃不完,剩下的都跟粮仓换了铜钱,日子过的可富足哩!” “好哇!”老者说话时,脸上带着无尽的满足,刘辩停下脚步,拉起老者的手,望着老者那张满是褶子、刻满了人生风霜的脸,对老者说道:“吃饱了肚子,乡亲们才有力气做事,才能把日子过的更红火!知道乡亲们过的好,本王也是心满意足了!” 手被刘辩拉着,老者激动的浑身直打哆嗦,眼窝里老泪早已来回的打着转转,喉结滚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半句话也没能再说出口。 “今日乡亲们便在军中吃饭!”拉着老者的双手,刘辩扭头朝跟在身后和正与洛阳军将士们一同摆放着物资的百姓喊道:“本王让军需为乡亲们做顿军中常吃的肉糜,好也不好?” “好!”被刘辩邀请在军中吃饭,进入军营的百姓们哪有不肯,一个个喜笑颜开的高声应了。 “老丈!”待到百姓们应了,刘辩又扭过头,看着他面前的老者,拉着老者的手,对他说道:“日后再有大军经过,无须再特意送来肉粮劳军,乡亲们积攒些家当,也是不易!” “若无殿下和大军,哪有我等今日?”刘辩一句话,把那老者说的一愣,赶忙用激动的语气对刘辩说道:“有大军在,谁也不敢再来欺负我们。不只是乡亲们,就连往来的商人也是都在说殿下的好话!” 听了老者的这句话,刘辩很是纳闷的稍稍歪了歪头,向老者问道:“老丈与商贾也有来往?” “乡野小民,怎会与商贾有来往!”被刘辩追问了一句,老者笑的满脸褶子都开了花的说道:“只是俺们村位于路口,许多商人经过,若天色晚了,会在村中借宿。小老儿经常听得那些行商说,殿下也不收商人赋税,且官商要比私商更好做营生。商人们都乐意与官商去做营生,自打殿下得了河东,各处来河东的商人,生计也是好了许多。” 提及商人,老者只知复述商人说的话,却不晓得刘辩当年决定十年不收赋税,是一个多么冒险的举动。 没有赋税,往来商贾利润增多,经营的积极性也必定会高涨许多。可刘辩却少了一样极其重要的收入来源,为了支撑属地经济,他成立了垄断盐铁等关乎国计民生产业的官商,并且对官商采取了极其严格的核查、监督措施,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官商的行为,一直被直属于刘辩的官府监督着,而且负责监督的官员在执行一次核查之后,便会立刻调任,如此周而复始,不使某地商业经营的权力集中于少数人之手,也避免了官商和官员之间形成牢固紧密的同盟。 不仅如此,刘辩还严令地方不得插手官商事务,地方官员纵然是对这块肥肉有所垂涎,却因无有权限管辖,官商也是不用理会他们。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有官商连续两次考核亏损,会被立刻取消官商身份,从此成为平民。因此在官商之中,并没有那种智虑不高,整日混吃等死的废材存在。 并行的管理官商策略施行下,官商与官员之间几乎难以达成谋取利益的共通关系,财富根本不可能被少数人收归己有。 若非建立了相对完善的商业机制,刘辩那道不钠赋税的命令,恐怕实行不了多久,便会迫于穷困而终止。 这些事情太过深入,刘辩自是不会向眼前的老者解释。他拉着老者的手,在走到一大片空地上时,停下脚步,对老者说道:“乡亲们前来劳军,今日本王便亲自陪乡亲们饮上几盏,如何?” “这……”刘辩邀请老者和前来劳军的百姓饮酒,老者愣了一下,神色中流露出浓重的惶恐,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殿下请小民们留下吃饭,已是莫大的恩德,至于饮酒,如何使得……” “来啊!”拉着老者的双手,刘辩扭头向身后跟着的龙骑卫说道:“把军中好酒取个百十坛出来,今日本王与乡亲们痛饮!另外告知军需,多做些肉糜,多烤些熟肉,将士们与乡亲们就于这军中,打打牙祭!” “诺!”其中一名龙骑卫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军需那里跑去。 刘辩已是吩咐了下去,老者也不敢再做推辞,扭过头向后面跟着还有正忙活着摆放东西的百姓们喊道:“乡亲们,殿下要请我等乡野草民饮酒!” 听到老者的喊声,进了军营的百姓们全都愣在了那里。他们原本做的打算,就是将劳军的物资送到,尔后见见这位洛阳王,便已是心满意足。 刘辩留他们在军中吃饭,在他们看来已是莫大的恩赏,根本没想到,洛阳王竟会请他们这些乡野中的平民留在军中饮酒,而且还是和身份尊贵的洛阳王一同饮酒。 “洛阳王万岁!”老者的喊声落下,受宠若惊的百姓们陷入了一片沉寂,不过这阵沉寂并没有保持太久,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高高举起手臂,喊起了洛阳王万岁。 有人率先喊出万岁,其余的百姓自是立刻从被宠爱的幸福感中缓了过来,纷纷跟在后面,呐喊了起来。 千余名百姓的来到,可是忙坏了军需官。 晓得刘辩向来注重收拢百姓人心,也知道若是没有招待好这些送物资前来劳军的人们,刘辩定会发上一场让他吃受不起的脾气,军需官带着他手下的那拨火头军,是忙的不亦乐乎。洗剥生肉、蔬果,烹煮饭食,倒是要比平日里大军驻扎,更是忙了许多。 “殿下!”就在刘辩与老者寻了个阴凉处,刚刚坐下,正说着话时,吕布快步走到了他的近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那几个本地官员,都被末将赶走了!” “嗯!”得知官员被吕布赶走,刘辩点了点头,看着吕布,淡淡的说道:“百姓日子过的并不宽裕,地方官员尚且让他们送粮劳军,今日若非看在乡亲们的颜面上,此处官员本王定当拿下严问!” 刘辩如此一说,刚刚在他身旁坐下的老者,如同屁股上被装了个弹簧似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膝一屈,“噗嗵”跪在了地上,伏着身子对刘辩说道:“恳请殿下饶过县令等官长!” “哦?”老者突然如此,刘辩连忙站了起来,将他搀扶了起来,可他刚把老者搀扶起来,正要问为何替官员求情时,附近听到刘辩那句话的百姓也都走到了离他们只有十多步的地方,纷纷跪在了地上,口中不住的恳求着刘辩饶过当地官员。 百姓替官员求情,这一幕在刘辩看来,着实是有些让人费解。若非官员颇有政声,做了不少好事,百姓应是不会这样情真意切的替他们求情。 “乡亲们都起身吧,本王不治他们罪便是!”一手托着老者的手肘,刘辩的另一只手朝不远处跪成了一片的百姓虚抬了一下,向老者问道:“此处官员究竟如何?还望老丈告知本王!” “好!好!都是好官!”刘辩的话音才落,老者就声音里都带着些许颤抖的对他说道:“县令和县中的官长们,平日里吃的比我们这些乡野村夫吃的还差,穿的也都是土布衣裳,从未欺负过人……” “这样啊!”老者的话不由的让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官员勤俭,虽是好事,可若只是懂得勤俭,并无政绩的庸官,反倒还不如稍微的贪婪点,能为地方多做些实事的官员。 沉吟了片刻,刘辩眼睛盯着老者那双满是风霜的脸,向老者问道:“那他们可有在此处做些甚么能让乡亲们过的更好的事来?” 第534章 庸官也有庸官的好处 ()墨色的洛阳军战旗迎风翻飞,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在军营的上空剧烈飘舞,就好似一朵朵涌动着的乌云。 站在军营的牙门处,望着渐渐远去,还不住回头向军营张望的百姓们,刘辩的表情是越来越难看。 “殿下!”站在刘辩身后,看着百姓们的身影慢慢的在地平线尽头消失,管青小声对刘辩说道:“昨夜一晚未睡,又遇了这许多事儿,殿下还是早些回帅帐歇息吧。” “本王如何睡的下!”紧紧的拧着眉头,刘辩脸部的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望着百姓们离去的方向,对管青说道:“吃酒之时,本王刻意向乡亲们询问了此处的政声。官员倒是颇为廉洁,只是……” “清廉好官难寻,殿下也莫要太过纠葛!”刘辩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话头,管青在他身后小声说道:“官员清廉,终究比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来的胜些。” “无有政绩,只知在本王经过此处时怂恿百姓劳军。”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刘辩对管青说道:“既是无法给地方带来福荫,本王要这些官员何用?” 说完这句话,刘辩转过身,跨步朝军营内走去,一边走,一边给管青丢下了一句:“着人去将军师请来,本王有事与他商议。” “诺!”从刘辩的脸色中,管青看出了几分不善,晓得此处官员本想讨好刘辩,无意中却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说不得又要有人遭殃,也不敢再多劝刘辩,赶忙应了一声,向一旁的一名兵士使了个眼色。 那兵士抱起双拳,朝管青躬身一礼也没说话,转身飞快的跑入军营寻找庞统去了。 带着管青,径直走向帅帐,一路上,刘辩看见不少分到布鞋的洛阳军,正喜笑颜开的将布鞋用绳索绑在一处,搭挂在颈子上向那些没有领到布鞋的官兵们炫耀。 “你过来!”看着一个年轻兵士正满脸堆笑的把玩着用麻绳拴起挂在颈子上的布鞋,刘辩停下了脚步,朝那兵士招了招手。 听得刘辩召唤,那兵士吃了一惊,丝毫不敢怠慢,赶忙跑到刘辩身前,诚惶诚恐的抱拳向刘辩行了个礼。 “给本王看看!”朝那兵士伸出一只手,刘辩冲着那兵士挂在颈子上的布鞋哝了哝嘴。 得了布鞋,心内很是得意,那兵士却没想到刘辩会找他讨要去看上一看。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连忙从颈子上取下那用细麻绳绑在一处的布鞋,递给了刘辩。 接过布鞋,刘辩放在手中细细的把玩着。 这是一双鞋面用厚实黑布、鞋底用千层布纳成的鞋子。摸在手中,这双布鞋给人一种十分厚实的感觉。 仅仅只从那手感,刘辩就能感觉的到,这双鞋若是穿在脚上,行路应是特别的舒服。 “很喜欢这双鞋?”将布鞋递还给了那兵士,刘辩微微一笑,向他问道:“莫非你脚上的皮靴,穿着还没有布鞋舒坦?” 双手接过布鞋,兵士深深的躬着身,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惶恐,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皮靴穿着应比布鞋舒坦。只是这布鞋,会让小人有种又见了母亲的感觉……” “哦?”听得兵士这么一说,刘辩微微侧着头,向他问道:“莫非你母亲也为你做过这样的鞋子?” “小人年幼时,倒是有一双这样的鞋子!”手中捧着布鞋,兵士深深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那是母亲用积攒下来的布头为小人缝制,穿着要比草鞋舒服百倍千倍!只是小人家穷,活到这么大,却只穿过一双布鞋!” “草鞋多是荨麻制成!”看着那兵士,刘辩点了点头,对那兵士说道:“穿在脚上,着实不甚舒服。布鞋轻便,或许真不比皮靴穿着的感觉差。小时候,我们脚上的鞋子,身上的衣衫,满满的都是母亲在我们身上寄托的怜爱。想念母亲,我等便要好生活着,终有一天建功立业,扳正了这扭曲的乱世,你也好回到家乡,好生孝敬娘亲……” 刘辩话说到这里,那兵士的脸色突然变的异常难看。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以细弱蚊蚋的声音对刘辩说道:“黄巾逆乱之时,小人父母便已饿死!家中除了小人,再无他人!纵使衣锦还乡,也是无有意义。小人此生,只愿随在殿下军中,与殿下一同南征北讨!” “天下大乱,苦的都是老百姓啊!”伸手轻轻朝那兵士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刘辩仰起脸,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天空,轻叹了一声说道:“本王也有母亲,也是与母亲永久分别,再无相会之日。像你我这样失去了至亲的人,更应戮力同心,使得天下安定,让这世间少一些骨肉分离的人间悲剧!我们打仗,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天下间再无杀戮,再无骨肉分离!” 被刘辩拍了两下肩膀,手中捧着那双百姓送来劳军的布鞋,那兵士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很是决然的应了一声。 提起失去亲人,刘辩的脸色也变的很是落寞。来到这个时代已有几年,他始终没有找到返回过去那个时代的办法,虽说在这里有了许多需要他用一生来守护的人,他已经有些迟疑,即使给了他机会,他会不会心甘情愿的返回以前生活过的时代,可对父母双亲的思念,却是他心内永远无法弥合的心病。 跟在刘辩身后,听着刘辩说出的这番话,管青的神色也变的有些失落。她自小没了父母,跟随管亥一同投了青州黄巾,从此过上的便是南征北讨,整日里与鲜血和刀光剑影厮混的日子。 乱世,让他们这些人都成了没有父母的孤儿,让他们在本应依偎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岁,便失去了人生中最亲的亲人。 每当刘辩提起他失去的双亲,所有人都会自然的联想到被董卓害死的何皇后。却没人知道,刘辩心内真正思念的,并非那位苦命的皇后,而是身在两千年后,他的亲生父母。 “走吧!”轻轻的拍了拍那兵士的肩膀,待到兵士点头应了,刘辩向跟在身后的管青招呼了一声,快步朝着帅帐走去。 领着管青进入帅帐,刘辩才在帐内坐下,外面就传来了守帐亲兵的声音:“启禀殿下,军师到!” “请军师进来!”听说庞统来了,刘辩连忙向外面喊了一声。 他的喊声刚落,庞统就掀开帐帘,从外面走了进来,抱拳躬身,与他见了个礼。 “军师请坐!”朝庞统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到庞统落座,刘辩坐直了身子,面朝着他,对他说道:“请军师前来,乃是本王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处置,因此才将军师请来,为本王拿个主意。” “殿下可是说这河东官员?”刘辩的话音才落,庞统就接着他的话头说道:“此地官员政声寻常,政绩更是无有。大军经过,不思如何替大军掩藏行迹,反倒怂恿百姓劳军,可谓是愚蠢至极!” “知我者,军师!”双目凝视着庞统,刘辩重重的点了点头,对庞统说道:“本王需要的,乃是能造福地方的官员,并非要一帮庸才治理地方,若是让这些人常年占据高位,人才必定流失,地方如何发展稳固?” “殿下所言甚是!”庞统点了点头,生的很是不规则的脸上,漾起一丝笑容,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莫非是想要将此处官员悉数撤去,重新换上一些有才干者!” “正是!”刘辩毫不避讳的点了下头,对庞统说道:“本王请军师前来,一是给本王拿个主意,二是请军师寻求贤良,治理地方!日后但凡本王治下,均不起用庸官!” “不可!”让刘辩意外不已的,是他的话才落音,庞统就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对他说道:“殿下任用贤良,本是无可厚非,可清廉却无政绩之人,也有他们的用处!” “哦?”听了庞统的话,刘辩眉头微微拧起,向庞统问道:“庸官有何用?本王倒是不晓得了,还望军师解惑!” “清正廉明,乃是风气!”放下抱起的双拳,庞统对刘辩说道:“自民间寻求贤良,委以重任,这些人起先未有在官场厮混,仍可保有气节,可若身边气息渐渐浑浊,难保将来不会结党营私、中饱私囊!贤才一旦品行沦丧,要比庸才更为可怕!” 先是向刘辩简要分析了从民间寻找贤良为官的利弊,庞统接着对刘辩说道:“若是贤良进入官场,官场一片清明,虽说官员多为庸才,却无人结党、无人中饱私囊,试想新起用的贤良,谁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那些逆天之行来?” “军师所言甚是!”起先晓得地方官员多是无能之辈,刘辩心头早已是生起了一团熊熊的怒火,经庞统这么一说,他的怒火稍稍被压制了下去,微微前倾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庞统,向庞统问道:“以军师之意,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从民间寻找贤良,不可直接委任地方要职!”刘辩的话才问出口,庞统就对他说道:“先让他们在一些关乎民生的地方好生锤炼几月,若果真政绩显著且受清廉之风影响颇深,再行委以重任!” “言之有理!”刘辩点了下头,望着庞统说道:“本王太过冲动,只想到其一,却未想到深入,若非军师,险些误了大事!此事便交由军师处置,军师可着手筹办,大军返回洛阳之后,即刻施行!” “诺!”得了刘辩委派,庞统赶忙站起身,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殿下放心,臣下定不负所望!” 第535章 初为人父 浩浩荡荡的洛阳军,经过河东,渡过黄河,终于进入了河南尹地界。 骑着战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刘辩已是能看到远处隐隐浮现的洛阳城墙。 夕阳斜下,大地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眼见天色已晚,夜幕也将降临。 跟在刘辩身后的管青,策马追了上来,小声向刘辩问道:“殿下,今晚是就地扎营,还是继续行进?” 望着远方沐浴在夕阳下橘色光华中的洛阳城墙,刘辩微微一笑,对管青说道:“看山跑死马,虽说从此处能看到城墙,可真的走起来,却是不近。已是到了自家门口,纵然晚些回家,也是无妨。” 得了刘辩这句话,管青扭过头,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见到管青的手势,一名军官抬起手臂,高声喊道:“全军扎营!”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数万洛阳军止住了行进的步伐。虽说很多官兵对已经到了洛阳门口,却不加快速度入城,反倒在野外驻扎很是不解,却并没有人将疑问提出。 得了就地扎营的命令,官兵们纷纷从辎重车上将帐篷拽下,就地搭建起了营帐。 就在刘辩刚刚翻身跳下马背,正看着官兵们扎营时,一名亲兵突然抬起手臂,朝着洛阳城方向一指,向刘辩喊道:“殿下,快看!” 循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刘辩扭头一看,看到的竟是十多匹快马,正迎着夕阳朝他这边奔来。 西下的斜阳,投射出的橘色光晕照在那十多骑快马上,他们虽是迎着残阳狂奔,战马和骑士的身上,却还是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橘红。 十多匹快马朝着刘辩这边奔来,刘辩身后的亲兵们,立刻便手按剑柄,跨步上前,在刘辩身前不远的地方形成了一堵人墙,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骑士们。 当那群骑士到了刘辩等人能够看清身形的距离,挡在刘辩身前的亲兵们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领着十多人朝刘辩这边奔来的,竟是被刘辩从河东调到洛阳的陶虎。 陶虎在洛阳军中,不过是个裨将,他的身份并不算高,但是他在洛阳军中,却是无人不晓的人物。 原因倒是颇为简单,淘浣娘是刘辩的妻子,身为王妃之兄,陶虎自是会成为许多将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陶虎虽是淘浣娘之兄,他却从来没有依仗刘辩的势力强压同僚,对属下官兵也很是爱护,正是因此,在洛阳军中,他的口碑也还算不差。 策马奔到离刘辩尚有二十余步的地方,陶虎翻身跳下马背,领着十多名骑兵,飞快的跑向刘辩,到了刘辩近前,他与那十多名骑兵齐齐半跪在地上,抱起双拳,向刘辩行了个跪拜礼。 “陶虎,本王明日一早便可返回洛阳,你来此处作甚?”见了陶虎,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很是有些纳闷的向他问了一句。 “恭喜殿下!”保持着抱拳半跪的姿势,陶虎仰脸望着刘辩,对他说道:“今日午间,唐王妃临盆,为殿下生得麟儿!” “什么?唐姬生了?”陶虎的话刚说完,刘辩就愣了一下,眨巴了两下眼睛,虽说很是不敢相信,却掩饰不住满心欣喜的向陶虎问道:“因何这般巧合?本王方到洛阳城外,唐姬便生了!” “是啊!”从刘辩的神色和语气中,陶虎看出了惊异和欣喜,连忙接话说道:“末将前来,正是奉了军师之命,前来请殿下早些返回洛阳!” “领军之责要劳烦军师了!”陶虎口中的军师,自是镇守洛阳的徐庶,得知唐姬临盆,刘辩哪里还会多在城外耽搁片刻,连忙扭头向一旁的庞统说道:“明日一早,请大军入城。本王喜得王子,洛阳城要大庆三日,所有将士、百姓,一律与本王同乐!” “恭喜殿下!”双手抱拳,向刘辩躬身一礼,庞统对刘辩说道:“殿下只管前去,臣下明日一早便领军返回洛阳!” “殿下喜得王子,众军恭贺殿下!”随在刘辩身旁的将军们,在得知唐姬临盆,为刘辩生了个儿子之后,也都纷纷上前道贺,赵云更是高高的将拳头举了起来,朝正忙着搭建营帐的洛阳军将士们高喊了一声。 赵云的喊声,传进了附近的许多洛阳军将士耳中。得知刘辩有了后人,听到赵云喊声的将士们一个个顿时喜上眉梢,齐声高呼道:“恭贺殿下喜得王子!” 一个人的喊声,传出的并不会太远,可无数人同时向刘辩贺喜,喊声却是飘出了很远很远。 在远处正忙着搭建营帐的洛阳军将士们,起先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们的很多同泽向刘辩道贺,才一个个如梦初醒,愕然的回过神来。 一时之间,数万名洛阳军齐齐向刘辩欢呼着道贺,场面倒也是颇为壮观。 向庞统和将军们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话,刘辩翻身跳上一名亲兵为他牵来的战马,与管青一道,领着龙骑卫,在陶虎的陪同下,一路策马疾驰,朝着洛阳去了。 望着刘辩的背影,年轻的庞统脸上漾满了笑容,那张几近扭曲的脸上,一双眼睛也笑的眯成了两条狭小的缝隙。 “军师何故发笑?”见庞统只是望着刘辩的背影发笑,赵云抱拳向他拱了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殿下有后人了!”抬手捏着还没长出胡须的下巴,庞统故作深沉的对赵云说道:“虎父自是无有犬子,殿下之子待到成人,定会成为一代天骄!届时我等所做努力,才不枉费!” “是啊!”点了点头,把脸转向了洛阳城方向,赵云也接着叹道:“物是人非,想当初末将追随殿下,殿下只是占据了一座小小的卧牛山,如今世道轮回,殿下不仅诛杀了董卓,还攻破了公孙瓒,这大汉基业,想来不会为一班小**害了!” 听着赵云的一番话,庞统没再做声,只是默默的点着头,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了。 得知做了父亲,刘辩心内已是欣喜莫名,平日里觉着脚程还算不错的坐骑,眼下在他看来,奔跑起来直如蜗牛一般缓慢。 策马跟在刘辩身后,管青心内却是多少有些失落。 行军打仗的这许多日子,刘辩经常会在营帐内宠幸于她,可不知为何,她的肚子始终没有起色,每月到了关键日子,月事总是如同商议好了一般,来的再准时不过。 骑马飞驰,扭头看着刘辩的背影,管青的脸上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失落。 她很羡慕唐姬,甚至有些妒忌唐姬。刘辩娶了四位妻子,如今为他生下麟儿的,却只有唐姬一人。 飞驰在队伍最前面的刘辩,初次做了父亲,心内是欣喜莫名、激动莫名,一时只顾着拼命的抖着缰绳,双腿不住的夹着马腹,希望早些进入洛阳,竟是忽略了跟在他身旁的管青心内有何感想。 “殿下回城,速速让开!”众人一路疾驰,斜阳尚有一小半残留在地平线上,天边那抹红霞正绚丽的让人心醉,刘辩等人便已到达了洛阳城外,一名龙骑卫加快了速度,冲向城门,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高声向守门的将士和城内尚且在街道上行走的百姓放声高喊。 听得刘辩返回洛阳,街市上的百姓纷纷撤步站到了路旁,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城门方向。 还有许多原本已经回到家中的百姓,在听到那龙骑卫的喊声后,也从家中跑了出来,站在门口,伸长了颈子,朝城门张望。 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从城门外传进城内,百姓们正伸长颈子望着城门,数百骑快马便如同几百道闪电冲入了城内。 快马疾驰,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就犹如一个个滚雷,正在战马的蹄下奔腾。 飞驰在这队骑兵最前面的,正是洛阳百姓连日来魂牵梦萦,希望再多看到一眼的洛阳王刘辩。 可刘辩显然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没等聚集在路边的百姓们回过神来,他已经领着队伍,从百姓们的眼前飞驰而过。 从来没见刘辩如此在城内策马飞奔的洛阳百姓,被几百匹进了城还没放缓半点速度的骑士惊的满脸愕然,一个个原本已是做好了见到刘辩就下跪行礼的准备,双膝却都没来及屈下,刘辩等人的背影就已经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殿下这是怎了?”刘辩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远处还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站在路边的一个老汉扭头看着他身旁的另一个老汉,满面惊愕的说道:“从未见殿下在城内策马,今日因何领着数百人这般疾走?” “不晓得!”被问的老汉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茫然的说道:“殿下为人沉稳,也是如此心焦的赶路,想来是出了甚么事情!” “千万不要是对殿下不利的事情才好!”先发问的老汉紧紧的皱着眉头,神色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是真个有强敌来犯,我等纵然是把老骨头,也应拿起兵器,与年轻人一起上战场厮杀!” “说的是啊!”刘辩心急火燎的赶路,显然是给百姓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难以揭开的阴影,刚才被问话的老汉同样满脸的担忧,长叹了一声,接过了另一个老汉的话头。 第536章 粉嫩的小婴儿 在管青和陶虎的陪同下,刘辩领着数百名龙骑卫,飞快的冲到了洛阳王府门前。 翻身跳下马背,不等兵士前来接过战马的缰绳,刘辩就跨步冲进了王府正门。 天色已然擦黑,得了徐庶吩咐,并没有将王府大门关上的守门兵士,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连忙伸头向大门外面张望。 当他们看到领着数百人出现在王府门外的正是刘辩时,连忙侧身站到门后,抱拳躬身,向跨步冲进正门的刘辩行着礼。 若是平日,刘辩从门口经过,总会朝守门的兵士们点头示意一下。可今日,他却是没有理会守门兵士,跨步进了正门,径直朝后园方向奔去。 跟在刘辩身后进了正门,管青与陶虎相互对视了一下,没敢耽搁,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大多数龙骑卫进了王府大门,并没有跟着刘辩前往后园,而是很快散开,将那些负责王府警戒的兵士换下。 还有一部分龙骑卫,虽是跟着刘辩等人进了王府后园,却并没有随同前往唐姬的寝宫,而是纷纷跑到各个角落,把后园的卫士也给换下。 走在前面的刘辩,并没有去留意那些换下卫士的龙骑卫。此时他的心内,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些到唐姬的寝宫,早些看看才临盆不久的唐姬和他那刚出生的儿子。 沿着后园的青石小路,刘辩几乎是一路小跑,径直奔向唐姬的寝宫。 跟在刘辩身后,起初管青和陶虎还能跟的上,可到了后来,俩人却是小跑着都难以跟上刘辩的步幅,只得小跑一段便加速度冲刺几步。 到了唐姬寝宫前,刘辩连停都没停,一头扎进了寝宫前院。 几名婢女正在寝宫前院守着,见刘辩突然来到,怔了一下,连忙双手交叠于身前,纷纷给刘辩施了个万福。 理也没理那几个婢女,刘辩如同一道闪电般,一闪身,进入了唐姬的寝宫正室。 刚进入屋内,迎面就跑过来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那少女见了刘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如同小鸟般欢快的朝刘辩跑了过来,到了刘辩身前,双手背在身后,将刘辩从头到脚、从身前到身后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神情中带着几分淘气的对刘辩说道:“殿下终于回来了!你可是当爹了呢!” 见到那少女的时候,刘辩就已是停下了脚步,被那少女打趣了一句,他伸手朝少女的头顶上揉了揉,微微一笑,对少女说道:“天色已然晚了,居次还不回去歇息,在这里捣什么乱?” 迎着刘辩跑过来的,正是匈奴居次柳奴,被刘辩说了句捣乱,柳奴的小嘴嘟的老高,像是生气了似得对刘辩说道:“唐王妃临盆,蔡王妃和陶王妃都在这里,殿下却要我去睡觉,岂非偏心?” “哦?”听柳奴说蔡琰和淘浣娘都在,刘辩再次微微一笑,对柳奴说道:“你且与青儿姐姐玩,本王入内与几位王妃说说话儿。” “哼!”刘辩丢下这句话,抬脚就朝内室走,看着他的背影,柳奴耸着小鼻头,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过却因为晓得刘辩看儿子心切,也没再跟他厮闹。 刘辩进屋之时,陶虎留在了屋外,管青则跟着走了进来,只不过在柳奴和刘辩说话的当口,她并没有插嘴。 待到刘辩抬脚朝内室走,管青正要跟上,柳奴则一把拉住她,将她拽到一旁,一双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望着管青神叨叨的小声问道:“青儿姐姐何时嫁给殿下,殿下可有定下日子?” “人小鬼大!”跟随刘辩出征之前,柳奴一直是管青照料着,俩人就像姐妹一般,管青也从未将她当成匈奴居次,听到柳奴问她何时过门,她的俏脸陡然红了一下,伸手轻轻朝柳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被管青刮了下鼻梁,柳奴嘟起小嘴,朝内室哝了哝,挑了挑眉毛,很是俏皮的对管青说道:“唐王妃生的小王子可乖巧了,像极了殿下,若是青儿姐姐也生一个,定是也如殿下一般……” “瞎闹!”柳奴说话越发的不像样了,管青白了她一眼,佯作生气,没好气的对她说道:“若是再如此混闹,青儿姐姐可不理你了!” “好啦!”见管青拉下了脸,做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柳奴小脸上漾满了笑容,上前挽住管青的胳膊,将小脑袋依偎在管青的手臂上,对管青说道:“青儿姐姐不进去看看?” 管青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与依偎着她的柳奴一同朝内室走去。 进了内室,她一眼便看见刘辩跪坐在唐姬的铺盖旁,正冲着铺盖上的一个小小襁褓做着各种怪相,逗弄他那刚出生的儿子。 小小的襁褓旁,唐姬头上覆盖着一圈厚厚的麻布,盖着被子,整个人被捂的严严实实,正扭头望着逗弄婴儿的刘辩甜甜笑着。 除了刘辩与唐姬,坐在屋内的还有自打唐姬临盆,就一直陪在身旁的蔡琰和淘浣娘,见管青进入屋内,蔡琰和淘浣娘虽是并未起身,却都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躺在铺盖上的唐姬,听到有人进屋的脚步声,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见管青和柳奴进入房里,很是虚弱的招呼了一声:“管将军来了!” “恭贺唐王妃喜得麟儿!”抱起双拳,朝唐姬躬身一礼,管青先是向唐姬道了声贺,随后又朝蔡琰和淘浣娘抱拳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蔡王妃、陶王妃。” “管将军不必多礼!”此处乃是唐姬的寝宫,是以管青向众人行礼时,蔡琰和淘浣娘只是坐在远处,朝她欠了欠身子,算做回礼,唐姬则扭头望着她,对她说道:“将军一路劳顿,却还来看我们母子,有劳将军了。管将军请坐!” 又向唐姬谢了一声,管青在屋内的一张草席上坐了,美目却是眨也不眨的望着正逗弄婴儿的刘辩。 跪坐在铺盖旁,刘辩伸手轻轻将小小的婴儿抱起,搂在怀中,就好似抱着甚么稀世珍宝般,将小婴儿凑到管青面前,满脸笑容的对她说道:“青儿快看,从本王来到,这孩子一直在笑,多喜俏的孩子!” 向刘辩凑近了一些,管青看着被刘辩抱在怀中的婴儿,果然见那小婴儿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咧着嘴冲她发乐。 自打得知做了父亲,刘辩欣喜的几乎忘记了一切,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管青,心内却始终都不是个滋味,总有一股酸酸的感觉向上翻涌。 见了被刘辩抱在怀中的小婴儿,看着小婴儿冲她憨笑的粉嫩小脸,不知为何,管青心内竟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母性,一双手臂下意识的朝前伸了伸,像是想要从刘辩怀中接过小婴儿。 可她的两只手臂才向前伸了一些,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收了回去。 “青儿,你抱抱!”不知是发现了管青的举动有些怪异,还是原本就想让管青抱抱孩子,刘辩将小婴儿朝她怀中一递,对她说道:“让我们的女将军抱抱,也好使这孩子长大后更有血性!” 刘辩将孩子递到她怀中,管青连忙接了,双臂轻柔的搂着那小小的襁褓,看着襁褓中正睁着眼睛冲她笑的小婴儿,脸上竟漾起了甜甜的笑意。 新出生的小婴儿,已是能睁开眼睛并无意识的做出一些表情,而且皮肤还是非常细嫩的粉红色,让人抱在怀中,不由的想去闻闻他身上那淡淡的奶味儿。 “好香!”将鼻子凑在小婴儿粉嫩的脸蛋上,管青深深的嗅了嗅,由衷的赞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刘辩,随后又看着怀中抱着的婴儿,对刘辩说道:“小王子生的真像殿下!” “殿下!”管青刚说了孩子与刘辩长的像,躺在铺盖上的唐姬就侧着身子,声音有些无力的对刘辩说道:“孩子尚且未有取名,请殿下赐名!” 伸出一只手指,用指肚轻轻的摩挲着小婴儿粉嫩的脸蛋,刘辩略一沉吟,便对唐姬说道:“盛世兴业,这孩子乃是本王第一个儿子,便取名刘盛,字景升,如何?” “刘盛……”重复了一遍刘辩说出的孩子名姓,唐姬面带笑容,轻轻的嗯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殿下取的名字,连同日后再有的王儿,都是王者之气尽显,果真是好!” “唐姬,你临盆之时,本王未在身旁陪伴!”管青抱着孩子,刘辩则转过身,拉起了唐姬的小手,将她那双冰冰凉的手握在手掌中,柔声对她说道:“真的是苦了你!” “不苦!”小手被刘辩握着,唐姬面带甜蜜的笑容,躺在铺盖上缓缓的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殿下领军征战,才是真的辛苦!” “本王从未有过子嗣,也不晓得女人家坐月子要注意些甚么!”与唐姬牵着手,刘辩凝视着唐姬那双因临盆劳累而略显浑浊的眸子,有些心疼的对她说道:“不过本王却是晓得,这时候一定要多吃些补品滋补,可千万不可亏待了自家。甚么人参、眼窝、鹿茸、当归,只要你想吃,便吩咐下去让伙房去做。” “殿下真是胡闹!”刘辩的话音才落,坐在一旁的淘浣娘就笑着翻了他个白眼,柔声说道:“纵然是月子间,唐王妃的身子骨弱些,此时也只是莫要受了风寒,对吃写肉食、鱼米,哪里要像殿下说的那般混补?如此补法,岂不是要把身子补的更亏!” 第537章 匈奴人不过是找个由头 ()如水的月色,轻柔的抚摸着洛阳城。<冰火#中文 王府后园的花儿、草儿,以及那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和一幢幢气势磅礴的宫室,在月光的映照下,都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一条身影独自在后园的湖岸边徘徊。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拖拽的老长,那长长的倒影给人一种落寞且又孤寂的感觉。 就在那黑影沿着湖岸来回踱着步子的时候,另一条黑影穿过离岸边不远的柳墙,朝着岸边的黑影走了过去。 “浣娘!”刚穿过柳丛的黑影到了湖岸边,向那正沿着湖岸来回踱步的黑影轻唤了一声。 正沿着湖岸来回慢慢走着的黑影,不是别个,正是才离开唐姬寝宫不久的陶浣娘。 自从唐姬临盆,陶浣娘与蔡琰便陪在唐姬身旁,直到刘辩来到,她们坐了片刻,才各自找了个由头,与管青、柳奴一道离开了唐姬的住处,给刘辩和唐姬还有刚刚来到这世间的刘盛留了独处的空间。 从唐姬住处离开,陶浣娘在湖岸边上来回的踱着步子,想到唐姬为刘辩生了个儿子,而她自己的肚子,却是到如今都没见动静,心内就难免莫名的涌起一阵悲凉。 晚风贴着湖面掠过,擦过陶浣娘的发梢,使得她那茕茕孑立的背影在落寞又中平添了几分孤寂的飘逸。 听到身后传来呼唤,陶浣娘娇躯陡然一震,连忙扭过头,朝刚穿过柳墙向她走来的人望了过去。 出现在陶浣娘眼前的,正是刘辩那张她日思夜想,见面后却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而太过亲昵的脸。 “殿下……”看见刘辩,陶浣娘小嘴张了张,轻轻的唤了刘辩一声。 朝陶浣娘微微一笑,刘辩跨步走到她身前,将她的双手拉起,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过了好一会,才向她问道:“本王不在的这些日子,浣娘还是自家做着那些粗活?” 握着陶浣娘略显粗糙的双手,刘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已然泛起红晕的脸庞,轻声向她说道:“你如今已是王妃,那些缝缝补补、洗洗浆浆的事情,无须多做,闲暇的时候做上一两次便可……” “浣娘整日无事可做……”刘辩的话才落音,陶浣娘就低下头,以细弱蚊蚋的声音对他说道:“若是不寻些事做,臣妾便会整日思念殿下,着实苦闷。收拾园圃,自家缝补些衣衫,倒是要好受许多。” 陶浣娘这句话虽然说的很轻,可听在刘辩的耳中,却是如同一根钢针般扎着他的心房。 “苦了你!”将陶浣娘搂进怀中,刘辩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很是温柔的对她说道:“本王这不是回来了吗?” “唐王妃今日才分娩,殿下理应多陪他们娘俩才是!”被刘辩搂在怀中,陶浣娘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双手却轻柔的环绕到刘辩身后,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 “娘儿俩都睡了!”搂着陶浣娘,刘辩哝起嘴唇摩挲了两下她的耳垂,小声对她说道:“今晚本王便在你那里安寝。” 得知刘辩晚上会在她那里留宿,再加上耳垂被他的嘴唇摩挲,陶浣娘浑身一阵痒痒的酥麻,俏脸也顿时羞红成了一块大红布,双臂环抱着刘辩的腰,嘴唇儿动了动,却是连半个音符也没说出。 一股带着湿意的凉风从二人身旁掠过,搂着陶浣娘,刘辩扭过头望向夜色中的湖面。 月儿挂在半空,微波荡漾的湖面上,月亮的倒影正随着波浪的涌动而轻颤着,在倒影的边缘,还铺开着一片银色的月色光华。 “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过了!”望着湖面,刘辩转过身,换成一只手臂搂着陶浣娘,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陶浣娘说道:“如果本王能好生在王府内过上几天逍遥日子,多陪陪你等,那该多好!” “嗯!”依偎在刘辩怀中,与他一同望着夜色中的湖面,陶浣娘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只是将脑袋又朝刘辩的手臂上靠了靠。 她没有说话,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期盼刘辩不再领军出征的,不只是刘辩本人,还有着她和唐姬、蔡琰。 可乱世已起,身为汉室血脉,若不领军征战,刘辩又如何存活于世间?又如何保护她们不受豪强欺凌? 宁静的夜晚,在睡梦中总是会很快过去。 晨曦透过小窗,投射进陶浣娘寝宫的内室。阳光虽是没有直射到刘辩的眼睛,却还是让他感到仰面闭着眼有些不太舒服。 他翻了个身,伸手想要去搂夜间与他颠鸾倒凤,几乎耗尽了体力的陶浣娘,没想到却一把搂了个空。 没有搂到本应躺在身旁的陶浣娘,心知陶浣娘有早起习惯的刘辩,慢慢半睁开眼睛,向身旁看了看。 果然,在铺盖上,他并没有看到陶浣娘的身影。 “殿下可要洗漱?”就在刘辩没看到陶浣娘,正想闭起眼睛再睡一会的时候,内室门外传来了陶浣娘甜美的嗓音。 听到陶浣娘的声音,刘辩扭头朝门口望了过去。只见陶浣娘双手端着一只陶盆,正施施然的走进屋内。 走路时,陶浣娘的两条腿就好似有些并不拢一般,走路的姿势并不像以往那样自如,而是两条**不由自主的稍稍向外撇了一些,让人看了,会感到很是奇怪。 待到陶浣娘走到近前,刘辩仰脸望着她,带着些许疑惑的向她问道:“浣娘怎了?走路好似有些不太便利!” 刘辩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陶浣娘的脸顿时羞的一片通红,紧紧的抿着嘴唇,白了刘辩一眼,娇嗔着怨道:“殿下明知,因何又要故问?” 陶浣娘的俏脸一红,刘辩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嘿嘿一笑,对她说道:“着实是本王疏忽了,今晚本王轻着些便是!” “殿下今晚还要……”刘辩的话音才落,陶浣娘就睁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的望着他,向他问道:“莫非殿下……” “嗯!”躺在铺盖上,伸手搂住刚把水盆放下,虽是满面愕然,神色中却还带着难以掩饰欣喜的陶浣娘,轻声对她说道:“明晚本王再去昭姬那里。” “启禀殿下!”正抱着陶浣娘与她说着话儿,门外传来了一个婢女的声音:“徐军师求见!” 听到婢女的声音,刘辩愣了一下,朝陶浣娘撇了撇嘴,小声对他说道:“这徐元直倒是把握的好时机,昨晚不来,偏偏待到本王好生睡了一夜,才来求见本王。” “殿下不在洛阳的这些日子,许多事情都是仰仗军师操劳!”一边服侍着刘辩穿衣,陶浣娘一边轻声对刘辩说道:“洛阳城内近日也是出了许多事情,想来军师一大早便来求见殿下,正是要说这些事情。” “哦?”完全没想到从陶浣娘口中会说出洛阳出了许多事情,刘辩愣了一下,扭头望着陶浣娘,虽是没有发问,眼神中却满满的都是疑惑。 也难怪刘辩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陶浣娘出身贫寒,自打入了王府,向来都是恪守女子本分,每日里除了缝缝补补、洗洗浆浆,花费她精力最多的,恐怕便是她寝宫后面那片种了一些蔬果的小园。 连她都晓得洛阳出了事情,看来事情果真是闹的不小。 发现刘辩满脸疑惑的望着她,陶浣娘俏脸一红,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对刘辩说道:“臣妾只是晓得近日洛阳来了许多人,并不晓得太多,若是殿下欲知原委,见了军师便可明了分晓!” “本王晓得你不知道!”刘辩张开双臂,保持着直立的“太”字形,扭头向正帮他穿衣的陶浣娘微微一笑说道:“浣娘向来不出府门,怎会晓得那许多事情。” 陶浣娘没再说话,只是抿着嘴唇,俏脸红扑扑的帮刘辩穿着衣衫。 约摸过了小半柱香的光景,刘辩穿戴已毕并且洗漱妥当,从陶浣娘的内室走出,刚来到寝宫正门前,他便一眼看见了正在寝宫前门等候的徐庶。 “军师大清早便来找寻本王,不知所为何事?”看到徐庶,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很是淡然的向正背朝着寝宫正门,仰脸望着天空,好像很淡定并没有等的太焦急的徐庶问了一句。 听到刘辩说话,徐庶赶忙转过身,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昨日晚间殿下返回,臣下本欲即刻求见,可念及殿下喜添麟儿,便暂且按捺下来,直到此刻方才来此。” 从徐庶说话时的神色,刘辩看出了些许凝重。他敛起了笑容,眉头微微蹙起,向徐庶说道:“军师有话,但说无妨!” “早先匈奴右贤王去卑曾来到洛阳,意图接回居次!”放下抱拳的双手,徐庶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居次无论如何也不愿随去卑返回匈奴,臣下好生招待了去卑,与他也是商议妥当,待到殿下返回,自会寻得适当时机,将居次送回河套!” “如此处置并无不妥!”从徐庶的神色中,刘辩看出事情远远没有徐庶说的这样简单,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徐庶那张满是凝重的脸,向徐庶问道:“莫非匈奴人又有了甚么事头?” “不晓得何人于暗中告知匈奴人,说是居次在洛阳城内遇害!”在刘辩的追问下,徐庶眉头拧的更紧,对刘辩说道:“方才臣下已然得到消息,匈奴右贤王自河套起兵,已是向河南尹挺进过来!” “请居次前去与那去卑见上一次便是!”徐庶的话音才落,刘辩就嘴角撇了撇,很是不以为意的对徐庶说道:“见了居次,想来那去卑应是不会再一意孤行!” “殿下!”刘辩提出要让柳奴与去卑相见,以此打消去卑南侵中原的念头,徐庶苦笑了一下,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莫非没有看出,如此蹩脚的谎言也能使得匈奴人大动刀兵。恐怕那去卑出兵中原,只是匈奴人找个由头,欲趁中原乱起,分上一杯羹而已,至于居次与他见或不见,并不打紧!” 第538章 跟着剑客走的风月女子 刘辩领军返回洛阳,此时的扬州城内,两个剑客装扮的年轻人,正腰挎长剑,并肩沿着街道缓慢行进。 街道两侧,许多商贩在吆喝叫卖着,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俩人的视线却始终投向前方,连向侧旁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他们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好像目标很是明确,不过只要仔细观察他们行走的路线,便能看出,他们不过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前行,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 “我二人在这扬州城已是转了两日,始终未有见到那人。”一边缓步前行,走在右侧的年轻人一边压低了声音向左侧的年轻人嘀咕了一句。 他的语气多少流露出了一些失落,显然是对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人,感到很是无奈何懊恼。 走在左侧的年轻人并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就好像完全未有听到旁边年轻人说话似得。 “二位壮士,入内歇息歇息!”就在俩人沿着街道行进时,街道一侧传来了声女人嗲里嗲气的吆喝。 循着女人的声音,俩人同时扭头朝路旁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向他们招着手。 那女子脸上涂抹着厚厚的铅粉,或许是惯常出入风月场所,她脸上的笑容很是机械,虽说笑容满面,却丝毫看不出半点发自心底的笑意。 瞥了那女子一眼,左侧的年轻人眉头稍稍拧了一拧,扭头就想离去,而右侧的年轻人却在他刚抬脚要走时,一把将他拉住,小声对他说道:“风月场所,往来鱼龙混杂,倒不失是个查探虚实的好去处!” 听了右侧年轻人的话,左侧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我出入风月场所,若是……” 说话的这两个年轻人,正是背着刘辩来到扬州的王柳和王榛。 俩人在洛阳军中,便一直是男子装扮,下了江淮,进了扬州城,自是保持者男子的装束。 “放心!”走在右侧的年轻人,乃是二人之中的妹妹王榛,见王柳面露难色,王榛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风月所在,要的无非铜钱而已。你我只要付了钱,莫非还怕那些女子将我二人吃了不成?” 低头寻思了一下,觉着王榛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王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朝路边那女子瞥了一眼。 见姐妹二人停下脚步,惯常在风月场所厮混的女子立刻便知晓有生意上门,向俩人招手的时候,又越发热情了许多。 王柳扭头看向那女子之时,眼见着生意几乎已经拉到,那女子如何还忍的住? 她赶忙抬脚走向女扮男装的王柳、王榛姐妹,堆满笑容的脸上,甚至连褶子都挤了出来,向姐妹二人说道:“二位壮士,一看便是武艺高强之人,我家姑娘也有两个与剑客相熟的,姑娘们都是说啊,剑客与寻常男人就是不同……” 说着话,女子刻意的将目光朝下游移了一些,视线盯着的,竟是王柳、王榛的裆部。 说着剑客与寻常男人不同时,女子的语气满满的都是****和挑逗,若她晓得王柳、王榛腿裆下面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柄“长剑”,而是如她一样,有着的只是剑鞘,不晓得又会做何感想。 女子言语轻佻,王柳微微的拧了拧眉头,可王榛却好似浑不觉意,反倒是朝那女子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我二人虽是游走四方的闲人,可对女人却是异常挑剔,姑娘家中若无上佳之人,还是作罢了!” 话才说完,王榛朝王柳使了个眼色,抬脚就要接着朝前走。 “壮士这是说的甚么话?”王榛刚迈出一步,才回过神来的王柳正要跟上,那女子便撇着嘴,神色中流露出了些许不满的说道:“二位尚未随我前去,如何晓得我们家中无有上佳之人?不瞒二位,就连袁侯爷也是时常会来此处!” 女子提及“袁侯”二字,王柳和王榛愣了一下,先是齐齐扭头望着她,随后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王榛对那女子说道:“既有可引得袁候流连忘返之佳人,还望姐姐引荐!” 先前王柳和王榛与那女子说话,并没有将她十分看重,如今却以“姐姐”称她,女子心内顿时有些得意,脑袋也比方才稍稍抬起的高些。 “要见我家姑娘不难!”将王柳、王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女子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线弯成了月牙儿,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的对二人说道:“只是耗费颇丰……” “无非铜钱而已!”不等女子把话说完,王榛就朝她摆了摆手,笑着对她说道:“只要姑娘真如姐姐所说那般,纵然多花费些铜钱,又值得甚么?” 王榛如此一说,显然是给女子传递了个讯息,他们虽是剑客,却是那种不差钱的剑客。 在洛阳军中盗马之前,王柳、王榛都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二人跟在刘辩身旁,刘辩时有赏赐,虽说不多,却也积攒了一些金珠、美玉。 指着这些金珠美玉,若是到了某处小城,在小城内甚至能置办许多宅子、地产,倒也可以过上富家翁的逍遥日子。 这次姐妹俩外出,都带了许多金珠美玉以做盘缠,莫说是到风月场所耍个粉头,就算让她们将那粉头买下,恐怕身上的财宝也已是足够。 “既是如此,二位壮士请随小妇人前来!”王榛挑明了不差钱的态度,那女子脸上的笑意更甚,朝她和王柳欠了欠身,对二人说道:“小妇人这边将姑娘引荐于二位壮士!” 向那女子点了下头,王柳、王榛并肩跟着那女子,进了路边的一座宅子。 这是一栋三进的大宅,最外面一进是个偌大的庭院,院子里栽种着许多奇异花草,在这尘嚣气甚重的扬州城,这圈养着许多风月粉头的小院,反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晚春已然来到,春风抚弄下,万物早已完全复苏。庭院内小草葱翠、绿树成荫,一朵朵花儿盛开,迎着春风,正招展着它们娇媚的俏脸,好似在冲着看向它们的人儿微笑。 与头进庭院的雅致相比,第二进庭院便是浊气十足,充斥着酒臭味和男人女人放荡的笑声。 这进庭院的正中,摆放着一只俩人多高的石雕。石雕的形象,是以一个穿着深衣的平民女子为模。 那石像由上好的山石打磨而成,表层也做了抛光处理。 石像女子的衣袖上挽到小臂,雕琢成小臂处的石料,抛光更是比衣衫部位多了几分精细,使得她那双手臂,就果真如同玉人的手臂一般,光洁中透着莹润,让人看了会有种纵然它只是座石像,与它牵下手也会如真搂着玉人儿一般的芬芳柔嫩的错觉。 庭院内摆放着这尊石像,多少荡涤了一些二进庭院的俗气。不过纵然如此,院内厢房里飘出的那一声声放荡的调笑,还是使得这进院落难逃风月气息。 站在石像下,仰脸望着石像,王柳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怎了?”见王柳仰脸望着石像发呆,王榛凑到她身旁,小声向她问了一句。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女子!”美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石像的脸庞,王柳轻声应着王榛说道:“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壮士若说认得她,那便是说笑了!”王榛还没来及接话,引领她们进入庭院的女子便满脸堆笑的对她们说道:“此人乃是二十年前的扬州红人,原先也是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绝,许多贵人欢喜于她,只是她偏偏脾性古怪,与一个比她年岁大了许多的剑客离开,也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后来许多贵人来此,寻她不着,思念甚紧,于是便有人出钱,修了这尊石像,聊以慰藉!” “剑客?”听了那女子的话,王柳眉头拧的更紧,下意识的向那女子问道:“可记得那剑客姓甚名谁?” “壮士这便是说笑了!”王柳的问题刚刚出口,那女子就笑着说道:“她在这里之时,小妇人尚且年幼,哪里晓得这许多。” 回话时,女子虽说脸上带着笑意,可语气中却已是流露出了不快。 从女子回话的语气听出了不乐的意味,王柳心知问的差了,朝那女子微微一笑,抱了抱拳,对她说道:“姐姐莫怪,是小生唐突了!” 王柳本就是极美的美人儿,穿着男装,更是英姿勃发,无须太多做作,只须往那一站,便是一翩翩美少年,更遑论向女子道歉时浑身透着的洒脱和飘逸。 因王柳探出了她的年岁,那女子心内本是不太爽快,可见王柳向她道歉,看着王柳那俊美的脸庞,一时之间,胸中的愠怒竟被王柳一句话给吹散了个干净。 王柳与王榛在洛阳城内,为探得更多与袁术相关的事情,在一揽客女子的引领下,进入了一家风月场所。 此时的刘辩,则跪坐于洛阳王府前厅的首座,环顾着坐于厅内的将军们。 坐在刘辩左侧的,乃是一直留守洛阳的徐庶,而他右侧坐着的,则是在随同刘辩行军打仗中渐渐成熟的庞统。 大厅之内,众将军分为两排坐在厅中,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正环顾他们的刘辩。 从刘辩森冷的面色中,将军们能看出,一定是出了甚么紧要的事情,否则他们这位殿下,在新近攻破公孙瓒之后,断然不会以这样的神情面对他们。 第539章 赵子龙请战 刘辩麾下的将军们齐聚一堂,唯独缺了吕布及其属下的一干将军。 没有请吕布等人前来,并非因刘辩不看待吕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眼下吕布只能算是依附于他羽翼下的一支别部兵马。 环顾着厅内众人,一直冷着脸的刘辩嘴角突然撇了撇,对众人说道:“本王得到消息,有人告知匈奴单于,柳奴居次在洛阳遭人刺杀,已然殒命!” “何人如此可恶?”刘辩的话音才落,一向暴脾气的管亥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拧着眉头,冲刘辩嚷道:“如此造谣,岂不是要匈奴与殿下反目?末将愿领军前去讨伐,将那造谣之人的脑袋拧下来,晚间当做夜桶,好生撒上几泡尿在他脑子里!” 管亥站起来嚷嚷,其他将军虽说一个个满脸的义愤填膺,却并没有一个像他这般跳蹿起来发怒,只是扭头望着刘辩,静静的等待着刘辩进一步的示下。 “管将军稍安!”刘辩并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徐庶朝管亥虚按了两下手,对管亥说道:“凡事殿下自有主张!” 也晓得在这种场合跳蹿起来嚷嚷是失了礼数,管亥抱起拳,朝刘辩和徐庶、庞统拱了拱,虽是一脸的郁闷,却并没再接着说话,撤步退回了他的座位,重新坐了下去。 “何人散出谣言并不紧要!”待到管亥重新坐下,刘辩再次环顾着众人,以水波不惊的语气说道:“将军们随本王远征公孙瓒,眼下方才返回洛阳,尚未休整几日,匈奴单于便命右贤王去卑领军来犯,着实是想要我军疲于奔命。若我军大举迎敌,虽说击破匈奴并无悬念,大军时日久远,必定成为皮痹之师,战力断然会大幅下降!” 刘辩这番话,说的虽然是水波不惊,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不过在坐的众人都是晓得,假如事情真如刘辩所说那样,洛阳军虽是强悍,却也撑不住各路敌对的轮番进攻。 “本王决定,分军迎敌,梯次设防!”被将军们那一双双眼睛望着,刘辩接着对他们说道:“去卑眼下已然率领十万匈奴铁骑离开河套,向河南尹挺进。匈奴人有几条路可以做选择,如此一来,我军便会陷入被动。” “不如分兵据守,待到确定匈奴人从何处来,再调集兵马前去决战!”从刘辩的话中听出眼下尚不清楚匈奴人从何处而来,太史慈微微蹙起眉头,对刘辩说道:“如此一来,只需最先遇见匈奴人之大军死守严防,待到后续大军赶到,匈奴人可破!” “如此也是一个办法。”太史慈的话才说完,庞统就微微一笑,抬手捏着尚未长出胡须的下巴,微笑着说道:“只是如此一来,最先遭遇匈奴的大军,恐怕将会独力苦战,而且后续大军得到消息前去支援,必定连续奔走疲惫不堪,匈奴人以骑兵为主,若是届时突袭,我军如之奈何?” 被庞统一句话给问的愣了好半天,原本还以为计策不错,心内沾沾窃喜的太史慈,如同正泡着热水澡,却陡然有人朝他头顶泼了一桶冷水似得,一下凉到了心尖里。 “军师可有主意?”庞统否决了太史慈的提议,刘辩扭头朝他看了一眼,向他追问了一句。 “匈奴大军前来河南尹,有几条路可走。”听得刘辩向他发问,庞统扭过头,双手抱拳朝刘辩拱了拱说道:“自东,要经过冀州、河内,冀州乃是袁绍属地,河内如今也在曹操掌控之中,匈奴大军若是选择这两条路,恐怕尚未到达河南尹,便已消磨殆尽。此路匈奴断然不取!” 庞统只是简单分析了一下情势,便将匈奴人可能走的一条路给封了个严实,厅内众人对他不免都多了几分钦佩,一双双眼睛也都转到了他那张丑出了特点的脸上。 “另外匈奴人还有一条路可走!”看着厅内的将军们,庞统接着说道:“自并州,入河东,尔后进入弘农与河南尹地界。” 庞统一番话说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就连徐庶,都是手捋着胡须,不住的颌首,显然是对庞统所说的话深以为意。 “并州仍是袁本初地界,而河东、弘农乃是殿下属地。”包括刘辩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着庞统,庞统则接着对众人说道:“若是冀州、河内,匈奴人不走,那么这条路,自是也不会走!” “那么军师以为,匈奴人会选哪条路进入河南尹?”庞统连着否定了两条匈奴人可能要走的路,刘辩点了点头,旋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向庞统问了一句。 “匈奴人不会来打洛阳!”庞统的一句话,让除了徐庶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愕无比,一个个在望着庞统的时候,目光中都多出了满满的困惑。 “长安新近才被曹孟德攻占!”庞统站起身,先是快步走到前厅正中,随后转过身,朝刘辩深深行了一礼,接着对刘辩和厅内众人说道:“匈奴狼子野心,所图并非一个河南尹而已,他们要的是中原,要的是江淮,要的是我们大汉子民世世代代生息的疆土!” 庞统说话时,刘辩的眉头始终拧着,当庞统说出匈奴人所图的,并非只是河南尹一地,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虽是没有说话,眸子中却闪过了一抹森冷。 “士元所言不差!”众人尚且在回味着庞统说的话,徐庶便站了起来,抱拳朝刘辩躬身一礼,对刘辩说道:“殿下,匈奴人此番出征,必定是意图占据长安,以长安为根基,补给粮秣,而后再向洛阳推进。” “匈奴人倒是有趣的紧!”待到徐庶话音落下,刘辩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些许讥诮的说道:”这便如同强盗进了别人家中,抢了东西不走,却偏偏看上了别人家的房子,想要留下来做主人!” “末将愿领军前往长安,迎击匈奴!”坐在厅内的将军们,除了管青,个个都是血性男儿,即便是管青,虽说身为女儿家,也是血性不输于男人,得知匈奴人有意占据长安,以长安为根基,进而图谋整个中原,许多人早已是压不住胸中火性,赵云更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跨步走到前厅正中,双手抱拳向刘辩主动请战。 “甚好!”赵云主动站出请战,刘辩尚未表态,徐庶已是先赞了一声,随后面朝刘辩抱拳说道:“子龙当日以一人之力,冲破数十万黑山军杀入邯郸,早已名扬天下。且子龙有勇有谋,并非强逞匹夫之勇,由他领军,定可破得匈奴先锋!” “元直所言甚是!”点了点头,刘辩先是对徐庶的话表示了一句赞同,随后便面朝着赵云,向他问道:“子龙以为,需要多少兵马,可破匈奴?” “匈奴人乃是骑兵!”刘辩问及需要多少兵马,赵云迟疑了一下,随后对刘辩说道:“对付骑兵,除弩手之外,便只有骑兵可用。弩手虽说远距能成片射杀骑兵,可一旦骑兵冲到近处,便会如同羔羊一般,只可为人屠宰。洛阳军骑兵,向来注重骑射,既是骑兵也是弩手,如此一来,末将即便带了弩手前去,也是无用,倒不如只领一万骑兵,反倒便于行事!” “一万骑兵!”赵云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呵呵一笑,双手按着面前的矮桌,身体微微前倾,望着赵云说道:“匈奴铁骑十万南下,子龙竟是只领一万骑兵前去迎敌。果真是艺高胆大,只是……” “殿下!”刘辩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徐庶就抱拳对他说道:“洛阳军共计骑兵三万,殿下早先引领一万征讨公孙瓒,将士们方返回洛阳,正自休整,不宜出征。剩下两万,一万防范洛阳周边,虽说匈奴大军不会前来,小股袭扰却是可能,若无骑兵,难以应对。如此算来,可随子龙出征者,也就只有一万骑兵!” “呃!”原本刘辩是想给赵云多调拨些兵马,徐庶一番话,着实是兜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才无奈的点了点头,望着赵云说道:“本王本欲多给子龙些兵马,无奈麾下兵马不济。子龙以少战多,且匈奴人乃是马背上长大的族群,向来擅长马战,届时遭遇,子龙一切当须小心!” “殿下放心!”得了刘辩领军前往长安拦截匈奴的命令,赵云连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谢了一句。 “太史慈、张辽!”待到给赵云委派了任务,刘辩又扭头看着跪坐于一侧的太史慈、张辽,向二人吩咐道:“此番迎击匈奴,赵云为主将,你二人为副将,一切行动听凭子龙调拨,若子龙因故暂且离营,你二人全权指挥大军!” 被刘辩封作副将,太史慈倒未觉着什么,张辽却是满脸惊愕的瞪圆了眼睛,愣在那里直到太史慈跨步走到厅内正中领了命令,他才在一旁高顺的低声提醒下回过神来,赶忙跨步走到太史慈身旁,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末将未竟尺寸之功,殿下竟委此重任,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望!” 朝张辽点了下头,刘辩再度环顾重任,过了片刻,才高声说道:“韩暹、杨凤、裴元绍!你等三人,此番为赵将军帐前部曲,随子龙出征迎击匈奴,一应军务,当听从赵将军调拨,可否明了?” “末将等明了!”刘辩下令要他们随同赵云出征,韩暹等人赶忙站了起来,不过站起来的并非三个人,而是四个人,主要原因还是杨凤与杨奉的姓名念起来完全一样,即便想不听岔也是不太可能。 第540章 敢出暖阁一步 看着站起来的杨奉和杨凤,刘辩很是无奈的咧嘴笑了笑,对二人说道:“二位将军,你二人的名姓倒是……” 刘辩话还没有说完,厅内众将军便发出了哄堂大笑。 “莫笑,莫笑!”将军们刚发出笑声,刘辩就抬起手朝他们虚按了两下,对他们说道:“两位将军名姓相仿,只是本王在称呼之前,未有做出区别罢了。” 说着话,刘辩朝杨奉虚按了两下手,对杨奉说道:“将军且坐,此番迎战匈奴,将军无须前去,洛阳这厢还有着更为紧要的事情,需人手筹办!” 得知迎战匈奴,他不用前去,杨奉神色多少浮现出一些失落,不过刘辩在后续的话中,也是给了他可下的台阶,无论面子还是甚么,总能说的过去,于是连忙抱拳应了一声,重新落座。 “三位将军随子龙出征,须听从子龙及子义、文远调遣。”待到杨奉坐下,刘辩扭头看着还站在厅内的杨凤、韩暹和裴元绍,接着对他们说道:“望你等戮力同心,共灭匈奴!” “诺!”待到刘辩把话说完,三人齐齐抱拳应了,在刘辩虚按了两下手之后,他们才又重新坐了下去。 “高将军!”安排好了迎战匈奴的人手,刘辩扭头看向了高顺。 “末将在!”听得刘辩唤他,高顺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应了一声。 “羽林卫、虎贲卫仍需加紧训练!”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高顺,刘辩语气中透着无尽信任的对他说道:“一切交给将军,届时这两支队伍可否在与匈奴之战中有所建树,便要仰仗将军了!” 刘辩将羽林卫和虎贲卫都交给了高顺,对高顺来说,责任确实是增加了不少,可高顺不仅没有丝毫推诿,反倒是在心底生起了一种被刘辩重视了的感觉。 “羽林、虎贲二卫,乃是本王近身三卫!”高顺还没来及应诺,刘辩就接着对他说道:“待到高将军将他们练成,本王将分拨一支出去,另一支则由高将军正式统领!” 刘辩肯让他训练羽林、虎贲,对高顺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德。毕竟在刘辩这里和在吕布那里有所不同。 早年高顺便一直追随吕布,可吕布在让他训练成陷阵营之后,每逢作战,便将陷阵营交于魏续统领。 被刘辩从刑场上救下,高顺投效刘辩,原本只期望能训成羽林、虎贲二卫,在刘辩身旁做个专职训练洛阳军的将军。他从来都没想过会被刘辩信任到能亲自指挥一支这样的队伍。 可刘辩却偏偏在高顺根本不对指挥二卫之一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给了他这么个允诺,怎能不让高顺惊愕中又多了几分欣喜和感激。 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高顺低着头,由于激动,他的嘴唇不住的哆嗦着,在刘辩把话说完之后,还过了好一会,才怀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声音略略的发着颤,对刘辩说道:“殿下对末将恩同再造,末将纵使肝脑涂地,也难报殿下万一,此生不求其他,只求永随殿下左右,为殿下练一辈子的兵!” “好!”高顺的话音才落,刘辩就叫了声好,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朝高顺拱了拱,对高顺说道:“有劳高将军!” 拱手礼,对寻常人来说,只是一种很是平淡的礼节。可刘辩身为洛阳王,却对麾下一员将军行礼,在众人看来,意义便是非同一般。 正是由于刘辩这一拱手,高顺从此之后,在洛阳军中的地位是节节拔高,就连许多早先追随刘辩的将军,在他面前也是不会妄自托大。 扬州城内,进了风月之所的王柳和王榛,此时正在第三进庭院内的一间暖阁中坐着。 若说第二进庭院,除了那个美女雕像,整个院落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之气。那么第三进庭院,简直就是个雅致到不能再雅的地方。 这一进庭院并不是很大,可进了庭院之内,迎面就能看见几株落去了残花的寒梅。 寒梅喜冷,只有在冬天才会开花。此时已是晚春,那一朵朵曾在寒风中迎风飘舞的梅花早已落尽,枝条上抽出了一片片葱翠的嫩芽。枝干虽是依旧穹劲,可生了绿芽儿的枝条,却是使得它们多了几分春的沉醉,少了些冬的刚强。 除了那几株寒梅,小小的院落中,还载种着许多各色的花种,甚至连生于洛阳的牡丹,也被迁移到了这座庭院内。 庭院深处,两栋小楼相向而立,木质的小楼雕梁画栋,每栋小楼的飞檐上,都有一只龙头伸出。 龙头雕刻的栩栩如生,微微上仰着的脑袋,眺望着天际,就好似向往着蓝天,向要挣脱房檐的束缚,蹿腾到天上一般。 小楼的表层,漆刷着厚重的暗红色。暗红的底色衬托下,两座相隔不远的小楼相得益彰,越发使得它们多了几分古朴和质感。 左侧小楼内,飘出阵阵瑶琴声。那琴声清越而凄婉,柔美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感伤,让人听了,心头不由的会生起一丝凉意。 飘出琴声的暖阁内,王柳与王榛相向而坐,在他们侧旁的一张矮桌后,一个素衣女子,正专注的抚弄着瑶琴。 弹奏瑶琴的素衣女子,挽着高高的流云髻,脸上并不像寻常风月女子那般抹着厚厚的浓妆,而是薄施粉黛,稍稍的打了些白白的底彩。 她身上穿着的素衣,就犹如冬日里的雪花一般洁白,在透进屋内的阳光下,洁白的甚至有些晃眼。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脸颊,就连颈子都是一片雪白。这素衣女子,简直就是造物精心雕琢的雪美人儿。 美是极美,不过她的眼神,却是带着无尽的幽怨。清澈的眸子中,总是闪烁着一种飘忽不定的神采,就好似心内有着忧思,却无法轻易割舍。 “姑娘好似有着心事?”女子正专注的弹奏着瑶琴,王榛那双美目眨也不眨的望着她,轻声向她说道:“何不说来,在下看看可否为姑娘解忧?” 正专注着瑶琴的女子,好似并没有听到王榛说话,她依然低着头,继续抚弄着瑶琴。 “琴声幽怨,姑娘幸而是遇见了我二人!”见女子没有说话,王榛微微一笑,好似浑不觉意的淡淡说道:“若是遇见其他通音律的客人,恐怕姑娘如此弹奏,会惹人不快吧?” 王榛这句话出口,弹琴的素衣女子玉手微微一颤,弹出了个不太和谐的乐符。 当这不太和谐的乐符弹出,那女子止住了抚弄,站起身,朝王柳、王榛福了一福,轻启朱唇,对二人说道:“小女今日心中颇为烦恼,惹得二位公子不快,还望二位见谅!” “不妨!”自从进了房间,就没怎么说过话的王柳,看出那女子满脸的忧愁和忐忑,朝她摆了摆手,对她说道:“姑娘若是不适,且去歇着便是!” “多谢公子!”朝王柳和王榛福了一福,素衣女子双手交叠于身前,低着头,踩着小碎步就想往屋外走。 “慢着!”素衣女子刚要从二人之间走过,王榛就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拉过她的玉臂,将她往怀中一揽,嘴唇凑在她的耳垂边,朝她那如同白玉般莹润的耳朵上轻轻吹了口气,语气颇为轻佻的说道:“我二人付了钱,点名要姑娘前来作陪,姑娘却说要走,是何道理?” “奴家着实身子不适!”被王榛搂着,素衣女子挣了两挣却没有挣脱,脸颊已是红到了脖子根上,略显惶恐的对王榛说道:“回头奴家将公子花费的钱财送来便是!” “那不行!”素衣女子已是做出了最大的妥协,王榛却不依不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上,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容,更为轻佻的说道:“如此饱满的****,若是不好生揉上一晚,小生又如何安心?” “公子请自重!”****被王榛揉了几揉,素衣女子如同触电般的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从王榛怀中挣脱,低着头,脸颊红到了脖子根上,对王榛说道:“奴家先行告退!” “自重?”素衣女子的话音刚落,王榛就冷哼了一声,对她说道:“风月场中,迎来送往,何来自重一说?小生就是看中了姑娘,今晚便要姑娘陪小生颠鸾倒凤,由不得姑娘不愿!” “够了!”被王榛一句话吓的不轻,素衣女子浑身微微哆嗦着,紧紧的抿着嘴唇,眼泪早已是在眼窝中直打转转,已是有些看不下去的王柳微微拧了拧眉头,冲王榛说道:“何必为难一个妇道人家!” “姑娘,你且去歇着吧!”说了王榛一句,王柳抬起头,朝那女子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对她说道:“莫要理他,他只是闲极了逗弄姑娘!” “谁说我是逗弄?”得了王柳允诺,素衣女子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王榛突然跨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怀中一扯,另一只手顺势从腰间抽出长剑,架在了那女子的颈子上,语气森冷的说道:“若是你敢出暖阁一步,我便一剑杀了你!” 第541章 王榛被擒 颈子上架着长剑,冰凉的剑锋紧紧的贴着她的肌肤,那女子吓的两眼圆睁,浑身都在不住的哆嗦着。 “琴律很乱,本公子很不喜欢!”手持长剑,将长剑贴在那女子的颈子上,王榛冷声说道:“若是敢说半个不字,当心我手中长剑不晓得怜香惜玉!” 见王榛对那女子动粗,原本想上前劝阻的王柳又坐了下去。 与王榛虽是相认不久,可她却相信,王榛绝不是那种随便拔剑的人。她之所以拔剑,定然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妥。 被王榛挟持着的素衣女子,可怜巴巴的向王柳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可她却没想到,若是她只顾着惊慌,并没有向王柳投来求救的目光,王柳或许还会觉着王榛做的有些过了。 当素衣女子的目光投向王柳时,王柳眉头微微一拧,眼睛也一眨不眨的凝望着她。 “咔嚓”就在王柳与素衣女子相互对视的当口,王榛持剑的手臂突然一弯,用力一拧,硬生生的将那女子的颈子拧断。 完全没想到王榛会突然对那个素衣女子下手,王柳正在愕然间,王榛蹿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拽起她,低喝了一声:“走!” 被王榛拽着,王柳下意识的朝门口蹿了过去。就在她们快要蹿到门口的那一刹,王榛和王柳的脸色陡然一变,俩人连忙分开,向一旁跳蹿了出去。 就在她们刚刚蹿向一旁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了开来,一蓬箭雨随即便飞进了房内。 “拿下他们!”射出这蓬箭雨的,是十数名手持长弓的弓手,在弓手射出箭雨之后,领人堵在门口的一个军官向身后高喊了一声。 军官的喊声刚落,十几个手持盾牌、短矛的淮南军便冲进了屋内。 由于躲避及时,王榛、王柳并没有被箭矢伤及,待到十多个淮南军重步兵冲进屋内,王榛大喝一声,持着已经出鞘的长剑,朝着其中一个淮南军反扑了上去。 一名淮南军冲进屋内,离王柳甚近,看到王柳,那淮南军纵步朝她扑了上去,提起手中短矛,大吼了一声就朝王柳的心窝扎去。 王柳也不闪避,在那淮南军手中短矛刚刚刺出的那一刹,她猛然从腰间抽出长剑,将长剑朝着那淮南军划了过去。 长剑划出一道亮丽的弧光,从那淮南军的胸前划过。 持着短矛正扎向王柳的淮南军,眼见长剑划向他,想要躲避,却是根本躲闪不及。 随着弧光划过,那淮南军胸口顿时飙射出一股鲜血,两眼瞪的溜圆,一头栽在了地上。 另一侧,提着长剑先一步冲向淮南军的王榛,在冲到一个手持大盾,正朝她扑来的淮南军身前时,抬起脚,朝着那淮南军手中的大盾上狠狠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是又猛又狠,将那淮南军踹的连人带盾向后撤了一撤,就在他向后趔趄了两步,手中大盾稍稍偏斜了些许的刹那,王榛手中的长剑已是如同闪电般扎进了他的咽喉。 十多名冲进屋内的淮南军,根本没有想到他们面对的对手究竟有多可怕。原本还想要将屋内二人擒住回去请功,可顷刻间,他们便被王柳和王榛给杀翻了一地。 看着冲进屋内的淮南军一个个倒下,站在门口的军官两眼瞪的溜圆,大叫了一声:“再进去一些人,无论死活,不要让他们逃了!” 军官的喊声刚落,立刻又有十多个堵在门口的淮南军冲进了房内。 房间里,王柳和王榛手中长剑翻飞,她们每挥出一剑,便会有一个淮南军中剑倒地。 很快,房间里便堆了许多要害被长剑刺穿的尸体。而王柳与王榛,也早已被飙射的鲜血染成了两个血人。 “走!”冲进屋内的淮南军是越来越多,眼见要陷入重围,王柳一把拉住王榛,拽着她就朝窗口蹿去。 见二人蹿向窗口,屋内的淮南军齐齐发了声喊,朝着二人涌了上去。 他们的反应虽说已是很快,但与王柳、王榛相比,却是慢了许多,没等他们冲到窗口,姐妹俩已是纵身蹿出了窗子。 小楼虽然只有二层,可它的二层,却是与如今的两层楼房概念有着很大的不同。 每一层房间,都有四五人高,两层叠起,少说也有两千年后楼房的四层高矮。 一前一后从窗口蹿出,王柳和王榛在半空中翻腾了两圈,先后落地。 王柳的武艺无论怎么说,都要精湛一些,落地时,她只是向后趔趄了两步,便站稳了身子。 可王榛却没有她那么幸运,双脚刚一落地,王榛就感觉到左脚陡然一搓,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袭向她的小脑皮层。 落地后,已经向前蹿出两步的王柳,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连忙回头望了一眼。 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王榛正一手按着脚踝,满脸痛苦的蹲在地上。 见了这一幕,王柳连忙回头,架起王榛就要朝前蹿。 让她没想到的是,王榛竟然一把将她搡开,瞪圆了杏眼,冲她喊道:“快走!” 王柳哪里肯走,被王榛搡开后,又折回头,再次想要上前将她搀起。 就在这时,一队数百人的淮南军,从外面冲了进来,朝着王榛和王柳奔来! “快走!”扭头看了一眼冲上来的淮南军,王榛又一次把王柳大力搡开,冲王柳大喊了一声。 眼看着一大群淮南军冲了上来,王柳先是扭头朝冲上来的淮南军满是忿恨的瞪了一眼,随后又朝着王榛投去了依依不舍的一瞥。 “快走!”见王柳还在迟疑,王榛彻底的怒了,她瞪圆了双眼,朝王柳怒吼着:“你还不走,莫非要我二人全被擒住!” 心知王榛说的是事实,王柳朝王榛恋恋不舍的投去了最后一瞥,向她喊道:“千万不要死,等着我!” 喊完话,王柳扭头就朝庭院的院墙冲了过去。 就在她刚冲去没多会,一群淮南军已经奔到了脚踝受伤、倒在地上的王榛身前。 一支支锋锐的短矛指向王榛,盘腿坐在地上,手抓着一只脚踝,睁圆了双眼,怒目瞪着将她团团围起来的淮南军。 “跑了一个!”围起了王榛,一名淮南军士兵跑到领兵的军官身前,向那军官抱拳问道:“是否要去追赶?” “将此人带回去,好生拷问!”扭头朝士兵手指的墙头望了过去,将王柳已经翻上了墙头,军官心知即便再追,恐怕也是追赶不到,于是便对围着王榛的兵士们喊道:“等候将军发落!” “诺!”一众兵士应了一声,其中四五人上前,将王榛手中长剑卸下,把她扭住,捆了个五花大绑。 王榛被擒,王柳逃出险境。 就在王柳翻过院墙,钻进附近的小巷,身影很快消失的时候。一个年轻人从角落中走出,到了她刚才落地的院墙脚下,朝她身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望,随后便转身飞快的跑了。 没过多久,扬州城内一家馆舍中。穿着平民衣衫的邓展紧紧的拧着眉头,听着那刚才眼看王柳跳出院墙的年轻人汇报,待到年轻人把话说完,邓展将手一摆,对年轻人说道:“你即刻返回洛阳,告知殿下,王榛被淮南军擒获!” “诺!”年轻人应了一声,抱拳朝邓展拱了拱,转身退出了房间。 “你等立刻前往各条街市,密切留意王柳行踪,一旦发现,即刻前来告知本将军!”待到年轻人退了出去,邓展扭头朝屋内站着的另外九个汉子说道:“切记,遇见王柳,若本将军不在,万万不可现身劝其返回洛阳!” 得了邓展的吩咐,九个换上百姓深衣的汉子齐齐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便纷纷退出了房间。 待到九个汉子退了出去,邓展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街道,没有紧紧的拧了起来,心内暗暗盘算着,王氏姐妹女扮男装,且尚未对袁术下手,袁术的人是如何发现了她们? 心内揣着谜团,邓展也觉着百思不得其解,过了许久,才很是无奈的长长吁了口气。 王榛在扬州被擒,千里之外的刘辩此时却是在王府内的凉亭里,静静的聆听着蔡琰弹琴。 领军出征的日子里,刘辩每日都有着许多做不完的事情,很久没有闲情静静的听上一曲瑶琴。 更何况自从娶了蔡琰,他便觉着,这世间所有的乐者,所弹奏的琴律,都不会像蔡琰弹出的琴声那般优美、那般动人心弦。 悠扬的琴声在亭内回荡,飘向亭外,亭子外面的花花草草,也好似陶醉于琴声中一般,随着风儿的吹拂,轻柔的扭动着身姿。 低头抚弄着瑶琴,蔡琰的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已沉醉于琴律之中,刘辩征战的许多日子里,蔡琰与唐姬、陶浣娘一样,每日都在思念着她远在北方战场上的夫君。 思念是一种难言的痛,可心内晓得,若是没有刘辩出征,便没有他们安宁的日子,蔡琰也只敢把这份思念深深的埋藏在心中,用琴律和辞赋来排解闺房中的幽怨。 第542章 剑客兄弟 跪坐于蔡琰对面,凝视着蔡琰那张专注弹琴的脸,直到蔡琰一曲抚罢,刘辩才向她问道:“因何昭姬琴律中颇带几分感伤?” 蔡琰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嘴唇,半晌没有言语。 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蔡琰,见她没有说话,刘辩站起身,走到窗边,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对她说道:“琴音幽怨,好似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昭姬可是因本王长久不回,而心生怨念?” “臣妾不敢!”刘辩如此一说,蔡琰心头陡然一惊,赶忙站起身,踩着小碎步,飞快的走到刘辩身后,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听到身后传来膝盖磕碰在地面上的声响,刘辩赶忙转过身,双手伸到蔡琰腋下,将她托了起来。 被刘辩托扶着,蔡琰不敢不起身,起身之后,她依旧没敢抬头,而是将头埋到了胸口,俏脸早已是一片通红。 “你很害怕本王?”伸手轻轻托起了蔡琰的下巴,刘辩微微拧起眉头,向蔡琰问了一句。 “嗯!”低着头,蔡琰并没敢太多说话,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果然!”待到蔡琰嗯了一声,刘辩放下托着她下巴的手,转身重新走回窗口,负着双手,凝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夜色,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流露出些许落寞的说道:“洛阳城如今已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华,洛阳军也早成了一支能征善战的威武之师。本王虽是尚未有踏平天下群雄的能耐,却也有了一支足以保护你等的力量!” 刘辩说话时,蔡琰始终低着头,没敢抬头看他。 望着窗外,刘辩也没有转身,他的眸子中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可是本王近来觉着,好像许多事情都变了。将士们尊重本王、惧怕本王。将军们对本王也是敬畏多于亲近。就连你和唐姬、浣娘,与本王在一起之时,也是如履簿冰,再不似往日一般。” “殿下……”听了刘辩这番话,蔡琰抬起头,望着刘辩的背影,轻轻唤了他一声。 还没等蔡琰把话说下去,刘辩就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你什么都不必说,本王都晓得。” 抬头望着刘辩的背影,蔡琰的脸颊越发红了几分,嘴唇噏动了几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都是权力!”不等蔡琰说话,望着窗外的刘辩就轻叹了一声,对站在身后的蔡琰说道:“是权力让你们惧怕本王,若是本王还如同当日一般,虽说麾下有些许兵马,却并不太强,昭姬想来与本王在一处,也不会如此恐慌。” “臣妾并非恐慌!”让刘辩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句话才说出口,蔡琰就轻声应道:“臣妾之所以惧怕殿下,乃是因殿下如今只消往那里一站,浑身便透着一股帝王之气……” “帝王之气?”刘辩转过身,朝蔡琰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向她问道:“昭姬能感应到本王身上的帝王之气?” “嗯!”这一次,蔡琰没再说话,而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昭姬过来,凝视着蔡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刘辩才朝她招了招手,语气很是温柔的唤了她一声。 再次低下头,轻移莲步,蔡琰缓缓的向刘辩蹭了过去。 还没等她蹭到刘辩身旁,刘辩就伸手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揽进了怀中,把嘴唇凑在了她的耳垂上,小声问道:“如此近的距离,昭姬可有感觉到本王的帝王之气?” “嗯!”被刘辩搂在怀中,耳垂也被刘辩说话喷出的温热气息喷的痒痒的,蔡琰羞赧的抿着嘴唇,又一次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今晚,本王便让你晓得甚么是帝王之气!”见蔡琰俏脸羞的通红,刘辩一把将她抱起,抬脚就朝铺盖旁走了过去。 被刘辩抱着走向铺盖,蔡琰已是晓得即将发生甚么,她双臂环绕在刘辩的颈子上,小脑袋依偎在刘辩胸前,蜷着身子,浑身早已是酥麻一片。 刘辩抱着蔡琰,走向铺盖,夜间自是少不了一场暴风骤雨、暖阁温香。可此时扬州城内的一间破屋中,一个看似瘦弱的身躯,却蜷缩在房屋的一角,连动也不敢多动一下,好像生怕只要动上一动,便会被人发现了踪迹一般。 蜷缩在破屋角落中的,正在丢下王榛独自逃走的王柳。 想起被淮南军俘获的王榛,王柳心内是一阵阵的不是滋味。她上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由于用力过大,嘴唇已被咬出了殷红的鲜血。 血液从她的嘴唇流出,并没有顺着嘴角流下,而是流进了她的檀口中。 鲜血有些温温腥腥的,可她却好似浑然未觉,只是圆睁双眼瞪着前方,一双眸子在漆黑的破房中,闪烁着忿恨的光芒。 正蜷缩在墙角,王柳陡然听到屋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传进她耳中的脚步声很急,却并不杂乱,显然朝着这间破屋走来的,并没有几个人。 剑客出身的王柳,早已习惯了剑口舔血的日子,听到外面传进来的脚步声,她两眼猛然睁圆,一只手已是下意识的按在了剑柄上。 “大哥,你可真是!”就在王柳手按剑柄,仔细的聆听外面传来的声音时,一个年轻人的说话声传进了她的耳朵中:“好生的馆舍不住,却偏偏要来住这破屋……” “你懂得甚么?”年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声音又传了进来:“扬州城的馆舍,一晚要十个铜钱,可比我们家中贵了许多。你我兄弟是来此处找些营生,可不是来享福的!” “说来也是,我们淝陵双虎,何曾会惧怕吃这些小苦!”待到另一个人说过话,先前说话的年轻人接口说道:“凭着我二人的高绝剑术,投效到袁候麾下,想来用不多久,也可谋个将军做做!” “高绝剑术?”年轻人说的话引来了另一个人的讥笑,蜷缩在屋内角落中的王柳,清楚的听到外面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显然是那年轻人的脑袋被人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随后她又听到发出讥笑的那人说道:“你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如何还晓得甚么高绝剑术?” “家中根本无鸡可杀!”被拍了一巴掌的年轻人,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嘴里嘀咕着,跟在他兄长的身后,进入了王柳藏身的破屋。 “谁?”二人刚进入屋内,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便立刻止住了脚步,一把拦住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很是警觉的问了一句:“何人在此?” 蜷缩在黑暗中,王柳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若是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屋内有人,只从那人突然停下脚步的动作,她便看出,那人必定是个身负绝技的剑客。 “在下也是过路之人!”从二人对话中,王柳听出他们并非袁术麾下前来抓捕她的人,于是便很是淡然的应了一声。 “这屋内竟是有个姑娘!”王柳的话音才落,问话的年轻人尚未说话,一旁那个刚才说他有着高绝剑术的年轻人便接过话头说道:“夜色深沉,外面乱的很,姑娘一个人在外,可是多有不便!” 王柳没有理会说话的那个年轻人,背靠着墙壁,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已是无心再与刚进入屋内的二人说话。 没有等到王柳的回应,听了她声音,便断定她是个姑娘的年轻人撇了撇嘴,小声对他的大哥说道:“此处有个姑娘,倒是颇为怪异!” “不要乱说!”没等那年轻人把话说完,他的兄长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你有没见别个,怎可妄言人家乃是姑娘?” 被兄长训斥了一句,年轻人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摸出了火石,蹲在地上,“噼噼啪啪”的敲打起来。 没过多会,一团蹿动着的火苗便跳蹿了起来。 当火苗跳蹿起来,蜷缩在墙角的王柳下意识的抬手挡在了额头上,以此避免眼睛被火光直射。 点起火堆,年轻人抬头朝王柳看了一眼。见王柳一身男子装扮,满心纳闷的嘴里嘀咕着:“听声音倒是像个姑娘家,不想却是个男人!” “少说废话!”年轻人轻声的咕哝,被他哥哥听了个正着,他那哥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好生睡觉,明日一早,你我还需前去投军!” 手挡在额头上,过了好一会,觉着眼睛好受了些,王柳这才将手放下,抬眼望向那两个坐在离火堆不远处的年轻人。 靠左侧的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土布深衣,年岁并不算很大,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模样。 而右边的那人,则是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土布深衣,看起来年龄更小一些,顶多不过十五六岁。 两个少年虽是年轻,可腰间却都挎着长剑,脸上也是一片英气,王柳一眼便能看出,他们定是那种自小习练剑术的高手。 第543章 吃人家的嘴软 “阁下因何在此?”王柳身上沾满了血污,虽然在火光下,血污并不算十分清晰,可那年岁稍长些的年轻剑客却还是看出了她刚经历过一场拼杀,抱拳朝她拱了拱手说道:“我二人乃是过路之人,与阁下并无瓜葛,还望阁下莫要见疑。” 盯着抱拳拱手的年轻人,王柳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而是将脸偏向了一旁。 “你这人……”兄长给人行礼,却吃了人一个冷冷的大瘪,年幼的剑客见了,顿时来了火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手指着王柳说道:“因何这般无礼?” 被年轻剑客质问,王柳将脸转向了他,微微拧起眉头,虽是没说话,目光中却多出了几分森冷。 看出王柳眼神中带着浓重的寒意,年岁稍大些的年轻剑客赶忙站了起来,将他弟弟往身后一扯,先是瞪了他弟弟一眼,随后抱拳躬身,向王柳行了一礼,对王柳说道:“小弟年幼,万望阁下莫要责怪。” 年长剑客一直在低声下气的对王柳赔不是,王柳也不想多惹事端,在年长剑客再次赔礼后,她微微闭上眼睛,将脊背靠在了墙壁上。 少年人终究是有些火性,见王柳一副傲然的模样,年幼剑客并不像他的兄长那样想要息事宁人。 “你这人……”从兄长身后又向前跨了一步,年幼剑客拧着眉头,冲王柳嚷道:“我家兄长与你说话,你因何一句不答?” 弟弟一直在惹事,已是看出王柳不同寻常,年长剑客心头顿时大急,一把扯过那年幼剑客的手臂,将他往身后一拽,再次朝他瞪了一眼。 连着被兄长瞪了好几次,年幼剑客却丝毫没有半点息事宁人的意思,反倒是很有脾气的伸手将他兄长往后一拨,跨步朝王柳走了过来。 就在他走到离王柳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小小的房间里,陡然响起了一声长剑出鞘的声响,一柄长剑笔直的指向了他的胸口。 在年轻剑客朝他走过来的时候,王柳始终坐着,连动也不曾动上一下。 她坐着的姿势,在任何练剑的人看来,都是不可能很快将长剑拔出。让屋内这一大一小两个剑客感到愕然的,是她偏偏在这种刁钻的姿势下,毫无障碍的瞬间抽出了长剑。 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年幼剑客下意识的想要去摸腰间的长剑,可就在他手刚按到剑柄上的时候,他的前胸已经被锋利的剑尖抵住。 剑尖离年幼剑客的心窝只有小半寸的距离,只要王柳稍稍再手腕上再用些力气,长剑便可将年幼剑客的心口刺穿。 从王柳出剑的速度和准头,年长剑客已是看出她有着高绝的剑术,他的弟弟之所以还能站在当下,乃是王柳并没有动起杀念。 “多谢阁下剑下留情!”站在年轻剑客身后三四步开外,年岁稍稍大些的剑客赶忙抱拳躬身,向王柳行了一礼,口中不住的称着谢。 “练剑之人,无有血性!”让两个年轻剑客完全没想到的是,在年岁稍长的剑客说过话后,王柳将长剑收了起来,冷声说道:“你这做兄长的,反倒是不及你家弟弟更像剑客!” 被王柳说了一句,年长剑客的脸颊顿时通红一片,不过他并没敢出言反驳,从王柳刚才出剑的那一瞬,他便看出,即便他们兄弟二人一同拔剑,也绝对不是王柳的对手。 年少些的剑客则不像他兄长那样,在王柳拔剑的那一刻,胸前被长剑的剑锋抵着,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对王柳生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佩服。 待到王柳把剑收起,他站在王柳面前,低头将坐在地上的王柳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见王柳满身血污,他才稍有些忐忑的向王柳问道:“阁下看起来很是疲倦,想来尚未进食……” 从淮南军的追赶中逃离出来,王柳确实是什么也没吃过。在这间破屋里躺了两三个时辰,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噜”乱叫。 不过在年轻剑客问她有没有进食时,她并没有给予回答,而是朝那年轻剑客瞪了一眼。 被王柳瞪了一眼,这次年轻剑客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冲动,而是转过身,走到他兄长身旁,从他们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袱。 双手捧着那小小的包袱,年轻剑客又折回了王柳身前,蹲到离她足有两步开外的地方,将双手平平递向王柳,虽是没有说话,目光中却透出了些许亲近。 很是警惕的看着年轻剑客,王柳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只布包。 见王柳目光中流露着警觉,年轻剑客收回递出的双手,将那只小小的布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粟米,塞进口中,咀嚼了几下,吞咽了下去,随后又将布包递给了王柳。 年轻剑客先吃了一口粟米,王柳这才放了心,接过了布包,一边警觉的看着蹲在离她不远处的年轻剑客,一边伸手从布包中掏出了粟米,塞进口中。 肚腹空空,吃了几口粟米,王柳感觉好了许多。可想到王榛此时还在淮南军的手中,心头不免又是一阵失落。 剑术高绝又能怎样?曾经与邓展比拼,连邓展都被她重创又能如何?如今王榛被淮南军生擒,她竟是半点主意也是没有。 “阁下好似有心事!”待到王柳吃了几口粟米,蹲在离她只有两步开外的年轻剑客对她说道:“但凡遇事,总是会过去……” “你这小兄弟,年岁不大,知晓的事体不少!”吃了别人的粟米,王柳也不好不理会那年轻剑客,终于还是勉强朝他挤出了个笑容,回了他一句。 一直站在离王柳稍远一些的另一个剑客,见王柳如此跟他的兄弟说话,悬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阁下剑术高超,又有何人能让阁下这般愁眉不展?”蹲在王柳身前,年轻剑客朝王柳又蹭近了一些,很是讨好的说道:“若是在下能有阁下三成的剑术,想来在这世间,也是少有敌手!” 吃了一口粟米,又朝那年轻剑客看了一眼,王柳语气淡然的向他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这位是家兄黄腾,我叫黄胜!”听得王柳问他名姓,年轻剑客脸上顿时漾满了笑容,回答道:“我们兄弟乃是淮南人氏,自幼便喜好剑术,只是剑术不精……” “方才你二人进屋之时,你还说过,凭着你等剑术,若要做个将军,也是不难!”将装着粟米的布包放在大腿上,王柳语气很是淡然的对黄胜说道:“如何此刻这般谦逊?” “还不是见识了阁下的剑术?”王柳这么一说,黄胜顿觉有些尴尬,嘿嘿一笑,对她说道:“在下于家中倒是颇难寻到对手,方才阁下拔剑,在下竟是连剑都来不及抽出。若是阁下有心诛杀在下,恐怕此刻这里便是多了具尸体!” “我没有理由杀你!”黄胜的话说到这里,王柳将布包系起,丢还给他,语气淡然的对他说道:“一饭之恩,容当后报!” “值得甚么!”听说王柳要报他的一饭之恩,黄胜摆了摆手,对她说道:“不过是些干粮……” “小心!”就在黄胜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靠墙坐着的王柳突然大喝了一声,纵身朝他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十多条黑影在破屋门口蹿动,随着黑影蹿过,一支支箭矢夹着劲风飞向了屋内的仨人。 离王柳稍远一些的黄腾,剑术和反应显然要高出黄胜许多。当箭矢飞进屋内的那一刹,他愣了一下,纵身朝一侧蹿了出去。 他的身子刚刚蹿出,几支箭矢便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飞过,****了后面的土墙中。 “杀,一个不留!”发射箭矢没有对王柳等人造成任何伤害,屋外立刻便传来了一声大吼。 随着吼声落下,从屋外蹿进了十多个手提长剑、穿着淮南军衣甲的兵士。 这些兵士蹿了进来,瞪圆了眼珠子,齐齐发出一声怒吼,持剑冲向了屋内的三人。 “慢着!慢着!”见有淮南军冲进屋内,黄胜并没有拔剑,而是朝着那十多个淮南军不住的摆着手喊道:“我等犯了何罪……?” 不等黄胜把话说完,一个淮南军已是举起长剑,兜头朝他劈了下来。 就在黄胜要侧身避开劈向头顶的长剑时,那淮南军的动作却突然止了下来,紧接着,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溅了黄胜满脸满身。 愕然的望着一剑切开那淮南军颈子的王柳,黄胜两眼瞪的溜圆,竟是忘记了将脸上的血渍抹去,呆愣愣的站在远处。 黄胜还在发呆,王柳已经提着长剑,朝冲向他们的淮南军迎了上去。 冲进屋内的淮南军,一个个的倒在了王柳的剑下,此时屋外的街道上,一个身穿白色深衣的剑客,正双手抱怀,站在离破屋不远的地方。 在那白衣剑客身后,百余名手提长剑的淮南军,围成一个半圆,做好了只等那剑客一声令下,便会冲进屋内与王柳等人厮杀的准备! 第544章 只要跟紧就行 ()腰挎长剑,站在屋内眼看着王柳一剑一个,很快便将冲进屋内的十多个淮南军劈杀。黄胜瞪圆了眼睛,一脸愕然的望着王柳,竟是连拔剑防御的念头都没生起。 “放火!”就在王柳劈翻最后一名淮南军的刹那,屋外传来了一声大喊。 随着这声大喝,外面的百余名淮南军,立刻便将手中燃烧着的火把投向了王柳等人藏身的房屋。 大多数火把落在房顶上,也有一两只从前门飞进,掉落进屋内。 火焰燎灼着房顶,很快便将这间小屋点燃,没过多会,屋内就弥漫起浓浓的烟雾。 呛人的烟雾很快便弥漫了开来,烟雾熏的屋内三个人全都睁不开了眼睛。包括王柳在内,所有人都用衣袖捂着鼻子,低头朝门口蹿了过去。 王柳冲在最前面,就在她冲出房门的那一刹,两名淮南军提着长剑,兜头朝她劈砍了过来。 两柄长剑兜头劈下,王柳也不闪避,手中长剑看似很随意的一挥。 她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挥了下长剑,却是让那两个淮南军有些措手不及,随着剑光划过,两名淮南军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一声,便齐齐向后仰面倒了下去。 倒下的两名淮南军,咽喉处都留着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痕很深,汩汩的流淌着鲜血,在屋顶上燃烧着的火光映照下,尤为显得眨眼和恐怖。 跟着王柳冲出小屋的,正是拿了粟米给她吃的黄胜。 刚冲出小屋,黄胜还没来及抬头,他就感觉到好像有一股寒气,正急速的向他的颈子逼近。 就在黄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股腥腥热热的液体喷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液体黏黏稠稠,抹了一把糊满那古怪液体的脸,黄胜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瞪圆了眼睛,朝前望了过去,只见一具穿着铠甲却没了头颅的尸体,正踉跄着朝他倒了过来,“噗嗵”一声栽在了地上。 尸体的颈子上喷涌着鲜血,迸溅到他脸上的,正是从那尸体腔子里喷出的鲜血。 虽说习练过剑术,却从来没杀过人的黄胜,见了眼前的一幕,愕然的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就在他发愣的当口,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快走!” 声音传进耳中的同时,黄胜只觉着一只手臂陡然一紧,被一只从侧旁伸来的手给抓了个结实。 抓住黄胜的不是别个,正是先一步冲出房屋的王柳。劈杀了两名挡在门口的淮南军,王柳在向前冲了几步之后扭头朝后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名淮南军挥舞着长剑冲向黄胜,于是连忙掉头,一剑砍下了那淮南军的脑袋。 屋内还有一人,附近却有着百余名虎视眈眈的淮南军,而那些淮南军的前面,还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剑客。 身旁是燃烧着的熊熊火焰,置身于火焰近处,王柳的眼睛在火光的影响下,根本看不清那白衣剑客是什么人。 不过从那人的身影来看,她却觉着很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兄长还在!”被王柳拽着向前跑出十多步,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黄胜,这才想起了黄腾还在屋内,赶忙扭头向后望了一眼。 刚扭过头,他就看到黄腾从小屋里冲了出来,可就在黄腾冲出小屋的那一刻,立刻便有十多个淮南军,抡着长剑,朝一只手臂还捂在鼻子上的黄腾冲了上去。 十多个淮南军凶神恶煞的迎面冲了上来,黄腾来不及多想,一把抽出长剑,朝着冲在最前面的淮南军胸口刺了过去。 这一剑刺的是又疾又猛,长剑划出一道银光,“噗”的一声,扎进了那淮南军的心口。 就在黄腾想要将长剑从那淮南军胸口拔出的时候,另外的十多名淮南军已经冲到近前,纷纷提起长剑,朝着黄腾扎了过来。 冲向黄腾的十多个淮南军,显然是习练过剑术,动作干净划一,毫不拖泥带水。 不仅如此,从他们的动作来看,他们平日里也一定极其注重配合。十多名淮南军将长剑递出时,每个人刺向的角度都有所不同。黄腾并不是王柳,没有那种高绝到几乎出神入化的剑术,面对如此多的长剑,他根本无力招架,眼睁睁的看着十多柄长剑扎进了他的身躯。 被十多支长剑刺中,黄腾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两眼圆睁,死死的瞪着迎面的淮南军。 亲眼看着兄长被十多支长剑扎穿身躯,被王柳拖着向前跑的黄胜朝后伸着手臂,圆瞪着眼珠子,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大吼:“哥——” 可是任由他如何呼喊,他的兄长也是不可能给他任何回应。 眼睁睁的看着黄腾的身躯,在火光映照下缓缓的栽倒在地上,黄胜绝望的用力甩了下手臂,想要从王柳的拖拽中挣脱。 王柳抓他手臂的力道很大,任由黄胜如何挣扎,却还是被她拖着拽进了一片漆黑的夜幕中。 小屋门外,一名淮南军军官跑到白衣剑客身前,抱拳躬身,对那白衣剑客说道:“启禀王将军,屋内共计贼人三名,逃走两人,一人伏诛!可要追赶?” “不用!”火光映射在身穿白衣的剑客脸上,将他的脸庞照的一片通红,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在当城刺杀刘辩未果的王赲。 望着王柳和黄胜蹿进的那片黢黑暗影中,王赲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残虐,冷声对那淮南军军官说道:“跟着她,将所有与她有接触的人悉数诛杀。王氏姐妹进城,洛阳王定然不会任由她们冒险,必定还有其他人!” “诺!”那军官抱拳应了一声,扭头朝在场的百余名淮南军一摆手,高声喊道:“走!” 王柳在扬州城内四处奔逃,而此时扬州的监牢内,王榛却被捆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 她的两只手腕上都紧紧的捆缚着粗长的麻绳,麻绳绑的很紧,离地的距离也很高,以至于她是整个人被吊挂着,两只脚悬空,连脚尖都沾不到地面。 王榛所在的监牢并不宽敞,这间牢房是独立于寻常牢房的刑房。狭小的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在捆绑王榛的木桩前,一只木质的矮桌上,摆放着皮鞭、铁条等刑具。 矮桌与木桩之间,点燃着一只火盆,火盆里燃烧着熊熊的炭火。 炭火烧的很旺,向上不断的跳窜着火苗。 眼下已是临近夏日,还点燃着火盆,屋内的温度自是已高到了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被吊挂在木桩上,王榛的额头上涔涔的冒着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流过她的颈子,从她衣衫的领口淌到胸前。 她胸前和后背的衣服早已是被汗水洇湿了一大片,在燥热中被捆缚了许久的她,脑袋耷拉在胸口,已是昏迷了过去。 一个光着膀子的淮南军军官,抖动着手中的皮鞭,朝王榛走了过来。随着他的抖动,皮鞭发出“啪啪”的响声。 那响声清脆却并不悦耳,甚至让人听着,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由于牢房内的温度过高,军官进入牢房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却已是满身的汗水。 “娘的,老子陪你热了好半天,你居然跟老子装死!”抖动着皮鞭,到了王榛面前,军官先是喝骂了一声王榛,随后扭头朝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两名兵士说道:“将她弄醒!” 其中一个兵士应了一声,转身从一旁端起了一盆冷水,到了王榛身前,端起水盆,就朝王榛的头上泼了下去。 放在这间屋内,那盆凉水在室温的作用下,已是略略的有些温暖。泼在王榛身上,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刺激,反倒让她感觉汗水被冲去,浑身都舒服了许多。 虽说并不觉得难受,王榛却还是被这一盆冷水浇的幽幽醒转了过来。 她无力的抬起头,朝前看了一眼,当她看到那手提皮鞭的淮南军官时,嘴角却牵出了一抹鄙夷的笑容。 “呦呵!”见王榛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那淮南军官怪笑了一声,抖了下皮鞭,骂了句:“小娘们,还挺硬!待到某好生抽打一顿,再交给兄弟们爽利爽利!” 军官的话音才落,一旁的两个淮南军兵士就坏坏的跟着笑了起来,看着王榛时,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淫邪。 “不得无礼!”提起皮鞭,军官正要朝王榛抽过去,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牢房门口传了进来。 听到有人说话,军官赶忙扭过头向门口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约莫二十岁不到的少年将军。 见了那少年将军,军官愣了一下,连忙抱起双拳,向那少年将军深深行了一礼。 两名与军官一同站在牢房里的淮南军,也赶忙双手抱拳,面朝少年将军躬身立着。 瞥了牢房里的三人一眼,少年将军抬脚走进牢内,径直走向被捆缚在木桩上的王榛。 少年将军刚进牢房,便有两名身披甲胄的卫士紧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吊挂王榛的监牢。 到了木桩前,少年将军扭头看了一眼还燃烧着熊熊炭火的火盆,对那军官说道:“如今已是临近夏日,你等莫不是还嫌不热,竟在这屋内点起了火盆?” 被少年将军质问了一句,军官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竟是没敢立刻回话。 “将军问你,因何不答?”光着膀子的军官抱拳躬身,没敢立刻回话,跟着少年将军进入监牢的一名卫士,朝他瞪了一眼,厉声喝问了一句。 第545章 把王赲的脑袋取来 ()被卫士喝问了一句,那军官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双手抱拳,将身子躬的更低,却没有让人把牢房内的火盆撤去。 “还不快把火盆撤了?”见军官没有动作,喝问他的卫士抬起手臂,就要朝那军官脸上拍去。 眼见脸上就要挨一巴掌,军官却连动也没动,显然是对他来说,还有着什么人或事比让他挨上一巴掌更为可怕。 “罢了!”卫士的巴掌就快要抽到那军官的脸上,年轻将军微微蹙起眉头,向那卫士说道:“你等将火盆撤出便可!” “诺!”跟着年轻将军进入牢房的两名卫士,抱拳应了一声,抬起地上的火盆,飞快的走出了牢门。 眼见着那两个卫士将火盆抬了出去,军官抬起头,张了张嘴巴,好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没敢把话说出。 扭头朝那军官看了一眼,年轻将军撇了撇嘴,对那军官说道:“你等也退下吧。” 年轻将军开口要他们也退出去,军官和那两名原本就在牢房内的兵士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了一抹迟疑。 “怎了?”见军官和那两个兵士不走,年轻将军拧起眉头,语气变的有些冰冷,向他们问道:“莫非还要本将军亲自将你等扔出去不成?” 被那年轻将军喝问了一句,军官赶忙连声应着“不敢”,向那两个兵士使了个眼色,领着两名兵士,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待到那军官和两名兵士退出去,年轻将军才双手抱拳,朝被吊挂着的王榛行了一礼,对王榛说道:“姑娘莫要惧怕,某乃江东孙策,听闻姑娘乃是洛阳王身边的人,特意前来拜会!” 若是再晚上两三年,提起孙策的名字,王榛恐怕不会不晓得。可眼下孙策还寄身于袁绍门下,在世间名气并不是很大,因此当孙策报出大名时,王榛并没感觉到什么。 “莫要假惺惺的做好人!”不仅没有因孙策命人将火盆抬出去而对他心生半点感激,王榛反倒觉着孙策是在借着向她施些小恩小惠,想要诓出她是刘辩手下的答案,于是冷声对孙策说道:“将军若是真个有心相助,便将我给放了!至于甚么洛阳王,本姑娘从未见过!” “洛阳王没见过,王赲总是认得!”孙策放下抱拳的双手,面带微笑看着王榛,对她说道:“姑娘之所以被擒,便是因你二人方入得扬州,就被那王赲认出!莫非姑娘当真以为袁候帐下人才辈出,能在你二人尚未有所动作之前,便向姑娘下手?” 孙策这句话,把王榛给说的一愣,她紧紧的拧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孙策,过了好一会,才对他说道:“将军因何告知本姑娘这些事情?” “家父乃是为大汉而死!”被王榛问及告诉她真相的原委,孙策轻叹了一声说道:“某乃汉臣,洛阳王方为大汉正宗,某如何会认贼作父,帮着逆贼谋害殿下!” 被吊挂在木桩上的王榛拧着眉头,一脸狐疑的望着孙策,虽是没有说话,可神色却要比方才和缓了许多。 “姑娘且忍耐着!”抬头看了一眼王榛被吊挂在木桩上的双手,孙策抱拳朝她拱了拱,对她说道:“此处乃是袁术地界,末将非敢擅专替姑娘解缚。姑娘万万莫要随意说话,只说来此观赏风光,末将自会命人前往洛阳,向洛阳王呈禀此事!” “多谢!”晓得孙策所言不差,一旦将话说的满了,或许刘辩想要救她也是难能,被吊挂着的王柳向孙策点了下头,语气中少了些许警惕的向孙策谢了一声。 “姑娘谨记末将所言!”抱拳朝王榛拱了拱,孙策对王榛说道:“末将不可于此久留,先行告退!” 王榛没有应声,对孙策虽是少了许多警惕,可眼下毕竟还是在袁术的地界,谁也说不清孙策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只是点了点头,目送着孙策离开牢房。 临出牢房,孙策朝立于牢门外的军官和那两个兵士瞪了一眼,对他们说道:“洛阳王麾下,你等可要小心伺候,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洛阳王震怒,袁候恐怕也不敢轻易开罪于他,莫要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耽误了自家性命!” 抱拳躬身,光着膀子的军官唯唯诺诺的应了,目送着孙策带领两名亲兵跨步离去。 待到孙策离去,那军官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我等乃是王将军麾下!”望着孙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兵士拧着眉头,对那军官小声说道:“此人不过一介将军,又管不着我等,因何怕他?” “其父乃是江东之虎孙坚!”扭头瞪了说话的兵士一眼,军官没好气的对他说道:“此人也是人称小霸王,若是惹得他怒将起来,我等岂是他的对手?且莫要对那女子动刑,待到王将军前来,再做计较!” 见军官怕了,两名兵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抱起双拳,齐齐应了一声。 五六天之后,洛阳王府中。 刘辩坐于唐姬的铺盖旁,手中拿着一封信上的字迹,眉头紧紧的拧起。 过了好一会,他才将书信放了起来,对躺在铺盖上的唐姬说道:“好生将养着,本王这厢有些事情要去处置,回头再来陪你母子。” 躺在铺盖上,扭头看着坐于一旁的刘辩,唐姬脸上漾满甜甜的笑容,以柔情似水的语气对刘辩说道:“殿下事务要紧,莫以我母子为念。” 朝唐姬点了下头,刘辩站起身,跨步向屋外走去。 刚走到屋外,他便看到得了他招呼,已经来到唐姬寝宫外面的徐庶正立于门口等候着他。 “孙策写来了书信,告知本王王榛被擒。”走到徐庶身前,刘辩将书信往徐庶手中一塞,对他说道:“本王请军师前来,乃是商议如何处置此事。” “邓将军也命人回返,所说之事与孙策所言别无二致!”简略的看完书信上的内容,徐庶抬头看着刘辩,向他问道:“以殿下之意……” “人,必须要救!”一边领着徐庶朝前院走,刘辩一边对他说道:“可让贾诩前去扬州走上一遭,眼下王柳尚未被擒,王榛虽是落入王赲之手,却无口实落到袁术手中。贾诩前往扬州之时,可命太史慈领兵两万,开到淮南边境,以为贾诩后盾!” “如此甚好!”略微沉吟了一下,徐庶点了点头,对刘辩说道:“我军可威慑袁术,却不可真个与袁术反目。眼下子龙方领军迎击匈奴,若再与袁术反目,南北两线作战,于我军不利!还有一事,太史慈领兵前往淮南,倒不如给吕布一个机会,让他领兵前去。以往吕布去投袁术,袁术不肯收留,有他坐镇,袁术更是投鼠忌器!” “自打大军返回洛阳,吕布便整日无所事事!”徐庶提议要吕布替代太史慈前往淮南边界,刘辩微微拧着眉头,尚在迟疑,徐庶又接着说道:“此人一旦过于闲暇,难保会不会生出事端,殿下将之独自派于别处,尚且不太放心。唯独将他派往淮南,与那袁术有隙,吕布定会给袁术施压!” “嗯!”直到徐庶这么说了,刘辩才点了点头,对徐庶说道:“既是如此,军师前去安排便是!别忘记吩咐贾诩,与孙策多见几次,淮南多个助力,贾诩行事也要便利许多!” 徐庶抱拳应了一声,跨步朝前院走去。 望着徐庶的背影,刘辩脸上竟是平静的没有半点表情。 王柳、王榛要去刺杀袁术,在她们出发之前,刘辩就已晓得,她们这次定然不会取得成功,却没想到,她们在扬州竟然会遇见王赲。 “来人!”仰脸望着湛蓝的天空,沉默了许久,待到徐庶走远,刘辩才向身后唤了一声。 一名随身亲兵听到召唤,快步走到刘辩身后,抱拳躬身立着,等候刘辩下达命令。 “即刻前往扬州,告知邓将军!”抬起一只手臂,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对那亲兵说道:“本王要那王赲的脑袋,此番再不可让他走脱!记得告诉邓展,王柳、王榛回返之前,切不可动手,以免节外生枝!” “诺!”得了吩咐,亲兵抱拳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前院跑去。 望着亲兵的背影,刘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在他的眼角,瞬间闪过一抹冷厉和决绝。 想到当日在当城整日提防刺客,刘辩心内就不免一阵愤怒。 数路刺客齐聚当城,长安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已是让刘辩心内万分不解;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洛阳城内,竟然也会有一拨刺客前往。 自从返回洛阳,刘辩就一直在致力于命人查探当日前去刺杀他的刺客踪迹,想要将幕后之人挖掘出来。 可是数天过去,平日里很是有些效率的洛阳官府,竟然在这件事上,是半点头绪也无。 洛阳城内,若是潜伏着这么一股势力,对刘辩来说,始终是块心病。谁也不晓得,这些刺客会不会胆大到潜入王府对他或者他的几位妻子下手。 若是刺客只针对他,那还不难防范,可是假若刺客把矛头转向了唐姬等人,即便再增加一倍的卫士,恐怕也是防不胜防。 刘辩让徐庶前去安排营救王柳、王榛,此时的吕布府中,却是一派歌舞升平。 自打返回洛阳,吕布与貂蝉便是整日厮混在一处,几乎片刻也不分离。 跪坐于后堂花厅内,吕布手中持着一只酒盏,将酒盏凑到唇边,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正在厅内翩翩起舞的貂蝉。 身穿大红罗裙,貂蝉就犹如一朵在风中涌动着的红霞,每舒展一下衣袖,一股清雅的芬芳便会朝着吕布迎面扑来。 第546章 可叹将军寄人篱下 红云翻飞,罗裙飘舞。 貂蝉轻启朱唇,随着她那如同仙子般窈窕身段的舞动,一曲比夜莺歌唱还要婉约的曲儿在花厅内回荡。 吕布手中端着酒盏,凝望着貂蝉。 他就犹如当日在王允府上看到貂蝉一样,看着翩翩起舞、清喉婉唱的貂蝉,眼睛都变的直勾勾的,视线始终没有从貂蝉的身上挪开。 在床帏之间,他不知已亲近过多少次貂蝉的芳泽,可不知为何,每每见到貂蝉,他便犹如魂儿被勾走了一多半似得。 一曲歌舞罢了,貂蝉收起舞姿,款摆柳腰向吕布走去。 到了吕布身旁,她慢慢的跪坐下去,双手捧着吕布那只端着酒盏却半天没有将酒盏凑到唇边的手,轻声对吕布说道:“将军,酒洒了……” 望着貂蝉,已是看得痴了,直到貂蝉捧起他的手,吕布才愣了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貂蝉说道:“夫人舞姿真美,某看着夫人,一时竟是忘记了饮酒!” “与将军做了这许久夫妻,将军如何还是这般!”朝吕布甜甜一笑,貂蝉将吕布手中的酒盏取下,放在矮桌上,又从一旁的酒桶里舀出一小勺酒浆,将酒樽兑满,捧在手中,高举过顶,对吕布说道:“将军满饮此盏!”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貂蝉,从她手中接过酒樽,一仰脖子,将酒饮了个干净,在把酒樽重新放回矮桌上时,吕布对貂蝉说道:“夫人丽质天香,果真如同天人一般!” “丽质天香又待如何?”让吕布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刚夸了貂蝉一句之后,貂蝉却突然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妾身命苦,不想竟给将军带来了诸多苦难。每每想到将军寄人篱下,妾身这心内……” “夫人这是怎了?”见貂蝉满面凄苦,吕布顿时有些慌了,连忙长跪而起,向貂蝉问道:“何人惹得夫人不快,速速告知于某,某这便去替夫人出气!” “并无人惹得妾身怨恼!”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嘴唇,貂蝉话刚出口,两颗晶莹的泪珠已是顺着雪白的脸庞流淌。 星点泪珠挂在睫毛上,随着貂蝉睫毛忽闪忽闪的眨动,泪珠闪烁着如同星星般的光泽。 若是这泪痕挂在其他女子脸上,或许只是如同出水芙蓉般娇艳。可挂在貂蝉那绝美到让人窒息的脸上,却使得她在娇艳之余,又多了几分哀怜和无奈。 将貂蝉拥进怀中,吕布很是爱怜的伸手轻轻帮她将眼泪拭去,怀着无限温柔的将脸蹭在貂蝉粉嫩的面颊上,向她问道:“怎了?究竟是何事,要夫人如此伤怀?” “将军英雄盖世,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妾身如何不恼?”与吕布头抵着头,貂蝉略带着些许哽咽的对吕布说道:“自打离开长安,将军始终未有寻到落脚之处。当日苦楚,妾身却是不觉甚么。可如今,将军虽是领军,却并无兵马补充,而且殿下但凡有事,总是不与将军商议……” “唉!”貂蝉话说到这里,吕布长叹了一声,抬起头,仰望着房顶,语气中带着无尽无奈的说道:“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的安身之地?” 脑袋依偎在吕布的肩膀上,貂蝉正想说话,门外却传来了一个亲兵的说话声:“启禀将军,徐军师有请,说是殿下下令讨伐袁术,要由将军挂帅!” 听闻徐庶有请,而且还是刘辩讨伐袁术要他挂帅。被貂蝉几句话撩拨的满心郁闷的吕布,两眼猛然一睁,眸子中闪烁着精芒,扭头对貂蝉说道:“夫人,真是时来运转,某竟要挂帅出征了!” 见吕布满脸的欣喜,貂蝉并没有说话,只是朝他露出了个勉强挤出的笑容。 得知要挂帅出征,吕布已是满心欢喜,哪里还会留意到貂蝉笑容的不自然。他猛然站起身,扭头对还跪坐着的貂蝉说道:“夫人少待,某且去拜会军师,一切待某返回再说。” “恭送将军!”见吕布满面的喜色,貂蝉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站起身,施施然的朝吕布行了一礼,目送着大步流星离开房间的吕布。 出征淮南的大军走的很急,吕布从徐庶那里返回,第二日一早便领军离开了洛阳城,径直前往淮南。 原本以为会率领千军万马直捣淮南,照着袁术的脸抽上一巴掌,却没想到只是让他领军前往淮南边界威慑袁术。吕布的心情多少有那么点失落,不过却要比他以往出征,连做个先锋都要与人抢好了许多。 在吕布出发之前,十多骑快马连夜离开了洛阳城,马不停蹄的向着淮南方向奔去。 领着十多名洛阳军骑兵,出城后飞快驰往淮南方向的,正是得了刘辩命令,前去扬州找寻袁术,要求放回王榛的贾诩。 晓得刘辩脾性,贾诩很是清楚,一旦王榛真有了甚么三长两短,依着刘辩的脾气,恐怕即便是北面在和匈奴交战,也一定会出兵淮南,好好教训一场袁术。 洛阳军眼下虽是强悍,可主力人数并不是很多,偏营人数众多,却都是老弱之兵,在战场上,战斗力要比主力差上何止一筹! 以这样的军力配比,两线开战,对洛阳军来说,是极具风险的。 晓得事情的严重性,贾诩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得了徐庶传达的命令后,立刻便带着几名随身亲兵,跨上战马,驰赴淮南。 一路晓行夜宿,贾诩没敢有片刻懈怠,不一日,便来到了扬州城外。 得知贾诩来到扬州,袁术并没有亲自出城迎接,而是派出了一名小校,代他迎接贾诩。 见等在城门外的只是一名淮南军小校,贾诩脸上并没有现出不快的神色,也没有抱拳向那小校行礼,只是驻马立于城门口,看着朝他迎过来的小校和几名淮南军兵士。 “敢问可是贾中郎?”到了贾诩的坐骑前,小校仰脸抱拳,向贾诩问了一句。 “正是!”小校抱拳行礼,贾诩也抱起拳,朝他稍稍拱了拱,应了一句,并没有向那小校询问袁术因何没有出城迎接。 “请贾中郎随小人前来!”得知马背上的就是贾诩,小校撤步站到一旁,向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抖缰绳,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贾诩策马向城门内走去。随他一同来到扬州的十多名洛阳军,也纷纷骑着马,跟进了城内。 从小校出城门迎接,到贾诩入城,贾诩始终没有下马。 进了城内,小校和几名淮南军于一旁步行,贾诩则带着十多名洛阳军骑马缓辔前行。 扬州城坐落于江淮一带,水陆枢纽四通八达,往来客商也是络绎不绝。这里不仅是鱼米之乡,还是江淮一带重要的经济中心。 由于扬州离中原颇远,中原战乱,并没有给此处带来太多的影响,街道两侧商铺林立,沿街还有许多小贩正不住的吆喝叫卖着他们带到市集上货卖的货品。 或许是习惯了街市上有官兵往来行走,在小校和一队淮南军陪同下,贾诩走在街市上,并没有引起各自忙着营生的扬州百姓注意。 刚走过一条街道,才转过弯,贾诩等人的前面,就出现了一队十数人的队伍。 出现在贾诩等人眼前的十数名淮南军,也都骑着战马,不过他们骑着的战马,并不像贾诩等人骑的是北方的高大马种,而是南方特有的小矮马。 这种马匹的身高比北方马种矮上许多,无论是冲刺力还是奔跑速度,都比不上北方的良种战马。 不过南方小矮马却也有着北方马匹没有的好处,这种马的负重能力和耐久力,都远远超过北方马种,尤其是它们能够在山地爬坡,更是北方马种比拟不了的特性。 领着那十多人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脸面皮肤却很是白皙的将军。那将军看起来,顶多只有三十来岁,不过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却是让他给人一种特别成熟的感觉。 被那将军领人拦住了去路,贾诩勒住马,向那将军问道:“敢问将军因何拦住我等去路?” “来者可是洛阳王帐下中郎贾诩?”领人挡住去路的将军并没有给贾诩行礼,而是拧起眉头,向他问道:“进入扬州城,因何不下马?” “外邦臣僚,入朝拜见陛下,方会于城门处下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将军,贾诩语气很是淡然的说道:“若是外来使节,即便入了长安,也是无须下马,直到皇宫门外,才会下马步行。朝廷尚且如此,这小小的淮南莫非要比朝廷规矩更多?某乃洛阳王帐前中郎,来到扬州,竟是要下马步行。敢问将军,是何道理?” 挡住贾诩等人去路的,不是别个,正是袁术帐下大将纪灵。 他是奉了袁术的命令,来此挡住贾诩去路,让贾诩在街道上下马步行,也是想要给贾诩个下马威。在此等候贾诩的时候,纪灵还幻想过贾诩被迫下马的窘状,心内颇是有些沾沾自喜,他却没想到,贾诩只是一开口,便把他给噎了个跟头。 贾诩曾在朝廷做官,对朝廷的规矩了解的很是通透,纪灵的话才一开口,便被他给挡了回去,把纪灵给堵的嘴巴咕哝好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第547章 愿为殿下生孩子 驻马挡着贾诩等人的去路,纪灵是退也不是,继续拦着去路也不是。 若是要退,袁术那里他实在是不好交代,可若是不退,贾诩却能随时给袁术栽上一个地方诸侯使用朝廷礼节的罪名。 虽说袁术早有称帝之心,可眼下大汉气数未尽,若是太早被栽上这种罪名,一旦开罪天下英雄,恐怕袁术不久后,便会如同公孙瓒一样,身首异处、名利尽失! 立于道路中间,拦阻着贾诩等人的道路,纪灵迟疑着要不要撤到一旁,一时竟是陷入了两难之中。 手提缰绳,歪头看着纪灵,贾诩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过了好一会,才向纪灵问道:“将军莫非还要拦住我等去路!” “呃!”被贾诩如此一追问,纪灵愣了一下,方才的趾高气昂早已不见,面如死灰的兜马撤向一旁,在马背上抱拳躬身,对贾诩说道:“末将无礼,与袁候无干,还望中郎莫怪!” 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贾诩朝纪灵点了下头,双腿往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前奔去。十多名洛阳军赶忙跟上,很快便从纪灵等人身旁经过。 贾诩等人从身旁经过,纪灵并没有从后面跟上,而是对身后的一名兵士小声吩咐道:“即刻抄小路,前去知会袁候,就说贾诩厉害的紧,本将军拦阻不得!” “诺!”那兵士应了一声,一提缰绳,调转战马,飞快的向另一条街道奔了过去。 贾诩进入扬州,已在扬州蛰伏了数日,每日派出人手打探王柳下落的邓展,此时正站在馆舍的窗口。 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听着从街道上飘来的喧嚣,邓展微微拧着眉头,向身后站着的一个汉子小声问道:“可否打探确实,每日王柳身后都有一干淮南军盯着?” “正是!”那汉子双手抱拳,微微躬着身子,对邓展说道:“与王将军在一处的,还有个少年。从那少年的装扮来看,应是剑客!跟着二人的淮南军,随时可将他们拿下,却并未动手,不知何故!” “贾中郎已经进入扬州!”望着窗外,先是微微点了两下头,随后邓展便对那汉子说道:“淮南军之所以盯着王柳却不下手,定是要将我等引出。在贾中郎救出王榛之前,你等切莫惹事,待到事情办妥,我等再去找那王赲晦气不迟!” “诺!”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汉子应了一声,却并没有从邓展身后离开。 自打吕布率军离开洛阳,貂蝉整日无所事事,时常会以探视唐姬为名,来到洛阳王府。 匈奴大军自北方犯边,王柳与王榛又身陷淮南。这些日子,刘辩口上虽是不说甚么,心内却是并不安稳。 他也很清楚,一旦与袁术开战,以洛阳军眼下的战力,很难同时应付北方的匈奴和南方的袁术。 淮南袁术,已是数次在他背后下黑手,若是依着刘辩的脾性,早就向袁术宣战,率领洛阳军,将淮南一带踏平。 可他又知道,眼下并不是冲动的时候,一旦冲动行事,最终导致的后果,或许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 对袁术只能安抚,绝不能妄言讨伐。 独自立于后园的凉亭内,望着不远处那片葱翠的绿荫,沉默了许久,刘辩向凉亭下站着的几名龙骑卫喊道:“来人!” 一名龙骑卫快步上了凉亭,站在刘辩身后,抱拳躬身应了一句。 “去一趟羽林、虎贲军营,看看高顺将军训练二营将士已到了何种境地。”视线依然停留在那片绿荫处,向身后站着的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那龙骑卫应了一声,先是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飞快的下了凉亭,朝着外园奔去。 “殿下!”领了命令离开的龙骑卫刚下凉亭没多会,刘辩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个甜美的嗓音。 听到这声音,他连忙转回头向身后望去,看见的竟是穿着一身鹅黄华服的貂蝉,正领着两名侍女,娉娉婷婷的向他走来。 貂蝉的身段柔美,她每走一步,柳腰儿便会如同风中摆柳,轻缓的扭上一扭。 华服宽大,可上身却束的很紧,不仅没有遮掩住那丰满的双峰,在衣衫的轻拢下,反倒衬托得它们越发显得圆翘、高挺。 轻移莲步、款摆柳腰,那娉娉婷婷的婀娜身段,使得貂蝉就犹如一朵在风中怒放的牡丹,娇艳中带着不堪攀折的娇嫩。 “安阳公主!”见了貂蝉,刘辩朝她微微一笑,向她问道:“可是又来探视唐姬?” “正是!”嘴角牵起甜美的笑容,貂蝉轻声应了,不急不缓的走上了凉亭,跟着她的两名侍女,则在快到凉亭时止住了脚步,双手交叠于身前,垂头等候在凉亭下。 “殿下因何独自在此?”到了刘辩身旁,貂蝉仰起如同满月般皎洁、莹润的脸儿,一双乌溜溜的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刘辩,语调轻柔的向刘辩问了一句。 “本王只是想些事情!”与貂蝉四目相对,刘辩朝她微微一笑,向她问道:“公主每次来见了唐姬,都不愿留在府中用餐,今日不若留于此处……” “唐王妃好福气!”不等刘辩把话说完,貂蝉就走到他身旁,如他方才一样,望着亭外不远处的绿荫,语气中透着些许哀怨的说道:“能为殿下生下王子,如此一来,殿下应是更疼惜她了才是!” 从貂蝉的语气中,刘辩听出了几分幽怨。他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和貂蝉一同望着亭外。 “当初若非殿下将本公主推给吕奉先,如今恐怕本公主也已身为人母,为殿下添下了一男半女!”让刘辩感到意外不已的,是站在他身旁的貂蝉,竟语气中流露出浓浓幽怨的轻叹了一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貂蝉的这番话,让刘辩吃了一惊,他只晓得貂蝉对他始终还有情谊,却从没想过,她竟会将话说的如此露骨。 “殿下!”没等刘辩回过神来,貂蝉转过身,一双如同潭水般清澈却让人把玩不准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他,轻声向他问道:“若是殿下不嫌本公主身子污秽,本公主愿侍奉殿下枕席!” 貂蝉的话是说的越来越露骨,竟是连侍奉枕席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更是让刘辩惊愕无比。 他愣了一愣,看着站在面前的貂蝉,过了好一会,才微微一笑,对貂蝉说道:“公主说笑了,奉先对公主乃是真心实意,公主能嫁给他,也是这一生有了依托。还望公主珍惜,莫要做出错事!” 看着刘辩,貂蝉的美目微微眯了眯,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貂蝉的举动显得有些无奈,也带着无尽的不甘。 自从与刘辩在长安相识,她的芳心早就交给了刘辩。可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虽是一心眷恋着刘辩,刘辩对她却没有半分依恋。 凝视着刘辩那张英俊的脸,貂蝉幽幽的轻叹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也没有向刘辩施礼告退,转身下了凉亭,领着两名侍女,朝外园走去。 望着貂蝉离去的背影,刘辩从她那娇美的身影中看出了无奈和落寞。可他却不能因为这个,而将貂蝉留在身边。 娶如今的三位妻子,刘辩或许当初还有些冲动和感情用事,可对貂蝉,他着实是做不出这种事来。 自古红颜多薄命,貂蝉便是那万花丛中最美艳的一朵花儿。如此娇嫩的鲜花,刘辩如何忍心将她攀折,尔后插入花瓶。 吕布虽是肚量狭小,且朝三暮四,对貂蝉却是一心一意。虽然在外面也难免会流连于花丛柳巷,却绝不会做出为了利益而将貂蝉拱手送人的事来。 在汉末时期,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若是有着这种情义,已是难能可贵。 刘辩只期望吕布和貂蝉,能够在着世间多了他的情况下,依然能留下一曲千古传唱的爱情故事。 洛阳城内的刘辩,面临着匈奴和袁术南北夹击的可能,正自思量着如何进退。而此时的左冯翊境内白水河边,赵云率领的一万洛阳军铁骑,已经临着河岸南面扎营。 在河岸的对面,无数旌旗相连,十万匈奴大军驻扎于河岸北面,与赵云的一万铁骑隔河对峙。 “将军!”骑着马白立于岸边,赵云正眺望着河岸对面的匈奴大军,杨凤策马来到他身旁,抬手指向河岸北面,对赵云说道:“匈奴人驻扎于河北,我军驻扎于河南,两军彼此占据险要,无论是谁先进攻,都是要吃上一场大亏!” “嗯!”望着河岸对面,赵云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对杨凤说道:“大军出征前,殿下曾嘱托过我等,此番出征,只需拖延匈奴,无须将其击破。以我军区区万人,想来要击破匈奴十万大军也是不易,如此地形,倒是适宜我军作战!” “正是!”望着河岸对面,杨凤点头附和了一声。 “将军!”就在赵云和杨凤说着要将大军驻扎于河岸边,挡住匈奴人前进的时候,一骑快马从侧面冲了上来,一名骑兵一边策马向赵云这边疾奔,一边高声喊道:“匈奴人占领粟邑,城中男女老幼,悉数遭到屠杀,满城竟是连一个活人也没留下!” 第548章 舌战袁术 扭头看着报讯的骑兵,赵云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将军……”见赵云脸色有异,杨凤赶忙在一旁说道:“我军驻扎于河岸以北,与匈奴人隔岸对峙,若是阵型稍有松动……” “不必再说!”不等杨凤把话说完,赵云就抬起一只手臂,对那报讯的兵士说道:“去将子义、文远二位将军请来!” “诺!”抱拳应了一声,兵士一抖缰绳,策马向军营内奔去。 没过多会,张辽、太史慈二人便骑着战马,飞快的奔向赵云。 “赵将军!”到了赵云近前,二人勒住马,抱拳向赵云行了一礼,太史慈开口问道:“敢问将军何事召唤末将?” “匈奴人于白水北岸,大肆屠杀我中原百姓!”一手提着缰绳,赵云微微拧着眉头,望着河岸北面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匈奴战旗,对张辽和太史慈说道:“本将军意欲率领五百铁骑,突袭匈奴,还望二位将军镇守中军,莫要给匈奴人可趁之机!” “万万不可!”赵云的话音刚落,张辽就再次抱拳朝他拱着手说道:“匈奴十万大军于白水以北驻扎,即便我军全线出击,也是败多胜少,将军虽是勇猛,可于十万铁骑之中纵横,却也是凶险异常……” “文远不必多言!”张辽话还没有说完,赵云就如同打断杨凤一般打断了他的话头,望着河岸北面,对他说道:“若是殿下在此,晓得中原百姓遭受异族屠戮,想必也是会暴怒不已。我等坐视百姓遭受匈奴人屠戮,若按兵不动,将来又有何面目与殿下想见?本将军心意已决,众位只管各司其职!” “诺!”身为主将,赵云的命令,众人自是不敢违拗,见他心意决绝,只得抱拳应了一声。 太史慈向来与赵云相善,见无法劝服赵云,也只好抱起双拳,朝赵云拱着说道:“子龙此去,当万万小心!” “放心!”抱拳给太史慈回了一礼,赵云向不远处的一名兵士喊道:“即刻点起五百将士,待到本将军令下,随本将军杀过河去!” 那兵士应了一声,调转战马,跑回军营点齐人马去了。 而此时的扬州城内,贾诩已经到了袁术的府上。 跪坐于前厅上首,袁术双手按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立于厅内的贾诩。 在袁术两侧,左右两边都排列着两列矮桌,每张矮桌后面,都跪坐着一位袁术的幕僚。 所有在坐的袁术幕僚,都如同袁术一样,扭头望着立于前厅门内的贾诩。 笔直的挺立着身子,面对如此多双眼睛,贾诩并没有抱拳向袁术行礼,而是很坦然的和袁术相互对视。 “中郎请坐!”相互对视了许久,袁术才朝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到袁术请贾诩坐下,立刻便有两名侍从搬来了一张矮桌,在靠右手边最下首的地方,将矮桌安置妥当,随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扭头看了一眼侍从刚安置好的矮桌,贾诩并没上前坐下,而是保持着笔直挺立的姿势,再次凝望着袁术。 “中郎因何不坐?”见贾诩不坐,袁术再次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中郎有事,且请坐下说话。” “久闻淮南人杰如云,今日某来到此处,所见所闻,不过一斑!”双手负于身后,贾诩微微仰起脸,语气很是淡然的说道:“淮南地杰人灵,自先秦之时,便是富庶之地、昌盛之所!可如今看来,景象绝非乐观,不知袁公以为如何?” “大胆贾诩,你竟敢讥笑我淮南无人!”贾诩的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一人站了起来,指着贾诩的鼻子喝问道:“一路上,你莫非没见往来客商如云,整个淮南均是一派欣欣向荣,你却在此信口雌黄,究竟意图何为?”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贾诩并没有回答那人的喝问,而是抱起双拳,朝那人拱了拱,问起了那人名姓。 “某乃杨弘!”贾诩不仅没有辩驳,反倒问起了他的名姓,喝问贾诩的人愣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句。 “杨将军!”得了杨弘名姓,贾诩再次朝他抱拳拱手一礼,待到放下双手,这才凝视着杨弘,语气中透着几许轻蔑的说道:“某与将军并不相熟,将军起身质问于某,理当先通名姓。名姓不通、尊卑不叙,便开口诘问。敢问将军,这可是知礼之人所为之事?” 把杨弘问的一愣,还没等杨弘应声,贾诩就接着说道:“某于路上着实看见商贾云集,往来货值不绝,一派欣欣向荣。可纵观淮南,水陆航运四通八达,坐落淮水、长江之间,山川俊秀却绝非山岭连绵之地;土地平坦,却并非贫瘠开阔之处。坐拥如此富庶之境,若是还将此处治理成贫乏之所,敢问智虑与豕犬何异?” 贾诩这句话,有着明显人生攻击的意味,可他说的是没有将此处治理好,便是智虑如同豕犬,却没有说袁术与在座众人就是豕犬。 厅内众人虽说心内愤懑,却也晓得,只要辩驳贾诩,便是承认了袁术没有治理好淮南,因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个个看着贾诩的时候,目光中都流露出了浓重的忿恨。 “贾中郎!”贾诩的话刚落音,跪坐于左手靠前的一人又站了起来,先是抱拳躬身向贾诩行了一礼,对贾诩说道:“某乃袁涣,方才中郎一席话,虽是颇不中听,却也中肯。只是中郎提及淮南景象不容乐观,某不敢苟同!” 先是表示了一句对贾诩所言的反对,袁涣放下双手,接着说道:“中郎莫非不见,此中所坐之人,多有人杰。如此众多人杰,治理区区淮南,莫非不是手到擒来?中郎莫不是轻视了淮南人杰?” “袁将军言重了!”袁涣的话才说完,贾诩就抱拳向他回了一礼,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某何敢轻视淮南人杰?只因某来到此处,颇是遇见一些烦堵之事。先前某于道路之上,遭人拦截,要某下马步行。某思量着,下马步行,乃是下方官员入皇城觐见陛下之礼仪,袁公何人?洛阳王何人?袁公四世三公,如何会僭越如此?想来定是有那无知之人,冒袁公之名为之!” “对!对!”被贾诩一番话说的怔在那里的袁术,见贾诩言语中给他台阶下,连忙应和着,向厅外喊道:“来人,好生查查,究竟何人敢于拦截中郎。一旦查出,严惩不贷!” 袁术的话音才落,门外便有一名兵士抱拳应了。 听得袁术如此一说,贾诩晓得他是要推脱,也不戳穿,抬手指着一旁的矮桌,接着说道:“某虽不才,却是洛阳王帐前幕僚。洛阳王乃是汉室血脉,皇家贵胄,虽是不比当今陛下,在群臣之中,却也是身份高贵。袁公……” 说着话,贾诩抬手朝一旁侍从们刚摆放的那张矮桌指了下,向袁术问道:“不知此是何意?” 被贾诩问的一愣,袁术的转了转,随后脸上漾满了笑意,站起身朝贾诩走了过来,对贾诩说道:“中郎误会了!” 到了贾诩面前,袁术很是亲昵的拉起贾诩的手,轻轻抚着他的手背,对他说道:“中郎乃是洛阳王帐前红人,某即便再大胆子,也不会让中郎坐于此处。” 说着话,袁术扭过头,朝立于门外的兵士喊道:“去请王赲,中郎来此,王赲剑术高绝,当于席间舞剑助兴!” 待到得了吩咐的兵士应声离去,袁术才向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贾诩说道:“中郎请与某同坐!此处新添座位,乃是为那王赲备办。此人投效于某时日不多,眼下只可偏座,还望中郎莫要见疑!” 对于袁术的邀请,贾诩也不推辞,只是抱拳朝袁术拱了拱,对他说道:“在下以小人之心猜度袁公,袁公莫怪!” “哪里,哪里!”被贾诩抢白了一顿,已是晓得他的厉害,袁术早放弃了当场羞辱贾诩的念头,伸手揽着贾诩的肩膀,另一只手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中郎请!” 再次抱拳朝袁术拱了拱,贾诩这才随同袁术,一起向着上首的矮桌走去。 南北两面风云际会,赵云与贾诩,一武一文,都在极力排解着眼下洛阳可能遭遇的困境,洛阳城内的刘辩,也没有闲着。 自打入春,洛阳一带便风调雨顺。可风调雨顺也有着风调雨顺的坏处,田间地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虫子。 这些虫子不住的啃噬着刚刚抽芽的庄稼,以种田维持生计的百姓,见庄稼被虫子糟践,心就如同被揪着一般疼痛,却又无计可施。 王府之中,刘辩得了消息,也是心内大急。 如今连年战乱,大军行军作战,断然不可缺了粮草。一旦虫害泛滥,到了秋季,粮食恐怕会是颗粒无收。届时别说大军缺少军粮,就连百姓糊口,都会成了问题。 心知事态严重,刘辩也不敢等在王府,坐等下面官员治理虫害。在得到虫害泛滥的消息后,他立刻便决定带着一队龙骑卫,前往田间地头,亲眼看看虫害究竟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王氏姐妹和邓展都不在洛阳,刘辩出城,管青自是要跟他一同前去。就连已是在城内玩厌了的柳奴,也吵嚷着要跟刘辩一同出外,就好像刘辩是要去一个极好的去处玩耍一般。 第549章 虫害 出了洛阳城,刘辩领着管青、柳奴和数十名龙骑卫,马不停蹄的朝着城外最近的村子奔去。 还没到村子,刘辩就远远的看到田埂上蹲了许多村民。 由于距离甚远,他看不清村民们脸上的神情,不过从那一个个蹲在田埂上的身影,刘辩却是能看出,那些身影都无形中透出了无奈和悲凉。 见田埂上蹲着许多村民,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那条田埂奔了过去。 到了田埂外口,他翻身跳下马背,快步朝着蹲在田埂上无奈看着田地内庄稼的村民们走了过去。 管青、柳奴自是不肯落后,在刘辩朝田埂走去时,她们也跳下了马背,紧跟在刘辩身后。 数十名龙骑卫则在下马后,于小路和田埂的交汇处松散的站着,一个个手按剑柄,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蹲在田埂上的村民,见路上来了一队人马,本就有些惊慌,又看到领着这队人马的华服少年下了马,一个个连忙站了起来,立于田埂上,茫然无措的望着刘辩。 “乡亲们!”到了离村民只有五六步的地方,刘辩一边朝前走,一边向那些村民问道:“虫害如何?” “贵人从哪里来?”城内的居民多是见过刘辩,城外村庄里的村民,除了那些战场上受伤的伤兵和退役老兵,认得刘辩的并不是很多,听刘辩问起虫害,一个老者分开人群,极力想要将那双几乎老到快睁不开的眼睛睁圆,将刘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向刘辩问了一句。 “这位便是洛阳王!”不等刘辩应答,跟在他身后、一声将军装束的管青便对在场的村民们说道:“殿下得知庄稼受了虫害,特地前来看上一看!” 一听说站在面前的就是洛阳王,田埂上的所有百姓全都愣住了。不过还是有那反应快的,在愣了一下后,连忙跪倒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喊着:“小民拜见洛阳王!” 有人带头跪下,其他人自是立刻回过神来,也纷纷跪伏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唤着“洛阳王”,甚至有人在呼喊洛阳王时已是泣不成声。 “乡亲们快快请起!”跨步走到村民们身前,将那刚才开口向他询问的老者搀起,刘辩对众人说道:“还望乡亲们告知本王具体情形,本王也好做医治虫害的准备!” 老者被搀扶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被刘辩搀扶着的老者,仰起脸,一双已是老到混沌了的眸子凝望着刘辩,眼窝中闪动着泪光,向刘辩问道:“洛阳王,这虫害可还有救?” “有救!”扭头看了一眼田里被啃的豁豁牙牙的庄稼叶片,刘辩很是坚决的点了点头,对老者说道:“只要救的及时,便还有救!” “乡亲们!殿下说庄稼有救!”刘辩入主洛阳,村民们日子是过的一天好似一天,对刘辩早已是信服如神明,听得他说庄稼有救,老者扭过头,话刚出口,已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听得老者这么一喊,在场的村民再次纷纷跪下,一个个伏下身子,向刘辩哭喊着:“请殿下救救我等小民!” “快快请起!”扶住也想再跪下去的老者,刘辩朝跪在地上的村民虚抬了一下手,对村民们说道:“本王且看看田间生的是甚么虫子!” 村民们起身后,那老者引着刘辩下了田埂,蹲在一株青苗前,伸手剥开青苗的叶片,指着叶片芯里密密麻麻的一小撮小黑虫,对刘辩说道:“大王,麦子刚收没多久,庄稼才种上,刚抽芽儿,没想到竟会生出这些物事。” 俯下身,看着老者手指的那一小撮黑虫,刘辩紧紧的拧起了眉头,嘴里咕哝了一句:“此处怎会有褐飞虱?” “大王认得此虫?”刘辩的话才说出口,老者就满脸愕然的扭头看着他,对他说道:“我等小民种了一辈子庄稼,也是没见过这种虫子!不想大王却是认得!” “此虫应是在稻谷生长后期,才会出现。”拧起眉头,看着叶片芯儿内的虫子,刘辩好似对老者在说,也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如今出现此虫,着实是有些古怪!” “老丈!”嘀咕完这句话,刘辩扭头看着老者,向他问道:“可知附近村子,田间的虫子是否仅此一种?” “正是!”听得刘辩发问,老者站了起来,对刘辩说道:“附近的村子都是这种虫子,也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原本庄稼长的好好的,就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有了……” “本王再去其他村子看看!”朝老者点了下头,刘辩对他说道:“请老丈转告乡亲们,莫要着急,此虫有法可治!” “大王!”刘辩的话音才落,老者“噗嗵”一声又跪在了地上,仰着脸,满面老泪的对刘辩说道:“若非大王,我等小民早已不知埋骨何处,如今大王又要为小民们医治虫害,小民无以为报,只能好生种地,为大军多纳粮草!” “老丈快起!”老者一跪,田埂上的村民们又都条件反射般的跟着跪了下去,刘辩连忙把老者搀扶了起来,对他和一旁的其他村民说道:“乡亲们好生照料庄稼,多卖粮食给府库充作军粮,便是替本王分了大忧!本王先行告辞,乡亲们保重!” 说着话,刘辩朝老者和在场的村民们拱了拱手,转身上了田埂,带着管青和柳奴,朝路边走去。 待到刘辩转身,老者和在场的村民们又跪在了地上,一个个将身子伏的很低,跪送着渐渐远去的刘辩。 “殿下真是有趣!”快要上了小路,跟在刘辩身后的柳奴有些没心没肝的说道:“平日里那些将军、大官,见了殿下都是唯唯诺诺,好像很惧怕殿下。这些平民百姓,殿下倒是对他们好的紧!” “无有百姓,何来贵胄?”已经走上小路的刘辩,在听到柳奴的这句话之后,并没有训斥她,更没有朝她瞪眼,而是扭头向她微微一笑说道:“百姓们要的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吃的饱、穿的暖,有个叫做家的住处,累了可以歇歇,渴了有口水喝,能繁衍生息,对他们来说便已知足了!若是我等连这都满足不了他们,又如何有面目自称贵胄?” 听了刘辩的这番话,柳奴倒是没有什么感想,一旁的管青看着刘辩,眼神中却多出了几分复杂。 她想到若是她小时候,家乡的官员能像刘辩这样,不是为了聚敛钱财而丧失了人性,把原本就穷困潦倒的百姓逼上了绝路,她和管亥的父母又如何会被活活饿死?张角兄弟又如何能够借机发起黄巾之乱? 想到这些管青心内不免有些唏嘘,可转念一想,若没有这些事情的发生,刘辩恐怕此时正逍遥的做着他的皇帝,而她却不过是个寻常的农家妹子,俩人也是不可能再有交集。 如此转念一想,管青心内竟是生起了一些坦然和庆幸。 上了战马,刘辩领着众人,马不停蹄的奔走了好几处村子,所到之处,见到的都是这种褐飞虱。 虫害不治,到了秋收,一定会是颗粒无收。 洛阳城内,存粮并不是很多,由于刘辩做这洛阳王时日尚浅,而且大军征伐不绝,军粮消耗甚巨,各地粮仓也多是空虚,一旦年景不好,恐怕难以维系庞大人口和军队的消耗。 治理虫害,刻不容缓! 奔走了好几处村子,直到太阳西斜,刘辩才引领众人向洛阳城方向疾速奔驰。 跟在刘辩身后策马飞奔,柳奴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怎了?”看出柳奴脸上带着不快,与她并骑而行的管青扭头向她问道:“何人欺负了我们的居次?竟会使得居次如此不快!” “还不是殿下!”嘟着小嘴朝前哝了哝,看着刘辩策马疾驰的背影,柳奴很是不开心的对管青说道:“本以为出城有甚么好玩,不想却是看了一天虫子!” “殿下出城,乃是有要紧事,又不是出来玩儿!”朝柳奴微微一笑,管青对她说道:“待到殿下处置妥当眼下之事,我陪居次出城好生玩耍,如何?” “好!”管青这么一说,柳奴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一些,重重的点了点头,双腿朝马腹上一夹,跟在刘辩身后,策马朝着洛阳城方向奔去。 回到洛阳王府,刘辩刚跳下马背,就对守卫大门的兵士丢下了句话:“派个人去将华佗先生请来!就说本王有紧要事需他帮忙!” “诺!”兵士应了一声,目送着引领管青、柳奴和一干龙骑卫向后园走去的刘辩。直到刘辩走远,他才扭头向一旁的兵士说道:“劳烦你等照应着,我且去请华佗先生!” 一旁的几名兵士应了,这兵士才出了府门,朝着华佗的住处奔去。 跟着刘辩,刚走进后园,管青一边沿着青石路面朝前走,一边向刘辩问道:“殿下,华佗先生虽是名医,可终究是医人的医者。若是要他医治虫害,恐怕……” “恐怕所托非人是吗?”一边朝前走,刘辩一边扭头向管青笑了笑,对管青说道:“虫害,乃是因虫子而生。我等无须医治青苗,只须除去虫子便可。医者可医人,杀人更是于无形之中。华佗先生若是能配出杀人毒药,用于那虫子身上,虫子焉能不死?” 第550章 被袭击的村寨 白水北岸,无数匈奴战旗在风中猎猎翻飞。 河岸边,去卑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直刀刀柄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河岸对面的洛阳军。 洛阳军的大营始终没有半点动静,除了偶尔会有几百骑快马来回奔驰外,根本看不出大军有任何调动的迹象。 “右贤王!”一名匈奴将军驻马立于去卑侧后方,如去卑一般望着对岸的洛阳军大营,小声向去卑说道:“洛阳军好似根本没有过河迹象,此处并非洛阳王治所,我军屠戮中原人,恐怕并不会使得洛阳军暴怒,先向我军进攻!” “再杀!”紧紧的拧着眉头,去卑沉默了片刻,才对身后的匈奴将领说道:“洛阳王向来珍惜平民,将附近的城寨,男人杀光,女人悉数抢到军营里,供将士们取乐!” “好嘞!”得了去卑这句吩咐,那匈奴将军脸上漾起邪恶的笑容,朝身后一招手,冲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匈奴兵喊道:“点齐三万兵马,随本将军去找中原人!” 听说又要去找中原人,附近的匈奴人爆发出了一阵粗犷的坏笑。 参与过上次的屠杀,他们晓得,在他们手中战刀沾满中原人鲜血的同时,还能从被他们屠杀的中原人那里得到多少好处。 女人、财帛,在一场屠杀中原人的暴行中,都能给予匈奴人最大的满足。屠杀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乐趣,是发笔横财的手段。至于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中原人如何,他们根本无须考虑。 没过多久,得了去卑命令,即将前去屠杀中原人的三千匈奴兵,便在那匈奴将军的率领下,出了大营,寻找就近的城寨去了。 匈奴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三千人动身去找中原人城寨之前,赵云已经领着五百洛阳军精骑,绕道白水下游,悄悄的渡过了白水。 虽说已是临近夏天,可刚刚渡过白水的赵云和五百精骑,还是觉着风吹到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所有人全都过了河,赵云扭头向跟在身后的一名骑兵问道:“就近的村寨在哪?” 来到此处之前,洛阳军斥候便将附近地形打探清楚,并且画出了地图。 听得赵云询问,那兵士从怀里掏出一卷用羊皮画成的地图,找寻了一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对赵云说道:“白水寨,共计男女老幼七百余名!” 自从蔡伦发明纸张,纸张已是在一定范围内广泛使用。可由于纸张不适宜在水中浸泡,行军打仗的地图,还是多使用动物皮革绘制。 兵士拿出的地图,便是这样一张由羊皮绘制而成的行军地图。 “倒是个大寨子!”得知附近有个男女老幼共计七百余人的寨子,赵云点了下头,对拿出羊皮地图的兵士说道:“前面引路,直奔白水寨!” “诺!”得了吩咐,那兵士将羊皮往怀中一揣,应了一声,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率先向前冲了出去。 待到那兵士冲出,赵云与五百名精甲骑兵紧随其后,数百洛阳军骑兵如同一卷红色的浪涛,卷向地图上标注的白水寨。 白水寨,坐落于白水河畔,因此得名。 这座寨子并非像许多村子那样是由同姓的宗族组成,而是由许多从各地逃难来的难民组成。 难民们三五成群来到白水岸边,发现此处水草丰茂、鱼米富足,很是适宜长久居住,于是便留了下来。长此以往,在白水岸边,竟形成了这么一个人口远远多于寻常村寨的寨子。 十多个村妇一大早,便用木盆端着自家男人、孩子的脏衣服,说笑着来到了白水岸边,在岸边一边唠着嗑儿,一边浆洗着衣服。 她们并不知道,就在她们洗衣的时候,厄运正在悄悄向他们靠近。 正清洗着衣服,一名村妇感觉到大地好像微微的有些颤抖,耳边传来了一阵隐隐如同奔雷般的轰鸣。 她扭过脸,向这种感觉异常强烈的方向望了过去。 “顺儿娘,怎了?”那村妇正望着远处,另一个蹲在她身旁的村妇向她凑近了一些,促狭着挤了挤眼睛,语气怪怪的问道:“可是又想你那相好的了?” “去去!”正扭头望着远处,被一旁的村妇促狭了一句,晓得是被打趣了,顺儿娘脸面一红,歪了歪身子,用肩头抵了下她身旁的那村妇,没好气的说道:“就你没相好的,上次在麦场上,我还见你跟寨子里的后生拱到草堆里。” “这可不敢乱说,我家那口子脾性不好!”被顺儿娘反过来打趣,那村妇也是脸一红,白了顺儿娘一眼说道:“若是被他听了,不晓得会不会当真!” “不过顺儿娘,你在看什么?”先是回了顺儿娘一声,随后那村妇便有些好奇的朝远处望了一眼,向顺儿娘问了一句。 “好似有很多马过来了!”那村妇问起在看什么,顺儿娘又扭过头,望着远处,说话的时候眉头也渐渐的拧了起来。 大地颤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快河岸边的所有村妇都听到了如同雷鸣般的轰响。 几乎所有村妇都陆续站了起来,她们每个人都是面色中带着担忧的望向远处。 一片漫天的烟尘渐渐在她们的视野中涌起,眼尖的顺儿娘最先看清骑在马背上的人竟是披着羊皮的匈奴人,抬手朝那股烟尘一指,发出了一声几乎是魂飞魄散的尖叫:“匈奴人!” 顺儿娘这一声喊,顿时使得河岸边上的村妇们一片慌乱,她们也顾不得还在清洗的衣衫,一边怪叫着“匈奴人来了”,一边向身后不远的寨子跑去。 白水寨的人们,都是各地迁移过来的人口,迁移途中,他们承受了严酷的淘汰。 许多老弱和意志不坚定者,在迁徙的路上,早已化作路边的枯骨,最终到达这里的,都是强壮并且意志坚定的人们。 村妇们跑进寨子,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一边各自奔回家中。 听到匈奴人来了,晓得匈奴人会如何对他们的村民,心知一旦匈奴人来到,整个村寨的男女老幼都是必死无疑。 男人们哪里肯坐以待毙?当跑回寨子的村妇们喊出“匈奴来了”的时候,寨子里的男人们都提着柴刀、镰刀和锄头等农具,奔出了各自的家门。 “乡亲们,匈奴人来了!”在寨子中间的空地上,一位看起来像是村中话事长者的老人,正向涌到他身边的男人们喊着话。 这老人约莫六旬年岁,须发已是洁白,脸上也早已刻满了风霜。不过他那如同核桃般打着褶皱的脸上,却镶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环顾着涌到身边来的村民们,向村民们喊道:“匈奴人所到之处,女人会被他们糟践,男人会全被他们杀死!我们白水寨虽然人不多,也不像军队一样有着精良的兵器。可我们白水寨的男人,都不是孬种!匈奴人既然敢来,我们就要让他们好看!” “杀了匈奴人!”老者的话音刚落,一个提着锄头的年轻汉子就将锄头高高举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呐喊。 紧接着,数百名白水寨的汉子们,都将手中农具高高举了起来,发出同样的呐喊。 “我们都是男人!”抬起双手,朝村民们虚按了两下,老者向在场的村民们喊道:“我们胯下生着的卵蛋,不是只用来往女人身子里杵的!匈奴人来了,我们要跟他们拼,保护我们的女人,保护我们的孩子!” “跟他们拼了!”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白水寨的男人们,也在这时高高举起手中的农具,发出了齐齐的呐喊。 “踏平这座寨子!”领着三千匈奴兵,到了白水寨外,匈奴将军一把抽出腰间直刀,指着近在眼前的寨子,向身后的匈奴兵高喊道:“杀光所有男人,在女人肚皮上快活之后,将看着顺眼的女人带回大军,留着让其他兄弟爽快!” “哈哈哈哈!”匈奴将军的喊声刚落,三千名匈奴兵,就爆发出了一阵邪恶的哄笑,紧接着,所有匈奴兵都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涌进了寨子。 寨子里房屋相连,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通路很是狭小,匈奴人冲进寨子,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只能两三匹马并肩在寨子里来回乱窜,寻人屠杀。 许多匈奴兵甚至点起了火把,将一只只火把丢到就近的房屋上,利用浓烟和火焰,把躲在屋内的村民驱赶出来。 村子里的许多房屋燃烧起来,在火光跳蹿下,一道道浓烟滚滚而起,直冲云霄,于半空中汇聚一处,从远处看去,就犹如一条正拧动着身躯,在半空里盘旋翻舞的巨龙。 村子里的男人们,在老者的带领下,借助着寨子内的地形,与匈奴人展开厮杀。 可他们手中持着的,并非兵器,而是田间地头使用的农具。 一名匈奴兵策马冲向一个村民,抬起手中直刀,在那村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刀劈了下去。 刀光闪过,被劈中的村民甚至连惨嚎都没发出一声,脑袋就被劈开了半拉,被砍开的头颅喷涌着鲜血和脑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那匈奴兵劈杀了一人,正自得意,腰眼却陡然一疼,一把锄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腰窝上。 这一锄头并没有给他造成致命伤,强忍着疼痛,匈奴兵兜转缰绳,提起直刀便要朝那向他挥来一锄头的村民劈下。 就在这时,另一名双手持着打铁大锤的村民,将大锤高高举起,朝着那匈奴兵胯下战马的马头砸了过去。 马头被铁锤砸了个结实,随着铁锤和马头触碰时发出的闷响,战马一头摔倒在地上。马背上的匈奴兵也被撩下了战马。 掉落马背,那匈奴兵被摔的在地上接连翻了几个滚,待到止住翻滚,他趴在地上,拱着屁股正要爬起来,脑后便传来了“呼”的一声风响。 第551章 不接受投降 沉重的铁锤“噗”的一声砸在了那匈奴兵的后脑上。 匈奴兵的脑袋,就犹如一只灌满了水又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的******,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脑浆和鲜血四散迸溅开来。 抡起铁锤砸中匈奴人的村民,脚面上霎时被溅满了红红白白的物事。 白水寨的村民们,极力的反抗着匈奴人的进攻,可匈奴人毕竟太多,而且又都是常年在马背上习练厮杀的战士。很快,白水寨的村民便一个个倒了下去。 房屋一间间燃烧了起来,寨子里充斥着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男人们也在拼尽全力,想要保护他们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连那些上了年岁的老汉,也都拿起了农具,冲向了匈奴人。 平民与军队之间的战斗,从来都不可能是以平民的获胜为最终结果。 寨子里的男人们,已是如同疯狂了一般在战斗,可他们的努力却是收效甚微,匈奴人还是举起屠刀,将一个个村民劈砍在战刀之下。 许多女人和孩子,从着火的房屋里跑出,匈奴人根本没有因为他们的孱弱,而对他们稍稍有些怜悯。 很多孩子被杀,女人也被匈奴人掳到马背上。 一个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糊满了灰土,背靠墙壁站着。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柴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惧的瞪着正朝她逼近的十多名匈奴骑兵。 在少女的身后,还躲着一个看起来大约只有三四岁的孩子。 那孩子两只稚嫩的小手紧紧的扯着少女衣衫的下摆,从少女身后探出脑袋,睁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茫然的望着正向他和姐姐逼近过来的匈奴人。 他还太小,还不懂得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可从匈奴人满是坏笑的脸上,他却也能看出,这些坏人是要对他和他的姐姐做一些乡亲们绝对不会做的事来。 “过来吧!”逼近到少女近前,几个匈奴人翻身跳下马背,其中一个匈奴人大吼了一声,纵身冲向了手持柴刀的少女。 匈奴人冲了过来,少女把眼睛一闭,双手握着柴刀,狠狠的朝那匈奴人劈了过去。 她纵然是睁开着双眼,恐怕也是劈不中冲向他的匈奴人,更不用说是闭紧了眼睛。 柴刀没有劈到匈奴人的头上,少女的手腕却被匈奴人一把抓住,紧接着,她的手腕被匈奴人用力一拧,在一阵剧痛之下,手中柴刀掉落在地上,身子也被那匈奴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将少女扯进怀里,匈奴人放肆的大笑着,一只手随后便塞进了不断挣扎的少女衣领,放肆的掏摸着她那软软的双丘。 少女被匈奴人抓去,她背后的孩子立刻便暴露在匈奴人的眼前。 另一个匈奴人跨步走到那孩子身前,一把将那孩子揪在手中,高高举起,眼见就要朝地上狠狠掼下。 “小淘!”年幼的弟弟被匈奴人举过头顶,眼见就会被摔死,少女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一双眼睛圆圆的瞪着,挣扎着想要朝她的弟弟扑上去。 就在举着小淘的匈奴人两臂用力,打算把孩子摔死在地上的那一刹,一支箭矢“嗖”的一声飞向了他的后心,“噗”的一下扎了进去。 箭矢的力道极足,显然不是用寻常的弓箭射出。 扎进那匈奴人的后心,箭矢竟透过了他的身躯,箭镞从他的前胸穿了过去。 被一箭射穿了身躯的匈奴人怔怔的站着,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从胸前透出的箭镞,满心不甘的倒了下去。 就在他的身躯要倒地的那一刻,一道雪白的身影从他侧旁穿过,一把接住了正随匈奴人倒下的小淘。 见有人救下小淘,被匈奴人抓住的少女顿时面露喜色,一双眸子充满感激的望着那救了小淘的骑士。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身穿银甲白袍的汉军将领。那一袭白袍在风中飘扬,使得他比寻常人多了许多飘逸,而那身银甲却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威武。 一手夹着满脸茫然,还不晓得自己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小淘,一手提着长枪,赵云将长枪平平举起,怒喝了一声:“一个不留!杀!” 刺眼的阳光下,白袍银甲的赵云,就犹如一尊雪雕的塑像,从他那白皙的脸庞,一直到他胯下的战马,都泛着一片圣洁的白色。 “杀!”随着赵云这声怒喝,一股如同血浪的红潮,霎时朝着寨子里正屠杀村民的匈奴人涌了上去。 满寨子都是村民的尸体,遍地都是黏糊糊的血渍。洛阳军的将士们,在刚到此处的那一刻,已是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震撼。 仅仅只是一个寨子,便凄惨至此,更不用说那被全城屠戮的城池! 挟持了少女的几个匈奴人,见赵云杀了他们的同伴,将少女往边上一推,纷纷翻身跳上马背,挥舞着兵器,朝赵云扑了上来。 腋下夹着小淘,赵云一手持着长枪,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迎着那些匈奴人冲了过去。 长枪翻舞,虽说只是单手持枪,赵云却还是将长枪使的如同出洞灵蛇一般,他每扎出一枪,便会有一名匈奴骑兵中枪落马。 不过顷刻之间,十多名匈奴人便纷纷被他挑落马下。 挑翻了那十多个匈奴兵,赵云一勒缰绳,催马朝少女奔了过去。 到了少女近前,他手臂一抖,将腋下夹着的小淘提了起来,一把抓住小淘的后颈衣领,将小淘递向了少女。 已被吓傻了的小淘,直到这时小嘴才扁了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女连忙上前,从赵云手中接过小淘,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她正想向赵云道谢,赵云已是抖了下缰绳,手提长枪,纵马冲向了另一拨匈奴兵。 愤怒的洛阳军,如同一群疯了的猛虎,杀向匈奴兵,手中朴刀翻飞,银亮的朴刀划出一道道光弧。随着无数道光弧划过,一个个匈奴兵,被洛阳军骑兵劈翻马下。 若是双方列起阵势相互冲杀,与三千匈奴兵厮杀,五百名洛阳军骑兵,或许还无法占到任何好处, 可此次洛阳军却是占了个先机,匈奴人正放肆的屠杀着白水寨的村民,根本没有防范到会突然从他们背后杀出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 猝不及防之下,匈奴人被洛阳军一个冲杀给砍翻了一片。待到他们回过神来,与洛阳军厮杀,早已是有许多匈奴人倒在了尘埃之中。 手提长枪,赵云冲进了匈奴人之中。 他手中长枪翻飞,每刺出一枪,便会有一名匈奴人翻身落马。 领着这队匈奴人的匈奴将军,见赵云勇猛,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迎着赵云冲了上来。 可惜他不晓得他正冲向的,是当初在数十万黑山军之中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的赵云。 战马的马蹄每扬起一次,匈奴将军便离赵云近了几分,也距鬼门关近了几许。 冲到离赵云只有一匹战马的距离,匈奴将军大喝了一声,举起手中直刀,朝着赵云劈了过来。 就在两马相交的那一瞬,赵云突然发出了一声爆喝,手中长枪向前一挺。 正策马疾冲的匈奴将军,还没来及将直刀劈下,便感到面门上一疼,锋锐的枪尖“噗”的一声扎进了匈奴将军的面门。 枪尖扎进匈奴将军的面门,匈奴将军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撒开四蹄从赵云身旁奔过,而那匈奴将军,却被赵云一枪扎穿脑袋,挑在了枪尖上。 一手提着长枪,枪尖上挑着那匈奴将军的尸体,赵云兜马原地转了一圈,向正在厮杀的洛阳军骑兵们喊道:“敌将已死,奋力杀敌!一个不留!” “杀!”匈奴将军被赵云一枪挑死,洛阳军顿时士气大振,齐齐发了声喊,一个个策马向着匈奴人发起了新的一轮冲锋。 而匈奴人却是完全与洛阳军相反,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引领他们来到此处的将军,竟会如此不堪一击,只是一个错身,便被赵云挑在长枪上。 遭受匈奴人屠杀的白水寨村民,自从洛阳军冲入寨中,一个个也如同打了鸡血般,嚎叫着扑向了匈奴人。 小小的寨子中,遍地都是尸体,大多数村民从地上捡起匈奴人尸体旁的直刀,用远比农具精良的兵器,向匈奴人发起了反扑。 在洛阳军和村民们的两面夹击下,匈奴人渐渐的溃乱,一些匈奴人已是兜转战马,想要从战场上撤出。 可是洛阳军形成的包围圈,虽说并不是里三层外三层那般密实,却也并非匈奴人能够轻易突破。 不过是顷刻间,匈奴人发起的突围便被洛阳军击退了三次,在洛阳军的战马下,成片的趴伏着被击杀的匈奴兵。 连续三次冲锋,都被洛阳军击溃,被包围的匈奴人已是有些慌了,许多人甚至产生了投降的念头。 “一个不留,不接受投降!”策马走到洛阳军形成的包围圈外围,赵云眼睛微微眯着,冷声下了一道让在场所有匈奴人心底不由一寒的诛杀令! 此时的洛阳城内,刘辩正跪坐于管青住处的前厅,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投奔他来到洛阳的华佗。 “先生已是知晓城外虫灾严重!”跪坐在厅内,刘辩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华佗那张略带着几分仙风道骨的脸,对他说道:“本王请先生前来,乃是想问先生,可有治虫之法?” 第552章 孰轻孰重 跪坐于刘辩对面,华佗低着头,沉吟了好半天,才对刘辩说道:“不瞒殿下,下臣乃是医者……医人可以,若是医治青苗,恐怕……” “医人,必会杀人!”凝视着华佗,刘辩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对华佗说道:“先生可莫要说连杀人都不会!” “殿下恕罪!”刘辩的话音才落,华佗就连忙跪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对刘辩说道:“下臣虽是晓得一些致人死命之法,却是从未敢用过!” “先生妙手仁心,如何会致人死命!”见华佗慌了,刘辩朝他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本王之所以这么说,乃是提醒先生,青苗我等无须医治,只须将虫子杀死便可!” “杀死虫子?”从刘辩的话中没有听出什么其他意思,华佗坐起身,一脸茫然的望着刘辩,眼睛眨巴了两下,对刘辩说道:“可是下臣不晓得该如何去杀死虫子?” “人与虫子,相差无几!”朝华佗微微一笑,刘辩接着对他说道:“只要先生配出可毒死人的毒药,我等将之喷洒于田间,便可将虫子毒死!” “呃……”经刘辩这一点拨,华佗愣了一下,才躬身抱拳向刘辩问道:“不知殿下须此药药性如何?” “无须太毒!”微微仰起头,看着房顶,刘辩沉吟了片刻,才对华佗说道:“若是太毒,本王担心毒性进入青苗,届时反倒不美。” “殿下放心!”抱拳躬身,向刘辩再次行了一礼,华佗对刘辩说道:“下臣晓得该如何配制!” “有劳先生!”抱拳给华佗回了一礼,刘辩向华佗道了声劳。 待到华佗离去,一直在内室的管青和柳奴从里面房间走出,到了刘辩身侧,管青先是跪坐下去,随后小声向刘辩问道:“殿下,听华佗先生的语气,好似能配出那样的药物。” “神医华佗,有甚么药物配制不出?”扭头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应了管青一句,随后便将脸转向了房门,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此一来,青苗有救了!” 洛阳一带青苗受灾,扬州城内,贾诩却在与袁术和他手下的一干谋士、武将周旋。 扬州城将军府后园。 袁术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后园的池塘边。 在袁术身后,笔直的站着前来求见他的贾诩。 “中郎所说之事,本将军当会考虑!”看着池塘内来回游弋的几尾鱼儿,袁术语气很是淡然的对身后站着的贾诩说道:“这几日中郎只须好生歇息,其他事,莫要再提!” “袁公!”袁术话音才落,贾诩就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将军所言甚谬!” “哦?”贾诩前来求见,袁术对他本是没有多少耐性,听得贾诩如此一说,虽是心内不甚爽快,却也好奇的紧,向贾诩问道:“中郎何出此言?” “敢问袁公!”抱拳朝背对着他的袁术拱了拱,贾诩笔直的挺着腰杆,向袁术问道:“那王榛究竟犯了何罪?” “意图不轨!”没有回头,袁术的眉头微微拧起,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对身后的贾诩说道:“与她在一处的,尚有另一人……” “呵呵!”袁术的话尚未说完,贾诩就呵呵一笑,放下抱起的双手向袁术问道:“某不妨告知袁公,与王榛在一处者,乃是她的姐姐王柳!只是某有一事不明,还望袁公不吝赐教!” “中郎有话,但说无妨!”抬起一只手臂,背对着贾诩摆了一下,袁术故作大度的说道:“但凡中郎心存疑惑,某定当解惑!” “敢问袁公!”再次抱起双拳,贾诩向始终背对着他的袁术问道:“那王氏姐妹,进了扬州,可有在城中闹事?” 被贾诩这么一问,袁术愣了一愣,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她们杀死数名官兵,可算惹事?” “若是别个用剑指着袁公,袁公该当如何处置?”贾诩并未回答袁术的问题,而是向袁术反问了一句。 被贾诩这么一问,袁术再次愣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却并没有说出话来。 见袁术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贾诩接着问道:“再问袁公,那王氏姐妹入了扬州,可曾对袁公不利?” “这倒是没有……”贾诩连续发问,袁术晓得,若是不回应,当是说不过去,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贾诩说道:“可中郎又有何证据,证明此二人不欲对某下手?” “唉!”听得袁术如此一问,贾诩轻叹了一声,显得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袁术说道:“先前某便欲要告知袁公,却又深恐袁公说某挑唆与袁公与麾下关系,因此才隐忍不言!” “中郎但说无妨!”听出贾诩话中有话,袁术眉头蹙的更紧,对贾诩说道:“某晓得中郎欲救此二人,可中郎若是说不出个所以,某恐怕只能让中郎失望而返!” “袁公麾下新近来了一人!”站直身子,与袁术彼此对视,贾诩对袁术说道:“某方到扬州之时,于宴会之上演练剑术的王赲,曾于当城内,数度对殿下不利。殿下一直探访此人,先前也曾得到消息,此人便在袁公之处!某起先不信,直到那日见了王赲,方才相信!” “莫非中郎想要告知某,那王榛乃是为了王赲,才来到扬州?”紧紧的拧着眉头,看着贾诩的时候,袁绍眼睛微微眯了眯,语气也变的有些森冷了起来,对贾诩说道:“若是如此,某更不能将那王榛释放!王赲投奔于某,若是任由王榛对他不利,某日后如何招揽贤良?” “贤良?”让袁术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话音才落,贾诩就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王赲不过是个刺客,而且是个闯了大祸无处可逃的刺客。若是洛阳王与袁公较起了真,将王赲当日所为昭告天下,袁公当如何处置?” 晓得王赲曾经刺杀过刘辩,也晓得刘辩若是将此事通告天下,一些对淮南虎视眈眈,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的诸侯会借题发挥,以诛杀邪佞为名向淮南出兵,袁术自是清楚事情的轻重。 “中郎且请返回下处,待某好生想想!”心内已是权衡出利弊轻重,袁术却并没有立刻答应将王榛释放,而是对贾诩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 抱拳朝袁术拱了拱,贾诩也没再多说,只是道了声告退,便退出了后园。 扬州城的街道上,一队队淮南军还在往来穿行着,搜索除王榛姐妹之外,其余从洛阳来到扬州的人员。 淮南军的搜索,已是持续了数日,可他们除了完全掌控了王柳和黄胜的行踪,根本就没有寻到半点关于邓展等人的讯息,在他们的视野中,邓展和进入扬州的十名龙骑卫,仿佛就根本没有在这人世间存在过一般。 其中一队淮南军的队列前,身穿闪亮铠甲的王赲,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带着队伍每行进一步,都会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从他身旁走过的人们。 接连寻了好些天,王赲心中也觉着很是古怪。 王柳、王榛刚进入扬州的那天,他便发现了二人的行踪,在二人进城之后,王赲刻意留意了入城的人员。 那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曾在他的视线中出现过,他认得那便是他一直极为忌惮的邓展。 原本王赲是打算,擒获了王柳、王榛之后,再立刻收网,将邓展擒住。让他没想到的确实,王柳在重重包围下,竟会放下王榛,独自逃走。而邓展,进了扬州城,便将他派去盯梢的人甩掉,如同蒸发了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此一来,形式对王赲便很是不利。若能将王氏姐妹和邓展悉数擒获,他自是有信心说服原本对洛阳王就并没有多少忠诚和好感的袁术,将邓展等人诛杀。 一旦邓展等人伏诛,以刘辩的脾性,淮南和洛阳两地,战事必起。刘辩身边彼时无有令他忌惮的剑客存在,他便可以再次潜入洛阳,去取刘辩的头颅。 当初预计的倒是不错,可事情到了临头,却发生了很多邓展难以预料的变化。眼下王柳被他手下的人盯着,随时都可擒获,但那邓展却还是半点消息也无。 斩草不除根,王赲心底始终会存留着忌惮。 杀王柳、王榛容易,一旦杀了二人,洛阳王下令要邓展取他头颅,恐怕他的性命也随时要交到邓展的手上。 “站住!”正往前走着,王赲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拦住了一个迎面走过来的年轻人。 跟在王赲身后的一队淮南军,见王赲拦住了一个年轻人,立刻便向两侧散了开来,将年轻人围起,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被王赲拦住的年轻人。 待到那年轻人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的止住了脚步,王赲一手按着剑柄,在年轻人面前来来回回的绕了几圈,把年轻人从头到脚从前到后打量了个通透,才向年轻人问道:“你是何方人氏?到扬州城何干?” 第553章 会回来报仇 被王赲拦住,那年轻人佝偻着身子,神色很是慌乱的对王赲说道:“回将军话,小人乃是本地人氏……” 说话时,年轻人果然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扬州音,不等那年轻人把话说完,邓展就拧起眉头,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莫要在街市上横冲直撞,滚开!” “听将军的!”王赲不耐烦的一摆手,一旁的淮南军都撤了开来,跟着王赲,继续沿街道向前走去。 半盏茶光景之后,被王赲在街市上拦住的年轻人,笔直的挺立在一间民宅的屋内,在他面前跪坐着的,赫然是王赲极力想要找到的邓展。 “王赲不除,我等也是难安!”听完了年轻人在复述的在街市上与王赲迎面相逢的经历,邓展先是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随后抬起头看着年轻人,对他说道:“若非你是当年于虎牢关外投效殿下的扬州人,此番我等到了扬州,还真是寸步难行!” “将军!”抱拳躬身,向邓展行了一礼,那年轻人对邓展说道:“王赲搜寻甚急,我等寻得此处安身,眼下虽是无虞,可谁也不晓得我等托付之人可能依赖,还望将军早做计较!” 听了年轻人的这番话,邓展眉头紧紧的拧着,沉默了片刻,才对那年轻人说道:“眼下我等也是晓得王柳身在何处,除你之外,任何人不得再于街市上走动!” “诺!”年轻人抱拳应了一声,随后对邓展说道:“若无他事,属下告退!” 朝年轻人点了下头,待到年轻人转身离开房间,邓展也站起身,走到窗口,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面色一片凝重。 扬州城内的形式是越来越越复杂,贾诩的来到,并没有减缓淮南军在城内搜索的进度,反倒是促使更多淮南军走上了街头。 一旦他们稍有不慎,便会被淮南军围住。且不论会不会被擒,即便他们只是被发现了踪迹,莫说日后对付王赲,恐怕连贾诩营救王榛也会受到影响。 扬州城内,形式越来越严峻。白水河岸边,洛阳军却是首战告捷。 以五百骑兵,围堵三千匈奴人,虽说赵云下达了一个不留的命令,却还是让近两千名匈奴人突围而出。 晓得匈奴人成功突围,将会带来更多的匈奴人,赵云也不敢在白水寨太多耽搁,立刻便下令,带着白水寨的百姓们,返回河岸南面。 寨子里的村民,虽说不舍得离开家园,却也懂得,若是不离开寨子,只要匈奴人折回,便不再会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无奈之下,也只得跟着赵云等人,离开了寨子。 由于时间紧迫,赵云并没有给村民们收拾细软的时间,还活着的村民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埋葬他们死去的亲人,跟着赵云率领的洛阳军骑兵,离开寨子后,许多人还一步三回头的向后张望。 他们是一群流民,从远处流浪到白水寨,在这里才建起家园不久,新的家园便因匈奴人的来到,而毁于一旦。 一个手提着铁匠大锤,在与匈奴人的厮杀中,连着杀死了十数名匈奴兵的村民,光着个膀子,每走一步,便会噙着眼泪朝寨子望上一眼。 在这次匈奴人的突袭中,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都死在了匈奴人屠刀之下。他很想去救她们,可他的力量太过单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挚爱的人从此与他阴阳相隔。 离寨子越来越远,铁匠猛然转过身,双腿一屈,面朝寨子跪了下去。 铁锤摆在身旁,铁匠的双手按着地面,深深的朝着寨子磕了个头,待到重新起身,他朝着已经很远的寨子放声大喊道:“妞儿!孩她娘!我走了!我一定会回来,杀光匈奴人,为你们报仇!” 他这么一跪,许多在这场战斗中存活下来的年轻汉子,都转过了身,朝着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白水寨深深的磕了个头。 汉子们大多没有像铁匠那样放声大喊,可在他们磕了头重新挺直身板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窝中,都滚落了滚烫的泪水。 寨子里的汉子们面朝家园跪下的时候,无分男女老幼,所有的村民全都转过了身,望着他们曾经的家,许多人甚至放声嚎啕哭了起来。 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的赵云,听到身后传来铁匠的喊声和许多村民再也难以抑制感情发出的嚎啕哭声,勒住战马,扭头望向身后。 白水寨,给赵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当他领着五百骑兵到达这座寨子,发现村民们正在与匈奴人浴血拼杀时,那一刻,他的心在抽抽着。 这是一群勇猛的村民,为了保护家园,他们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犹如当年的陶家庄一样,可战乱不绝,百姓们难以寻到安身立命之所,纵然勇敢,他们的出路又在何方? 跪在地上,凝望着远处的寨子,铁匠猛然站起身,扭过头,提着大铁锤跨步朝队伍最前面的赵云走了过去。 包括寨子里的汉子们在内,所有人都将实现投到了铁匠的身上。 待到铁匠走到离赵云只有四五步远近的地方,两名赵云的亲兵连忙兜马上前,拦在了他的身前。 赵云抬了下手,将那两名亲兵屏退,虽是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着铁匠。 “将军!”不出赵云所料,待到两名亲兵退下,铁匠两腿一屈,面朝赵云跪了下去,仰起脸望着赵云说道:“某乃是寨子内打铁匠卢勇,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着一膀子力气,从此愿追随将军,杀光匈奴!” 手提缰绳,赵云并没有立刻允诺铁匠加入洛阳军的请求。他只是微微拧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铁匠。 跪在地上的铁匠,也仰着脸,与赵云相互对视着。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一双曾经透着淳朴的眸子,如今满满的都是杀意。 赵云和铁匠彼此对视,那些曾随着铁匠一同面朝寨子而跪的汉子们,也都纷纷走了过来,跪在铁匠身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请将军收留我等!” 环顾着跪在面前的汉子们,赵云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他朝汉子们虚抬了一下手,对他们说道:“你等且起身,本将军答应留下你等便是!” “多谢将军!”赵云刚说出愿意收留他们,汉子们就全都跪伏在了地上,齐齐朝赵云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 “将军快看!”就在赵云再次抬起手臂,让汉子们起身之后,一名亲兵抬手朝前一指,向赵云喊了一声:“很多匈奴人!” 循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赵云向前望了去,果然看到一片漫天的烟尘,出现在地平线尽头,正朝着白水寨方向涌去。 看到那股烟尘,赵云赶忙一摆手,向在场的汉子们喊道:“匈奴援兵来到,快快渡河!” 赵云下了渡河的命令,洛阳军骑兵们,立刻便敦促着村民加快步伐。 铁匠和那群寨子里的年轻汉子,站起身后,都扭过头望着远处那片漫天的烟尘,一个个眸子中都闪烁其了渴盼杀戮的神采。 从远处那片烟尘,赵云便能看出,那是不下于五千匹快马奔腾,才能造成的气势。 若是凭着眼下这些人马与匈奴人硬拼,他倒是有能耐全身而退,可跟他一同渡河的洛阳军骑兵们,恐怕会有许多人永远的长眠在白水北岸。 每一个洛阳军将士,在刘辩的严重都是极其宝贵的,生为刘辩麾下将军,自是了解他那位殿下的脾性,赵云当然不会率领将士们回头厮杀。 兜转战马,赵云回头看了一眼还望着远处烟尘的卢勇和年轻汉子们,冲他们喊道:“若是要追随本将军杀匈奴人,便要听从军令,立刻随本将军渡河!” 赵云这么一说,满脸杀意的卢勇和汉子们,这才敛起满是杀意的目光,转过身快步跟着队伍,向白水岸边奔去。 此时的匈奴军大阵中,刚派出五千兵马前往白水寨的去卑,紧紧的拧着眉头,望着河岸对面成片的洛阳军战旗,脸上漾满了浓重的担忧之色。 从逃回来的匈奴兵口中,去卑得知当时进攻他们的只有四五百名洛阳军。 纵然白水寨的村民们极力反抗,一群平民,力量也是可以完全忽略。 五百骑兵,便击破了三千自小生长于马背上的匈奴人,洛阳军的战力,着实让去卑不得不重新估量双方的力量对比。 十万匈奴人,驻扎在白水北岸,以匈奴骑兵快速机动的特性,在中原长驱直入,四处纵横,恐怕中原军队也是难以奈何他们。 可他们偏偏在刚出兵进入中原,就遇见了同样以骑兵和他们对峙的洛阳军,而且首战便是以人多败给了人少。 直到此时,去卑才真正的在心中盘算着,这次匈奴大举进军中原,究竟是对还是错。 “右贤王!”就在去卑望着河岸对面的洛阳军大阵时,一员匈奴将军跑到了他的身旁,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已然打探清楚,方才率军在白水寨偷袭我军的,乃是对岸洛阳军主将赵云!” 第554章 抢手的洛阳军 ()洛阳城外,刘辩在管青的陪同下,领着一队龙骑卫,到了他们最早到过的小村。 田埂上,站满了附近村子的村民,男男女女的村民都伸直了颈子,朝田间张望着。 在田地里,十多个汉子一字排开,正用陶壶往作物叶片上喷洒着墨黑色的药水。 药水呈现着墨黑的色泽,却并没有刺鼻的气味。 看着汉子们喷洒药水,刘辩的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安排华佗配置毒药,刘辩也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并不敢期待毒药真的会对啃噬作物的虫子起到作用。 曾在两千年后的时代生活过,刘辩也知道很多农药的成分,只是那些成分,都以化学程式被他了解,在汉末这个完全还不知道化学为何物的时代,他根本没有条件去配置那些能够有效防治虫害的农药,只能期盼着华佗配置的药可以起到作用。 黑色的药汁喷洒在作物上,在场的所有人,神色中满满的都是紧张。 汉子们走过了一块田,接着向下一块田走的时候,刘辩扭头朝身后的一名龙骑卫哝了哝嘴。 见刘辩哝嘴,那龙骑卫快步跑下田埂,蹲在一株刚喷洒过药物的青苗旁,轻轻拨开青苗,向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扭头望着刘辩,摇了摇头。 “去将华佗先生请来!”见那龙骑卫摇头,刘辩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向另一名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得了刘辩吩咐,那龙骑卫抱拳应了一声,返身朝小路上跑去,没过多会一骑快马便沿着小路朝洛阳城奔去。 汉子们还在田间喷洒着药物,望着汉子们的背影,刘辩脸上的神色是越来越凝重。 药物没有多少用处,几乎已是成了定局。他之所以没有叫停汉子们喷洒的动作,只是因为不想让围观的村民们太早的失望。 约莫两盏茶的光景,返回城内寻找华佗的龙骑卫,领着华佗和几名随行护送的洛阳军骑兵,奔到了刘辩附近的小路上。 跳下坐骑,华佗片刻不敢多做耽搁,沿着田埂,飞快的跑向了刘辩。 田埂太窄,华佗虽说过去曾是四处行医,也走过许多田垄,毕竟那时候他走田垄速度并不是很快。 如今在田垄上快速奔跑,有好几次华佗都险些踩空,掉到一旁的田地里。 “殿下!”到了刘辩近前,华佗抱拳躬身,先是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小声问道:“可是药汁无有效用?” “嗯!”扭头看了华佗一眼,刘辩点了点头,以同样低的声音对华佗说道:“药汁确是无用,先生可晓得因何至此?” 得知药汁无用,华佗再次抱拳朝刘辩拱了拱,随后跨步走到田内,将一株已被啃噬到残破不堪的青苗拨了开来,仔细的观察着青苗内爬动着的虫子。 看着喷洒了药汁之后,好似半点没受到影响的虫子,华佗的眉头微微蹙着,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扭头看向田埂上的刘辩,向刘辩问道:“殿下可否允许下臣看看喷洒药汁的是何器具?” 朝华佗点了下头,刘辩扭头向身后的一名龙骑卫小声吩咐了一句。 那龙骑卫应了,顺着田埂,飞快的跑去追赶那些正提着陶壶喷洒药汁的汉子。 没过多会,龙骑卫便追赶上了那群汉子,从其中一个汉子手中接过陶壶,重新折返到刘辩身旁。 龙骑卫并没有将陶壶递给刘辩,而是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躬身递向了还站在田里的华佗。 接过龙骑卫递来的陶壶,华佗先是晃了晃提在手中的陶壶,发现里面还有些药汁,便蹲下身子,将一棵受了虫害的青苗拨开,慢慢的往里面点入了几滴药液。 药汁滴淌在虫子的身上,不少虫子在药汁滴落时,立刻便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也有少数虫子没有来及飞走,被药汁滴了个正着。 蹲在青苗旁,仔细的观看着那些被药汁滴到的虫子,片刻之后,华佗把陶壶放在地上,站起身指着那株青苗,扭头对刘辩说道:“殿下请看!” 听得华佗要他上前观看,刘辩连忙跳下田埂,走到华佗身旁,弯下腰看向那株滴了药汁的青苗。 一小撮先前还在青苗内爬动着的虫子,如今是动也不动,显然已是被药汁给毒死了。 “看来是有用的。”看着那一小撮被毒死的虫子,刘辩直起腰,双眼凝视着华佗,向他问道:“可是为何喷洒,却并无用处?” “下臣方才于路上也曾想过!”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华佗对刘辩说道:“毒药确实可以毒死虫子,先前无有效用,或许是药量太少,亦或许是未有喷洒到虫子身上。” “嗯!”低头看了一眼有虫子被毒死的青苗,刘辩点了下头,没再做声,跨步跳上田埂,上了田埂后,才向一名龙骑卫军官说道:“告诉乡亲们,莫要着慌,虫子已是有法可治!” “诺!”那龙骑卫军官抱拳应了一声,目送刘辩引领管青和一众龙骑卫朝小路走去,才向在场的村民们喊道:“乡亲们,殿下要你等莫要焦急,虫子已是有法可治!” 一直在观看着汉子们喷洒药汁,满心忐忑的村民们,虽是没敢跳下田埂去看青苗里的虫子,少数心思活络的,却已从刘辩将华佗叫到这里的举动,看出药汁并没有对虫子起到太多效用。 心情已是渐渐从期待转为忐忑的村民们,听到龙骑卫军官这么一喊,已是快要丧失殆尽的希望,顿时又被点起,全都转过身,面朝刘辩离去的方向跪倒了下去。 见毒药果真能毒死虫子,心中对治理虫害已是多了些信心的刘辩,这次并没有转身让村民们站起。 到了路边,他翻身跳上战马,向跟着他的众人喊道:“回城!” 随着刘辩一声令下,管青、华佗,以及一众随行护卫的龙骑卫和洛阳军骑兵,纷纷抖动着缰绳,策马朝洛阳城奔去。 刚进洛阳城,刘辩就一勒缰绳,止住了战马,对身后的一名龙骑卫军官说道:“将城内陶匠请百十个到王府内,本王有事委托他们去办!” 虽是不晓得刘辩为何突然想到要请陶匠去王府,那龙骑卫军官却是不敢多问,连忙应了一声,催着战马,小跑着向城内制陶工坊最集中的街道去了。 自从青苗受灾,连日来,刘辩几乎是每天都要出城去田间地头看上一看。城内的百姓对他的往来进出早已习惯,见刘辩又领着卫士进了城,街道上的百姓们,连忙让到一旁,给刘辩让出了通路。 百姓们并没有下跪,这也是刘辩令人在城内张贴告示,告知百姓见了他这位洛阳王,不用跪送跪迎。 这一举措,虽说让刘辩在经过城内街道时,不像其他地方的贵族那样派头十足,却使得他将民心又拉近了许多。 目送着刘辩率领一队人马向王府行进,一个老汉小声向他身旁的老妇说道:“洛阳王整日因青苗受灾之事操劳,若是我等小民能为他多分些忧愁,那该是多好!” “是啊!”望着刘辩渐渐消失在街头的背影,老妇轻叹了一声,对说话的老汉说道:“为了我等小民,洛阳王可是操碎了心呐!” “能在如此好的大王治下,也是我等福分!”老汉点了点头,先是感叹了一声,随后扭头看着老妇,小声向她问道:“日前说,我家姑娘要嫁给洛阳军那伍长之事,可有音讯?” “我们那姑娘生的倒是还有几分俊俏!”听得问起闺女的亲事,老妇轻叹了一声,小声对老汉说道:“只是城内城外许多人家,都想攀上军婚,也不晓得究竟如何,恐怕还是得塞些钱财给那媒人才是!” “嗯!多花些钱倒是无妨!”拉过老妇的手腕,老汉先是警觉的朝两旁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才压低了声音,对那老妇说道:“若是能攀上洛阳军,你我日后脸上也是多有颜面,可不敢心疼那些钱财,误了闺女的终身!” 也难怪老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如此小心翼翼,洛阳军将士,在刘辩的治理下,不仅是军饷远远高于其他诸侯麾下官兵,就连军容也不是寻常诸侯的兵马可比。 如今不仅是洛阳城,但凡刘辩治下的地区,寻常百姓都是有着将家中姑娘嫁给洛阳军的想法。 洛阳军虽说人数不少,可与人数更多的寻常百姓相比,军中将士的人数,是远远不足以同所有家中有着年轻女子的百姓接亲。 正是因此,许多百姓才会以招了洛阳军官兵为婿为荣。 对刘辩来说,这些根本算不上甚么紧要的事情,洛阳军官兵在百姓中抢手,也是百姓对军队爱戴的体现,他绝不会插手去管此类事情。 眼下对他来说,最紧要的,一是要在羽林、虎贲二卫拥有绝对战力之前,将匈奴人挡在疆界之外;二是要稳住袁术,以免两线开战。 另外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那就是尽快治理虫害,以免到了秋季颗粒无收。 第555章 静待姑娘擒贼 ()刘辩在确定药汁对害虫有效的两天后,城外田间地头,数十个精壮的汉子,并成一排,手中持着陶壶,向田里的青苗上喷洒着药汁。 这次汉子们持着的陶壶与上次刘辩在此观看时大有不同。 汉子们手中的陶壶,都有着一个大大的喷头,药汁从喷头内喷出,如同细雾般笼罩着田里的青苗。 持着陶壶的汉子们喷洒着药水,从一块田走到另一块,当他们的背影到了远处的另一块田里,刘辩跨步下了田埂,伸手拨开青苗,向青苗内看了看。 只是看了一眼,刘辩的脸上就漾满了笑容,他站起身,抬手朝田埂上站着的管青和华佗喊道:“先生、青儿,药汁有用了!” 听到刘辩的喊声,管青和华佗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便跨步跳下田埂,站到了刘辩身旁。 蹲下身子,管青拨开青苗,往青苗的叶片之间看了一眼,顿时面露喜色,抬头看着刘辩,朝他喊道:“殿下,虫子都死了!” 刘辩喊出药汁有用时,田埂上等待结果的龙骑卫和村民们,并没敢立刻跳下田埂,去看害虫被喷杀的结果。 当管青也喊出这么一嗓子,在场的村民们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期盼,跳进田地中,翻看着受了虫害的青苗。 果然,村民们看到的,是成撮成撮死在青苗内的虫子。 当他们看到虫子果真被药汁毒死,一个个再难抑制心底的欣喜,就在田地内,纷纷面朝刘辩跪了下来,口中不住的喊着“洛阳王万岁”。 华佗配制的药汁,是一种毒性极强的毒药。若是寻常人吃了一小碗,不过顷刻之间,便会气绝身亡。 连人都承受不了的毒性,小小的虫子,自是承受不起。 早先药汁之所以没有起到效用,并非对虫子无用,而是汉子们喷洒药汁的器具,无法将药汁雾化喷出,多数药汁都溅落在地上,根本没有淋到青苗上。 药汁没有淋上青苗,纵然毒性再强,也是无有作用。 当日刘辩之所以命人找来那些陶土匠,便是要他们研制出可将药汁呈雾状喷洒出的陶壶。 起先陶土匠并不晓得应该怎样,才能让药汁如同喷雾般从壶口喷出,直到刘辩亲笔为他们画出了一只如同浇花壶一般的草图,他们才恍然大悟。 验证了对害虫有效,洛阳一带,毒药与喷雾陶壶广泛应用于受了虫害的田地,不过毒药并没有被刘辩大范围推广,能够接触到毒药的,也只是少数负责在田间地头喷洒的汉子。 洛阳一带,大范围灭虫展开的同时,扬州城内,贾诩也首度获准于王榛见面。 扬州监牢内,贾诩见到了虽是蓬头垢面,精气神却丝毫未见萎靡的王榛。 二人见面的地方,乃是监牢内相对宽敞的一间牢房。 得知贾诩要来,看守王榛的淮南军,找了几个婆子,要为王榛好生梳洗一番。哪想到王榛却根本不吃他们这套,拒绝了梳洗,非要以蓬头垢面的形象与贾诩想见。 “姑娘安好?”见得到满面污秽,连头发都蓬松如同鸟窝的王榛,贾诩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眸子中闪过一抹怒色,朝站在四周看守王榛的淮南军扫了一眼,这才双手抱拳朝王榛拱了拱,向她问候了一声。 自打在当城投效刘辩之后,王榛便与王柳在一处,整日跟着刘辩。按道理说,贾诩应该称呼她为“将军”,可如此称呼,对营救王榛并无好处,反倒可能招致更多麻烦,正是因此,贾诩才称呼王榛为“姑娘”。 双臂被粗大的麻绳捆缚在身后,头发蓬松有如疯傻般的王榛,朝贾诩微微一笑,对贾诩说道:“没想到中郎也来到了此处,我与姐姐相约,来扬州游玩。不想却遭奸人所害,若我此番死于此处,还望中郎将我等悲苦告知殿下!” 王榛的话刚出口,贾诩心内顿时就是一宽。 见到王榛之前,他还在担心王榛会因招架不住酷刑或难以抑制愤怒,说出要杀袁术的话来。若是那样,想救王榛,恐怕会多了许多难度。 如今刚刚见面,王榛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话语中透着几多委屈和愤懑,任谁听了,也会觉着她和王柳来到此处,并没有其他企图,只是游玩间被人陷害。 这样一来,贾诩营救王榛,便要容易了许多。 “殿下晓得姑娘姐妹辛劳,特意允令姐妹几日闲暇,要你二人好生歇息!”放下抱起的双拳,贾诩面带淡然的微笑,对王榛说道:“不想你二人却为奸人所害。殿下闻之,暴怒非常,特命某来将令姐妹讨回!有殿下为令姐妹做主,姑娘当可安心!” “劳烦殿下忧心!”双臂被麻绳捆缚着,王榛无法给贾诩回礼,脸上却显出一片失落,轻叹了一声,对贾诩说道:“听闻扬州风光秀美,我姐妹二人特意前来,却不想竟会犯了小人!徒使中郎奔走千里,小女心内很是不安。” “姑娘莫要多虑,且耐上几日,某定会劝说袁公,将姑娘放出!”晓得王榛没有在监牢内乱说话,贾诩抱起双拳,再次朝她拱了拱,对她说道:“某且告辞!” “中郎好走!”彼此只是说了几句话,贾诩就提出了告辞,从贾诩的神色和说话中,王榛晓得她离开监牢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了贾诩一声,目送着他离开了监牢。 贾诩得到袁术允诺来了监牢探视,监牢内的淮南军守卫,也是晓得若无意外,不日之后王榛便会被放走,将王榛押回牢房,便没再为难于她。 离开监牢,贾诩在随行护送的一队洛阳军簇拥下,快步朝着袁术的府宅奔去。 晓得王榛未有说过错话,贾诩对此行成功,已是多了几分把握。 出了监牢,才转过两条街,贾诩就觉着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扬州街市上,平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可此刻天尚大亮,正是货卖、交易的大好时辰,街市上却空荡荡的,莫说百姓,就连一队巡逻的淮南军也是不见。 就在贾诩骑着马,领着一队负责护送的洛阳军和一些袁术派来专程保护他的淮南军,满心狐疑的于街道上快速奔走时,前方的街口突然转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墨色深衣的汉子,汉子的手中,持着一柄比寻常长剑要长了许多的剑。 寻常的长剑,一般只有三至四尺,而那汉子手中的长剑,足有六尺之长。 虽说距离甚远,贾诩却能看出,那汉子手中的长剑,也不是寻常镔铁打造,应是由从西域得来的乌沙掺入镔铁之中打造而成。 在阳光下,前方汉子手中的长剑泛着乌亮的光泽,就犹如剑身涂抹着薄薄一层碳墨。 见前方出现一个汉子拦路,贾诩抬起手臂,止住了队伍的行进,一手提着缰绳,拧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那汉子。 手持长剑的汉子低着头,眼睛连瞟都没瞟向贾诩,就好似贾诩等人的出现,与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 “敢问阁下,因何持剑拦住我等去路?”持着长剑的汉子挡住了去路,贾诩勒住马,抱起双拳,朝远处那汉子拱了拱,高声问道:“莫非受人驱使,前来杀某不成?” “晓得要死,还问那许多!”完全没有出乎贾诩预料,那汉子一开口,便直接说出了他的目的,跟着贾诩的众人,只听得那汉子语气冰冷的说道:“仅凭贾中郎所带卫士,想要拦阻于某,恐怕并非易事!” “保护中郎!”汉子的话音刚落,陪同贾诩前往监牢的淮南军军官就大喊了一声,率先冲到前面,挡在了贾诩的身前。 随同那军官保护贾诩的淮南军,得了命令,也立刻散了开来,将贾诩和一众洛阳军团团保护在中间。 一众淮南军将贾诩保护在中间,那汉子手持着长剑,眼睛微微眯了眯,迈着缓慢的步伐,朝贾诩走了过来。 “中郎小心!”就在那汉子走到离贾诩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时,侧旁的小巷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娇喝,被王赲命人盯了数天的王柳,突然从小巷内蹿了出来,仗剑拦在淮南军军官的身前。 跟着王柳的,还有一个持剑的少年。那少年冲出时,瞪了一眼围住贾诩的淮南军,目光中瞬间闪过一抹杀机。 不过他并没有向淮南军发起进攻,而是强压下心头杀戮的欲念,持着长剑,与王柳并肩站在一处。 “王柳姑娘!”王柳蹿出,贾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抱起双拳,向背对着他的王柳拱了拱说道:“某找姑娘,可是一番好找!” “此人乃是王赲手下,剑术了得!中郎且后退,莫要离争斗之处太近!”王柳并没有回头,她手持长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已经止住脚步的长剑汉子,冷冷的向贾诩交代了一句。 得了王柳这句话,贾诩也不多说什么,一抖缰绳,向身旁的洛阳军卫士和淮南军官兵喊道:“众人且退后,静待姑娘擒贼!” 第556章 究竟是谁派的刺客 手持长剑,王柳眼睛微微眯缝着,从眯起的眼线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 她的视线死死的凝视着手提长剑,挡着邓展等人去路的剑客,把那剑客也盯的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剑客比拼,最为忌讳的,便是尚未交手,已然败了气势。 提着长剑的剑客,也是惯常了厮杀,从死人堆中爬出的人物。他自是晓得,若被王柳将气势压了下去,莫说拦住贾诩,就算是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易。 “杀!”提着长剑,发出了一声爆喝,那剑客快步冲向了王柳。 当剑客提着长剑迎头冲上来时,王柳双手握着剑柄,将长剑笔直的竖了起来。 “杀!”两条身影交错而过,随着王柳一声爆喝,两道光弧在二人之间一闪而过。 光弧闪过,持着长剑的剑客和王柳都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彼此背向而立,谁也没有多动上一下。 狭长的街道上,数十名护送贾诩的洛阳军和淮南军驻马而立,却没有哪怕一匹马发出半点声响,场面一时静的让人感到窒息。 “好快的……剑!”单手提着比寻常长剑要长了许多的剑,剑尖抵在地面上,沉寂了约摸五六息,那剑客终于从嘴唇中迸出了这么几个字,一头栽倒在地上。 待到那剑客倒下,王柳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雪白的麻布,用麻布拭去了剑身上的血渍,将长剑插入鞘中,才转过身,抱拳向贾诩说道:“中郎受惊!” “某洛阳王之命,前来找寻姑娘,不想却在此处邂逅,还望姑娘随某一同返回下处!”骑在马背上,贾诩给王柳回了一礼,对王柳说道:“王赲竟敢背着袁公,于暗中向某下手,明日一早,姑娘便随某前去拜会袁公!” “谨遵中郎之命!”抱拳躬身,向贾诩再次行了一礼,王柳朝仗剑挡在贾诩身前的黄胜使了个眼色,和黄胜分别跳上了两名淮南军兵士为他们牵来的战马,跟着贾诩,沿街道向前去了。 贾诩领着队伍刚刚离去,街道侧旁的小巷中,便蹿出了两个汉子。 其中一个汉子将持大剑与王柳对峙的剑客翻了个身,探了下鼻息,感觉到那剑客还活着,朝一旁的另一名汉子点了下头,二人抬着那剑客,钻进了小巷,很快便消失在小巷之内。 不过一盏茶光景之后,袁术府后园的偏厅内。 袁术紧紧的拧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在厅内来回的踱着步子。 从他脸上的神色,能看出此刻他的心情是异常烦躁。 在厅内,除了袁术之外,还站着一个人。此人一身文士装扮,正是袁术向来都不是很信任的袁涣。 “那王赲,本以为他是个人才,不想却做出这等事来!”过了好一会,袁术才停下脚步,抬手虚点着,怒骂着王赲:“简直是猪!不!他比猪还要笨上三分!” 听得袁术怒骂王赲,袁涣抱起双拳,向袁术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早先明公意图对洛阳王不利,臣下便劝说数次,如今正是明公与洛阳王重修于好的最佳良机,明公何不……?” “你是说……?”袁涣的话尚未说完,袁术就拧起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的脸,向他问道:“将那王赲擒住,交于洛阳王处置?” “明公明鉴!”袁术的话才落音,袁涣就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再次将身子躬的深了许多,对他说道:“擒住一个王赲,却可与洛阳王修好,明公日后纵使不能叱咤天下,这淮南一地定也是长治久安!” “来人!”听了袁涣的一番话,袁术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向门口喊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一名卫士,听到袁术的喊声,跨步进入屋内,抱拳躬身面朝袁术而立,静待着袁术的吩咐。 “即刻去将王赲叫来,某有事问他!”袁术先是瞟了那卫士一眼,随后朝他一摆手,向他吩咐了一句。 “明公!”从袁术的举动中,袁涣看出他并不想对王赲下手,赶忙抱拳说道:“若是明公……” “无须再说!”袁涣正要劝解袁术,袁术却抬起一只手臂阻住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你且退下吧!” 袁术下了逐客令,袁涣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虽是什么也没再说,脸上的神色中,却流露出一抹无奈。 袁涣离开袁术府宅,没过多会,身穿淮南军将领衣甲的王赲,便奉命来到了袁术的府上。 接到袁术召唤时,王赲心内就是一阵的忐忑。 街市上有人拦截贾诩,消息早已传到了他的耳中。可王赲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他是何时吩咐人手,向贾诩下手。 心知袁术叫他前去,定然是因为贾诩遇刺一事,一路上,王赲都在寻思着,该如何在袁术面前撇开这层关系。 交出佩剑,进了偏厅,王赲抱拳躬身,向袁术行了一礼,神色很是恭谨的说了句:“听闻明公召唤末将!” “王赲,你的胆子可不小啊!”完全没有出乎王赲意料,袁术果然是一开口,便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句。 “末将自投效明公,无时不在寻思,如何报答明公知遇之恩!”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王赲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语气中也透着几许忐忑,对袁术说道:“不知明公何出此言?” “那贾诩,可是你派人刺杀?”跪坐于屋内上首,袁术紧紧的拧着眉头,抬眼盯着王赲,语气冰冷的对他说道:“你可晓得,刺杀贾诩一人事小,若是惹恼了洛阳王,我这淮南,便会兴起一场刀兵!” “淮南兵精粮足,何惧洛阳王!”晓得袁术并不惧怕打仗,甚至心底还有些期盼能早些称帝,王赲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先是接下了袁术的话,随后又对袁术说道:“只是贾诩于街市中遇刺,与末将并无瓜葛……” “这么说,不是你派出的刺客?”晓得王赲不会骗他,当王赲断然否决派出刺客时,袁术眉头拧的更紧,盯着王赲的眼睛眯的更小,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王赲说道:“那究竟是何人,竟会栽赃于你?” “听说刺客被王柳一剑击杀!”放下抱起的双拳,抬眼看向袁术,王赲神色中也带着几分纠葛的说道:“方才于路途之上,末将已然命人前去查探,力求找到尸体。一旦尸体寻到,是否末将派出之人,便一切明了!” “嗯!”听了王赲的一番话,袁术的眉头始终紧紧拧着,他沉吟了片刻,才点了下头,对王赲说道:“若是某所料不差,明日一早,贾诩便会前来兴师问罪,你只有一夜时间找寻尸体。” “末将定当竭尽全力!”晓得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尸体定然早被人拖走,王赲对能否找到,并不抱太多希望,他只希望能够从现场寻出一些蛛丝马迹,尽量查出究竟是何人栽赃于他,抱拳应声时,也是不敢将话说的太满。 晓得王赲不会把话说满,袁术也不逼他,只是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你且去吧,莫要让某太丢颜面便是!” “多谢明公!末将告退!”抱起双拳,向袁术谢了一声,王赲告了声退,先是倒退着走了两步,随后才转过身,离开了偏厅。 扬州城内发生了刺客刺杀贾诩一事,王赲为摆脱干系,正忙着调查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而洛阳城外的田野中,刘辩则双手叉腰,挺直着身板,凝望着一片在夕阳照射下,叶片上泛着薄薄橘光的青苗。 田野中,一群群分配到药汁的汉子,正手持陶壶,一边沿着田地往前走,一边往青苗上喷洒着药汁。 一蓬蓬墨色的药汁喷洒在青苗上,汉子们心内生起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生长于乡野,以种地为生,以往只要遭了虫害,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苗或粮食被虫子糟践。 可如今,虫害严重,可他们却在遵循着洛阳王的指示,向田间喷洒着足以遏制虫害的药汁。 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民们来说,这乌墨般的药汁,便是他们全家的救命良药。自打药汁推广,并有效杀灭了害虫,乡民们对刘辩的崇敬,便又达到了新的高度。 站在田埂上,望着远处正喷洒药汁的汉子们背影,刘辩脸上浮现出了近来难得露出的笑容。 夕阳的光辉照射在他的面庞上,使得他看起来红光满面,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奕奕神采。 在刘辩身后,站着一身戎装的管青。 与刘辩一样,望着田野中虽说被虫子啃的豁豁牙牙却重新焕发起蓬勃生机的青苗,管青的脸上,也满满的都是喜色。 “殿下的法子果真管用!”望着被夕阳镀上了一层薄薄橘光的青苗,管青面带微笑,对站在身前的刘辩说道:“若非殿下,今年恐怕百姓们又要苦上一年!” “也是本王无用!”让管青没有想到的,是刘辩并没有因为挽救了青苗而沾沾自喜,他扭过头看了管青一眼,很淡然的说道:“洛阳一地,府库空空,若是欠收,恐怕赈灾的粮草都拿不出。本王若是不在田间多花费些心力,待到百姓和将士们真个没了粮食果腹,本王又该对他们说些甚么?” 第557章 羽林 虎贲缺的是什么 夕阳斜下,半轮橘色的残阳,落到了地平线以下。 橘色的光晕铺满大地,在薄薄的橘色中,隐隐的透出几分夜晚即将来临的清冷。 骑着雪白的战马,于田间小路上,刘辩策马奔腾。管青和一队龙骑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天色落暮,洛阳城内的居民多已回到家中,就连白天在路边上摆摊的商贩,也都收了生意,各自回家,只有路两侧的一些店铺,还都敞开着大门,不过许多店铺也是开始忙着打烊。 领着管青和一队龙骑卫进了洛阳城,刚奔过两条街道,刘辩突然勒住了马,扭头朝侧旁的一条街道望了过去。 刘辩勒马,完全没有征兆。 跟在他身后的管青收马不及,险些一头撞在他的身后。 “怎了?”勒住战马,立于刘辩身后,管青向刘辩小声问了一句。 扭头看着侧旁的街道,刘辩支楞起耳朵,对管青说道:“青儿你听!” 学着刘辩的样,仔细聆听着侧旁街道可能传来的声响,管青起初什么也没听到,可听了片刻,她隐隐的好像确实也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响。 那声音就犹如有重物敲砸着地面,发出好似地震般的沉闷响声。 不过由于离的太远,那声音有些若即若离,听的并不真切。 隐隐听到响声,管青扭过头,满脸狐疑的望着刘辩,嘴巴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问出口。 “过去看看!”一勒缰绳,刘辩调转战马,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朝着侧旁的街道奔了过去。 管青等人见他调转方向,朝着侧旁的街道奔去,也是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马蹄踏在青石路面上,起初还能遮掩住远处传来的响声。不过渐渐的,离传来响声的地方越来越近,就连沉重的马蹄声,也是遮掩不住那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好像是脚步声!”跟在刘辩身后,策马疾走,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管青下意识的向刘辩喊了一声。 听到管青的喊声,刘辩并没说话,只是双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催促着战马,又加快了许多速度。 离发出响声的地方越近,刘辩等人听着那声音就越是清晰。 渐渐的,刘辩已是看清,传来响声的地方,竟然是高顺训练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军营。 望见军营,骑马疾走的刘辩扭头朝身后的管青看了一眼,对管青喊道:“好似是高将军还在练兵,我等前去看看!” “诺!”管青应了一声,策马跟着刘辩,朝训练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军营方向奔去。 众人到了军营前,两名守卫军营大门的羽林卫,本想上前拦阻,见来的是刘辩,赶忙撤步站到一旁,抱拳躬身,向他行礼而立。 骑着马,朝那两名羽林卫点了下头,刘辩放缓了速度,领着众人,犹如信步闲游般进入军营。 训练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军营,分为里外两进。 外面的军营,是二卫将士歇息的营房,在空地上,有着许多刘辩设计建造的单杠、双杠。 除此之外,外侧军营的角落中,还建造着一溜排的木制小房。 小房周遭开着许多窗口,保证屋内通风和光照。 只是朝那小房看上一眼,刘辩就晓得,那是几乎每座洛阳军军营内都建造着的健身房。 房内摆放着专程找寻铁匠打造的杠铃、哑铃。 铁质的健身设施,要比石制的体积小,而且抓握方便,更适合将士们训练使用。 也正是因此,刘辩才会下令让各个军营都建造同等规模的健身房。 巨大的响声是从内侧军营传出,刘辩一边骑着马缓辔前行,一边观望着外侧的军营。 外侧军营空荡荡的,除了守着牙门的两名羽林卫,再没有一个官兵,整座军营就好似突然被人清空了似得。 晓得二卫将士都在内侧军营,刘辩并没有对外部军营的空旷感到奇怪。 前往军营的路上,残阳已是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下,一轮明晃晃的月亮,也是早已爬上了树梢。 月光铺洒在军营内,给军营镀上了一层如同水波般的银光,若不是内侧军营传来一阵阵巨大的轰响,这军营定会成为情侣幽会最为浪漫的静谧所在之一。 到了内侧军营门外,几名羽林卫正要拦阻刘辩的去路,一见骑着白马的是刘辩,便如同牙门处的那两名羽林卫一般,赶忙撤步站到了一旁,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 领着管青等人刚进内侧军营,那震天的轰响便止歇了下来,刘辩清楚的听到军营内传出了高顺的声音。 “将士们!”内侧军营的高台上,全身披挂整齐的高顺,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在高台上来回踱了两圈,向在场的近万名羽林卫和虎贲卫喊道:“子龙将军领兵前往左冯翊,吕温候领军前往淮南。你等可想与他们麾下将士一般,前往沙场之上,为殿下建功?” “想!”高顺的喊声刚落,近万名羽林卫和虎贲卫就齐齐举起了手中兵刃,高声应了一句。 将士们的喊声豪迈而雄浑,这喊声刺透了夜幕,整座军营都好似在他们的喊声震颤着。 驻马立于内侧军营入门处,刘辩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静静的聆听着站在高台上的高顺向羽林卫和虎贲卫的将士们喊些什么。 “将士们可晓得,你等因何被留在洛阳训练,而不被派往战场,与敌人厮杀?”待到将士们的喊声落下,高顺又扯开嗓门,向在场的二卫将士高声问了一句。 被高顺这么一问,军营内的所有二卫将士全都沉默了。 这个问题,正是他们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的。 若论战斗力,寻常的洛阳军主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两支队伍的对手。虽然眼下他们还没达到刘辩期待的精锐程度,可在战场上,却也是足以杀出洛阳军的威风。 高顺这句话问出口,所有将士们都没有说话,军营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你等不晓得,那么本将军告诉你等!”借着月色,环顾着军营内的将士们,沉默了片刻,高顺才接着喊道:“殿下是要你等成为一支精锐中的精锐,是要你等一旦上了战场,所向披靡,无坚不破!” “可是……”高顺这句话刚落音,列起整齐队伍的二卫之中,便有一个质疑的声音飘了出来:“我等只是这样训练,却没机会上战场,如何无坚不破?” “对殿下来说,你等都是最为宝贵的勇士!”扭头凝视着传出声音的方向,高顺双手抱拳,朝虚空中拱了拱,对在场的二卫官兵们喊道:“自从有了洛阳军,大军便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你等也曾参加过数次大战,也曾与敌人浴血搏杀!你等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的勇士!” 再次扭头环顾着众人,不等将士之中有人说话,高顺就接着说道:“你等缺的并不是勇气,并不是直面鲜血的豪情!以往的战斗,已经证明,你等都是铁铮铮的汉子!” 所有的将士全都笔直挺立着身板,一双双眼睛凝视着高台上站着的高顺,在高顺话音落下后,军营内除了掠过的晚风发出“呼呼”的轻响,再没有别的声音。 驻马立于军营门内,刘辩同样望着高顺站立的高台。 从他驻马而立的位置,能清楚的看到高台上的高顺,可高顺想要看到他,却由于视角的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 “你等缺少的,只是协同作战和单兵厮杀能力!”先是夸赞了一番在场的将士们,接着高顺的打击便脱口而出:“若是眼下将你等送到与匈奴或与淮南军厮杀的战场上,虽说也是可以让敌军叹为观止,但要一举摧毁敌军的胆气,还是差了些火候。” 连日训练羽林卫和虎贲卫,二卫将士对高顺,已是打心眼内的佩服。 若是这番话由别的将军说出,在场的将士们必定会是一片唏嘘,可话是从高顺口中说出,校场内除了宁静,剩下的也只有宁静。 每一个二卫将士的眼睛,都死死的凝视着高台上的高顺,从他们眼神中闪烁着的神采,能够看出,他们对能够重上战场,充满了期待。 战争是许多人的噩梦,可对于习惯了战场厮杀的勇士来说,若是没了战争,他们反倒会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军营内列着整齐队形的羽林卫和虎贲卫将士,个个都是曾在沙场上取过敌军首级的勇士,让他们整日在后方训练,听着前方传来昔日同泽的捷报,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 “好生练兵,若是你等练兵有所成!两月之后,本将军定当恳请殿下,要你等出战!”环顾着在场的将士们,高顺最后扯开嗓门,高喊了一声。 待到高顺这一嗓子喊过,刘辩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高台奔了过去。 完全没有想到刘辩会突然出现的高顺和在场的将士们,见刘辩策马来到高台下,一个个全都愣在了那里。 军营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还是高顺最先反应过来,站在高台上,连忙抱拳躬身,向刘辩喊道:“殿下来此,末将有失远迎,实乃罪该万死!” “殿下威武!”高顺的喊声提醒了所有在场的将士们,将士们齐齐半跪在地上,向刘辩发出了一声雄浑的呐喊。 第558章 可是欺我不敢动兵 策马到了军营高台旁,刘辩翻身跳下马背,跨步跳上高台。 立于高台上的高顺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面朝刘辩见礼,校场上的洛阳军羽林、虎贲二卫将士,则都面向刘辩,齐刷刷的半跪在地上。 月儿在校场上铺洒了一层薄薄的银光,羽林卫头顶那通红的羽毛,在月色下,呈现着墨红的色泽。而虎贲卫那雪白的翎毛,则像一片片飘飞的雪花,在夜色中随风飘舞。 向高顺点了下头,刘辩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朝半跪在地上的近万名二卫将士虚抬了一下,对将士们说道:“将士们快快请起。” 半跪着的将士们,在刘辩说出让他们起身后,齐齐喊了声“谢殿下”,纷纷站了起来。 待到二卫将士们起身,他们那一双双充满渴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刘辩,眸子中都闪烁着期冀的神采。 环顾着校场上的二卫将士,刘辩先是微微一笑,随后向将士们喊道:“方才高将军之言,本王已是听得真真切切!” 刘辩提及高顺刚才说的话,所有二卫将士的眸子都是一亮,望着他的时候目光中期冀的神色越发炽热。 高顺方才对将士们说过,只要他们训练有成,定会呈禀刘辩,为他们请战,如今洛阳王亲自来到此处,若是从洛阳王的口中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将士们重上战场,便不再是个空等的希望。 “高将军所言不差!”从将士们的目光中看出了对战场的怀念和对杀敌的渴盼,刘辩先是扭头看了高顺一眼,随后对在场的官兵们喊道:“本王要你等跟随高将军训练杀敌技能,便是期盼着,将来你等上了战场,能一战使敌胆寒!” 刘辩刚一开口,便印证了高顺刚才说的话,在场的二卫将士,对高顺自是又多了几分信服,许多人甚至下意识的将视线转到了高顺身上。 负责训练最为精锐的羽林、虎贲二卫,而且刘辩从不对高顺拆台,所有的事务全都交于他一手负责,若是换做其他将军,或许早已志得意满,有些飘飘然了。 可高顺却与其他人不同,当刘辩印证了他方才说的话,无形中将他再次抽到一个新的高度时,高顺只是低着头,满怀恭谨的立于刘辩身后,神色中并没有浮现出半分轻浮和得意。 扭头看了一眼恭谨立于一侧的高顺,刘辩的嘴角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笑意,接着对在场的将士们说道:“本王之所以来到此处,便是因方才听到你等练兵,将动静弄的山响。这洛阳城,恐怕都是要被你等给震的坍塌了!” “哈哈!”刘辩的这句话刚一出口,在场的将士们便有许多人附和着笑了起来。 “很好!”朝将士们点了点头,刘辩的语气突然转为斩钉截铁的决然,脸上的笑容也敛了起来,对将士们说道:“本王要的便是你等这样!只是眼下匈奴犯境,南边袁术也在虎视眈眈,本王没有时间等你们两个月!本王只能给你们一个月,一个月后,你等便要再次上阵杀敌!在这一个月中,你等可有信心练成一支钢铁雄师?” “有!”听说一个月后就能再次上阵杀敌,所有二卫将士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欣喜的神色,赶忙齐声应了。 “日前子龙将军引领五百铁骑,暗度白水河,奇袭正在掠杀百姓的匈奴,斩首千余级!”待到在场的官兵们喊声落下,刘辩环顾着月色中那一张张刚毅而又果敢的脸,以异常低沉的声音向他们说道:“匈奴人进了中原,屠戮城池,掠杀平民,所过之处男女老幼无不受其戕害!我大汉子民,倒于匈奴屠刀下不计其数!身为大汉官军,面对外侮,我等当拔剑而起!决不可任由匈奴人在我大汉疆土之上,恣意妄为!” 刘辩的这番话,说的是沉重且压抑,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胸腔内都好似奔涌起一股热流,想到那些被匈奴人屠杀的平民,官兵们恨不得立刻跨马扬鞭,冲上战场,与匈奴人厮杀。 “誓杀匈奴!扬我汉威!”立于刘辩身后,高顺高高举起拳头,向所有官兵发出了一声呐喊。 “誓杀匈奴!扬我汉威!”近万名官兵紧跟着高顺,将手臂高高举起,发出了雄浑的呐喊。 “壮士百战披金甲,不破匈奴誓不还!”一把抽出长剑,刘辩将长剑高高举起,向将士们喊出了一句他临时改编了的诗句。 当刘辩喊出这句诗之后,所有将士全被他的情绪感召,也都纷纷将手中兵刃高高举起,齐声呐喊着:“不破匈奴誓不还!” “殿下!”待到将士们呐喊声落下,高顺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一月之内,末将定然训得将士们上阵杀敌可使敌军闻风丧胆!” “本王要的不只是你们能上阵杀敌!”高顺的话音刚落,刘辩就微微一笑,扭头看着高顺,对他同样也是对在场的所有将士高声说道:“本王是要你们纵横北疆,杀入匈奴腹地,要他们也晓得,被人杀进王庭,是种怎样的滋味!” “寇可往,我亦可往!”脸颊微微抽搐着,刘辩的神情陡然间变的狰狞且可怕,他咬着牙,对所有将士说道:“匈奴人杀我们的孩子,抢我们的女人,屠戮我们的父老。我们也要杀进他们的家园,不过将士们须谨记,我们不像他们一样,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畜生,我们不会将屠刀举向无罪的孩童和孱弱的老人!可我们却能杀他们的男人,能抢他们的女人,能让他们尝到刻骨铭心的疼痛!将他们从河套赶出去!” “将匈奴人赶出河套!”当刘辩这番话落下,将士们再次发出了齐声的呐喊。 刘辩的到来,犹如给了连日辛苦训练,却不晓得何时才能返回战场的二卫将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 将士们的训练强度和热情,自此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骑射、步战,全都是二卫将士训练的主要科目,两支纵横沙场,久立不败之地的威武雄师,正在高顺的训练下,逐步成长。 当夜幕渐渐消散,清晨的第一抹晨曦铺洒在大地上,距洛阳千里之遥的扬州城内,一队数十人的队伍,正缓慢的朝着袁术的将军府行去。 街市上犹如往日一般热闹,城内的平民各自忙着营生,并没有人知晓,就在他们经营着平淡的生活时,整个淮南地界,都在被战争的阴云笼罩。 引领数十名卫士,在王柳的陪同下,贾诩也正心急火燎的赶往袁术的府邸。 吕布的大军已经开到了寿春边界,只要再向前推进一些,便可进入淮南腹地。 镇守边界的淮南军不敢怠慢,也早已做好了迎战准备,只要袁术稍有一念之差,洛阳军与淮南军之间的战争,便不可避免。 如此形势,贾诩很是清楚,只要他稍稍多耽搁些时日,或者袁术多迟疑几分,战争便可能一触即发。 领着队伍,赶到将军府,贾诩才翻身跳下马背,一名将军府的仆从便迎了出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袁公等候将军,已是许久!” “呃!”从那仆从口中得知袁术也在等他,贾诩先是眼睑向下搭眯了一下,随后便对那仆从说道:“请头前引路!” “诺!”仆从躬身应了一声,侧身站到一旁,朝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贾诩说道:“中郎请!” 进了将军府,贾诩在仆从的引领下,径直朝后园走去,王柳、黄胜,以及随他前来的洛阳军卫士们,则都立于前院中等候着他。 立于将军府前院,王柳眉头微微拧着,环顾着院落内的布局。 她与王榛来到洛阳,为的便是刺杀袁术,却没想到,竟会有一日站在袁术府宅的外院,而没机会对袁术下手。 在仆从的引领下,贾诩匆匆进了将军府后园,还没走到后园偏厅,他便看到袁术双手背在身后,早已立于偏厅门前等候着他。 “袁公!”见袁术站在偏厅门前,贾诩快步走上前去,抱拳躬身,向袁术行了一礼。 “中郎!”袁术并没有给贾诩回礼,而是眉头紧紧的拧着,眸子中带着几分狠戾的瞪着他,语气森冷的说道:“吕布大军推进到寿春城外,不知中郎可否晓得?” “昨日夜间倒是听闻了!”放下抱起的双拳,贾诩直起身子,与袁术对视着说道:“想来是殿下连日不见王榛回返,心内等的焦躁,便令大军推进,以表迎回王榛之决心!” “哼!”贾诩的话刚落音,袁术就一甩袍袖,冷哼了一声,对他说道:“洛阳王莫非欺我袁术不敢打仗!” “非是如此!”见袁术动怒,贾诩赶忙再次抱拳,躬身对他说道:“王榛乃是洛阳王身边之人,来到扬州,不过是游玩山水,于袁公无害。袁公却将其扣押于监牢之内,洛阳王若是不出兵讨回公道,日后又如何向麾下交代?” 先是向袁术提了一问,不等袁术说话,贾诩便接着说道:“若是此事真个闹将起来,洛阳王可得个庇护麾下的美名,而袁公却会多个与汉室为敌的恶名!下僚窃为袁公不值!” 第559章 下了诛杀令 贾诩的一番话,把袁术说的愣了一愣,可袁术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半点舒缓,反倒是向贾诩问了一句:“如今势成骑虎,若某将那王榛放了,恐怕天下人会耻笑于某……” “袁公只是受小人蛊惑!”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贾诩面带笑容,对袁术说道:“所行只是乃是小人于暗中操持,与袁公何干?若袁公及时制止,天下人又如何会耻笑袁公?” 与刘辩作对,在袁术的称霸计划中,早已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曾经派人前去刺杀刘辩,事败之后,袁术也做好了向洛阳军发起战争的打算。扣押王榛,追缉王柳,在城内大肆搜捕从未露面却一定已经到了扬州的邓展,早成了袁术计划中的一环。 他只是没有想到,在王榛被扣押之后,刘辩并不是暴怒到立刻发兵攻打淮南,而是将贾诩派到扬州,与他商谈释放王榛。 更让他无奈加愤怒的,是贾诩在扬州城内,竟会遭遇刺杀。如此一来,若是再与刘辩反目,恐怕天下诸侯对他用兵,也是多了几分名目。 以刘辩占据幽州,却把幽州让给袁绍的做风,恐怕一旦对淮南用兵,群起响应的诸侯绝不在少数。 刘辩是礼数用尽,而且眼下形势,对袁术十分不利!若再不将王榛释放,恐怕洛阳军真个对淮南动武,袁术最终也难免落个兵败身死。 看着站在面前的贾诩,袁术紧紧的蹙着眉头,并没有回应贾诩所说的话,而像是陷入了沉思。 “袁公!”见袁术没有说话,贾诩抬头望着他,言辞很是恳切的对他说道:“淮南军兵精马壮,于沙场之上所向披靡,且淮南一带物产丰饶,即便支撑十多年战事,也是不会伤筋动骨。可袁公有未想过,一旦与洛阳王开战,天下英雄,将会站于何人之旁?” 被贾诩这么一问,袁术才怔了一下。 贾诩这句话,恰好问到了他一直都存有的心病上。 刘辩乃是汉室宗族,而且还是汉灵帝的嫡亲子嗣。早先与刘辩为敌的董卓、公孙瓒,相继兵败身死,每次讨伐刘辩的敌人,都会有诸侯参与。 眼下刘辩正是如日中天,袁绍、曹操之流,也都附庸其后。虽说和袁绍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可袁绍出身庶子,嫡子出生的袁术,向来看不起他,兄弟俩之间的关系,也如同水火一般。 若是袁术同刘辩开战,才把刘协接到许昌的曹操或许还不会参战,那河北袁绍却是绝对会与刘辩站在同一战线,向淮南发起讨伐。 脑海中权衡了一下力量对比,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可联合的诸侯,袁术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贾诩说道:“某即刻下令,将王榛姑娘放回!” “多谢袁公!”袁术终于松口将王榛释放,贾诩赶忙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道了声谢。 在监牢中关了数日,虽是有孙策于暗中照应,王榛却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是贾诩遇刺的当晚,王赲亲自带人审问王榛,把她打的是遍体鳞伤,浑身几乎找不到一处好皮子。 面对拷打,王榛硬是咬牙撑了过来。 跟着贾诩回到了下处,满身污垢的王榛,最先想到的,并不是好生歇息,找个医士为她医治伤处,而是先洗个热水澡,将浑身的污垢洗去。 生为姐姐,见王榛浑身的衣衫都被血渍浸透,紫黑色的血污凝固在衣衫上,浑身都是污秽,与来到扬州时,几乎是判若俩人,心内也是一阵阵抽抽着的疼痛。 贾诩吩咐仆从,为王榛打了热水,原本应是由婢女服侍,可王柳说什么都要亲自去为王榛洗涮,婢女便只能做些送送干爽衣衫、添加热水的活计。 小小的洗浴房内,摆放着一只大大的木桶。木桶内的热水,冒着蒸腾的雾气,整间房内,都弥漫着如同浓雾般的蒸汽。 走进屋内,迎面便会扑来一阵热浪,可王榛在进房的时候,却并没有因热浪扑来而感到半点不适,反倒是好像很享受的深深吸了口潮湿的蒸汽。 跟在王榛身后进了小屋的王柳,见王榛吸蒸汽时都是一脸的陶醉,晓得她吃了许多苦头,对王榛更是多了几分心疼。 “姐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潮湿的蒸汽,王榛扭头朝身后站着的王柳看了一眼,勉强向她挤出了个满是疲惫的笑容,嗓音沙哑着说道:“我自家会洗,你且去歇着吧。” “你我乃是姐妹!”站在王榛身后,王柳朝她露出了个带着歉意和苦楚的笑容,轻声对她说道:“当日若非我留下你一人独自面对淮南军……” “无非是多个人受苦而已!”不等王柳把话说完,王榛就沙哑着嗓子,微微一笑,转过身朝木桶走了过去。 站在木桶旁,王榛想要抬手去脱身上的衣衫,可衣衫已被血渍凝固,有些地方甚至牵连着皮肉,只要稍稍用力动上一下,便会牵动伤口,使得王榛下意识的发出“嘶”的一声痛吟。 见王榛脱衣都很是困难,王柳连忙跨步走到她身旁,帮着她轻轻的剥开衣衫。 衣衫慢慢褪去,王榛那昔日光洁的肌肤,眼下却是一片狼藉。 雪白的脊梁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伤痕,就连饱满的****上,都留下了几条艳红的血痕。 “这……”帮着王榛轻轻褪下上衣,把上衣随手丢在地上,王柳心疼的伸手托扶住王榛一只横埂着三四条伤痕的****,轻声向她问了一句:“他们是如何对你,竟会伤重如此?” 柔软的****被王柳捧在手中,王榛先是低头朝胸口上的伤痕看了一眼,随后便轻轻拨开王柳的手掌,轻声说道:“姐姐这是摸的哪里……” “你我都是女儿家,何须介意这些!”没有理会王榛的羞涩,王柳走到木桶旁,伸手在水中探了探,对王榛说道:“水温正好,可以洗了。只是留意着伤口,莫要泡的太久。” “晓得了!”已是将浑身衣衫悉数剥去,全身不着一寸纱的王榛,轻轻抬起脚,踏上了木桶旁的木制阶梯。 由于要保持屋内蒸汽不太快外溢,整间小屋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口。 窗口透进的昏蒙光线,并不能将整间屋子都给照亮,正是因此,屋内还摆放着两支烛台,每根烛台上分别点着四支白烛。 白烛燃烧,跳蹿的星点火光在房间内弥漫着的蒸汽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木质台阶只有三层,赤条条的王榛上了台阶,迈开修长的**,跨过木桶的边缘。 虽说遭受了不小的折磨,可王榛那两条修长的**却依然结实、健美,在烛光的映射下,除伤口之外,其余地方的皮肤,依旧泛着莹润如玉的光泽。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王榛迈过了木桶,站在了盛满了热水的桶中。 木桶很大,不过也只是有着齐她大腿根部的高度。 站在水中,那两瓣臀儿,在水波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光洁如玉,让人看上一眼,便想伸手去感受一下那光滑的柔顺。 从桶边取过麻布,王榛将麻布放在水中浸透,一点一点的擦拭着身子。 麻布比不得后世才传入中原的棉布,麻布质料粗糙,擦在身上,摩擦感很强,王榛又浑身是伤,每当麻布从她身上的伤口擦过,她都会紧紧抿着嘴唇,下意识的轻轻皱一皱眉头。 站在桶外,王柳也从一旁取过另一块麻布,帮着王榛轻轻擦拭后背。 王榛的脊背上,一道道的横埂着触目惊心的伤痕,每擦到那些伤痕,王柳便不敢多用力气,生怕弄疼了王榛。 “妹妹身上如此多的伤痕,若是将来留了疤痂,姐姐如何心安!”轻柔的帮王榛擦拭着身体,王柳轻叹了一声,幽幽的说了句:“都怨姐姐,当日不听殿下劝阻……” “姐姐不必如此!”王柳的话还没有说完,王榛就打断了她的话头,以十分淡然的语气说道:“女子身子好看,不过是为了取悦男人。当今世上,能让妹妹动心的男人,恐怕尚未出现!即便身上留了疤痕,也是无妨!” 王榛不说话还好,她这么一说,虽是想要开解王柳,可话听在王柳耳中,却是让王柳感到心底一阵阵的不舒服。 不晓得该再说些什么,王柳只是轻叹了一声,帮着王榛继续擦洗伤口,却再没多言语半句。 贾诩从监牢接回了王榛,城内的一间民宅中,邓展双手负于身后,正环顾着站在他面前的九条汉子。 “中郎暗中联合王柳将军,做出遇刺一事,我等虽是有个兄弟负伤,却也是救出了王榛将军。”环顾着站在面前的九个汉子,邓展语气中带着歉意的朝汉子们一拱手,对他们说道:“兄弟们随同本将军来到扬州,好日子是一天没有过上,却每日要躲避淮南军追捕,尤其是受伤的兄弟,假扮刺客,此事若要殿下晓得,恐怕本将军和中郎都吃罪不起!本将军对不住兄弟们!” “我等不说,将军不说,殿下自是不晓得!”邓展的话音刚落,一个汉子就抬脚向前一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将军有事,只管吩咐,但凡我等能够做到,即便丧身殒命,也是在所不惜!” “王榛将军已然救出!”朝那汉子点了下头,邓展的视线在面前众人的脸上游移了一圈,才对众人说道:“殿下早先曾下过诛杀令,即日起,你等密切留意王赲,诛杀了此人,我等好早日回返洛阳!” 第560章 究竟谁才是小人 春的步伐太过匆匆,当杨柳抽出的嫩芽渐渐生长成为一片片狭长的柳叶,当嫩绿的小草叶片上多了些许墨色,初夏悄然的接替了春的存在,将大地拢入它的怀中。 王柳和王榛当日被淮南军围捕的庭院中,一个身影伫立在第二进院落的石像前。 他微微仰起脸,望着那尊石像,脸颊上竟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 若是此时王柳和王榛站在这里,定然不会相信她们自己的眼睛。 立于雕像前的默然流泪的,竟然会是王赲! 仰脸望着雕像,王赲脸颊上挂着泪痕,嘴唇翕动着,也不晓得他在念叨着什么。 就在他望着雕像默然垂泪时,一个年老的仆妇提着一只装了半桶水的木桶,吃力的从第一进院落走了进来。 那仆妇年岁已是很高,看样子至少也有六十岁开外。 汉末时期,生活条件比不得两千年后,人衰老的都是很快。到了六十岁,已是过了花甲之年,行动迟缓自是不消说,就连听觉和视觉也都迟钝了许多。 提着水桶,从王赲身旁走过,老仆妇佝偻着腰,一步一颤的向前蹭着。 “红姐!”当老仆妇走过去五六步之后,王赲眸子陡然一亮,赶忙向她的背影唤了一声。 听到王赲的这声呼唤,那老仆妇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慢慢的止住脚步,扭头看向王赲。 半眯着昏花的老眼,看着王赲,老仆妇以苍老到沙哑的嗓音向王赲问道:“先生何人?好似一生都没人再叫过我红姐!” “果真是红姐!”老仆妇承认了身份,王赲赶忙跨步上前,伸手接过她提着的水桶,轻轻放在一旁,拉起红姐那双苍老的只剩下骨头和皱巴巴干皮的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满脸凄怆的神色,向红姐问道:“不过二十年,红姐如何落到如此境地?” “作孽太多!”佝偻着腰,仰脸望着王赲,红姐半眯着眼睛,长叹了一声,对王赲说道:“当年将许多好人家的姑娘推进火坑,临老了,这都是报应!” 红姐的话好似触动了王赲内心最薄弱的软处,他身子微微一颤,握着红姐双手的那双手,也下意识的抖了一抖。 “你是……?”感觉到王赲身体略微的有了些许变化,红姐先是仰脸望着他,随后扭头朝不远处的石像看了一眼,向王赲问道:“当年那个时常来找玉娘的小后生?” “正是!”见红姐认出了他,王赲心头不免涌起一股暖流,握着红姐的手,对她说道:“可惜玉娘已经不在人世……” “啊?”得知玉娘不在人世,红姐先是轻轻的惊呼了一声,随即便又从容了下来,以沙哑的嗓音对王赲说道:“玉娘一生受了不少苦,她走了,也许对她是件好事……” “好事……”提及玉娘的离世,王赲放开红姐的手,将脸庞高高仰起,两行泪珠已是又顺着脸颊滚落。 他的喉结动了几动,任由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过了许久,才如同疯了一般咆哮了起来:“王越!还我玉娘!” 这声咆哮,刺破了院落内的宁静,许多正在此处****的玩客,也在远远听到这声咆哮后,吃了一惊,纷纷跑向通往第二进庭院的门口,朝着站在雕像旁的王赲张望。 完全没想到方才还面色和善的王赲,突然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嗜血的狰狞。 受了惊吓的红姐向后退了几步,顾不得去提水桶,迈开老迈的双腿,惊慌失措的朝着第三进院落走去。 “父亲因何得罪了你?”王赲正仰着脸,望着湛蓝的天空,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一个甜美的女声从他身后飘来。 “你们可知玉娘是什么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女声,王赲没有回头,只是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向从身后缓步走过来的两个人问道:“又可知她因何而死?” 出现在王赲身后的,正王柳和王榛,向王赲问话的,正是二人中的姐姐王柳。走向王赲时,她们面色铁青,尤其是脸上还带着几道皮鞭留下的伤痕的王榛,更是怒容难掩。 “我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她因何而死!”一边走向王赲,王榛一边冷声应了王赲的话,一边以及其冰冷的语气对他说道:“不过我们却知道,今天你要死了!” “二十年前我就该死了!”低下头,将视线投在那尊石像上,王赲苦笑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去看王柳和王榛,语调平静的说道:“今日我不妨告诉你等,这座雕像便是你们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王赲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王柳和王榛都是一愣,齐齐止住了脚步,彼此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眸子中,都看出了满满的疑惑。 “当初王越不过是个寻常剑客,虽说剑术高绝,却始终不得志!”望着雕像,王赲好似在述说着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故事,语气是平静的超出寻常:“后来他结识了窦武之侄窦绍,为攀附富贵,他将你们的娘亲玉娘送给窦绍淫亵。玉娘不堪其辱,在回家之后自杀身死!而王越,却成功的跻身朝堂,最终成就了一朝帝师!” “你果真以为王越将你丢在朝中,是为了你二人可以全活?”刚说完故事,王赲猛然转身,瞪着脸上还残留着伤痕的王榛,冷声对她说道:“他之所以将你留在皇宫,乃是想将你送于权贵,日后再回到朝堂!” “至于你!”说完王榛,王赲的眼睛又瞟向了一旁的王柳,脸上漾起了一抹苦笑,对王柳说道:“或许是你生的太像玉娘,而且身子骨也弱,他才有了些怜悯之心,将你留于身旁!” “胡说!”听了王赲讲述的故事,王柳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怒声向他喝到:“父亲断然不是如你一般的小人!” “我是小人!”被王柳骂做小人,王赲不仅不恼,反倒脸上堆满了笑容,对姐妹二人说道:“可我这小人,也是拜你们父亲所赐!若非我是小人,恐怕当年早已如玉娘一般死于非命!” “自从玉娘做了嫂嫂,我敬她爱她,如同母亲一般看待她!”咆哮了一声之后,王赲再次仰起脸,脸上竟挂满了沉浸于回忆中的甜蜜笑容,幽幽的说道:“她为我纳的最后一双布鞋,我始终带在身上,从未舍得穿过。她为我煮的最后一捧粟米,如今也在我的怀中,即便快要饿死,也从没舍得吃上一口!她对我这个小叔,就犹如亲生儿子一般,纵然王越是我的亲生哥哥,他害死了玉娘,我也绝不答应!” “可惜我太弱!”缓缓的低下头,再次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王柳和王榛,王赲的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接着对她们说道:“我想过杀死王越,为玉娘报仇。可我做不到,王越太强!强到我只能仰视,却根本近身不得!” 在王赲说这番话的时候,除了王柳和王榛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第一进院落的入口处,邓展也领着九名穿着百姓深衣的龙骑卫远远凝视着他。 虽然距离很远,邓展却还是能依稀听清王赲说的那些话。 与王越也算是故交,对王越多少有点了解。邓展只晓得王越为了攀附富贵,确实是少了几分剑客应有的血性。 可他却从来没敢想过,王越竟然还会做出这些事来。 “你们必须死!”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脚面,王赲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待到他重新抬起头,他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咬着牙对王柳和王榛咆哮道:“虽说你们是玉娘的女儿,可你们的身体里,却流着王越的血!我要杀死你们,让王越从此在世间再无后人!” “丧心病狂!”听了王赲所说的往事,原本对他已是产生了些许同情的邓展,在王赲发出这声咆哮之后,嘴唇动了动,咕哝出了这么一句。 不过他并没有上前帮助王柳和王榛,王赲一直在暗中对姐妹俩下狠手,无论从哪方面的道理来说,都该由姐妹俩亲自处置才是。 “死吧!”与脸颊剧烈抽搐的王柳相比,反倒是当年被王越留在皇宫里的王榛更为坦然一些,当王赲发出这声咆哮,她只是微微撇了下嘴,冷声说出了这么两个字,便一把抽出长剑,朝王赲蹿了过去。 王榛的剑术虽是很高,可她与王赲也不过是在伯仲之间。见王榛冲了上去,王柳不敢怠慢,也赶忙拔出长剑,迎着王赲纵身蹿上。 姐妹俩一前一后冲了上来,王赲哪敢有丝毫怠慢,赶忙拔剑。 他的长剑刚刚出鞘,一道银光已是朝着他的大腿削了过来。 银光闪过,王赲连忙将长剑朝下一插,硬生生的挡住了袭向他大腿的一剑。 可就在这同时,另一柄剑却以更快的速度削向了他的咽喉。 剑光划过,王赲喉头处被削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随着喉咙处喷涌出的血泉,王赲两眼圆睁,手中的长剑缓缓掉落在地上,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杀死了王赲,王柳扭头看着那尊她第一次见到,便觉着似曾相识的雕像。 就在她默默望着雕像时,已经将长剑插入剑鞘的王榛走到她身旁,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语调很是平静的说道:“贼人已死,我二人也该回洛阳了!” 第561章 汉人狡猾的很 王赲伏诛半个月后,洛阳王府后园的湖边。 微风拂过湖面,清凌凌的湖面被风儿吹的打起了褶皱,就犹如一匹被人抖动着的丝缎,泛着如同丝帛般顺滑的光泽。 刘辩站在湖边,眺望着湖心粼粼碧波,脸上连半点表情也没有,只是一双眸子里闪动着些许悲天悯人的情愫。 管青站在他左侧后方,一手按着剑柄,视线也落在远处的湖面上。从她的眼神中,也能看出几分悲悯和怜惜。 在刘辩右侧抱拳躬身而立的,正是潜入淮南,亲眼看着王柳、王榛诛杀王赲的邓展。 “这么说,那王赲如此,竟是为了曾经待他有如亲生的玉娘?”沉默了许久,刘辩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脸上依旧是没有半点表情,不过说话时语气中却透着些许悲悯:“若是如此,那王赲也是个可怜之人。可恨之人,终有可怜之处!” “末将听说王赲有个儿子,如今年方三岁!还有一房妻室,带着孩子居住于乡野之中。不晓得对王赲所为可有了解!”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邓展微微抬起头,看着刘辩的背影,轻声问道:“可否要斩草除根?” “三岁孩子,晓得些甚么?”刘辩摆了摆手,转过身,对邓展说道:“若是寻到王赲的儿子,给他们母子些钱帛,日后时常接济,不许任何人横加为难!没了王赲,孤儿寡母活于这乱世之中,也是不易!王赲将他们留于乡野,便是不欲他们置身祸事!若说那王赲,倒也算得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本王成全他一场,又待如何?” 刘辩不仅不愿杀了王赲的儿子,反倒让邓展在找到他之后,时常给予接济,使得邓展心头一震,连忙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对刘辩说道:“殿下仁德,末将唐突了!” “邓将军且去忙吧!”再次摆了摆手,刘辩轻声向邓展吩咐了一句。 待到邓展转身离去,立于刘辩左侧后方的管青向前一步,小声对刘辩说道:“淮南之事已解,安阳公主昨日曾向青儿询问,可否允许吕奉先班师返回洛阳?” “本王即将北征,如何可让他回师?”管青原以为淮南的事情暂且解决,刘辩会下令让吕布返回洛阳,却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刘辩就一口否决了让吕布班师的可能性:“让他坐镇淮南,谨防袁术突然北进,方是正途!” 管青愣了愣,一双美眸凝视着刘辩,却并没再说话。 她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淮南那边事情已是暂时落下了帷幕,王赲也已被诛杀,刘辩因何对王赲的遗孀如此大度,却不肯将吕布召回洛阳。 贾诩稳住了淮南袁术,而白水河边,洛阳军和匈奴的对峙还在持续。 这些日子里,匈奴人发起了几次渡河,都被洛阳军驱赶了回去,彼此隔着白水对峙,匈奴人竟是连半步也前进不得。 白水河掀起一朵朵洁白的细浪,“哗哗”的向东流淌,仿佛正向人诉说在在这里发生过的那数场战斗。 赵云手按剑柄,笔直的挺立在河岸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对岸的匈奴阵营。 自从匈奴人进入中原,所过之处没少遭受劫掠,许多妇人被匈奴掠入军营,匈奴人甚至还将更多的妇人和劳力,押送到河套地带。 对中原来说,匈奴是个具有劫掠性的存在,西汉武帝和东汉明帝,之所以对匈奴不采取和亲绥靖政策,而是发起大军讨伐匈奴,便是因为他们看清了匈奴的本质,而且国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和匈奴正面开战并将之击溃。 尤其是东汉明帝,更是将北匈奴驱赶到了西方,留在河套地区的,不过是匈奴人的一支。 许多年来,南匈奴一直臣服于大汉,并非因他们真心臣服,而是他们的实力不济,再没有力量侵入中原。 可如今中原大乱,各方豪强互相攻伐,国力消耗庞大,对匈奴的驾驭,也是有些力不从心,始终对中原有所觊觎的匈奴人便再也坐不住了,以柳奴可能被暗杀为借口,迫不及待的向中原发起了挑衅。 “将军!”正望着河岸对面的匈奴大军,赵云心内盘算着刘辩何时领军前来,大军一举过河,将那十万匈奴兵彻底击溃,张辽跨步来到了他的身后,抱拳对他说道:“匈奴大军连日试图过河,都被我军击溃。可敌军终究人多势众,长此下去,对我军不利!也不晓得殿下何日领军前来!” “方稳住袁术不久,殿下想来还有许多其他事务处置!”望着河岸对面的匈奴大军,赵云语调平淡的对张辽说道:“文远莫要焦躁,我等只要守住白水河岸,终有建功立业之日!” 与赵云一样望着河岸对面的匈奴人,张辽没再说话,不过眸子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杀意。 就在二人望着河岸对面的匈奴大军,不晓何时能发起总攻时,一骑快马从远处奔来,到了二人近前,马背上的骑士翻身跳了下来,朝赵云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对赵云说道:“启禀将军,军师有个锦囊,请将军依计行事,可破匈奴!” 听说军师送来了锦囊,赵云虽是不晓得送锦囊的是哪位军师,却是不敢怠慢,赶忙向那报讯的骑士一摆手,向他问道:“锦囊何在?快交于本将军!” 骑士从怀中掏出一只用淡蓝色绢帛裹成的锦囊,双手捧着,递到了赵云面前。 伸手接过锦囊,赵云飞快的将之解开,简单浏览了一下锦囊内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先前的无奈顿时一扫而空,扭头对一旁的张辽说道:“庞军师送来锦囊,果真是破敌妙计,请文远立刻召集众将,我军要对匈奴人展开全面进攻!” 得知即将向匈奴人展开全面进攻,张辽也是心头一喜,赶忙抱拳应了一声,快步朝着军营走了过去。 赵云得了锦囊,紧锣密鼓的筹备起向匈奴人发起****,而匈奴大军之中,去卑此时过的却不是十分惬意。 匈奴帅帐内,去卑跪坐在首座,帐内两侧,分成两排坐着许多匈奴将军。 “洛阳军扼守白水河,我等难以向前推进半步!”环顾着帐内的将军们,去卑紧紧的拧着眉头,向将军们问道:“长此以往,从中原抢掠的财帛,也是支撑不住大军耗费,众位以为该当如何?” “过河打他娘!”去卑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面相粗鲁的匈奴将军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肉食,一边含混不清的喊道:“中原人都是一群懦夫,我军全线推进,他们肯定早吓的胯下淋尿,哪里还敢阻挡我大匈奴!” 这个匈奴将军的话音刚落,坐在帐内的一群匈奴将军就都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匈奴将军们笑的很是张狂,自从出征以来,他们几乎没有遇见什么像样的抵抗,对中原军队,早已是不看在眼中,只是到了白水河,才遇见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与在坐的匈奴将军们不同,去卑的脸色却是一片凝重。他紧紧的拧着眉头,待到匈奴将军们都笑的爽快了,才开口向他们问道:“众位如此轻视中原人,那请告知本王,该如何渡过这白水河?” 去卑的一句话,就犹如在滚热的火苗上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把匈奴将军们刚刚膨胀起的自大给浇熄了下去。 所有匈奴将军都是面面相觑,就连刚才说要全线冲击,攻破白水河的匈奴将军,也是默然不语,不晓得该如何接这句话。 全线出击,说着容易,可匈奴将军们却也晓得,若是一击不成,洛阳军趁势****,十万大军便会如同十万只羔羊,被洛阳军紧随在身后屠杀。 “赵云曾绕道下游……”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一个匈奴将军才抬头看着去卑,对他说道:“我军何不……?” “绕道下游!”不等那匈奴将军把话说完,去卑就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当日赵云之所以能绕道下游,乃是因他只带了五百轻骑。而且洛阳军大营之中,往来调拨频繁,扰乱了我军视线。如今我军和敌军在白水河沿岸都布下了斥候,绕道下游,谈何容易!” 去卑开口便否决了绕道下游渡河的提议,帐内的匈奴将军们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就在匈奴将军们也是无计可施时,帐外传来了一个匈奴兵的声音:“右贤王,河岸对面汉军不知何故,撤走了所有斥候,并且有向南撤走的迹象!” “哦?”听到帐外匈奴兵所说的话,去卑怔了一下,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眼睛微微眯了眯,并没有立刻下达全军出击的命令,而是向帐外喊了一声:“再探!” 分为两列,坐在帐内的匈奴将军们,得知赵云领军向南撤走,一个个早是喜上眉梢,见去卑并没有立刻下令渡河,许多人脸上不由的现出了疑惑。 “右贤王!”待到帐外报讯的兵士离去,一个匈奴将军站了起来,双手叉着腰,瞪着去卑说道:“汉军撤走,我大匈奴正当趁势追击,右贤王因何稳坐,却不思领军渡河?” “汉人狡猾的紧!”朝那匈奴将军摆了摆手,去卑紧紧的锁着眉头,好似在寻思着什么,对那匈奴将军说道:“他们不似我们大匈奴人,若要打仗便拔刀相向,他们会用诡计,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第562章 止不住的渡河 白水河岸边,洛阳军收起了营帐,正缓慢的向着南方撤退。 他们撤退的速度很慢,以机动性为特长的骑兵,此时竟是要比步兵的速度还缓慢上几分。 领着大军,缓缓向南方撤走,赵云一边走,一边还不时的回头往河岸对面的匈奴阵营张望。 大军撤离白水岸边,对面的匈奴人却是没有半点动静,就好似根本没发现他们正在撤走一般。 “匈奴人何时这般聪明了!”骑马走在赵云身旁,太史慈在回头向河岸对面望了一眼之后,压低了声音对赵云说道:“若是我军撤的太远,军师之计恐怕……” “子义莫要担心!”回过头,望向南方,赵云微微一笑,以同样低的声音对太史慈说道:“匈奴人不比中原豪雄,他们不过是一群靠着两条腿走路的野兽!凭着他们的脑袋,还斗不过庞军师!” “子龙所言不差!”同样微微一笑,太史慈附和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将军!匈奴人动了!”领着大军,刚走出没多远,一名跟在赵云身后的亲兵就抬手朝后一指,向赵云喊了一声。 听得亲兵喊了一声,赵云扭头朝河对岸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对岸的匈奴大军正缓慢的朝着河岸边推进。 看见匈奴大军动了,赵云的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扭回头,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向身后的大军喊道:“加快行进,给匈奴人过河的机会!” 虽说大多数人都不太明白为何要让匈奴人有机会过河,可跟着赵云的一万洛阳军骑兵,却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在赵云加快了速度的同时,也都纷纷策马紧随其后。 洛阳军拔营而起,河岸北面的匈奴大军中,去卑望着洛阳军渐渐远去的背影,紧锁着眉头。 他的心内还是有些担忧,不晓得赵云因何突然撤军。 可麾下的将军们,却根本不给去卑太多思考的空间,得知洛阳军已从岸边撤离,一力怂恿去卑立刻挥军渡河。 无奈之下,去卑只得命令五万大军先行渡河,剩余五万兵马则留在河岸北面,以待局势有变。 黑压压的匈奴骑兵,缓慢的朝着白水推进。一匹匹战马跳进了河中,激起一团团水花。 战马虽是能够凫水,可它们毕竟不是游泳的健将,下了河,行进的速度与陆地上相比,要大打折扣。 成片成片的匈奴骑兵下了河,随着匈奴骑兵在水中抖动缰绳和用双腿夹着马腹的动作,流动的河床上,溅起的一团团水花,就犹如一朵朵在水中绽开的白莲,在阳光的照射下,白的是那么晃眼! 最先下水的匈奴人,已经渡过了半边河床,正极力向白水南岸逼近。 领着洛阳军继续向南行进的赵云并没有回头,不过在策马奔驰了片刻之后,他却再次将速度放缓了下来。 站在河岸北面的去卑,远远的望见洛阳军好似速度又缓慢了下来,心头一紧,赶忙向身后的一名匈奴兵喊道:“传令下去,停止渡河!” 去卑的命令很快传到了河岸边,可领军渡河的匈奴将军,眼见就能登上对岸,哪里肯轻易撤回。 匈奴人与汉军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作战,依仗的并不是严格的纪律,他们凭借的只是匈奴特有的血性和勇气。 在战场上,匈奴将军拒绝执行主帅命令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虽说很多匈奴将军会在战后因此被砍下脑袋,这种事情却还是屡见不鲜。 领军下了河的几位匈奴将军,听得后面传来去卑要他们折回北岸的命令,只装作不知,其中一人甚至双腿朝马腹上一夹,向跟在身后已经下了河的匈奴兵喊道:“加快速度,快快渡河!” 得了那匈奴将军的命令,见其他将军也是闷声渡河,河里的匈奴兵也没有理会河岸上传来的命令,纷纷催马向南岸靠拢。 见大军并没有折回,去卑心下大急,赶忙向身后的亲兵喊道:“备马!” 一名亲兵应了一声,跑到一旁,帮去卑牵来了战马。 翻身跳上马背,去卑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河岸边冲了过去。 “停止渡河!”已经有部分匈奴兵登上了对面的河岸,去卑冲到河边,向那些正打算骑马跳进河床是匈奴兵高声喊道:“已经渡河的快快折返,尚未渡河的,停止渡河!” 带着队伍已经过了河的匈奴将军,早已是无视了去卑的命令,正要渡河的大军,有许多是那几个匈奴将军的麾下,去卑虽是极力阻止,可还是有很多匈奴人下了河,向河岸对面行进。 过河的匈奴人越来越多,河床中黑压压挤的到处都是匈奴兵。 去卑若是不下令撤回,匈奴人的渡河还算有序,可他突然下令停止渡河,不仅没有劝服前方的匈奴人撤回,反倒让正打算渡河的匈奴人进退两难,不晓得究竟该如何才好,河岸北面以及河床内的匈奴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许多河床内的匈奴人先是想要调转马头,可看到一旁的同伴继续向对岸挺近,又放弃了回返的念头,继续骑着马凫水向前行进,场面一时竟是乱作一团。 越来越多的匈奴人登上南面的河岸,还有许多匈奴人正纷纷策马跳进河床往河岸南边行进。 就在河岸边已经聚集了五六千名浑身湿漉漉的匈奴人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觱篥声,随着觱篥响起,如同雷鸣般的马蹄轰响也从南方传来,刚才拔营而起,向南方行进的洛阳军,突然折返方向又杀了回来。 滚滚烟尘中,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就犹如一朵朵卷动着的红云,朝已经登上河岸的匈奴人卷了过来。 冲锋的洛阳军,跟在赵云、太史慈、张辽等人身后,一个个提着强弩,发出阵阵满是杀意的呐喊,冲向刚刚登山河岸、浑身还湿漉漉很是狼狈的匈奴人。 当洛阳军冲到距河岸只有两三百步的地方,所有洛阳军骑兵,全都端起了强弩,瞄向了河岸边的匈奴人。 匈奴人在河岸北面,屠戮中原平民的事情,早已传入了每个洛阳军骑兵的耳中。 尤其是卢勇等人投入军中,从他们口中讲述的匈奴暴行,更是让洛阳军的将士们义愤填膺,早已有了要与匈奴人决一死战的决心。 冲锋的洛阳军发出声声呐喊,呐喊声与雷鸣般的马蹄声交混,使得河岸边的匈奴人感到一阵阵的心胆发寒。 “放箭!”策马冲向匈奴人,赵云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发出了一声怒吼。 随着赵云的一声令下,上万名洛阳军骑兵,纷纷扣动了手中强弩的机簧。 机簧声声,成片的箭矢从洛阳军之中飞出,朝着河岸边的匈奴人兜头罩了过去。 岸边的匈奴人,完全没有想到洛阳军会突然杀回,直到洛阳军向他们发射出箭矢,他们才反应过来,要列阵迎敌。 匈奴人的反应毕竟慢了一些,密如飞蝗的箭矢兜头罩向他们,成片的匈奴人被飞落的箭矢射中,翻身栽下马背。他们还没来及列起的阵型,也随着箭矢的落下,再次散乱开来。 第一蓬箭矢刚刚飞落,洛阳军骑兵紧接着便发射出了第二乃至第三蓬箭矢。 面对洛阳军射出的箭矢,匈奴人提着手中的圆盾,遮挡着兜头落下的羽箭。 一些羽箭落在圆盾上,发出“啪啪”的脆响,更多的羽箭则射中河岸边上的匈奴人。 许多被射翻马下的匈奴人,栽落在地上,并没有立时死去,而是哀嚎着满地乱爬,想要站起身,挣扎着活下去。 可他们身旁那些没有被箭矢射中的匈奴人,此时却也是一片忙乱。 战马的马蹄四处乱踏,不少掉落马下的匈奴人,甚至还没站起来,便被同伴的战马踏趴在地上,随后更多的战马踏到他们身上,将他们踏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冲锋的洛阳军连续施放了五六蓬箭矢,在冲到离匈奴人只有四五十步的时候,所有洛阳军全都将强弩背在身后,抽出了朴刀,挥舞着朴刀,呐喊着冲向死了许多人,已经乱作一团的匈奴人。 当洛阳军撞上匈奴人的那一刹,无数朴刀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刀光,朝着匈奴人的头上、身上劈砍过去。 战马没有马镫,匈奴人虽是自小生长在马背上,却是没有配备了马镫的洛阳军骑兵坐的稳当。 无数人的战马相撞,巨大的冲击力,将许多匈奴骑兵从马背上撞翻下去,随后便被双方交缠在一处的无数马蹄踏成肉泥。 承受了五六轮箭矢袭击,匈奴人的战意要比他们渡河时差了何止一筹,在洛阳军强悍的冲击力下,河岸边上的匈奴人,顷刻间便被冲散开来。 杀入匈奴人之中,赵云手中长枪翻飞,随着他长枪的舞动,凡是被枪尖挑到的匈奴人,都会飚溅出一蓬鲜血,从马背上栽落下去。 离赵云不远,两个匈奴将军见赵云只是顷刻间就挑翻了数十名匈奴兵,相互对视了一眼,挥舞着兵器,怒吼着策马朝赵云冲了上来。 二人正冲锋间,侧旁突然杀出一匹快马,马背上的洛阳将军大喝了一声:“东莱太史慈在此,匈奴夷狄纳命来!” 听得这声喊,那两个匈奴将军连忙扭头朝发出喊声的太史慈望来。 就在他们刚刚扭过头的瞬间,两柄短戟已是夹着风声,扎向了他们的面门。 第563章 反击反击 ()短戟划出了两道银光,朝着两名匈奴将军的面门上扎了过来。 当先的匈奴将军,由于距离太近,当他发现短戟扎向他面门时,想要侧头躲避,已是晚了,他的脑袋才只是偏了一偏,一支短戟就“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额头。 锋利的短戟扎入了那匈奴将军的额头,匈奴将军身子一震,脑袋上被短戟硬生生的戳出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当太史慈拔出短戟时,那匈奴将军的脑门上喷涌着鲜血,身子一歪,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另一名匈奴将军相距甚远,当短戟扎向他的脑门时,他将身子一偏,堪堪的避开了朝他刺过来的短戟。 短戟的刃口贴着匈奴将军的脸颊擦过,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短戟划过匈奴将军的脸颊,匈奴将军只觉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一股鲜血从他脸上的伤口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到颈子上。 就在他想要直起身子,向太史慈发起反击的那一刹,太史慈将手臂一屈,臂弯勾住了他的颈子,一把将他搂在了臂弯里。 被太史慈搂住颈子,匈奴将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胯下的战马就受了惊吓,长嘶一声径直朝前冲了出去,而他却被太史慈一把搂到身旁。 搂住匈奴将军,太史慈将另一只手中的短戟往背后一插,空出一只手,朝那匈奴将军的大腿上一兜,把他给兜了个头朝下。 “死吧!”随着太史慈的一声爆喝,匈奴将军只觉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向下的加速度作用中,他甚至没明白太史慈对他做了什么,脑袋就重重的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头颅撞上地面,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匈奴将军那颗头颅,就犹如一只被摔碎了的西瓜,顿时一片红的白的浆液飚射而出,喷溅的太史慈胯下坐骑四蹄上都是。 一眨眼的工夫,太史慈就诛杀了两名匈奴将军,附近看到这一幕的匈奴人根本没想到过他们的将军竟会是如此不堪一击,原本就已是乱作一团,这一次是越发的混乱了。 杀进匈奴人之中,洛阳军骑兵挥舞着朴刀,不断的劈砍着挡在他们面前的匈奴人。 少数匈奴人提起兵器反击,却很快被湮没在洛阳军的战马洪流中。 在两名匈奴将军被太史慈劈翻马下之后,更多的匈奴人想着的并不是返身与洛阳军厮杀,而是想到要跳进河中,逃回河岸北面。 北岸还有匈奴人正骑着马跳入水中,南岸溃逃的匈奴人也连人带马滚落河床,原本就挤满了匈奴人的河床,一时间人声鼎沸、战马嘶鸣,更是混乱不堪。 登上南岸的匈奴人,在洛阳军的劈砍下,成片成片的倒下,没有倒下的,也被逼进了河水中。 挤在河床上的匈奴人,则是乱作一团,很多人喊叫着,骑着战马,放眼朝四周望去,尽是挤挤挨挨的同伴,竟是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才对。 领着洛阳军,将匈奴人逼进河床,赵云舞动着长枪,第一个杀进了河流之中。 几名正忙乱着想要撤离的匈奴人被赵云赶上,赵云手起枪落,一枪一个,将他们从马背上扎翻下去。 匈奴人的尸体掉落到水中,从被扎穿的伤口,涌出一团团的鲜血。 鲜血在河流中翻涌,就好似一朵朵绽开于碧波中的花儿一般娇艳,可它的娇艳,带来的并不是美感,而是一条生命的逝去。 更多的洛阳军跟着赵云杀下了河流,在河流中劈砍着匈奴人。 有一些匈奴人试图反抗,可零散的反抗,对成队推进河水中的洛阳军来说,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数千名洛阳军追下了河床,河岸边还有五六千名洛阳军骑兵止住了战马,纷纷将朴刀插入战马身侧的刀袋,从背后取下强弩,在强弩上搭起了箭矢,瞄向了挤满匈奴人的河床。 “放箭!”长戟上沾满了匈奴人的鲜血,张辽驻马立于数千名端着强弩的骑兵侧旁,先是将空闲的手臂高高举起,随后猛的向下一按,大喊了一声。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数千名洛阳军重骑兵齐齐扣动了手中强弩的机簧。 机簧阵阵、弩弦轻响,无数箭矢夹着风声朝水面上扑腾着的匈奴人飞了过去。 置身在水面上,匈奴人想要将身体在马背上稳住都已是略有困难,面对从河岸上飞来的箭矢,许多匈奴人甚至连抬起盾牌格挡的动作都还没做出,就被箭矢射中,翻身掉落到河水中。 一具具匈奴人的尸体顺着河流向下游飘去,在洛阳军箭矢和朴刀的侵袭下,无数匈奴人飚溅出的鲜血,将河床洇染的一片通红。 河岸边上的洛阳军不断的向河流中的匈奴人发射着弩箭,冲下河床的洛阳军,却在一步步的将匈奴人朝河岸对面推挤。 无数的尸体在河床上飘起,顺流而下,起先尸体不是很多,河流的流淌还是如同往夕一般顺畅,只是夹带了一具具漂浮的死尸。 随着洛阳军劈杀和射杀的进度加快,河床上人与马的尸体越来越多,河流的流动甚至都被成片的尸体阻滞了一些。 跟着赵云冲入河床的数千名洛阳军,一个个就如同被打了鸡血般兴奋。他们红着脸,瞪着由于嗜杀而通红的眸子,毫无怜悯的将一个个匈奴人的身躯或头颅劈开。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在白水寨加入洛阳军的卢勇等人。 卢勇骑着一匹棕色毛发的战马,双手抡着打铁的大锤,将大锤舞的虎虎生风。 沉重的大锤砸在匈奴人的脑袋上,一个个匈奴人被砸的脑浆迸裂,死于当场。由于杀人太多,卢勇挥舞的大锤锤头上,早已是沾满了通红的血污和白花花的脑浆。 想起当日在白水寨,匈奴人对乡亲们做出的种种恶行,卢勇挥舞大锤时,心中不仅没有半点对匈奴人的怜悯,反倒是越杀越兴起,越杀越感到爽快。 河岸边上,向河里发射箭矢的洛阳军,越来越感到他们发射弩箭受到的掣肘比爽快感更强。 河床内,成片的匈奴人倒下,赵云率领的洛阳军,已是杀到了临近对面河岸的位置,眼见就要杀上岸边。 河床内的匈奴人不断的朝着岸边溃退,他们的溃退,冲散了在河岸边严阵以待的匈奴阵型。 箭矢渐渐无法确保在不伤及自己人的情况下射杀匈奴,河岸南边的洛阳军,纷纷将强弩收了起来,一个个重新拔出朴刀,将脸转向张辽,向张辽投去了炽热嗜杀的目光。 提起手中长戟,张辽眉头微微拧着,将长戟高高举起,向方才发射箭矢的数千洛阳军喊道:“杀!” 随着张辽一声大吼,数千名洛阳军双腿夹着马腹,挥舞着手中朴刀,怒吼着策马朝河岸对面涌去。 洛阳军将士身上的红色战袍,就犹如一团团跳蹿着的火苗,凝聚在一处,形成一股炽烈的大火,朝着河对岸的匈奴人卷了过去。 “何人前去擒住赵云?”匈奴人的大阵中,去卑手持长刀,眼看着一员骑白马、身穿银甲白袍的汉军小将在匈奴大军中纵横往来,抬刀向身后的几员匈奴大将高喊了一声。 “我去!”去卑的喊声刚落,一个提着大斧的匈奴将军就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提着斧头出了列,策马向着赵云冲了过去。 杀进匈奴人之中,赵云手中长枪舞的就如同扇叶一般,一股股鲜血随着他长枪的舞动飚射而起。 每飚溅起一蓬鲜血,便会有一个匈奴人惨叫着跌落战马。 刚刚冲过河岸的洛阳军重骑兵,一个个浑身潮湿,衣衫和铠甲还滴落着水珠,可他们却并没有因为衣衫潮湿带来的不爽快,而放缓劈砍的动作。 河岸边上的匈奴人,被溃逃的匈奴冲散了阵型,一时也是有些混乱。 可这些匈奴人在去卑的安排下,早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虽说阵型乱了一些,却并没有像先前过河和已经跳进河床的匈奴人那样溃逃,而是在几名匈奴将军的率领下,向洛阳军发起了反扑。 提着大斧的匈奴将军,冲到赵云近前,双手持着长长的斧柄,将大斧高高举过头顶,发出了一声爆喝,猛的将大斧兜头向赵云劈了过来。 听得一旁风声响起,赵云晓得是有沉重的兵器劈向他。 他也不回头,只是发出一声爆喝,单手持枪,将长枪朝一旁猛然递出。 长枪如同一道银亮的电光,“噗”的一声扎入了那高高举起大斧的匈奴将军心口。 双手持着大斧,正朝赵云兜头劈来的匈奴将军,只觉着心口猛然一疼,身子怔了一下,两眼圆睁,满脸不敢相信的瞪着连正眼都没瞟他一下的赵云,手中大斧缓缓松开,掉落在地上。 一枪扎穿了那匈奴将军的心口,赵云猛然将长枪拔出,在匈奴将军翻身掉落战马之后,他单手持枪,枪尖朝下,狠狠的扎进了匈奴将军躺在地上的尸体。 或许是掉落战马时还没有彻底死去,当赵云的长枪扎进那匈奴将军的身躯,匈奴将军身子抽搐了两下,才两腿一蹬,彻底的平静了下去。 “杀!”最先冲过河岸的洛阳军与匈奴大军厮杀在了一处,张辽率领的后续也已冲上了河岸,浑身**的洛阳军将士们一边呐喊着,一边挥舞着朴刀,冲向了正厮杀着的战场。 第564章 决战前夕 匈奴人的阵线,一道道被洛阳军攻破。 去卑引领匈奴残兵向北溃逃,白水河边却早已是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纵横交错的流淌着许多殷红的血流。 股股血流如同小溪般彼此汇聚,尔后向着河边流淌,流入“哗哗”的河水中。 从清晨一直厮杀到傍晚,白水河的河床遍处都是鲜血,一具具尸体顺游而下,被鲜血染红了的河流,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血红的光泽。 雪白战马的毛发,被鲜血染红了一片一片。那一块块黑红的颜色,糊在战马的身上,使它在斜阳下的身影,越发多了几分萧瑟和悲凉。 骑在马背上,同样浑身染满了血渍的赵云,手提着那支因糊了太多血而变的有些滑腻腻的长枪,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来回缓慢的走着。 遍地都是匈奴人的尸体,其间偶尔也参杂着几个战死的洛阳军。 双方的厮杀异常惨烈,几乎每具尸体都是残破不堪,难以辨出人形。 到处都是支离破碎、颅脑碎裂的死尸,满地都是红白相间、五色杂陈的油腻浆液。 若不是身经百战的人从此处走过,定会在看了这凄惨的一幕后,连续数年噩梦不断。 缓辔走到白水河岸边,赵云勒住马,扭头望着斜下的夕阳,半晌没有言语。 夕阳的余晖铺洒在赵云染满血渍却不失俊俏的脸上,在他的脸庞上,镀起了一片薄薄的橘光,使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大战后的伟岸和沧桑。 “将军!”正望着斜阳不知在想些什么,同样浑身沾满了鲜血张辽提着长戟来到赵云的身后,抱拳向他招呼了一声。 “我等胜了!”扭头朝张辽看了一眼,赵云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胜了!”放下抱起的双拳,张辽仰起脸朝天边的斜阳望了一眼,好似自言自语,也好似在对赵云说道:“匈奴人退了,只是不晓得何时还会折返。” “来人!”望了张辽一眼,赵云先是低垂了一下眼睑,随后向一旁高喊了一声。 一名亲兵听到喊声,抖了抖缰绳,策马来到赵云近旁,面朝赵云双手抱拳,静静等候着他的吩咐。 “留下五百人,好生安葬我军战死的将士!”环顾着遍地的死尸,赵云对那亲兵说道:“匈奴人的尸体,也挖些坑掩埋了,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以免臭了这山清水秀的所在!” “诺!”那亲兵应了一声,骑着马传达赵云命令去了。 待到亲兵离去,赵云扭头对张辽说道:“我军置身于白水河边,兵法常言背水而死,河边断然驻扎不得。我等理当即刻领军前行,推进十里,再行扎营!殿下要我等牵制匈奴,此战虽胜,是功是过尚难定论!自此之后,我军要扼守防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将军所言甚是!”抱起双拳,朝赵云拱了拱,张辽附和了一声,对赵云说道:“末将这便前去知会子义及其他将军!” 几天之后,洛阳王府唐王妃寝宫。 刘辩怀中抱着新出生不久的小孩儿,一边略显蠢笨的轻轻晃动着手臂,逗弄着他人生中第一个儿子,一边听着跪坐于一旁的唐姬为他念北方送回的战报。 当他听到赵云引领一万洛阳军骑兵以退为进,趁匈奴人半渡,而将匈奴人击溃时,他的眼睑稍稍向下搭眯了一下,逗弄孩子时嘴角始终保持的笑容也略略的牵了一牵。 虽说当日庞统命人给赵云送去锦囊,事先已是得了刘辩首肯。可刘辩却始终觉着,如此做法,多少有些贸然。 击溃匈奴自是好事,可匈奴溃败之后,恢复元气必定会向赵云发起反扑,以赵云带去的那点兵马,两军列阵相对,恐怕难以得到好处。 已然出了月子的唐姬,穿着大红的锦缎罗裙,盘着高高的流云髻。 罗裙的衣领开的很低,跪坐于刘辩身旁,那双已是生的饱满圆润的双峰高高挺翘着,从低低的领口处,能清晰的看到两个凸起半圆的轮廓。 与未生孩子之前相比,此时的唐姬,美艳中又多出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举手投足间,浑身上下,透着成熟女子诱人的风韵。 念完了告捷的战报,唐姬抬起头望着刘辩,轻轻抿了抿嘴唇,长长的睫毛微微忽闪了一下,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向刘辩问道:“殿下可是又要领军出征?” “是啊!”抱着出生不久,还只会咧着小嘴冲他傻乐的儿子,刘辩先是俯下身,将嘴唇凑在小婴儿白嫩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下,随后才对唐姬说道:“子龙于白水河边大破匈奴,虽说此战告捷,于我军士气是个极大的鼓舞,却也有着许多旁人难以看到的忧患!” “殿下破了公孙瓒并无多少时日,匈奴人便又跳了出来!”如同秋潭般清澈的眸子凝视着怀抱婴儿的刘辩,唐姬娇俏的小眉头轻轻皱了一皱,语气中带着些许愤然的轻声说道:“那匈奴人又于此刻前来搅事,着实可恼的紧!” “夷人灭我大汉之心不死!”朝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婢女使了个眼色,将怀中婴儿递给了婢女,刘辩这才微微一笑,站起身对唐姬说道:“他们既是敢来,本王便要让他们永远记得,中原的土地并不是他们马蹄可随意践踏的地方!” “唐姬好生歇着,本王且去与军师商议何日出兵!”不等唐姬应声,刘辩柔声向她交代了一句,便跨步朝寝宫正门走去。 起身将刘辩送到屋外,望着刘辩远去的背影,唐姬的俏脸上,不由的流露出了些许失落和不舍。 自打刘辩攻破公孙瓒,从幽州返回洛阳,虽说并没有领军出征,要处置的事情却是不少。唐姬和刘辩在一起的日子,甚至用一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发自心底,唐姬希望刘辩能多陪陪她,能多陪陪他们共同的孩子。可她也晓得,刘辩真的是很忙。 偌大的属地要打理,刘辩也是不可能将所有事务全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淮南袁术虎视眈眈,匈奴大军已推近到边境,稍有不慎,便会导致敌军长驱直入。 面对如此多的事情,虽说刘辩不能多陪他们母子,让唐姬心内感伤良多,唐姬却并没有怨怪刘辩,只是在心底默默的祈念着,祈念这乱世早些平息。 离开唐姬的寝宫,刘辩快步走向前院。 几名护卫他的龙骑卫,单手按着剑柄,紧紧跟在刘辩身后。 从刘辩走路的步伐,这几名龙骑卫能清楚的感觉到,今天的刘辩,和往日多有不同。 他的步幅很大,迈出步子的速率也很快。几名人高马大的龙骑卫,跟在他的身后,甚至还需要不时的小跑两步,才能不被他甩开太远。 刚出前院,刘辩就扭头对身后的几名龙骑卫说道:“即刻请二位军师以及高顺将军来前厅议事!” 三名跟的最近的龙骑卫听得刘辩吩咐,连忙应了一声,一溜小跑朝着王府正门去了。 扭头看着那三个朝王府正门方向跑去的龙骑卫,直到他们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刘辩才抬脚往正厅走去。 进了正厅,刘辩并没有等候多久,徐庶、庞统和高顺仨人,便相继来到了厅内。 请仨人依序落座,待到仨人坐妥,刘辩才站在前厅正中,双手背在身后,环顾着仨人,对他们说道:“北方传来捷报,子龙几日前攻破去卑大军,斩首万余,匈奴人后撤五十里,暂且未敢轻易向南推进!” 话说到这里,他扭过头望着庞统,向庞统问道:“当日军师曾对本王说过,子龙攻破匈奴,乃是我军彻底击溃匈奴之关键。如今匈奴元气未伤,稍事休整便可向子龙全线进攻。以子龙麾下不足万人的兵马,如何抵御数万匈奴铁骑?”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庞统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子龙攻破匈奴,去卑怯于我军战力,以残兵败将定是不敢轻易发起****。彼必定会向匈奴王庭请求增兵,我军主力并非要前往驰援子龙,而是要趁此时机直捣匈奴王庭,于半道截击匈奴援军!” 听了庞统这番话,刘辩愣了一下,眉头微微拧了起来,一手捏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才向庞统问道:“以军师之意,子龙等人如今只是诱饵不成?” “并非诱饵!”这次回答刘辩的不是庞统,而是一旁的徐庶,徐庶在接了一句之后,站了起来,也是如庞统一样先给刘辩行了一礼,随后对刘辩说道:“援军未到,去卑不敢轻易动兵,彼处匈奴人对我军也是多有忌惮,即便出战,战力也是大不如前!除非白水岸边我军大意,否则匈奴人定是寻不到进攻时机!子龙为人谨慎,断然不会犯错,殿下当可放心!” 从庞统和徐庶的话看来,他们显然是早做过商议,思量定然也是极为周详。 虽说心内还是有些担心赵云的防线人马太少,刘辩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扭过头,向跪坐于下手的高顺问道:“高将军,羽林、虎贲二卫,可有一战之力?”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羽林、虎贲二卫,高顺赶忙站起,向他行了一礼,对他说道:“羽林、虎贲二卫,已有一战之力,随时可出征讨贼!” 高顺为人低调、谨慎,说话从来不会嘴边跑马车。他说出羽林、虎贲二卫已有一战之力,刘辩晓得,二卫将士恐怕并非只是如他说的那般只是可以一战。 “讨伐匈奴,本王打算亲征!”得知一切已然准备妥当,与匈奴决战也是不可再拖,刘辩扭头环顾着厅内仨人,对他们说道:“二位军师当坐镇洛阳,高将军引领羽林卫随本王出征,虎贲卫暂由陶虎率领驰援子龙,待到赶至白水河,再交由子龙全权指挥!” 第565章 情到浓处方成恨 ()与刘辩当初带着唐姬逃离洛阳的那晚一样,到了入夜,这座宏伟的城池便陷入一片让人感到窒息的宁静。 街市上,白天往来穿行的人潮已然退去,空旷的街道上,只是偶尔会走过一队巡逻的洛阳军。 洛阳军兵士的皮靴,踏在青石路面上,沉重的靴底与地面上的青石板亲密接触,发出一声声沉闷的轻响。 脚步声在街道上回荡,更是使得这座沉浸在夜色中的城池,显得空旷而又缺少生息。 初夏虽不似三伏天那么炎热,却也并不像春天那般凉爽。到了入夜,若是将房门紧闭,睡在屋中还是会感到有些闷热。 正是因此,街道两侧的许多人家,到了晚上并没有关闭房门,而是大敞着门户,全家人在屋中安然入睡。 敞开房门的,不仅是城内的平民,就连许多店铺的店家,也是没有将房门关上。 刘辩晓得,洛阳城内,其实是暗流汹涌,曾经派出刺客刺杀他的幕后主谋尚未抓到,这座城池并不是多么太平。 可城中的平民却是不晓得这些,他们只知道,在洛阳军的监管下,如今的洛阳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根本没有抢劫、偷盗等事情发生。 洛阳王府后园中,刘辩并没有睡下。 他站在栽种着整齐垂杨柳的湖岸边,眺望着夜色中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湖面。 在他的身后,立着个身穿大红罗裙的女子,这女子并非偏好穿红衣的唐姬,也不是蔡琰、陶浣娘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貂蝉。 晚风从貂蝉的身边掠过,掀起她罗裙的裙裾,撩动着她发鬓的一缕发梢。 裙裾飘飞,立于刘辩身后,貂蝉就犹如月中的仙子般浑身透着清雅脱俗。 二人身后不远处,成排的垂杨柳在风的轻拂下,轻扬着柳绦。“沙沙”的柳绦甩动声,给宁静的夜晚带来几分别样的生机。 站在湖边,刘辩伫立了许久,才望着闪动粼光的湖面,向站在身后的貂蝉问了一句:“安阳公主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淮南事毕,殿下因何不让温候回返?”站在刘辩身后,貂蝉的一双美眸,如同湖水般闪烁着纯净的光泽,柔声向刘辩问了一句。 貂蝉不仅生的美艳,就连声音,都好似夜莺鸣唱般悦耳。如此尤物,纵然是三年不举的废人,恐怕看上她一眼、听上她说一句话,都会情难自抑,立刻大展男人雄风。 被貂蝉质问了一句,刘辩并没有回头,而是依旧将视线投在夜色中的湖面上,沉默了好一会,才对貂蝉说道:“淮南并未安稳,若是本王将温候召回,一旦袁术……” “殿下!”不等刘辩把话说完,貂蝉那美艳的脸上便漾起了一抹淡然的笑意,她轻移莲步,朝前走了一步,站在刘辩身侧,一双美眸凝望着夜色中的湖面,幽幽的说道:“如今匈奴进犯中原,殿下想来不日便要领军出征。这洛阳城内,若是没了殿下,谁又能镇得住温候?” 貂蝉的这番话一出口,刘辩身子微微一怔,心头不免也“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貂蝉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刘辩虽是没有开口否认貂蝉所说的话,但从他的举止中,貂蝉已是看出她说的不差。 站在刘辩身旁,貂蝉朝刘辩轻轻挪了挪身子,一双玉臂慢慢的搀住了刘辩的手臂,脑袋也轻柔的依偎在了他的手臂上。 貂蝉的脑袋依偎在刘辩的手臂上,刘辩只觉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迎面朝他扑了过来。 这股芬芳不是花粉的芬芳,而是貂蝉身上那特有的女子芳香。 清香怡人、秀色在旁,刘辩深深的吸了口气,强按下胸腔内奔涌着的男子野性,虽是没有从貂蝉的搀挽中挣脱,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依偎在刘辩的身旁,一双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凝望着远处湖心那闪动着的波光,貂蝉的嘴角牵起了一丝甜美和满足的笑意。 “殿下可曾记得?”望着湖面,貂蝉语调轻柔的对刘辩说道:“当年殿下于长安城内,是如何疼惜于我?董卓带我返回府中的路上,殿下又是如何不顾安危,也要将我从董卓的手中救出……” 听着貂蝉阐述的回忆,刘辩心中不免生起了一丝愧疚。 当初见到貂蝉,他确实也产生过惊艳的感觉,确实也有种将她抱入怀中好好疼惜的冲动。 可他不能那么做,貂蝉是诛杀董卓棋盘上一颗重要的棋子,同样也是拉拢吕布的关键一环。 喜欢、惊艳并不是爱情,对一个不爱的女人,刘辩虽是会感觉到有些愧疚,却永远不会后悔没把她留在身旁。 依偎着刘辩,貂蝉的语气越来越显得苍凉,她的眸子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话语中略带着些许哽咽的接着说道:“我晓得殿下不欢喜我,可自从殿下那日杀退董卓卫士,将我从虎口中救出,我便已是将心交给了殿下!” 被貂蝉挽着胳膊,听着她说的这些话,刘辩只觉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若说在这时代,他曾对不起哪个女子,那便是貂蝉! 虽说吕布疼爱貂蝉更甚于他,可他却懂得,若是心中没有哪个人,每日还要与那人朝夕相对,那种生活是多么的痛苦和悲哀。 望着漆黑湖面上跳动的银色波光,刘辩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平抚貂蝉心口的创伤。 双臂紧紧的揽着刘辩的手臂,大颗的泪珠顺着貂蝉的脸颊滚落。 她用丁香小舌轻轻的舔了舔嘴唇,仰起挂着泪痕的俏脸,凝望着一旁的刘辩,幽幽的向刘辩问了句:“殿下不愿要我,我不再相强。今日殿下愿听我倾诉,我心已是甚慰。” “温候待公主不薄……”扭头看着貂蝉,刘辩想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可手动了动,最终却没能伸出去,只是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的对貂蝉说道:“本王也是见温候疼惜公主……” “殿下不必多言!”再次不等刘辩把话说完,貂蝉放开了挽着他胳膊的手臂,站到一旁,凝望着黢黑中闪动着一条条银光的湖面,幽幽的说道:“记得当日,我曾说过,若与殿下重逢,定会让殿下看见满世苍凉、遍地鲜血!” 说这番话时,貂蝉的眼窝中不再闪烁泪光,脸上却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的笑容极美,就犹如一朵绽放着的牡丹,正怒放着她的绚烂。可这抹笑容看在刘辩的眼中,却使得刘辩也不由心头生起浓浓的寒意。 若是一个男人对刘辩说出这些话,即便那男人是强如曹操、袁绍的枭雄,刘辩也不过只是会一笑置之。 可对他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个男人,而是以美艳名传千古的貂蝉。 这番话从貂蝉的口中说出,那便不再只是威胁。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以她的美艳作为利器,对刘辩深深的捅上一刀。 “与殿下重逢,已有许多日子!”站在刘辩身旁,貂蝉没再扭头看向这个让她朝思暮想却永远不可能投入他怀抱中的男人,望着湖面,幽幽的说道:“有句话,一直想对殿下说。” “公主请说!”貂蝉的举止和说出的话,让刘辩不免觉着有些没底,当貂蝉说出有话想告诉他时,刘辩赶忙接了一句。 “当初若是殿下稍有首肯,纵使不做公主,只做殿下身前一寻常婢子,貂蝉也会紧随殿下身旁!”扭头看着刘辩,朝刘辩露出了一个甜美到几乎能让世间万物都能瞬间心跳停滞的笑容,貂蝉以及其温柔的语气对刘辩说道:“爱到至深便成恨,情到浓时方为泪!殿下只须晓得,本公主心内,永远有着殿下的影子!” “本公主先行告退!”丢下一句让刘辩听了之后心内很是没底的话,不等刘辩应声,貂蝉双手交叠于身前,施施然的向他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看着貂蝉引领两名婢女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刘辩眨巴了两下眼睛,搭眯下眼睑,先是略微沉思了片刻,随后又摇了摇头,嘴角牵出一抹很是无奈的笑容。 他没想到,当初在长安,只是因一时兴起,从董卓手中救下了貂蝉,竟会让如此绝色美女对他数年不忘。 即便貂蝉已成为吕布的妻室,如今却还是能对他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可见貂蝉心中那份执念,并没有完全消散。 刘辩仰起头,望着漆黑夜空中那一闪一闪的星斗,回味着貂蝉方才流露出的幽怨,轻轻的长叹了一声。 发自心底,他有种感觉,貂蝉或许是会给他带来无尽困扰和麻烦的女子。摆脱将来可能出现的困扰和麻烦并不困难,只要刘辩狠下心来,让人前去将貂蝉杀死,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可他扪心自问,虽说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存活下去需要一些手段,诛杀曾经被他利用过,却依然对他深情不忘的貂蝉,却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貂蝉的背影完全的消失在了黑暗中,刘辩重新转过身,朝向湖面,深深的吸了口带着潮湿气息的晚风。 “殿下!”就在刘辩深吸了一口凉凉的晚风,想要借助晚风的凉意,将因貂蝉说的那些话而搅的有些焦躁的心绪理顺,另一个甜美的女声从他的身后飘来。 听到这声呼唤,刘辩转过身,向传来呼唤的方向看了过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素白罗裙的身影。那身影瘦削且又纤长,白色的素裙飘飘如雪,在只有星光却没有月儿的晚上,是异常扎眼。 第566章 军令状 看着从柳树后走出的身影,刘辩嘴角微微牵了牵,露出一抹笑容向走出来的那人轻声说道:“天色已是晚了,昭姬因何不睡?” 走向刘辩的,不是别个,正是蔡琰。 到了刘辩近前,她体态轻盈的向刘辩福了一福,脸上带着甜美笑容柔声说道:“不知为何,有些睡不安稳,本想出来走走,却遇见了殿下!” 穿着一身素白罗裙,罗裙在晚风吹拂下轻柔翻飞,给蔡琰平添了许多飘逸的美感。 看着站在面前,犹如仙子般脱俗清丽的蔡琰,刘辩脸上保持着刚挤出的笑容,对她说道:“昭姬心思细腻,或许是想的太多,才会不眠。心中莫要有太多挂碍,闭上眼睛,想着一只只羊在眼前跳过,不一会便可安睡。” “殿下倒是常有些古怪法子!”刘辩说出要让她躺下数羊,蔡琰掩着小嘴,无限柔媚的轻轻一笑,随后才抬起头凝望着刘辩那张在星光下尤其轮廓分明的脸庞,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昭姬日间在唐王妃处,听说殿下又要出征……” 提及刘辩又要出征,蔡琰脸上的神色稍稍流露出了些许落寞和幽怨。 看出蔡琰的表情里浮现出落寞、幽怨,刘辩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与她一同望着夜色中的湖面,轻声说道:“是啊!本王方才回到洛阳,尚未多陪你等几日便要出征……” “昭姬有个不情之请!”依偎在刘辩的怀中,蔡琰脸上浮现出一抹薄薄的红云,略略沉吟了一下才柔声对搂着她肩头的刘辩说道:“昭姬想随殿下出征……” “哦?”完全没有想到蔡琰竟会说出要随他出征的话来,刘辩愣了一下,才扭头看着她,以无限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战场厮杀太过血腥,昭姬从未直面鲜血,如何……” “当初殿下带着唐王妃离开洛阳,一路受了许多磨难。就连陶王妃,也是亲眼见过殿下诛杀西凉军!”依偎在刘辩身旁,蔡琰稍稍仰起脸,望着刘辩,眸子中闪烁着期待和神往,柔声对刘辩说道:“管将军更是但有出征,便追随殿下左右,唯独昭姬,自从与殿下相识,便被殿下庇护于羽翼之下……” 话说到后来,蔡琰的语气中竟透出了些许感伤,她扭过头,望着夜色中泛着粼光的湖面,语气很是萧瑟的接着说道:“昭姬也想随殿下一同去沙场之上,看殿下纵横捭阖,击破敌军!在殿下征伐沙场之时,为殿下抚上一曲,以壮神威……” “昭姬果真才女本性!”将蔡琰又搂的紧了些,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望着黑黢黢的湖面,先是赞了蔡琰一句,随后便沉默了下去。 俩人相拥着站了许久,刘辩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对蔡琰说道:“昭姬要随本王前去沙场,本王允诺便是,只是昭姬须应允本王几件事情,本王方会带同昭姬前去!” 听得刘辩语气松动,蔡琰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连忙应声说道:“只要能随殿下出征,昭姬甚么都会答应!” “只可随大军行动,断然不能擅自走出军营!”扭头与蔡琰四目相对,刘辩敛起笑容,面沉如水的对蔡琰说道:“大军厮杀之时,不可太过靠前。还有就是,沙场之上,许多时候风景秀丽,乃是寻常时日无法见到,昭姬文人心性,必会有所感触。届时只可远观,不可前往探查详实!” “昭姬全都应允!”刘辩答应出征时带着她,蔡琰哪里还会想那么多,待到刘辩话音落下,她将脑袋贴在刘辩的手臂上,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对刘辩说道:“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昭姬便已心满意足。再美的风景,也比不得整日能够看到殿下……” 搂着蔡琰,听着她说出满是柔情的话儿,刘辩的心中却不知为何,多出了些许担忧。 他倒不是不相信蔡琰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他担心的,是真的到了沙场之上,那漫天的烟尘和落日下残破的画卷,会勾起蔡琰胸中满满的文人情怀,让她忘记了今晚所说的话儿。 赵云率军渡过白水河,去卑将聚拢溃逃匈奴人,在与洛阳军相距十里处驻扎下来。 洛阳军整日枕戈待战,吃了场大亏,连同战死、受伤和失踪人数,人马耗损接近三成的匈奴人也是丝毫不敢大意,整日观望着洛阳军的动静,生怕洛阳军再对他们发起一场突袭。 虽说人数仍是远远多于洛阳军,可见识了洛阳军强悍战力的去卑,并没有下令全军突击,以报白水河岸之仇。 匈奴人把对洛阳军的仇恨,发泄到了周边的中原平民身上,不过是短短数天,周边便有许多村寨被匈奴人屠戮、劫掠。 “将军!”洛阳军大营之中,赵云正跪坐于帅帐之内,与同在帐内的张辽、太史慈等人商讨着军务,帐帘外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匈奴人方才又劫掠了两个村子,村中年轻女子悉数为匈奴人掠走,剩余人等……” 亲兵的话说到这里,帐内的赵云就向帐外喊了一声:“不用再说,继续探查匈奴动向!” “诺!”被赵云阻住话头,亲兵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虽说赵云没有让亲兵把话说完,包括赵云在内,帐内众人都是晓得那亲兵后面要说些什么。 “娘的!”亲兵离去后,坐在下首的裴元绍朝膝盖上重重的擂了一拳,脸颊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破口骂出了声:“匈奴人只会欺凌百姓,若是够胆,便与我军厮杀个痛快!” 跪坐于首座,赵云英俊的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表情。 帐内几位将军,在裴元绍骂了一句之后,都将脸转向了赵云,静静的等待着赵云下达进攻匈奴人的命令。 “继续监视匈奴人!”沉默了好一会,赵云在环顾了一圈帐内众人,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让语气平静下来,对将军们说道:“匈奴人如此,便是要惹得我等暴怒。我军人数太少,若是贸然进攻匈奴人,恐会着了他们的道儿!” 当赵云说出暂且不对匈奴人发起进攻时,帐内众人神色中都流露出了些许失望,纷纷轻叹了一声。 “将军!”又是一阵常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太史慈站了起来,抱拳朝赵云拱了拱,对赵云说道:“我军若是久不作为,恐怕匈奴人会变本加厉!待到进攻匈奴人时,这周边百姓,怕是已没了活人!末将恳请将军,允末将引领三百重骑,且去匈奴营中杀上一场,也好挫挫他们锐气!” “虽说我军胜了一场,可匈奴人却还有着七八万之众!”看着太史慈,赵云眉头微微蹙起,对太史慈说道:“子义只领三百人突袭匈奴,恐怕……” “当初将军于邯郸城外,单枪匹马杀入数十万黑山军!”见赵云神色中流露出了些许迟疑,太史慈站起身,抱拳对他说道:“末将此番引领三百铁骑,与将军相比,已是多有逊色!” 先是提了一句赵云当日在邯郸城外单枪匹马杀入黑山军的事情,太史慈接着对赵云说道:“末将愿在此立下军令状,此番引领三百精骑杀入匈奴人大阵,末将定当率领所有人安然返回!” “三百人杀入匈奴人之中,仍可安然返回,并非易事!”赵云微微蹙起眉头,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对太史慈说道:“将军一切小心,军令状大可不必!” “末将这便前去!”得了赵云允诺,太史慈也不多做耽搁,双手抱拳,朝赵云一拱,跨步走出了帅帐。 扭头看着太史慈离去后还在微微晃动着的帐帘,赵云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朝帐内众人一摆手说道:“我等且去帐外等候子义!” 众人应了一声,站起身跟着赵云走出了帅帐,朝着与匈奴人遥遥相望的那侧军营边缘走去。 赵云领着一众将军,还没走到军营边缘,军营内便冲出了一队衣甲鲜亮的重装骑兵。 引领这队骑兵的,正是先前在帅帐内要与赵云立下军令状的太史慈。 他双手各持一只短戟,冲出军营,一只持戟的手不住抖动着缰绳,双腿用力的夹着马腹,策马朝着匈奴人驻扎的方向奔去。 三百名全副武装的洛阳军重骑兵,身后背着强弩,朴刀插在战马侧旁的刀袋中,紧跟着太史慈,纵马冲向匈奴人军营所在的方向。 连日得到匈奴人屠杀平民的消息,洛阳军将士已是个个义愤填膺,早忍不住想要和匈奴人厮杀一场。 得了太史慈命令,要与他一同杀进匈奴大营,三百名洛阳军,此时是战意沸腾,个个胸内憋着一股豪情,哪里还会考虑到他们只有区区三百人,而面对的却是七万多野蛮、强悍的匈奴人! 沉重的马蹄踏在生满碧草的原野上,满是碧草的原野竟被马蹄踏的腾起了一片烟尘。 滚滚烟尘朝着匈奴人大营所在的方向卷去,望着那片并不算庞大,却带着无尽杀意的烟尘渐渐远去,站在军营内的赵云等人,也是不免为太史慈暗暗捏了把汗。 第567章 军营外竖起的木桩 初夏的风儿,暖融融的吹在人的身上,微微的带来了些许熏意。 立于军营边缘,赵云、张辽等人翘首望着远处匈奴人大营的方向,风儿从他们的身旁掠过,撩起了他们的衣袂,给他们每个人都平添了几许飘逸的威猛。 军营内,那一面面墨色的战旗,在风的卷动下,飘舞招展。就好似一个个正在沙场上腾挪闪转,不断将战刀劈砍在敌人头上的猛士,“呼啦啦”的战旗飘舞声,使得军营更多了几分肃穆和庄严。 “将军,快看!”视线的尽头,刚出现一片烟尘,站在赵云身后的杨凤便抬手朝前一指,对赵云喊道:“太史将军回来了!” 望着远处那片烟尘,赵云的眉头终于渐渐的舒展开来。 一队身穿大红战袍的洛阳军,在一员将军的引领下快速朝着军营方向策马奔驰。 人数并不算很多的骑兵,离军营越来越近,当他们近到距赵云等人只有百余步时,赵云发现在太史慈的腋下,好像还夹着一个人。 由于尚有一些距离,赵云看不清被太史慈夹着的是什么人,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一个匈奴人。 领着刚在匈奴大营中纵横往来厮杀一场的三百洛阳军重骑兵,刚到赵云等人近前,太史慈就猛提了下缰绳,一把勒住了战马。 战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一声,止住了奔腾。 待到战马立稳,太史慈将肋下夹着的那人往地上一丢,抱拳朝赵云拱了拱手,对赵云说道:“末将幸不辱使命,三百人一人不少,还抓了个匈奴将军。” 骑在马背上的太史慈,连人带马都染满了鲜血,整个人就好似在血浆里浸泡过似得。仅从他满身血污的模样,便能看出他一定是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搏杀。 跟在太史慈身后的三百名洛阳军骑兵,也都与他相差不多。 大红的战袍上染着血渍,洛阳军将士身上的战袍,都呈现着暗红的色泽。 由于身上、脸上沾满了血污,他们的衣衫紧紧的贴着皮肤,就连风儿从身旁擦过,都没能撩起他们的衣袂。 先是看了看还骑在马背上的太史慈,随后又环顾了一圈跟着太史慈杀入匈奴军营,虽是于数万匈奴人中纵横往来一场,却丝毫未显出疲惫,反倒个个神采奕奕的三百洛阳军,赵云抱起双拳,朝太史慈和那三百名洛阳军拱着手说道:“子义辛苦!将士们辛苦!若是殿下晓得今日你等有此大捷,定是欣慰莫名!” 太史慈和三百名跟随他杀进匈奴军营的洛阳军,见赵云拱手向他们行礼,纷纷跳下马背,抱拳给赵云回礼。 行罢礼,太史慈放下双手,低头看着被他丢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已经昏厥过去的匈奴人,对赵云说道:“我等方才杀入匈奴人之中,斩首少说也有两千级。在我等杀入匈奴军营之时,此人正欲糟践我汉人女子,被我擒来,恳请将军发落!” 当太史慈说出昏厥过去的匈奴将军曾意图凌辱汉人女子时,赵云紧紧的皱起眉头,低头看着那匈奴将军,沉默了片刻,才对身后的裴元绍说道:“裴将军,此人还是交于你来处置!” 听得赵云说要将那匈奴将军交给他处置,黄巾军出身且又当过山贼的裴元绍,顿时脸上漾满了笑容,先是抱拳向赵云谢了一声,随后扭头对身后的几名兵士说道:“去为本将军备办一支两人多高的木桩,另外再弄些钉子!” 虽是不晓得裴元绍为何不一剑杀了被太史慈抓来的匈奴将军,那几个兵士却还是抱拳应了,为他备办木桩去了。 太史慈领着三百洛阳军冲杀了一场,匈奴军营内,遍处都是被砍杀的匈奴人尸体。 喷溅的鲜血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许多匈奴人的营帐,也在厮杀中被撕破。 远远多于死亡人数的伤患,哀嚎着、惨叫着,整个匈奴大营都充斥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领着几名匈奴将军,在军营内各处巡视着,去卑的眉头紧紧拧起,向身后一名匈奴将军问道:“带领人马杀进军营的,可是赵子龙?” “不是!”被询问的匈奴将军,听了去卑的问题,赶忙接话说道:“那汉将杀进军营,我等只听他喊着甚么‘东莱太史慈’。” “太史慈!”重复了一遍匈奴将军说出的名字,去卑眉头拧的更紧,眼睛微微眯了眯,好似自言自语,也好像是在对身后的几个匈奴将军说道:“洛阳军猛将如云,我等只晓得那赵云厉害,不想这太史慈也是十分了得……” “右贤王!”就在去卑感慨洛阳军厉害时,一个匈奴兵跌跌撞撞的朝他跑了过来,还没跑到他跟前,就脚下一趔趄,一头摔倒在地上。 “甚事快说!”见那匈奴兵神色慌乱,去卑只当是洛阳军又杀了回来,手按刀柄,冲那匈奴兵喝问道:“可是敌军又杀了过来?” 军营内很多匈奴人正救治着伤患和抬着尸体前去掩埋,离去卑近些的匈奴人,听他问起可是敌军又杀了过来,只当洛阳军真的又杀了回来,顿时感到一阵心胆俱寒。 救治伤患的,顾不得惨嚎连连的同伴,连滚带爬的蹿了起来,一溜烟的跑的没了人影;抬着尸体或重伤员的,也不管还被他们抬着的人或尸体,两手一甩,将被抬着的人或尸体撩在地上,没命的夺路逃窜。 混乱如同一场瞬间席卷整个军营的瘟疫,有人先乱了,稍远处更多的匈奴人虽是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没忘记刚才那三百零一名杀神冲进军营的恐怖场面,也纷纷四处逃窜。 没有受伤的匈奴人惊恐的怪叫着,抱头四处乱蹿,那些受了伤的,若是两腿还能如常奔跑,也是不肯输于健全同伴,一边恐慌的哀嚎着,一边朝着军营外逃去。 至于腿脚受了伤,根本无法狂奔的匈奴人,则一个个惨嚎着,哀求着那些从他们身旁跑过的同伴带他们一起逃走。 “不要乱,不要乱!”军营内乱了起来,去卑心知是他刚才那句话惹了大祸,连忙抬起双臂,朝四处奔逃的匈奴人放声喊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匈奴将军,纷纷从腰间抽出佩刀,朝四处奔逃的匈奴人大声呼喝着,企图阻止混乱持续下去。 “不是敌军杀来!”完全没想到军营内会突然乱起来的那个匈奴兵,以为是他自己惹了祸事,满脸惊惧的望着去卑,浑身都在打着哆嗦,向去卑喊道:“是洛阳军挑了一支木桩,木桩上绑着被俘去的将军!” “不是敌军杀来!”听了那匈奴兵喊出的话,去卑转过身,朝四处乱奔的匈奴人喊道:“都不要慌!” 去卑的喊声果然起了作用,附近的匈奴人听说不是洛阳军杀来,且又在几名匈奴将军手中佩刀的威胁下,渐渐的静了下来。 混乱的匈奴军营,很快恢复了宁静,刚才还是玩命逃跑的匈奴人,纷纷停下脚步,朝去卑这边望了过来。 环顾着附近神色慌乱的匈奴人,去卑心内不免感到一阵悲凉。 匈奴人自小便生长于马背上,即便遇见了群狼,也是不会有半点惧意,可这次,数万匈奴人竟被几百个洛阳军给杀寒了胆。 战场厮杀,勇气至关重要。率领这样一支完全没了战意,只想着如何逃离战场保全性命的队伍,去卑真不晓得,应该怎样才能把仗继续打下去,并且获得胜利。 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匈奴人,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去卑,顿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只是转过身,朝那报讯的匈奴兵摆了摆手说道:“引本王前去看看!” 以为会大祸临头的报讯匈奴兵,听得去卑要他领路,顿时晓得祸事不会落在头上,心头顿时一松,连忙应了,侧身站到一旁,等候着去卑。 在那匈奴兵的领路下,去卑快速朝着军营外围走去。 到了与洛阳军遥遥相望的那侧军营边缘,不等那匈奴兵指点,去卑就看到,在离他们只有数十步的地方,五六个骑着战马的洛阳军,已将一根木桩钉在了地上。 裴元绍一手提着长枪,面朝匈奴军营驻马而立,眼睛微微眯缝着,从他的眼角流露出浓重的憎恨。 远远望见去卑的身影出现在匈奴军营边缘,领着这几名洛阳军的裴元绍将手中长枪一举,朝那几个刚把木桩钉好的洛阳军喊道:“返回军营!” 得了裴元绍的命令,几名洛阳军齐齐应了一声,勒转战马,跟着裴元绍策马向远处的洛阳军军营奔去。 相距数十步,去卑只能看到那木桩上好像钉着个人,可由于距离甚远,看的不甚清楚,去卑并不知道洛阳军究竟把那匈奴将军如何了。 “过去看看!”见裴元绍等人去的远了,去卑朝身后招了下手,向亲兵喊了声:“牵马过来!” 得了去卑吩咐,一名亲兵赶忙掉头朝军营里跑去,没过多会,便牵来了去卑那匹膘肥体壮的坐骑。 翻身跳上马背,去卑抖了下缰绳,策马朝着数十步开外钉着个人的木桩奔了过去。 他身后的一群亲兵,见他策马冲了出去,也连忙上了马背,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第568章 三个女人 带着一群亲兵,策马冲向数十步开外的木桩,还没到木桩下,去卑的脸色便已是一片铁青。 距离已是很近,去卑能清楚的看到,被钉在木桩上的,正是先前洛阳军俘虏去的匈奴将军。 那匈奴将军双臂高高举起,两只手掌交叠于一处,手掌中间贯穿着一根粗长的木钉。 除了手掌被楔进木桩的木钉死死钉着,那匈奴将军的整个身子都是悬空吊挂,胯间还不住的滴淌着鲜血。 被吊挂着的匈奴将军两腿之间,贴着一片薄薄的布帛,他腿裆处还流淌着鲜血,布帛上也被沾染上了一片片的血渍。 去卑等人到达木桩跟前时,那匈奴将军脑袋偏向一旁,早没了气息。 见匈奴将军断了气息,去卑也不急着令人将他的尸身放下,而是策马走到木桩旁,一把扯下了那块贴在匈奴将军两腿间的布帛。 虽说血渍在布帛上洇出了好几处红斑,布帛上那用乌墨写成的一行大字,却是清晰可见。 将布帛展开,瞥了一眼布帛上那歪歪扭扭如同蚯蚓找娘般难看的字迹,去卑愤怒的两手扯着布帛的边角,猛然将它撕碎。 抬头看着被钉在木桩上的尸体,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尸体胯下少了一坨肉还洇着鲜血的部位,去卑冷声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传令下去,离开此处之前,任何人不得对俘获的汉人女子做出出格的事来!” 听了去卑这句话,一群匈奴亲兵先是纷纷愕然的相互顾盼,随后才齐声应了。 此时洛阳军的军营中,同样是黄巾出身的裴元绍和杨凤,正坐于军营空地内,一人手中提着一只并不算很大的酒坛,彼此对饮着。 “裴将军!”提着酒坛,仰头狠狠灌下一口,杨凤扭脸看着坐在一旁的裴元绍,对他说道:“你割了那匈奴人的卵蛋,还把他钉在木桩上,赵将军好似有些看不过眼!” “杨将军过虑了!”刚回到军营没多会的裴元绍,此时是满面的春风,就好似刚做了一件极能让他开心的事情,狠狠的灌了口酒之后,才对杨凤说道:“赵将军之所以将他交给末将处置,便是因为晓得末将会虐杀那匈奴人。割了那匈奴的卵蛋,是要他来生也托生了个女人,晓得被人欺凌是个怎样的滋味!只是捉笔写字,着实难煞了本将军!” “将军过去可是也没少欺凌女子!”裴元绍的话音刚落,杨凤就笑着甩了甩头,对他说道:“将军可是得当心,自家的卵蛋也被人给割了去!” “扯!”狠狠的瞪了杨凤一眼,裴元绍颇是有些郁闷的说道:“你我以往身为黄巾,谁还没做过些恶事?如今跟了殿下,谁敢再欺凌寻常女子?若是你我敢如当年那般,恐怕殿下也不会饶了我等!” 说着话,裴元绍瞪着杨凤,抬起一只手,将拳头虚空攥紧,做了个捏爆鸡蛋的动作。 “将军说的是!”见裴元绍瞪眼,杨凤晓得话说的重了,连忙陪着笑,将酒坛朝裴元绍比划了一下,对他说道:“我敬将军!” 杨凤没有顶撞他,而是向他举起了酒坛,裴元绍心内的愤懑才稍稍褪去了一些,放下那只虚空捏了一下的手,也提起酒坛,与杨凤碰了一下,随后便仰起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 二人在军营的空地上喝着酒,赵云与太史慈、张辽正坐于帅帐之中,商议着处决了那匈奴将军,匈奴人将会采取怎样的应对。 “将军!”张辽双手抱拳,站起身朝赵云拱了拱,眉头皱成了个“川”字,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安的说道:“末将窃以为,将军令裴将军处置那匈奴人,颇为不妥!” 坐于首座,赵云抬头看向站着的张辽,没有表示赞同张辽的话,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目光中流露出让张辽把话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见赵云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张辽接着说道:“诛杀那匈奴人,无可厚非。可将人要害割去,并钉在木桩上,末将窃以为不妥!” “无甚不妥!”张辽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太史慈就站了起来,抱拳对赵云说道:“匈奴残杀我中原百姓,可是从未生过半点怜悯,且那被杀匈奴,本就是意图凌虐被他们俘去的中原女子。末将倒是以为,裴将军此举颇为妥当!” “文远担忧者,恐怕并非虐杀一事!”待到太史慈把话说完,赵云抬头看着他,朝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裴将军虐杀匈奴人,且将尸体送到匈奴人营外,定会惹得匈奴人暴怒,我军当早做打算,以备匈奴反扑!” “末将正是有此顾虑!”当赵云说出这番话,张辽赶忙再次抱拳说道:“事已作出,末将此时提及,只是不愿匈奴扑来之时,我军尚沉浸于白水大捷以及子义突袭的胜利之中。大军当早做防范才是。” “韩暹押送军粮,可有渡过白水?”赵云先是点了下头,却并没有接张辽的话,而是突然把话头转到一旁,提起了押送军粮的韩暹。 “尚未见韩将军!”突然提及韩暹,张辽和太史慈相互看了一眼,先是一脸迷茫的望着赵云,随后几乎是同时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的问道:“将军是说……?” “正是!”赵云点了下头,站了起来,一手按着剑柄,缓步走到二人近前,正容对二人说道:“匈奴已被杀寒了胆气,与我军正面厮杀是断然不敢。裴将军此番如此做法,倒是不至让匈奴对被俘女子做出甚么,可押送军粮的韩将军,麾下人马有限,恐怕会成为匈奴袭杀的目标!若是击败韩将军,我军粮草不济,匈奴却可重振军威。若本将军是那去卑,定然会选择袭杀韩暹!” “将军远见!”已是明白了赵云话中深意的张辽和太史慈齐齐抱拳,几乎又是异口同声说道:“末将愿领军驰援韩将军!” “子义方与匈奴厮杀一场,且好生歇着!”朝二人虚按了两下手,待到二人放下双手,赵云先是对太史慈说了句让他在军中歇着,随后又扭头看着张辽,对他说道:“文远可引领一千将士前去迎接韩暹,遭遇匈奴,接战便走,切莫与之缠斗!” “将军放心!”得了赵云这句吩咐,张辽抱拳朝赵云拱了拱,对他说道:“末将这便前去!” “文远莫急!”抱起双拳,向张辽回了个礼,赵云微微一笑说道:“匈奴尚未动作,我军先有动作,岂非打草惊蛇?文远可待到夜间,领军悄然离去,若匈奴人真个去了,也可于半道截杀!” “将军好计!”听了赵云这番话,张辽愣了一下,由衷的对赵云说道:“将军勇猛,三军无敌!不想竟也是如此足智多谋!” 朝张辽摆了摆手,赵云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文远谬赞了,追随殿下日久,即便再如何蠢笨,也是能从殿下那里学到一二。” 太史慈引领三百勇士杀入匈奴大营,裴元绍虐杀匈奴将军两日后。 洛阳城内一支大约五万人的军队,正缓缓的沿着街道向城外开拔。 城中百姓,得知大军又要出征,许多人从家中拿出鸡蛋、肉食,塞进出征的将士手中,紧紧随在队伍后面,送将士们出城。 匈奴南侵的消息,早已在洛阳城内传开,百姓们得知洛阳军要前去讨伐匈奴,晓得一旦匈奴侵入中原,他们便会家破人亡,哪里还会吝啬肉食和鸡蛋等物事,洛阳军将士才走了一条街,几乎每个人就都已是捧满了百姓的馈赠。 洛阳王府正门外。 唐姬和陶浣娘并肩而立,二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翘首望着已经渐渐远去了的大军。 在她们身后,除了几名随身婢女,还有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士。 立于唐姬和陶浣娘身后,几乎所有卫士都在警觉的朝四周张望,生怕些许大意,便有奸人对二位王妃下手。 刘辩一早便去了军营,头天晚上虽说唐姬和陶浣娘已是为刘辩摆了践行晚宴,却还是觉着,大军出征之时,她们若不出府相送,心内总是空落落的,好像遗落了什么。 践行宴上,得知蔡琰将会随同出征,唐姬和陶浣娘,多少都有些羡慕。 可她们也晓得,蔡琰已是先期提出了陪同出征,她们便再没了随军的机会。刘辩毕竟是去打仗,打仗又怎能拖家带口。 尤其是唐姬,过往还要好上一些,如今刘辩的长子已然出生,作为生母,她更是半步也离不得王府。 唐姬和陶浣娘正远远的望着从街道尽头经过的洛阳军队伍,她们身后传来了一个甜美到几乎让她俩都沉醉的声音:“二位王妃,因何不将殿下送出城门?” 听到这个声音,唐姬和陶浣娘几乎是同时转过了身。 出现在她们视线中的,是与唐姬一样穿着大红罗裙的貂蝉。 二人转身时,貂蝉正款摆着柳绦般纤柔的腰肢,朝唐姬和陶浣娘走过来。 第569章 出征 ()貂蝉的罗裙裙裾很长,长长的下摆拖在青石路面上,在她走动时,下摆就犹如一团萦绕于脚下的红云,越发将她映衬的犹如天界仙子般秀雅、娟丽。 见貂蝉朝她们走了过来,唐姬和陶浣娘齐齐朝貂蝉福了一福,唐姬嘴角带着几乎可以和貂蝉媲美的笑容,轻声对貂蝉说道:“殿下出征,身为妻室,我二人只须远远观望便可。若是太多小女儿态,反倒会让殿下多生了眷挂。” “二位王妃想的确是周到!”嘴角保持着那几乎所有男人看了,都会为之痴醉的笑容,貂蝉先是向二人回了一福,也将视线转向了街道尽头正列队行进的洛阳军队列,像是在问唐姬和陶浣娘,也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此多的人马,殿下莫不是要将那匈奴踏平?” 貂蝉话说出了口,唐姬和陶浣娘却没有接口应她。 见二人没有说话,貂蝉又扭头朝四下看了看,没看到蔡琰,她才神色中才带着几分诧异的问道:“为何不见蔡王妃?莫非研习书卷,连殿下出征,也是忘记相送?” “蔡王妃随同殿下出征!”这一次,没等唐姬说话,一旁的陶浣娘便接过貂蝉的话头,对她说道:“我二人也是颇为羡慕,可殿下出征,如何能带着所有家眷,因此只有暗自艳羡罢了!” “哦!”得知蔡琰随同刘辩出征,貂蝉的脸上瞬间掠过了一抹古怪的神色,不过她很快便将这神色敛起,甜甜的朝唐姬和陶浣娘一笑,对她们说道:“殿下领军离去,二位王妃日后若是闷了,便让人去唤本公主一声,本公主习练了几支新舞,也可跳来为王妃解闷!” “如此便先谢过安阳公主!”朝貂蝉微微欠了欠身子,唐姬甜甜的对她一笑,道了声谢。 一旁的陶浣娘也向貂蝉点了下头,报以一个甜美的笑容。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貂蝉给二人回了一礼,便与她们站在一处,眺望着远处正向城外开拔的洛阳军。 虽说相貌要比唐姬和陶浣娘更美艳几许,可与二人站在一处,貂蝉的眉宇间,却并不似二人那般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眷恋和欣悦。 貂蝉的神色很是坦然,她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可那双如潭水般明亮的眸子中,却漾起了一抹浓重的哀怨。 身穿金色衣甲,领着大军缓缓向城外行进,刘辩左手靠后的位置,走着身披银甲,英姿飒爽的管青,而他的右手边,则跟着新近才将羽林、虎贲二位训练完备的高顺。 典韦、管亥、于毒等将军,各自领着本部兵马,远远的坠在后面。 三千虎贲卫早大军一日出发,已经在陶虎的率领下,快马加鞭星夜赶往白水河驰援赵云。 至于邓展率领的五百龙骑卫,则先一步出城,作为大军先锋,为大军开道。 紧紧跟在刘辩身后的,是经过高顺训练,无论是军容还是内在气概,与以往都大有不同的五千名羽林卫。 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个羽林卫将士笔直的挺直身板,身体在战马走动时微微上下颠簸,使得他们头盔上那一根根鲜红的翎毛也跟着不住颤动。 一支支鲜红的羽毛微微颤动,就好似一团团正燃烧着的火苗,凝聚在一处,成了一片即将卷向匈奴人的熊熊烈火。 跟在羽林卫队伍后面的,是两万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不过头盔上并不是插着羽毛,而是扎着红色缨子的洛阳军重骑兵。 重骑兵将士的朴刀都插在战马身侧的刀袋中,身后背着强弩,在他们的腰间,挂着的只有一只装了二十四支羽箭的细长箭壶。 洛阳军重骑兵的箭壶与专职弩箭手不同,专职弩箭手的箭壶是扁圆形,箭壶很大,能够装下八十支羽箭。 无论羽箭数目还是还箭壶大小,重骑兵都是无法与强弩手相比。可对他们来说,强弩的使用,只不过是冲锋前用以缓冲或在将敌军包围之后,环绕其外远程打击,并不是至关紧要。 走在重骑兵后面的,则是一万朴刀手和一万陌刀手。 在洛阳军之中,重步兵于沙场之上起到的作用,还是远远强于骑兵。毕竟中原地区,各路豪雄麾下的骑兵都只不过是用以快速机动的迂回作战,真正的厮杀还是要仰仗着重步兵冲锋陷阵。 骑兵与重步兵正面厮杀,一般来说,骑兵是承受不起重步兵劈砍的。 队伍最后面的,则是只有腰间挎着长剑、箭壶,身后背着强弩的弩手。 生为洛阳军中武器装备最为简单的弩手,在军旅中却从来都是有着一种其他兵种不及的优越感。 他们几乎不需要与敌人近战搏杀,只需要将强弩端起,瞄准冲向他们的敌军,扣动机簧,便可给敌军造成极大的死伤。 五万人马,在刘辩的引领下,沿着街道缓缓向城门开去。 许多城内的百姓跟在队伍两侧,簇拥着大军朝城门行进,其间还掺杂着不少出征将士的亲眷。 那些嫁给洛阳军将士的女子,紧跟在丈夫身后,每走几步,便会叮嘱她们的良人征伐沙场莫要冻着、饿着,一定要随着大军回家,说来说去,话只是那么几句,可其间蕴含着的深情,却并不是简单几句话所能囊括。 还有一些老翁、老妇,也跟在队伍的后面。他们前来送的,是他们即将上战场与匈奴人厮杀的儿子。 虽说儿子上战场,做父母的难免心存担忧,可送队伍出城的老翁、老妇们,脸上却是满满的都是骄傲。 如今的洛阳军,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早已是空前拔高,谁家若是有个儿子正在当兵,或者是曾经在洛阳军当过兵,只是因为伤残而离开军旅,在街坊面前,都是极有颜面。 即将到达城门口,刘辩远远看见徐庶、庞统和一干洛阳官员,早已等候在那里,为大军践行。 看到徐庶等人,刘辩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催着战马又走快了一些,向着送行的众人奔去。 “殿下!”见刘辩朝他们奔了过来,等候在城门外的众人连忙上前,以官职大小,排成几列,齐齐朝刘辩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 “众位免礼!”骑在马背上,刘辩朝众人虚抬了一下手,随后抱起双拳,朝他们拱了拱说道:“本王不在洛阳,一应事务均要交由众位打理,众位辛苦了!” “我等不在殿下身边,殿下当一切小心行事!”谢过刘辩之后,站在徐庶身旁的庞统抱着双拳,仰脸望着刘辩,对他说道:“匈奴人常年生于北方,民风剽悍,且自幼于马背之上戏耍,殿下与之对决,虽可用骑兵,也当善于使用步兵,方可获得更大战果!” 低头看着庞统,刘辩微微笑着说道:“军师放心,此番本王出征,定要杀到匈奴人老巢去!” 刘辩引领大军,即将离开洛阳城的同时,白水南岸,一支仅有五六百人的洛阳军骑兵,正护送着由五六千名民夫组成的庞大运粮队伍,缓慢的朝着白水河推进。 领着这支队伍的,正是负责运送粮草的韩暹。 赵云引领大军,击溃匈奴,已然渡过河去,韩暹由于要在后方督粮,被大军主力甩下了数十里的路程。 太阳已经爬上三竿,暖融融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并不会使人感到多么的舒服,反倒会让人觉着有些莫名的燥热。 眺望着远处如同一条银色细线横亘在大地上的白水河,韩暹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微微眯起眼睛,向跟在身后的数百名洛阳军重骑兵与几千民夫喊道:“都快点儿,今日我等过了河,晚间应能赶上大军!” 早已是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横埂的银带,运送粮草的民夫们再一听韩暹说到了晚间应能追赶上大军,一个个顿时觉着浑身都是力气,驱赶骡马的时候,也要比先前更多卖几分力气。 五六百名洛阳军骑兵,手提着强弩,马背侧旁插着朴刀,走在队伍两侧,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警觉的朝四处张望着。 附近的原野很是宁静,就连一只飞鸟,都不曾从众人的头上飞过。 常年追随刘辩征战,在场的每个洛阳军,都是曾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勇士。对战场上各种诡异的氛围,也早已有了敏锐的直觉。 直觉告诉这几百名洛阳军骑兵,眼前的这片旷野,并不是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平静,其间定然暗藏着什么。 可放眼向四周望去,坦荡的旷野上,又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根本不像是有人埋伏在附近的样子。 与护送粮草的数百名洛阳军将士一样,带领这支队伍的韩暹,也是越靠近白水河,越觉着心底好像有些不安。 一边骑着马向白水河行进,韩暹一边警觉的朝四处张望。 视野中的白水河越来越宽,眼见已经行进到离白水河不过百多步,韩暹突然勒住了战马,将一只手臂高高举起。 跟在他身后的数百名洛阳军,见他抬起了手臂,连忙将手中强弩端了起来,一个个扭头朝四下张望。 数千名驱赶着骡马,帮助大军押送粮草的民夫,见到一旁的洛阳军骑兵全都端起强弩,也都止住了脚步,神色中带着慌乱的和周边的洛阳军一同向四处望着。 第570章 白水岸边血飘飞 ()“匈奴人!”就在所有人都向四周观望时,运粮队伍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惊恐的喊叫。 发出喊声的,是一个约莫四旬左右的汉子。 这汉子生的很是矮小,或许是常年在田里做活,他的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发出这声喊时,他是瞪圆了满是恐慌的眼睛,抬手指着远处的白水河,出于恐惧,他的声音都多少带有些哆嗦。 那汉子身旁的许多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前望去,只见白水河对岸,成片的匈奴人正蹚水过河,意图朝他们这边冲来。 如果韩暹率领的,只是一队单纯的骑兵,匈奴人从河岸对面冲来,他完全不必多加理会,只须引领将士们策马离去便是。 可他偏偏承担着押送粮草的职责,除了数千名民夫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中,还有那一车车关乎大军存亡的粮草。 从河对岸涌过来的匈奴人,黑压压一片,只是一扎眼望去,便可看出至少不下五千人。 望见远处正蜂拥着冲进河里,向对岸南面冲来的匈奴人,韩暹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向在场的五百名洛阳军重骑兵喊道:“迎敌!” 随着韩暹一声令下,五六百名负责押送粮草洛阳军连忙将强弩端起,瞄向了白水河方向。 率领这支匈奴军渡河的,是一名身上披着虎皮的匈奴将军。 那匈奴将军面庞微黑,身躯魁梧的就好似一座小山般,敦敦实实的往河岸边驻马一站,就连他胯下的高大匈奴良马,都好似快要被他压弯了脊梁。 奉命袭击洛阳军粮草的匈奴将军,乃是去卑麾下第一猛将古阿比。此人在匈奴时,便有勇士之名,早先匈奴大军被赵云攻破,正是此人护着去卑,才未使得去卑被洛阳军擒获。 驻马立于白水河北岸,古阿比一边看着匈奴骑兵渡河,一边还不时的回头张望,生怕他身后突然杀出一队洛阳军来。 一个个匈奴人骑着战马跳下白水河,战马的身躯砸在河床上,激起了一团团雪白的浪花。 此处距离当日赵云攻破匈奴大军的地方,不过只有一两里之遥,想到当日被洛阳军击溃的场面,渡河的匈奴人心内就会隐隐的生起一阵不安。 河水缓缓的流淌着,凉凉的河水从跳入河床的匈奴人身旁流过,几乎每个已经跳进河中的匈奴人,在前进时都会扭头四下张望,生怕还没到达河岸对面,便有洛阳军从侧旁杀了出来。 “来两百人,随同本将军上前阻止匈奴人!”眼看着远处河岸对面更多的匈奴人跳进河流中,韩暹晓得,若是坐等匈奴人上岸,到时想要拦阻,恐怕便多了许多困难,凭着眼下的兵力,他只能暂且阻挡匈奴人进攻,让粮草尽快过河,于是连忙向随他护送粮草的洛阳军喊道:“剩下的人,护送粮草,绕道渡河!” 喊声刚落,韩暹就提着大刀,纵马朝百步开外的白水河冲了过去。 他的战马刚刚冲出,两百名就近的洛阳军便纷纷双腿夹着马腹,平端着强弩,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协助韩暹护送粮草的,是个洛阳军的裨将,在韩暹喊出要带两百人去拦阻匈奴时,那裨将本想劝阻韩暹,由他前去。 可还没等他说话,韩暹已经率先杀出。 无奈之下,裨将只得望着韩暹与那两百名洛阳军的背影,向剩下的洛阳军高声喊道:“护送粮草,迂回下游过河!” 留下护送粮草的洛阳军,虽说有很多人都希望能与韩暹一同冲出去杀敌,可他们心内却是晓得,粮草对于大军来说是至关重要,韩暹之所以宁愿拼了性命冲锋,也要让他们先走,便是为了尽快转移粮草,待到裨将下令之后,数百名洛阳军齐齐应了一声,在裨将的指挥下,护送着运粮的队伍,调转方向,沿河朝下游行进。 领着两百名洛阳军,策马朝百步开外的白水河冲去。 在冲到离白水河只有四五十步开外的地方,韩暹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向跟着他冲锋的两百洛阳军高声喊道:“放箭!” 白水河并不宽阔,匈奴人又是早韩暹等人一步下河,在韩暹率领两百重骑兵冲上前时,已有部分匈奴人上了河岸。 见韩暹率人杀了上来,河岸边上的匈奴人,也是丝毫不做耽搁,齐齐呐喊了一声,策马迎着韩暹等人冲了过来。 跟在韩暹身后的两百名洛阳军重骑兵,一边冲锋,一边抠动了手中弩箭的机簧。 随着机簧弹动的声响,一支支箭矢朝着匈奴人飞了过去。 箭矢夹着劲风,呼啸着飞向将圆盾挡在身前、正策马疾冲的匈奴人。 一支支箭矢撞在了匈奴人的圆盾上,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撞上圆盾的箭矢应声折断,掉落在地上。 也有少数箭矢,没有撞上匈奴人的圆盾,而是直接命中了匈奴人或他们的战马。 冲锋的匈奴人之中,一个粗壮的汉子正拼命的夹着马腹,催促着战马冲锋,一支箭矢从侧旁朝他飞了过来。 感觉到侧面飞了来什么,那匈奴人下意识的抬起圆盾想要格挡,可就在他手中圆盾刚刚挪到一旁时,另一支箭矢自正面射向了他的脑门。 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匈奴人只觉着脑门猛然一疼,接着两眼便陡然一黑,整个人从马背上脱离了出去,向后飞出了两三步的距离,才掉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 匈奴人从马背上掉落下去,原本驮着他的那匹战马,只觉着背上猛一轻松,四蹄也迈的更开,如同一道闪电般向前冲去。 在离这个匈奴人不远的地方,另一个匈奴士兵手中的圆盾刚挡住两三支朝他射来的箭矢,突然他就感觉到胯下坐骑的两只前蹄一软。 坐骑前蹄软了下去,这匈奴人心道不好,正想从马背上跃下,动作却已是稍慢了一些。 被箭矢射穿头颅的战马,前蹄刚软下去,庞大的身躯便凌空朝前翻腾了几圈。 马背上的那个匈奴人,屁股才离开马鞍不足一寸,便被翻滚的战马如同打棒球般砸了出去。 身体在半空中凌空翻了几圈,那匈奴人怪叫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好在他摔倒的时候很是巧合,并没有头部先行着地,而是屁股先落在了地面上。 臀部狠狠的撞在坚硬的地面上,那匈奴人只觉着坐骨都快要被摔碎了一般的疼痛。 他下意识的朝后仰了下身体,借助身体的后仰,缓解了一些跌落到地面的冲击力。 就在他刚稳住身子,强忍着臀部传来的剧痛,想要翻身爬起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战马的嘶鸣。 伴随着那战马的嘶鸣,两只巨大的马蹄,正在那匈奴人的视线中越变越大。 瞪圆了满是惊惧的双眼,匈奴人眼睁睁的看着马蹄朝他的脑门踏了过来。 他甚至连一声惨嚎都没来及发出,马蹄就踏碎了他的脑袋,将他那颗大好的头颅,如同鱼泡般踩的粉碎。 “杀!”上了河岸的匈奴人越来越多,但凡渡过白水河,匈奴人便会立刻策马朝着韩暹等人扑来,眼见与最前面的匈奴人越来越近,已是近到不足十步,韩暹将大刀朝前一指,发出了一声怒吼。 “杀!”韩暹的喊声尚未落下,跟着他一同发起冲锋的两百洛阳军,就纷纷将强弩背在身上,抽出了马背旁的朴刀,提起近战厮杀必备的圆盾,咆哮着向匈奴人冲去。 双方冲在最前面的战马重重相撞,强大的冲击力,就连健硕的战马,也是承受不起。 随着战马、盾牌相撞时发出的巨大轰响,许多战马在与对方的马匹撞上之后,哀鸣着倒了下去。 前面的人马刚刚倒下,后面的人便紧接着冲了上来,那些在相撞后没有倒下的双方骑兵,则勒住缰绳,挥舞着手中兵刃,朝对方的脑袋上死命的劈砍。 双手握着刀柄,韩暹将两只眼睛瞪的如同铜铃一般,一边不停的发出怒吼,一边将手中大刀舞的如同风叶般劈向附近的匈奴人。 一蓬蓬鲜血飚射而起,不过眨眼间,五六个匈奴人就被韩暹劈的肚破肠流,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与匈奴人撞在一处的洛阳军,人数虽少,可他们发起冲锋时相对集中,而且战马又配备着马鞍,第一波的相撞,洛阳军损伤竟是寥寥,而匈奴人却是有许多被撞下了马背。 挥舞着手中朴刀,两百名洛阳军个个如同地狱中冲出的修罗,不断的用他们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兵刃,收割着匈奴人的生命。 占据人数优势的匈奴人,此时的战意也绝不是先前两次溃败时可比。 晓得人数占优,而且又是突然发起袭击,匈奴人对洛阳军的惧怕,早已克服,也是发出一阵阵呐喊,猛挥着兵器,拼尽全力同洛阳军厮杀。 一个个匈奴人被洛阳军的朴刀劈中,翻身掉落马下;一个个洛阳军,在人数占优的匈奴人围攻下,被匈奴人的兵刃扎穿身躯,永久的长眠在这白水岸边。 第571章 到处都是鬼镇 ()一名洛阳军军官,由于冲的过猛,当他勒住战马时,与同伴已是相距甚远,环顾四周,在他的身旁,围着的全都是身披羊皮,由于常年吃牛羊肉,浑身散发着一股牛羊腥膻的匈奴人。 “来呀!”手提朴刀,怒瞪双目,被围着的洛阳军军官紧咬钢牙,虚空劈了两刀,将朴刀劈的“呼呼”作响,朝围着他的匈奴人喊道:“匈奴孙子,来杀爷爷!” 围在这洛阳军军官身前的匈奴人,少说也有百十人之多,面对圆睁着双眼,好似疯了一般的洛阳军军官,上百名匈奴人竟是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厮杀。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不远处双方将士的喊杀声不断的传来,更多的匈奴人登上河岸,赶过来驰援。 终于,一个匈奴人大吼了一声,提起手中的直刀,扑向了被他们团团围住的洛阳军军官。 两匹战马眼见就要错身而过,那匈奴人高高举起直刀,兜头朝洛阳军军官的头顶劈了下来。 洛阳军军官见直刀劈来,将头朝侧旁一偏,避开匈奴人劈下的直刀,大喝一声,手中朴刀划出了一道银亮的光弧,向着那匈奴人的咽喉削了过去。 匈奴人的直刀劈了个空,洛阳军军官的朴刀,却不偏不倚的划过了他的颈子。 战马错身而过,那匈奴人颈子上喷涌着如同喷泉般的鲜血,身体骑在马背上,竟是没有立刻从战马上掉落,还朝前冲出了几步。 鲜血飚射,阳光照射在飚溅的血珠上,给那一蓬四溅飞射的血珠染上了它原本不该有的淡金光泽。 泛着金色光晕的血珠,就犹如一颗颗碎乱了的红宝石,在风的吹拂下凌乱开来,落在了生满杂草的旷野上。 马背上的匈奴人没奔出几步,便身子一歪,从战马上栽了下去。 “杀!”就在这匈奴人掉下战马的同时,其他匈奴人正要提起兵刃朝被围着的洛阳军军官杀来,白水河边,又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喊杀阵阵,无比雄浑,当这阵喊杀传来时,护送粮队正在撤走的洛阳军裨将勒住战马,扭头朝白水岸边望了过去。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支在对岸向匈奴人发起进攻的洛阳军。 虽说距离甚远,裨将却还是看出,那是一支足有千余人的军队。 在这场战斗中,千余人或许不是很多,可他们突然杀出,而且还是在匈奴人已有多半过河的情况下从背后杀出,便是杀了匈奴人个措手不及。 “随我杀回去!”望着白水对岸出现的洛阳军杀进了匈奴人的队伍,裨将一把抽出了长剑,将长剑朝着韩暹等人正厮杀的战场一指,向护送粮草的数百名洛阳军高喊了一声。 护送着粮草向下游行进的数百洛阳军,每往河的下游走上一步,心情便会沉重几分。 想到同伴正为了让他们尽快脱离战场,而用生命替他们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这些血气方刚的洛阳军汉子,便会觉着整颗心都好似被人狠狠掐了一般疼痛。 听到裨将喊叫着随他杀回去,在场的洛阳军哪里还会有半点迟疑,齐齐将手中朴刀高高举起,发出了一声整齐的呐喊,跟着那裨将,冲向了已经来到河岸南侧的匈奴人。 运送粮草的民夫,见骑兵都冲了出去,一个个也都从粮车里抽出护身的兵刃,自觉的承担起保护粮草的职责。 杀戮,一场洛阳军和匈奴之间互相的杀戮在白水河岸边展开。 双方人数虽是不多,可战斗的惨烈,甚至远超当日洛阳军渡河,击破匈奴人的一战。 白水北岸,率领千余洛阳军,早已埋伏妥当的张辽,一直等到匈奴人多半过了河,才率军杀出。 面对从背后杀来的洛阳军,措手不及的匈奴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立时便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正观看着麾下军队渡河的古阿比,听得身后传来阵阵喊杀声,连忙取出双斧,朝还在北岸的匈奴人喊道:“暂缓渡河,随我先将这拨南蛮子剿灭再说!” 虽然已是有多半过了河,在北岸的匈奴人却还是有着千余人之多,人数上张辽率领的洛阳军并不占有优势。 可洛阳军是有备而来,匈奴人仓促应战,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便是明摆着已经处于劣势。 挥舞长戟,杀进匈奴人之中,张辽一马当先,连挑了数十名朝他冲过来的匈奴人,直朝着古阿比冲了上去。 见一员汉军将领径直朝他冲了过来,古阿比嘴角撇了撇,很是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双腿朝马腹上一夹,迎着张辽冲了上来。 赵云与太史慈,古阿比都是见过。他自问若是遇见那俩人,恐怕是斗不过他们。 至于张辽,古阿比并没见过,也不曾见过张辽武艺,只是远远看着他连挑了数十人,战马如风的朝他冲来,心内才不敢有太多的大意。 迎着张辽冲了上去,两匹战马正要错身而过,古阿比才将双斧举起,正要往张辽头上劈砍,一道银亮的光芒便直取他心口而来。 银光闪过,古阿比晓得那是张辽将长戟径直刺向他的心窝,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按下一只大斧,朝着长戟的戟杆劈了过去。 就在大斧即将劈上长戟的那一瞬,张辽持着的长戟却突然调转了个角度,向着古阿比另一只手的手腕削了过去。 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放弃进攻他的要害,而选择袭击手腕,古阿比收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长戟从他的手腕上划过。 当长戟削过,古阿比只觉着那只被切中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一只手连同紧握着的大斧已是掉落在了地上。 策马从古阿比的身旁跑过,张辽大喝一声,长戟的戟柄狠狠的敲在了古阿比的腰窝上。 被坚硬的戟柄往腰窝上重重一敲,正强忍着断手剧痛的古阿比只觉着一阵腰要被敲碎了似的剧痛朝他袭来,在马背上一个没坐稳,翻身掉落了下去。 一头栽落在地上,古阿比的脸还贴着地面,他甚至没来及翻身爬起,刚冲过去的张辽已是兜马折回,提起长戟,朝着他的后腰上狠狠的扎了下去。 “杀!一个不留!”一戟刺穿了古阿比的后腰,张辽双臂猛然用力,把古阿比的尸体如同挑着一只死猪般的高高挑起,向正与匈奴人厮杀的洛阳军高喊了一声。 古阿比被张辽阵斩,袭击粮队的匈奴人很快便被击溃,洛阳军粮草终于顺利抵达军营。 自白水岸边护粮一战之后,以后的许多日子里,双方几乎每天都会有几场或大或小的战斗,却是谁也不敢轻易向对方发起全线进攻。 去卑与赵云在白水岸边僵持着,直到数日之后,陶虎领着三千训练完备的虎贲卫来到此处,局势的平衡才少许的被打破了一些。 且不表白水岸边的对峙,单说那刘辩领着大军出了洛阳城,并没有向左冯翊行军,而是一路向北挺近,直捣河套地区。 出了河东地界进入并州,沿途刘辩率领的洛阳军主力经过了许多匈奴人曾经到过的村子和小镇。 他们所见到的,是几乎每一座村子,在匈奴人的袭扰下都成了空旷的**。 每看到一座被匈奴人糟践过的村子,刘辩的脸色便会更加难看几分。 并州乃是袁绍治处,匈奴人南进,袁绍也是连忙调集兵马拦截,可机动性很强的匈奴骑兵行进速度太快,往往是不等冀州军赶到,匈奴人便已袭掠了就近的村镇。 夕阳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上,橘色的斜阳余晖下,正领军行进的刘辩,远远望见前方又出现了一个镇子的浮影。 看到那镇子的浮影,刘辩眉头不禁微微蹙了一蹙,他的心头又生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 一路上,他看到的无人村镇已是太多,或许是冀州军到过遭受了洗劫的村镇,刘辩和洛阳军的将士们,进了那些无人村镇,并没有看到平民的尸体。 虽说他们没有看到被匈奴人杀死的平民,却能从路面和街道两侧民居上喷溅着的鲜血,看出那些地方曾发生过一场场血腥的屠杀。 “殿下!”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刘辩神色中的异样,管青抬手朝前面的镇子指了一指,对刘辩说道:“前方又有个镇子,我军可要绕道……?” “为何绕道?”管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望着远处夕阳下的小镇浮影,语气颇是有几分冰冷的说道:“若是真的又遇见无人的镇子,本王倒要带领将士们,在这镇子里住下来,让将士们在晚间好生听听可有死难百姓的哭声,让他们晓得匈奴人是如何屠戮我们中原平民!” 听了刘辩的这番话,管青没再言语,她默默的跟在刘辩身后,缓辔向着那座在夕阳下略微显现着几分飘渺的镇子行去。 凝望着远处的镇子,刘辩的心情并不像他说的话那样轻松,骑马行进时,他胯下战马的马蹄都好似突然变的沉重了起来。 第572章 匈奴斥候干的 离镇子越来越近,刘辩等人已经能远远看到镇口标注着名称的大石碑,一名亲兵策马从后面跑了上来,到了刘辩身后,并没有翻身下马,而是骑在马背上抱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蔡王妃晓得前方有个镇子,恳请殿下,允她随殿下一同进入小镇!” 得了亲兵的禀报,刘辩扭头朝一旁的管青露出了个强挤出的笑容,对管青说道:“昭姬倒是晓得本王心意,知道本王会进镇子,先一步恳请随同!” 微微一笑,管青并没有接话,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那已经近到能看见石碑的镇子。 渐渐靠近镇子,就在刘辩打算让人先进去探查一番时,从镇子里冲出了一队人马。 冲出来的那队人,人数并不是很多,大约只有五百来人。 除了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将军穿着一身亮闪闪的鳞片甲,队伍中的其他人全都穿着洛阳军那如同火焰般艳红的战袍。 与寻常洛阳军不同的是,这队人马的头盔上插着像羽林卫一样的羽毛,不过他们头盔上的羽毛并非红色,而是在夕阳下闪烁着灿灿金光的金色。 从小镇内走出的这队人马,正是由邓展引领在大军前面开道的龙骑卫。 领着龙骑卫与大军相向而行,跑到离刘辩尚有二三十步的地方,邓展抬起一只手臂,阻止了队伍的前进,他自己则策马向刘辩奔来。 到了刘辩近前,邓展骑在马背上,刚刚抱起双拳,刘辩就微微拧起了眉头向他问道:“怎了?莫非镇子里有甚么不对?” 邓展的脸色很是难看,甚至向刘辩抱拳时,他的眉头还是紧紧拧成个“川”字,是以在他还没开口的情况下,刘辩已是看出小镇内一定发生了什么,因此不等邓展说话,便先向他问了一句。 扭头朝刘辩身旁跟着的管青和高顺看了一眼,邓展先是轻叹了一声,随后甩了甩头,语气很是愤懑的对刘辩说道:“匈奴人来过……” “又是一座无人的死镇!”听了邓展的话后,刘辩也紧紧的拧起了眉头,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愤怒。 “死镇倒是死镇!”长长的叹了一声,邓展摇了摇头,神色中透出难以掩饰的哀伤,对刘辩说道:“只是末将也不晓得,它算不算得上是无人……” 邓展话说的很是古怪,刘辩心头顿时有种更加不祥的感觉,他拧起眉头将邓展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才铁青着脸,对邓展说道:“引本王前去看看!” “殿下!”刘辩刚抖了下缰绳,正要将双腿朝马腹上夹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便传来了蔡琰的呼唤声。 听到蔡琰在身后唤他,刘辩回过头,朝身后望了过去。 如同在王府中一般模样,跟随刘辩出征的蔡琰,穿着一身素白的罗裙。 虽说方才让兵士前来恳求过刘辩,请刘辩入镇时将她带上,可蔡琰后来转念一想,镇子内的情形尚不明了,刘辩想来不会把她带在身边,于是便下了马车,向队伍最前面走了过来,打算亲自恳请刘辩能够将她带上。 走近刘辩,蔡琰恰好听到邓展说的一番话,她顿时明白过来,前面的镇子里,一定是发生了连邓展都无法轻易接受的惨剧。 剑客出身的邓展,长剑上早已染满了鲜血,能够让他也看不下去的,恐怕场景必定是极其凄凉! “殿下可是要进入镇子?”刘辩刚扭过头,蔡琰就向他福了一福,仰脸望着他,轻声问了一句。 “嗯!”骑在马背上,刘辩向蔡琰点了下头,对她说道:“昭姬可先回马车内安坐,待到本王前去探查了,再领昭姬进入镇子。” 仰脸望着刘辩,从刘辩的话中,蔡琰已是听出刘辩并不想带她一同进入镇子,也不敢太多强求,只是神色稍带着些许黯然的朝刘辩福了一福,便侧身站到了一旁。 带着邓展、管青以及随行的王氏姐妹,刘辩在五百名龙骑卫的簇拥下,策马向着小镇奔去。 刚刚靠近镇口,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好似已经陈了许久,其间还掺杂着一股尸体腐烂才会发出的恶臭。 抬起一只手臂,掩住了口鼻,刘辩紧蹙着眉头,并没有勒住战马,反倒是将双腿朝马腹上用力一夹,催动战马又加快了些速度。 数百匹战马跟着刘辩进了镇子,马背上的人们看到的是早一步冲进镇内的刘辩正驻马立于镇内主干道的入口正中,如同一尊塑像般动也不动的凝视着前方。 狭长的青石路上,干涸了的血迹早已凝固,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道路上。 路两侧的民房墙壁上,到处都被喷溅了如同泼洒上去一般浓重的血渍。已经风干了的血渍,早不是鲜红的色泽,而是呈现着近似焦炭的紫黑色。 驻马在街道尽头立了好一会,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这才抖了下缰绳,催马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邓展、管青和王氏姐妹见他向前走去,赶忙跟上,五百名龙骑卫则远远驻马而立,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街道上的尸体一具摞着一具,从死去平民的人数看来,这座小镇昔日一定也是极为兴盛繁荣。 倒在街道上的尸体形形色色,什么样姿势的都有。 有父母为了护住孩子,最终一家人都被杀死在一处的;也有试图反抗,倒地后手中还握着木棒的;更有甚者,街道上还有许多浑身一寸布也没穿的年轻女子尸身,想来她们在活着的时候,没有少受匈奴人凌虐! “如此践踏生命!”沿着街道走了片刻,来到一片堆积如山的平民死尸旁,刘辩勒住马,微微眯缝着眼睛,咬牙说道:“莫非匈奴人根本不懂得敬畏生命?如此一味屠杀,本王定要让这些匈奴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这番话时,刘辩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他的语气中透着浓重的寒意,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个字,都如同凝结了寒冬的冰渣,让人听了,浑身不由的会打个激灵。 “可有查出是何时经过的匈奴人所为?”环顾着遍地死状凄惨的死尸,刘辩紧蹙着眉头,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向立于身后的邓展问了一句。 “许多镇子都是匈奴援军斥候所为!”不知是被刘辩的愤怒感染,还是看到镇中的惨状,原本就满腔愤怒,当刘辩问起是何时经过的匈奴人所为时,邓展抱拳躬身,几乎是咬着牙对刘辩说道:“匈奴人有支斥候,先期进入并州,于并州地界四处作乱,一是为了打探地形、道路,二是要以屠戮平民来威慑我军……”、 “威慑我军……”眼睛微微眯了眯,刘辩先是以极其森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邓展说的最后四个字,随后便接着对他说道:“命人查探清楚,这支匈奴斥候究竟多少人,如今驻扎在何处,本王要亲自领军,前去将他们剿灭!一个不留!” 跟着刘辩走进这满是死人的街道,众人心内早已是感到一阵难以舒缓的压抑。而今又听到刘辩这句森冷中带着无尽决绝的话,更是有种即将被气氛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殿下……”望着面色铁青、身影在夕阳残照下被蒙上了一层浓重血腥气息的刘辩,管青沉默了好半天,才向刘辩蹭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道:“镇子里的尸体……?” “让将士们在镇外找块野地,把乡亲们安葬了!”微微眯了眯眼睛,刘辩向管青丢下这么一句,随后便翻身跳下马背,对管青和邓展等人说道:“今晚本王便要住在这镇子中。本王夜间要好生聆听,可有死难的百姓请本王为他们复仇!” “诺!”汉末时,人们对鬼神虽说也有敬畏,却并没有达到唐宋尤其是宋朝以后那种敬畏到近乎****的程度,得知刘辩要在小镇内住下,众人并未阻拦,而是抱拳躬身,齐齐应了一句。 一队队洛阳军开进了小镇,一具具匈奴人虐杀的百姓尸体被洛阳军将士们从镇子里抬了出来。 坐在马车上,跟着大军缓缓进入小镇,蔡琰一路上都是伸手挑开着车帘向外张望。 看到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震惊了! 曾经自以为亲眼见证过乱世的她,此时胸中是百感交集,不晓得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心内的愤怒。 被洛阳军抬出镇子的尸体,不仅有男人,还有很多妇人,其中甚至还有无数孩童小小的躯体以及老人那糊满鲜血早已僵硬的残躯。 当年的西凉军残酷,可西凉军却极少屠戮孩童,每逢屠杀,总是还会给遭受屠杀的村镇留下一些根苗。 可异族的践踏,却是要比西凉军残酷了无数倍。 匈奴人马蹄所过之处,无数家庭惨遭灭门,无数女子在承受了凌辱之后还被毫无怜悯的杀死,无数孩童从此闭上了他们稚嫩的眼睛,离开他们尚未太多看过的世界! 看着那一具具被抬出镇子的尸体,蔡琰也出离的愤怒了!她只觉着胸口好似被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憋闷的喘不过气来,大脑也好像快被烈火炙烤到无法思考! 第573章 是爷们随我去厮杀 上弦的月儿,如同一叶闪亮的小舟,飘荡在夜色的海洋。 镇子里的尸体已经被洛阳军处理干净,还有少数洛阳军将士,正举着火把挨家挨户的找寻可有遗漏的死尸。 站在一户民宅门外,刘辩手按剑柄,紧紧的拧着眉头,望着远处那些在夜色中跳蹿的火光。 虽说青石小路上的死尸早被掩埋,可还是有洛阳军的将士从民宅中搜寻出零星的尸体。 整个镇子,已被屠戮的断绝了根苗,连半个活人也是找寻不到。 在刘辩身后,站着同样身披铠甲的管青和穿着素白罗裙的蔡琰。 刘辩满脸的肃穆,两个女子也都没有说话。 此时的她们,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女人的心,总要比男人更加柔软一些,先前经过的镇子,虽说没有活人,却也没有见到尸体,她们多少还会感到好过一些。 可在眼前的这座小镇内,她们却看到了人世间最为苍凉和凄惨的一幕,心内如何还能平静? “昭姬!”默然站立了许久,刘辩终于开口轻声对立于身后的蔡琰说道:“本王想听你抚上一曲瑶琴,借此安抚那些尚在此处游荡的亡魂!” “诺!”刘辩说起想听她抚弄瑶琴,蔡琰轻轻应了一声,先是微微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便扭头朝身后的一名随行婢女招了下手。 见蔡琰招手,那婢女躬了躬身,返身朝安置蔡琰随身行李的地方走了过去。 没过多会,两名洛阳军兵士,不晓得从哪家民宅中寻摸出了一方干净的草席和一张小小的矮桌。 抬着矮桌,到了刘辩近前,那两名洛阳军把矮桌和草席摆放妥当,抱拳向刘辩和管青、蔡琰各自行了一礼,随即便转身离去。 奉命前去取瑶琴的婢女,跟在那两名兵士身后,待到兵士走开,她才跪坐于矮桌侧旁,轻手轻脚的把瑶琴摆放在矮桌上,柔柔的揭开了包裹着瑶琴的丝绢。 待到婢女将瑶琴摆放妥当,蔡琰才轻移莲步,走到草席前跪坐下去。 她先是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待到调好音色,才专注的抚弄了起来。 琴声丁丁,和着上弦月那薄薄的月光,在夜色中幽幽飘荡。 十指纤纤,拨弄着细细的琴弦,琴弦轻颤,发出了一声声悠悠的清鸣。那琴声犹如旷野中悲鸣的寒风、犹如小镇内游离的亡魂在呜咽歌唱,仅仅只是音律,便充满了悲戚和苍凉,使得所有听到琴声的洛阳军,全都停下正忙活的事情,一个个眼窝中闪烁着泪光,静静的聆听着在夜色中飘扬的琴音。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随着那悠扬琴声的飘起,蔡琰轻启朱唇,以哽咽的强调唱起了她临时做出的长诗。 以往在王府之中,刘辩只听过蔡琰弹奏瑶琴,歌儿都是貂蝉或唐姬为他吟唱。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蔡琰除了是个旷古绝今的才女,竟也有着比夜莺还婉转的歌喉。 那歌声优美而凄婉,满载着悲凉的词儿字字敲击着人们的心房。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伴随着瑶琴的乐声,蔡琰的歌声也越发凄婉,当她唱到这一句时,不由的仰起脸,望着夜空中那弯新月,想到刚进镇子时看到的那凄惨一幕,泪水早已糊满了她的面庞。 “匈奴人!我******!”当蔡琰唱出这句“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时,刘辩再也抑制不住胸腔内早已积压着的愤怒,一把抽出长剑,将长剑猛的向地面上一杵,高声骂道:“老子若不打到你们亡族灭种,这辈子便再不做这洛阳王!” 长剑插在地面上两块青石板的缝隙中,长剑的剑身斜斜的竖立着,由于力道尚未完全泄尽,还微微的发着颤。 刘辩这声怒吼飘出了很远,几乎所有听到他发出这声怒吼的洛阳军,全都满面的愕然,凝望着刘辩所在的方向。 自从追随刘辩,洛阳军的将士们,就从来没有听到他骂出脏话。 在洛阳军将士心目中,刘辩虽是年轻,却有着一种发自骨子里不怒自威的威仪。 能够当着将士们面,能够当着他妻室的面骂出这句话,所有人都晓得,刘辩已是出离的愤怒了。 止住弹奏瑶琴的动作,蔡琰侧过头仰起脸望着面色铁青、虽是放声咆哮泪痕却早已挂在脸上的刘辩。 蔡琰那雪白的颈子也在微微的抽搐着,眼泪也是糊满了她的面庞。 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紧紧的攥着拳头,就好似手掌里握着什么,她极力的想把握着的东西捏碎、捏扁一般。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缓缓的仰起了脸,想要止住在眼窝中直打转转的泪水。 可当她仰起脸,闭上眼睑的那一刹,两颗如同珍珠般雪亮的泪珠,却还是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 宁静!一阵令人窒息的宁静。 聚集了五万洛阳军的小镇,在这夜晚中,竟陷入了一片无比诡异的宁静! “呜呜……”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一声汉子呜咽,紧接着无数呜咽声传来,整个小镇都好似被悲戚的气氛感染,许多洛阳军将士,已是忍不住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哭!哭!哭个娘!”掩面而泣的洛阳军越来越多,就在那哭声几乎要连结成片时,一个粗豪的嗓门在小镇内回荡了开来:“都是爷们,有种的跟老子去干匈奴人!蹲在这里哭,他娘的,以后别说你们是洛阳军!” 发出吼声的不是别个,正是由于相貌丑陋和为人凶悍,而被冠以“古之恶来”之名的典韦。 这位“古之恶来”在发出吼声的时候,自家却是不晓得,他喊虽是气势十足,可泪光却也是已经在他的眼窝中涌动。 典韦发出吼声之后,许多洛阳军止住了悲泣,却也有少数情感相对脆弱的,并没有立刻收起眼泪。 跨步冲到一个没有及时收声的洛阳军身旁,典韦抬脚朝那洛阳军的屁股上蹬了一下。 由于刘辩平日管束严谨,洛阳军之中,从来没有将军或军官打骂士兵的事情发生,也正是因此,典韦这一脚并没有太过用力。 屁股上被蹬了一下,那洛阳军一个趔趄,向前冲出两步,险些没栽倒在地上。 朝那洛阳军兵士的屁股上蹬了一下,典韦伸手从背后抽出双戟,掂着双戟冲在场的洛阳军将士们喊道:“带种的,跟我一起去找匈奴人厮杀!莫要在这里做出一副娘们姿态!” 说着话,他已是持着双戟,跨步朝小镇镇口冲去。 典韦刚走出没几步,听到他喊声就朝他走过来的刘辩便拦在了他的身前。 “典韦!”迎面挡住典韦的去路,刘辩冲他一瞪眼,厉声喝道:“你这是要去作甚?” “匈奴杀我们中原人,末将要找他们厮杀!”手中提着双戟,见刘辩拦住去路,典韦赶忙收住脚步,高声应了一句。 “匈奴人在何处?你去哪里找他们厮杀?”狠狠的瞪了典韦一眼,刘辩冲他问道:“连人都不晓得在何处,便叫嚷着要厮杀!届时万一中了匈奴人的埋伏,你可是要将性命交到匈奴人手中?” 被刘辩喝问了一句,典韦怔了一怔,嘴巴张了几下,竟是没能回答起刘辩提出的问题。 “将士们!”又瞪了典韦一眼,刘辩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向镇子内的洛阳军将士们高声喊道:“匈奴人屠杀我中原平民,我等生为大汉官军,如何忍得?” 当刘辩向将士们发出喊声的时候,镇子里的所有洛阳军全都静了下来,默默的聆听着刘辩对他们的喊话。 “匈奴在并州屠杀平民,若是我军不及时将之攻破,总有一日,他们会杀到河东!杀到弘农!杀进洛阳!”笔直的挺着身板,刘辩脸上还挂着尚未拭去的泪痕,向洛阳军将士们高声喊道:“我们的家就在后面,我们的亲人还等待着我们凯旋的喜讯!你们告诉本王,你们愿意让亲人等到的不是我们,而是匈奴人吗?” “不愿!”刘辩的喊声刚刚落音,镇子里的五万洛阳军,便全都高高的举起了手臂,齐齐发出了一声怒吼。 “既然不愿,那就随本王好生去杀匈奴人!将他们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举起手臂,刘辩振臂发出了一声呐喊:“不破匈奴,枉为世人!” “不破匈奴,枉为世人!”所有的洛阳军全都跟着刘辩振臂喊了起来,他们的吼声震彻云霄,夜空中那弯新月,也好似在他们的喊声中,微微颤动了几下。 当将士们的喊声落下,瑶琴的音律再次响起,蔡琰那凄婉的歌唱又一次叩击着人们的心房。 “殿下!”就在刘辩和将士们都沉默下来,聆听着蔡琰的歌声和那如仙乐般的曲调时,一名龙骑卫飞快的朝他跑了过来,到了刘辩近前,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发现了一个活的!” “什么?”听说发现了一个活的,刘辩猛然睁圆了眼睛,心头顿时大喜,对那龙骑卫喊道:“快领本王前去!” 第574章 已是擦肩而过 在报讯龙骑卫的引领下,刘辩快步朝着街道尽头的一间民宅走了过去。 民宅前站着几个洛阳军,见刘辩走了过来,那几个洛阳军齐齐抱拳躬身,向他行礼。 朝那几个洛阳军点了下头,刘辩跨步走进屋内。 跟在他身后的管青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小声向门口的一个洛阳军问道:“活着的是个甚么人?为何别人都死了,就他活着?” “是个大约两岁的孩童。”管青发问,那洛阳军连忙抱拳躬身对她说道:“他的父母都被匈奴人杀死在外间,方才看到孩子时,孩子正在里间地窖内,想来是匈奴人来时,孩子睡着未有哭闹,才逃过了一劫!” 得知活下来的是个两岁的孩童,管青点了下头,没再多问,跨步走进屋内。 刚进前屋,她就看到屋内并排摆放着两具尸体,正有四个洛阳军兵士在用布帛缠裹着死尸,看来是要运出去埋掉。 先一步进入民宅的刘辩,此时已是到了内室。 他看到的,是两个洛阳军正在喂一个瘦小的孩子吃着煮熟了的粟米。 孩子太小,还不是很会吃东西。吃粟米的时候,他的小嘴上糊满了金黄色的米粒,模样儿娇憨可人,只是想到他的父母已经被杀,着实让人心内难免一阵阵的难过。 正喂着孩子吃粟米的两个洛阳军,见刘辩进来,连忙站起身,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朝那两个洛阳军虚按了一下手,刘辩跨步走到小孩身前,蹲下身子,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小脸稚嫩,嘴巴上还糊着米粒的孩子。 说来也怪,这小孩父母死了,他却不哭不闹,当刘辩蹲下身子看他的时候,他也回看着刘辩,还伸出小手,将握着一小把粟米的手递到了刘辩面前。 孩子的举动,让刘辩不由的眼窝里又涌动起晶莹的泪光。 如此幼小的孩子,没了父母羽翼的庇护,他将来的人生会是怎样? “你叫什么名字?”伸手兜住孩子的小屁股,将他抱了起来,刘辩抬头看着被他抱起,却也没有哭闹的孩子,语气很是温柔的问了一句。 “虎儿!”被刘辩抱起的小孩子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低低的应了一声,接着就把双臂搂在了刘辩的颈子上,小脑袋也贴上了刘辩的头。 “这孩子倒是与殿下有些缘分呢。”刚进入屋内便看见这一幕的管青,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向刘辩说道:“也亏得这孩子命大,全镇人都被杀了,只有他活了下来,真是不易!” “嗯!”抱着孩子,刘辩轻轻的应了一声,他转过身,朝管青靠近了一步,对管青说道:“此子无有父母,且见本王甚是亲昵,本王意欲将他抚养成人,如何?” “殿下仁厚!”抱起双拳,朝刘辩躬身一礼,看着被刘辩抱在怀中的孩子,管青略微有些迟疑的对刘辩说道:“只是眼下大军正向北挺近,军中若是再有一个孩童,该当如何处置?” “交给昭姬!”刘辩略微想了一下,就对管青说道:“昭姬暂且无有子嗣,且征战之时她不似青儿一般要随本王厮杀疆场,将孩子交给她,倒是颇为适宜!” “殿下明鉴!”抱拳躬身,赞了刘辩一句,管青向孩子递出双手,微笑着对那孩子说道:“小娃儿,我来抱抱!” 扭头看了一眼朝他伸出双手的管青,孩子并没有递出小手,而是将刘辩的颈子搂的更紧。 被孩子紧紧搂着颈子,刘辩朝管青微微一笑,对她说道:“这小家伙,果真与本王有些缘分。” “你去把邓将军请来!”先是对管青说了句话,抱着孩子,刘辩扭头又向一旁的一名洛阳军吩咐了一句。 那洛阳军应了一声,出了房门,飞快的跑上街道,寻找邓展去了。 小镇并不算很大,邓展此时正引领龙骑卫配合洛阳军主力的将士们,在找寻着可有遗漏的平民尸身。 得知刘辩唤他,邓展赶忙跟着那洛阳军向发现孩子的民宅跑了过去。 孩子一直紧紧的搂着刘辩的颈子,任谁劝都不肯松开,刘辩也是很无奈,只得抱着他,在屋内等着邓展。 传令的兵士离去后没多会,邓展便跟着那兵士进了屋内。 见邓展来了,刘辩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朝邓展比划了一下,对他说道:“立刻安排人手,查勘匈奴斥候究竟在何处,本王要亲自率领人手,将他们悉数诛杀!” 抱着孩子时,刘辩脸上还带着笑容,可当提及匈奴斥候时,他的面色便森冷了下来,向邓展做出吩咐,语气也是一片阴寒。 “诺!”双手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邓展没有多说任何言语,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很是能够理解刘辩的心情,当初他追随刘辩,也是因为见刘辩对百姓不似寻常豪强那般不以为意,甚至很多时候,都会设身处地的为百姓着想。 如今许多镇子被匈奴斥候屠戮,而且眼前这座镇子,情状又是极其凄惨,刘辩要亲自引领队伍,前去剿灭那支匈奴斥候,便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发现镇子里还有个孩子活了下来,刘辩的心情多少好了些,回到留宿的房内,与蔡琰、管青一道逗弄了会孩子,也就各自睡了。 此后的两三日里,洛阳军行进的速度明显要比先前慢了许多。 一连走了三四日,刘辩从小镇带出的孩子,白天与蔡琰同乘一车,到了晚间,便会在蔡琰婢女的服侍下安睡。 每次见到刘辩,小孩子都会表现出异常的亲昵,不过自从洛阳军在镇子里发现他,这个小孩子就一句话也没说过,就好似一个小哑巴般。 刘辩曾经也担心过这个孩子是个天生的哑巴,可找了随军的医者检视,发现孩子的舌头完好,根本不可能是个先天的小哑巴。 如此一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小孩子当时听到也看到了镇子里平民被屠杀的一幕,只不过当时他没有吭声,才逃过了一劫。 每每想到这些,刘辩就会暗暗赞叹,这个孩子年仅两岁,便能在那惨烈的场面前保持沉默,若是长大成人,定是会有一番建树。 一直不说话,怕是因他那幼小的心灵已被当日的惨状损害,如何抚平孩子心底的创伤,也是刘辩应当考虑的关键。 带着孩子离开小镇,刘辩给他取名刘坚,取义坚强,并且将刘坚收为义子,返回洛阳还将为他延请教师,好生教授学业。 大军连续向被推进,一直到第四天,邓展派出去调查匈奴斥候的探马才传回了消息,那队匈奴斥候如今还在雁门阴馆一带活动。 刘辩率领的大军,已是到了定襄善无。如此算来,他们与那队匈奴斥候早已是擦肩而过。 连续得到探马回报,所有的讯息都是指向雁门阴馆。 得知匈奴斥候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刘辩并未放弃亲自带领人手,前去剿灭这支斥候的打算,他立刻便命令邓展和王氏姐妹以及管青,跟随他返回雁门,诛杀那支据回报只有六七百人的匈奴斥候。 数百里奔袭,不可能带着蔡琰和刘坚,这对临时母子,被刘辩安置在了大军中,大军则由高顺暂代指挥,屯扎于善无。 探查清楚了匈奴人的人数和所处方位,早已是憋着一肚子怒火,始终没有爆发的刘辩,终于将压抑的愤怒爆发了出来,率领邓展、管青、王氏姐妹和五百龙骑卫,星夜兼程,直扑雁门! 阴馆,毗邻长城,是长城以北一处并不算十分繁华的所在。 匈奴斥候一路南进,选择的,也都是这种冀州军驻兵不是很多,人口也只是寻常的所在。 自打从河套出征,这几百名匈奴人,携带的干粮很快便已吃完,如今他们的补给,完全都是靠着劫掠村镇所得。 为了给洛阳军和冀州军施加压力,让他们对匈奴不敢小觑,引领这队匈奴斥候的头领,但凡进入一处村镇,便会命令士兵,将村镇内的男女老幼悉数屠杀。 刘辩一直在找寻他们,这队匈奴人却是刻意躲避着刘辩。 他们人数并不是很多,每个人心内都很是清楚,一旦与洛阳军交锋,身死或被擒,那必然的事情。 正是由于如此,每每与刘辩的洛阳大军接近,这队匈奴人便会蛰伏起来,以免被刘辩发现。 这几日,眼见着洛阳军向北走的远了,他们的胆子才又大了起来,正酝酿着洗劫下一处村镇。 距离阴馆城二三十里开外的一片林子里,数百名匈奴人或坐或躺,懒洋洋的歇息着。 几个匈奴头领凑在一处,彼此正商议着洗劫何处村镇。 “阴馆驻扎着六百冀州军,人数与我等相当!”一个身上披着狼皮,左边脸颊上残留着一道刀疤的匈奴将领,环顾着盘腿坐于一旁的另外几个头领,对他们说道:“以往我等洗劫的都是远离城池的镇子,这次倒不如选个近的!” “你的意思是……?”披狼皮的匈奴将军话音刚落,另外几个匈奴将军就齐齐将目光转向了他,其中一人语气中略带着些许不解的问道:“进攻阴馆周边的村镇?” 第575章 终于找到了 阴馆城南十里处,长城脚下的一片密林中。 刘辩坐在一块青石上,仰脸望着密匝的树冠。 密密实实的树冠遮蔽了阳光,光线透过树冠,照射在林子里,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个斑驳陆离的光点。 数百名龙骑卫自从进了林子,便很少有人说话,虽说此时已经到了开饭的时辰,龙骑卫将士们,不过只是各自掏出随身带的干粮默默的啃着。 他们都和刘辩一样,都在等候着匈奴斥候的消息。 赶往阴馆的路上,刘辩已经做了分析,那些匈奴人先前之所以没有现身,主要便是为了避开和洛阳军主力直面相对。 匈奴人人数不多,作为斥候,他们没有后续的粮草补给,只能靠着劫掠百姓维系生存。 虽说被他们劫掠的村镇已是很多,可匈奴人每劫掠一处,能够带走的物资却很是有限,由于洛阳军经过,他们已是有好几日没现身劫掠,如今正应是蠢蠢欲动的时候。 到了阴馆,刘辩并没有像没头苍蝇似得到处寻找匈奴人,而是在派出几名探马之后,领着数百名龙骑卫,一头扎进了阴馆以南的这片密林中。 在他们身后不远,便是巍峨的长城。 由于有着密林遮挡,刘辩等人看不见那蜿蜒万里的长城,不过他们却能感觉的到,此地的长城就在他们的身后,正默默的观望着他们这些中原的汉子,如何为被屠戮的中原平民复仇。 “殿下,吃些吧!”正仰脸望着头顶翠意浓重的树冠,管青走到刘辩身旁,将一只小小的布包递向了刘辩。 听得管青说话,刘辩扭头朝她看了一眼,接过布包,向她问道:“可有消息。” 管青摇了摇头,立于刘辩身旁,俏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的焦躁。 “坐!”一手提着那小小的布包,刘辩朝身旁轻轻拍了拍,对管青说道:“石头挺大,足够你我二人坐着。” 轻轻应了一声,管青并没多说其他言语,挨在刘辩身旁坐了。 “中原乱起,匈奴扰边!”管青刚坐下,刘辩就伸手从布包里掏出了一块干牛肉递给了她,待到她接了牛肉,才接着说道:“面对匈奴,各地豪雄竟是放任不管,若长此下去,中原将任由异族纵横,我华夏何时才有宁日……” “唉!”接过刘辩递给她的牛肉,管青轻叹了一声,微微仰起脸,望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轻声向刘辩问道:“若是抓到这些匈奴人,殿下想要如何处置?” “杀!”刚伸手从布包里又取出一块牛肉的刘辩,尚未把肉递到口边,就听到管青问出了这么个问题,丝毫没有犹豫的说道:“屠戮我中原平民者,死!” 从刘辩口中得到这样一句斩钉截铁的话,管青眼睛微微眯了眯,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说道:“单单一个杀,恐怕是让他们死的太过舒坦……” “是啊!”点了点头,刘辩轻轻应了一声,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牛肉凑到嘴边,咬上了一口。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王柳、王榛正肩并着肩坐在一处,自从进了林子,姐妹俩就都没有吭声,好似都在想着什么。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经王柳举荐,新加入龙骑卫的黄胜正与另外几名龙骑卫围成一圈坐着,默默的啃着随身带来的干粮。 终于,黄胜有些受不了这种沉抑的气氛,站了起来,朝王柳走了过去。 “将军!”到了王柳身后,黄胜双手抱拳,压低了声音轻唤了她一声。 听得有人唤她,王柳扭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唤她的是黄神,小声问了句:“甚事?” “我等何时才能寻到那些匈奴?”抱拳躬身,向王柳和王榛行了一礼,黄胜神色中带着几分焦躁的小声询问了一句。 “姐姐如何晓得?”不等王柳说话,一旁的王榛就撇了撇嘴,对黄胜说道:“莫要管的如此之多,你只须好生等候命令便是。” 被王榛训了一句,黄胜脸颊红了红,应了一声,这才折回了他原本坐着的位置。 “这小子对姐姐好似十分亲近?”扭头看着黄胜的背影,待到见他在不远处又重新坐了下去,朝一旁的王柳促狭的挤了挤眼睛,坏坏的笑了笑。 晓得她是话中有话,王柳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反问了她一句:“那位曾在扬州相助于你的孙伯符,如今可有来往?” “他?”提起孙策,王榛将后脑靠在树干上,微微闭起了眼睛,好似气定神闲的对王柳说道:“他帮助于我,不过是想结识殿下,向殿下借兵返回江东罢了。” “眼下要向殿下借兵,恐怕不易!”扭头看着与管青坐在一处,正不时说上一两句话的刘辩,王柳轻叹了一声说道:“大汉社稷,不想到了今日竟成了这般境地。殿下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着实辛苦……” 背靠着大树,王榛闭起眼睛,并没有去接王柳的话,不过她的眼睑却微微跳动了两下。 “你可晓得洛阳城内,究竟是何人意图对殿下不利?”二人沉默了片刻,王柳扭头看着王榛,又向她小声问了一句。 提及洛阳城内存在的刺客,王榛睁开了眼睛,凝视着葱翠的树冠,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摇了摇头,对王柳说道:“当日意图刺杀殿下者,皆已浮出水面,唯独洛阳城内的刺客,恐怕只有等到你我返回洛阳,再于暗中查探了!” 深知王榛不会骗她,王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又把视线转向了北面。 密密实实的林子,遮蔽了王柳的视线,她所能看到的,只是附近接连紧密的一片树干。 离众人稍远些的地方,邓展独自坐在一块青石上,他的手中拈着一朵刚才在林子内采来的小花。 这是一朵粉色的小花,花瓣并不似花圃中那些娇艳、名贵的花儿那般好看,却散发这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若是与邓展相熟的人见了他此时的模样,定然会笑他一代剑客却成了个脂粉气息十足的娘儿。 可再与邓展相熟的人,也是不晓得,他手中捻着的这朵花儿,却是唤起了他许多不为人知的记忆。 凝望着手中这朵并不算娇艳,却有着一种别致之美的花儿,邓展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可无论谁看到他的这抹笑容,都能从中看出几分凄苦和酸涩。 就在邓展捻着花儿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伴着脚步声,还有战马马蹄踏在厚厚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响声。 听到脚步声,邓展连忙将那朵花儿往地上一丢,猛然站起,一把抽出了长剑。 坐在林子里歇息的数百名龙骑卫,在洛阳军之中,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向来最擅长的就是蛰伏、突袭,周边稍微有点异动,自是会马上察觉。 邓展抽出长剑站起的同时,数百名龙骑卫已经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手按剑柄,视线都转向了传来脚步声的方向。 所有于林子内歇息的人都站了起来,唯独刘辩还坐在石头上,惬意的啃着牛肉。 “是我等派出去的探子,莫要着慌!”啃了一口牛肉,还没看到传来脚步声的地方出现人影,刘辩就对一旁的管青小声说道:“脚步并不急促,且不杂乱,根本不是很多人赶过来的迹象。而且从脚步声的传来的间歇,能听出行走之人,也是十分谨慎。除了探子,恐怕没人会这样走路……” 刘辩的话音才落,站起来的众人视线中,便出现了一个穿着墨色深衣、牵着一匹高大北方健马的汉子。 那汉子高高挽着发髻,发髻笔直指向天空,身上的墨色深衣,也是丝绸制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爆发商贾的气息。 龙骑卫人数并不是很多,平日里所有将士吃住都在一处,彼此早已相熟。 看见那汉子,所有站起的龙骑卫都慢慢的放开了按着剑柄的手,大多数人又重新坐回了地上。 到了邓展身旁,黑衣汉子小声对邓展说了几句什么。 听着黑衣汉子说的话,邓展眼睛陡然一亮,眉宇间现出一抹欣喜,朝那黑衣汉子点了下头,对他摆了摆手,连忙向刘辩跑了过来。 “怎样?”邓展刚到身前,还坐在青石上的刘辩就抬起头看着他,向他问道:“可是匈奴斥候有了消息?” “正是!”朝刘辩抱拳一礼,邓展小声对他说道:“经过探查,探马发现匈奴斥候正蛰伏于距此不过十里开外,由于殿下令我等快速进入丛林,我等行迹竟是未有被他们发现。” “具体方位、详细人数、防御部署可有摸清?”得知匈奴斥候就在离他们十多里开外的地方,刘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压低了嗓音,向邓展追问了一句。 “已然探查详实!”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邓展向刘辩应了一声。 “你与王柳、王榛一道,挑选二十人,随本王先一步出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邓展那张由于得知找到匈奴人,而激动的微微有些发颤的脸庞,刘辩向他吩咐道:“其余人等,均由青儿率领,两个时辰之后,前来接应!” 第576章 有的时候只能忍 树影重叠、绿意葱翠的丛林里,透着一点点鲜红的颜色。 那一片片鲜红,就好似在树丛中盛开着的花儿,给葱翠的丛林,带来了几分不同的颜色。 包括刘辩在内的二十四人,蛰伏于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后。其中一名龙骑卫的怀中,还抱着一只他们在路上刚刚活捉的小鹿。 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几个匈奴人。 那几个匈奴人正围成一圈坐着,彼此用刘辩完全听不懂的匈奴话在大声的交谈着什么,不时还会爆发出一声声张狂的大笑。 匈奴人驻扎时,并不像龙骑卫那般谨慎,龙骑卫进了林子,是连战马的嘴都给塞上木嚼,以免他们发出嘶鸣,引来敌人。 而匈奴人,不仅没有让战马住嘴,就连他们自己,也是毫不顾忌的发出高声笑谈。 在那几个匈奴人身旁不远的地方,拴着几匹健壮的匈奴战马,与放声大笑的匈奴人相比,战马倒是安静了许多,只是其中一两匹会偶尔打上一个响鼻。 盯着那几个匈奴人观察了好一会,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匈奴人,而这几个匈奴人看起来应该是布置在外围的岗哨,刘辩朝身旁的邓展等人做了个手势。 这个手势是他教过邓展的手语,如今早已在龙骑卫之中传了开来,表达的意思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小心行事,不要杀死对方,全部活捉。 看了刘辩做出的手势,邓展等人点了下头,虽是没有吭声,一个个眼神中却流露出了期待和欣喜。 那几个匈奴人还在交谈着,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周边的环境中,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大笑,完全不晓得厄运正向他们悄悄的逼近。 蛰伏于灌木中的二十四人迅速散开,只有刘辩从那抱鹿的龙骑卫怀中接过小鹿,还蹲在灌木丛中。 待到众人散的开了,他轻轻的伸手握住一株灌木的枝干,凝望着匈奴人,用力的摇晃了几下。 灌木剧烈的抖动着,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几个正交谈的匈奴人,听到“沙沙”响声,止住了交谈,都把视线转向了刘辩藏身的地方。 由于有灌木遮挡,他们并不能看见刘辩,不过这不和谐的“沙沙”响声,却是让他们心底多了几分警觉。 匈奴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俩人留在远处,另外的几个人则抽出了直刀,小心翼翼的向刘辩藏身的地方摸来。 就在那几个抽出直刀朝灌木丛摸来的匈奴人即将靠近的刹那,两条身影蹿向了那两个正神色紧张,死死盯着刘辩藏身处的匈奴人。 那两个匈奴人正望着刘辩藏身的方向,陡然听到身旁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正要扭头向一旁看,两只手已经如同闪电般的捂住了他们的嘴巴,将他们拖进了侧旁的灌木丛中。 蹲在灌木丛后,眼看着那几个匈奴人越走越近,又看到王柳、王榛已然得手,刘辩将怀中抱着的小鹿一松,轻轻用手朝小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一直被人抱着的小鹿,四脚落地,屁股上又被刘辩拍了一下,撒开四蹄便从灌木丛中蹿了出去。 正朝灌木靠近着,当小鹿蹿出时,几个匈奴人吃了一惊,正要挥舞直刀劈砍,发现蹿出来的不过是一头小鹿,才骂骂咧咧看着那蹿出灌木跑远了的小鹿,纷纷用匈奴话骂了句什么,将直刀塞进了腰间的刀鞘。 松了口气的几个匈奴人,转过身正要朝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走时,陡然发现那两个留在原处的同伴不见了踪影。 发觉同伴不见,匈奴人顿时吃了一惊,可又不晓得同伴是不是到一旁小解,也不敢轻易发出示警,只是连忙朝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跑去。 走在最后的匈奴人反应稍稍慢些,其他人已经跑出了两三步,他才回过神来,想要跟上同伴的步伐。 就在他刚抬起脚,还没来及迈出步子的那一刹,一只手已经从他的颈后兜了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回了灌木丛内。 虽说已是许久没和人厮杀,刘辩每日还都是会坚持进行训练,他的手臂早已不似刚来到这个时代那般无力。 一手勒着匈奴人,将他拖入了灌木从,刘辩手揪着那匈奴人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面上重重一磕。 把那匈奴人磕晕了之后,他才从一旁取出麻绳,非常利落的将那匈奴人捆成了一颗巨大的粽子。 捆缚匈奴人时,刘辩还没忘记在匈奴人的口中塞上一团麻布,而且最后还用绳索在匈奴人的嘴上勒了一道,以免他用舌头把麻布给顶出来。 另外几个匈奴人根本没发觉他们又有一个同伴不见了,正往原本坐着的地方走,从一旁突然蹿出了几道鲜红的身影。 还没等这几个匈奴人回过神,他们就被那几个蹿出来的人影给按在了地上,一个个被揪着头发,磕的昏迷了过去。 处置了第一拨匈奴哨兵,刘辩丝毫不做耽搁,下令被擒获的匈奴人聚拢一处,留下一人负责看守,领着其他人,向下一个匈奴哨位摸了过去。 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光景,外围的匈奴岗哨已经被刘辩等人清理干净。把那些擒获的匈奴人聚集到一处,刘辩安排了两名龙骑卫,看押着被他们生擒的近百名匈奴人,他自己则带着邓展等人,继续向匈奴驻地渗透。 与外围的匈奴岗哨相比,匈奴斥候的驻地,要比岗哨更加喧闹一些。 在匈奴人大声的说话和笑谈声中,还不断的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尖叫和哀嚎,显然是这些匈奴人在刘辩等人来到此处之前,又劫掠了一处村镇。 听到匈奴驻地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哀嚎声,刘辩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就在他观察着四周情景,找寻最好的突破点,意图向匈奴驻地渗透的时候,一旁的王柳轻轻用手肘朝他的胳膊上碰了碰。 被王柳碰了一下胳膊,刘辩先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将视线投向了她看着的方向。 只见几个匈奴人正围着一名浑身被剥的寸纱不剩的女子,放肆的发出一声声大笑,而那女子则被一个身上披着狼皮的匈奴人揪着头发,正承受着那匈奴人不断朝她脸上搧下的耳光。 搧女子耳光时,匈奴人很是用力,清脆的耳光声不绝于耳,起先女子还能惨叫、哭嚎,到了最后,竟是被打的昏死了过去。 女子昏死过去,披狼皮的匈奴人不知向一旁的人说了句什么,那几个围在边上的匈奴人齐齐发出了一阵爆笑,接着便有两个匈奴人上前拖起女子,把她拽到了一棵大树前。 蹲在刘辩身旁的王柳和邓展等人,眼看着匈奴人用钉子将女子的四肢钉在了粗大的树干上,而那披着狼皮的匈奴人,却丧心病狂的在女子被悬空钉起后,走到她的身前,撩起了衣襟,露出下身不停的做着挺耸的动作。 看着这一幕,刘辩的眼睛直如要喷出火来,一旁的众人也都个个攥紧了拳头,甚至有人已是将指关节攥的“嘎吧”作响。 虽说已是濒临怒不可遏的边缘,可众人却并没有冲动的闯出去与那些匈奴人厮杀。 他们都是成熟的战士,晓得若是此时冲出去,面对人数还数十倍于他们的匈奴人,并不能讨到多少好处,即便是依仗邓展、王柳和王榛高超的剑术取得了胜利,也是不可能将这拨匈奴人悉数诛杀。 眼下,他们唯有忍!只有忍耐,才能最终将这些匈奴人全都生擒! 可忍耐,对于亲眼看着中原女子承受非人虐待被凌辱至死的刘辩等人来说,却是那么的煎熬、那么的让他们心尖不停的滴着鲜血。 将视线从凌虐女子的匈奴人身上挪开,刘辩把目光聚集到了另一处几个拖着两名赤身中原女子进入树丛的匈奴人身上,朝众人招了下手。 早已等待的有些心焦的众人,见刘辩招手,一个个默不吭声的跟着他,向那片刘辩选定了的树丛蹿了过去。 离匈奴人还有不近的距离,远远的刘辩就听到匈奴人发出的放肆笑声和女人的惨叫、哀求声。 听着那声音,刘辩的眉头始终紧紧的拧着。 借助着附近灌木的掩护,刘辩带着众人,向那几个他选定了的匈奴人靠近。 远远看着匈奴人凌辱被他们拖入树丛的女人,刘辩并没有下令立即进攻,而是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没有其他匈奴人的存在,才朝一旁的众人做了个手势。 他的手势依然是要众人保持克制,千万不要将匈奴人杀死。 见了刘辩的手势,包括邓展和王氏姐妹在内的众人,虽说都是恨不得立刻便将这几个匈奴人千刀万剐,却点了下头,强忍着胸中的愤怒,朝匈奴人摸了过去。 邓展等人的突然出现,显然是出乎了那几个正快活着的匈奴人意料,他们甚至没有来及反抗和发出示警,就被制服。 解决了这几个匈奴人,刘辩并没有立刻将那两个赤身被凌虐的女子放走,而是命人把她们也捆缚了起来,嘴里塞上麻布,以免她们惊恐之下乱跑乱叫,坏了大事。 第577章 地狱来的洛阳王 长城边上,一声声战马的嘶鸣打破了旷野的宁静。 率领邓展等人,以二十四人之力,制服了六百七十二名匈奴人的刘辩,此时正骑着战马,缓缓的向最近的一坐小镇行进。 那是被他们救下的女子曾经生活的小镇! 获取了这场胜利,刘辩心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 每当他看到那些已经穿上衣衫,在兵士们护送下即将返家,却一个个呆若木鸡、状若疯傻、对人生早没了期盼的女子,心头便生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凄怆。 刘辩很是清楚,洛阳军即便是攻破了河套,杀进了匈奴王庭,恐怕他也是不可能下令让将士们对匈奴人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来。 虽说匈奴是异族,可异族终究也是人! 杀便杀了,何必如此残虐?只需将他们赶走,又何必真的让他们亡族灭种?、 刘辩生擒的六百七十二名匈奴人,已是被龙骑卫将士们用绳索串成了一长串,就犹如一大串蚱蜢般,在龙骑卫的押送下,跟着刘辩等人,缓慢的向着他们曾经肆虐过的小镇中的一座走去。 此时所有匈奴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如丧考妣的神色。 在丛林之中,当他们晓得将他们所有人生擒的,不过只是二十四个人时,他们彻底的绝望了,对匈奴入侵中原能够最终获胜的信心,也完全跌入了谷底。 二十四比六百七十二,而且刘辩等人毫发无伤,匈奴人却是被悉数生擒,此事若是传扬开来,就等同于朝匈奴人的脸上狠狠的搧了一个耳光。 虽说已是绝望,可那几个领着匈奴人四处屠戮平民的头领,却还是一脸的桀骜不驯,尤其是那个披着狼皮的匈奴头领,一路上更是吵吵嚷嚷,不停的向龙骑卫将士们叫骂着什么。 带着队伍正行进间,那匈奴头领又一次吵嚷了起来。 想到他在丛林里对那被钉在树干上还遭受凌辱的女子所做的一切,刘辩心头顿时生起了一阵怒不可遏,回过头,冲那叫嚷着的匈奴头领喝骂了一声:“你妈了个逼,再叫老子捏死你!” 听了刘辩这声喝骂,邓展、管青以及所有的龙骑卫将士,全都没有吭声。 这是他们第二次听到刘辩骂人,而且还是如此愤怒的骂出了声。 以往那个沉稳的洛阳王,此时已是在管青等人眼前消失了个干净,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个满脸暴戾的洛阳王。 被刘辩喝骂了一声,那匈奴头领愣了一下,可匈奴人天生的狂性,让他随即便又叫嚷了起来。 他的叫嚷声,彻底了让刘辩失去了耐性。刘辩一提缰绳,双腿朝马腹上夹了一下,兜马走向了那个叫嚷着的匈奴头领。 所有人都扭头看着脸色铁青,就犹如刚从地狱转了一遭,才折回来的刘辩。 此时的刘辩,对于管青、邓展、王氏姐妹和龙骑卫将士们来说,是陌生的,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可是所有人又都能理解刘辩因何如此暴怒,当他们看到遭受匈奴人屠戮的村镇和树林中那些承受了残虐的中原女子时,他们每个人都有将这些匈奴活剥生吞的冲动。 “叫,让你叫!”策马走到那匈奴头领身旁,刘辩扬起马鞭,一边喝骂着,一边兜脸将马鞭朝那匈奴头领的脸上狠狠抽了下去。 马鞭抽在匈奴头领的额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匈奴头领惨嚎了一声,双手捂着额头一头摔倒在地上。 翻身跳下马背,刘辩手持着马鞭,一边骂着,一边劈头盖脸的将马鞭朝那匈奴头领的头上、身上不住的抽下去。 十数鞭下去,匈奴头领身上已是洇出了一丝丝的鲜血。 当刘辩抽打匈奴头领时,那些被龙骑卫保护起来,正骑在战马上,满脸木然的女子都转过头来,望向愤怒抽打匈奴头领的刘辩。 匈奴头领的惨嚎声,并没有能够触动这些女子的心灵,她们已经麻木,亲人被杀,她们又被匈奴人糟践,她们已是不晓得,自己为何还会还活在世上。 狠狠的抽了十数鞭,见那匈奴头领身上洇出一丝丝鲜血,刘辩将马鞭往马鞍上一丢,抬手朝一旁的两个龙骑卫一指,冲那两个龙骑卫喊道:“把他衣服给剥光,取咸盐过来!” 得了命令的两个龙骑卫虽说不晓得刘辩想做什么,但看到他那铁青着、由于愤怒还不住抽搐的脸,也是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下了马,将那匈奴将军浑身的衣衫给剥了去,随后其中一人又取来了咸盐。 手里捧着装满咸盐的布包,刘辩面容狠戾的蹲在那匈奴头领身旁,咬着牙对那匈奴头领说道:“本王杀人,向来是一剑给个痛快,可你们这些人不行,尤其是你,本王要让你好生享受临死的滋味!” 说着话,他伸手从布包里抓出一把咸盐,将咸盐朝那匈奴头领的伤口上狠命的按了下去,用力的揉搓着。 咸盐洒在伤口上,那种剧痛是深入骨髓的。 被刘辩在伤口上涂抹着咸盐,匈奴头领再次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可他刚刚开口嚎叫,两腮就被刘辩一把捏住。 捏住了那匈奴头领的两腮,刘辩伸手从腰间取下短刃,将短刃的刃尖塞进匈奴头领的口中,手腕一搅,随后往外一带,竟是把一条舌头个生生的搅断带了出来。 “让他翻个身,莫要被血呛死了!”搅掉了那匈奴头领的舌头,刘辩向一旁的两名龙骑卫又下了道命令。 在场的所有人看着刘辩的举动,心头都不免一阵阵的发冷。 洛阳军将士们,从来看到的都是刘辩对百姓也能和言善语很是亲近,根本不晓得,他若是虐起人来,竟是会比最恶毒的屠夫也不遑多让。 至于被擒的匈奴人,看着那匈奴头领如此遭罪,一个个早是吓的面如土色,根本对活下去不再存有丝毫期盼,只盼望着能够被龙骑卫一剑杀死,死个利索。 两名龙骑卫将那被割了舌头的匈奴头领架了起来,其中一人揪着他的头发,让他脸朝下,将口中鲜血淋出,以免他被鲜血呛死。 刘辩则抓了一把咸盐,狠狠的按在了那匈奴将军的嘴里。 咸盐不仅有刺激伤口增加痛苦的作用,也有止血的效果,刘辩还不想让这个身为罪魁祸首的匈奴头领这么轻易的死去。 他还没有玩够,就犹如这些匈奴人残虐中原百姓一样,刘辩要通过一场屠杀,让匈奴人听了之后闻之胆寒,再也不敢轻易对无辜的中原百姓下手。 经过一番折磨,匈奴将军早已是奄奄一息,被两个龙骑卫架着,浑身已是如同虚脱了般直往地上秃噜。 可一切并没有完,手持短刃的刘辩再次走到他的身旁,一把扯住了他那根不晓得做过多少恶事的命根,持刀的手臂猛然一挥。 随着一蓬血雨飚溅,被割了舌头的匈奴头领两眼猛然睁圆,他下身的一坨肉,已是与他的身体分离了开来。 “用咸盐给他疗伤,莫要让他死了!”割了那匈奴头领的命根,刘辩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用麻布将短刃擦拭干净,重新插回了剑鞘。 当刘辩做完一切翻身跳上马背时,他的身上已是沾染了许多鲜血。 朝刘辩腰间那柄短刃看了一眼,管青微微张了张嘴巴,好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双手用力的抖了下缰绳,刘辩策马继续前行的同时,扭过头看着管青,对她说道:“对不住了青儿,你送给本王的短剑,今日被本王糟践了!” 暴怒的刘辩,已是让所有人在心底都对他生起了无尽的惧意,听了他略带着歉意的话,管青也只是骑在马背上,微微欠了欠身子,并没敢多做言语。 看着被刘辩凌虐一场,已是死了多半的匈奴头领,王柳、王榛姐妹彼此看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片愕然。 当日她们意图刺杀刘辩,刘辩也从未对她们如此残忍,甚至还让医者帮他们疗伤,如今想来,那时的刘辩就犹如一位敦厚的长者,可面对这群匈奴人之时,刘辩则变成了个最为凶悍的恶魔。 队伍缓缓的向前行进,自从刘辩残酷的对待了那匈奴头领之后,被俘的匈奴人便老实了许多,再没人敢多言语半声,每每刘辩回头朝他们瞟上一眼,他们也会浑身不自觉的打个哆嗦。 一直在追剿这支匈奴斥候却始终不得要领的并州官员,得知刘辩只用了区区二十四人便将近七百名匈奴人尽数擒获,对刘辩早已是又惧又敬。 领着这支人数并不算很多的队伍,在并州地界一路北进,前往与洛阳军主力汇拢的路上,沿途并州官员以及各地军民,得到消息都会涌到刘辩的必经之路迎接。 救下的那些女子,已交由并州地方安置。自从虐了那匈奴头领之后,一路上刘辩倒也没有为难剩下的匈奴人。 他并不想太早的将这些匈奴人杀死,对他来说,这些匈奴人还有用,即便要杀,也绝不会是在并州纵深的内地,而是一定是得带到更多匈奴人会看见的地方,作为威慑匈奴的手段,集中将这些双手沾满了中原百姓鲜血的刽子手屠杀! 第578章 河套平原 刘辩于雁门一带擒获匈奴斥候半个月后。 河套,匈奴王庭。 王账内坐着一个身上披着羊皮的年轻匈奴人,这匈奴人耳鬓两侧的头发,被编成了一条条细细的小辫,脑后的发绦则自然垂下, 他的面皮略微呈现着匈奴人特有的紫膛色,可相对于其他匈奴人来说,他却是要显得白皙了许多。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匈奴于夫罗单于死后,即位为大单于的呼厨泉。 生为于夫罗的弟弟,从兄长那里得到大单于的称号,呼厨泉也是使了不少手段。 于夫罗作为匈奴单于时,对大汉还是有所敬畏,黄巾之乱,于夫罗甚至出兵,帮助大汉征讨黄巾。 虽说后期于夫罗联合白波军,做了一些劫掠中原的事情,可那时的匈奴人,却还不敢像如今这般肆无忌惮。 同于夫罗不一样,呼厨泉对大汉皇室丝毫没有敬畏之心,在得了大单于的称号之后,他便一直有心进入中原。 恰逢这时,袁术使者来到匈奴王庭,向他散布了居次柳奴在洛阳遇刺身亡的谣言。 虽说当日右贤王去卑已是提醒过呼厨泉,眼下的匈奴,若要进入中原实力尚有不济。 可呼厨泉根本不相信去卑说的那些,他只相信,匈奴的铁骑是大地上最为精锐的铁骑,以往匈奴要受大汉的驱使,是匈奴人难以抹灭的屈辱。 心内晓得柳奴不一定真的遇刺,后来更是有人带回了消息,告诉呼厨泉,柳奴好端端的在洛阳生活,根本没有遇刺的事情发生。呼厨泉却还是下令去卑率领十万大军,向中原挺近。 十万大军,对于中原来说,许多地方枭雄只要稍有些时日和财帛,都能聚集起来,可对于匈奴人来说,却是一股几乎占了整个匈奴一半力量的强悍铁军。 可纵然是如此强悍的大军,在挺近中原与洛阳军赵云部遭遇时,却是连连败北,不得不向王庭提出请派援兵。 战争已经爆发,在匈奴人吃了洛阳军的亏后,呼厨泉也是有些后悔,后悔轻易对中原动兵。 不过到了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因此才派出一队斥候进入中原,打算摸清道路再派出大军增援去卑。 呼厨泉等来的,并不是斥候送回的详尽进军地图和中原兵力布防的情报,他等来的只是一只巨大的木头箱子,洛阳王命人给他送来的大箱子! 坐在王帐之中,呼厨泉一手捏着下巴,眉头紧紧拧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口已经打开了的箱子。 除了他之外,帐内还坐着许多匈奴将军。 当箱子打开之后,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箱子里装着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洛阳王为了示好而送来的绫罗绸缎或金银玉器,而是数百个被割下的男人命根。 “洛阳王还送来了什么?”盯着那只装满匈奴人命根的木箱,呼厨泉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向前来报讯的那个匈奴人问了一句。 从洛阳军派来的使者那里接了箱子,并且将箱子送到王帐的匈奴人,显然是没有想到,打开箱子后看到的竟是这血淋淋的一幕。 已是被吓呆了的匈奴人忘记了送箱子时,一名洛阳军曾交给他一方布帛。 听得呼厨泉发问,那匈奴人赶忙将布帛从怀中取出,双手捧起,躬着身子递向了呼厨泉。 在呼厨泉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雪白羊皮衫,正用扇子为呼厨泉扇风的匈奴侍女。 报讯匈奴人取出写满字的布帛,一名匈奴侍女放下扇子,走到他的面前,将布帛取在手中,返身递给了呼厨泉。 接过布帛,呼厨泉将那块布打了开来,简单瞟了一眼布上的字迹,皱了皱眉头,骂咧咧的说了句:“洛阳王真是欺人太甚,莫非他不晓得,本单于不懂汉人的字?” 说着话,呼厨泉将那块布帛朝地上一丢,紧皱着眉头,向帐外喊了一声:“来人,将这只箱子给本单于抬出去!” “慢着!”两名守卫王帐的匈奴兵刚应声进入帐内,坐于左侧的一个匈奴老者便站了起来,跨步走到被呼厨泉丢在地上的布帛前,弯腰将布帛捡起,展开仔细浏览了一遍。 “大单于!”看完布帛上的字,老者对呼厨泉说道:“洛阳王这封书信,乃是告知大单于,我大匈奴斥候,在中原一带残杀无辜、凌虐妇人,他已将所有斥候处决,并知会大单于,假若匈奴人再屠戮中原平民,洛阳王将会计数人头,届时攻入河套,以一个中原人换五十个匈奴人,诛杀我大匈奴子民……” “左谷蠡王认得好汉字!”一只手肘支撑在大腿上,呼厨泉欠着身子,眼睛微微眯了眯,盯着那捡起布帛的老者,面无表情的冷声说道:“本单于倒想看看,那洛阳王有何能耐,可用一个中原人的人头,换我大匈奴五十颗人头!” “左贤王!”脸颊肌肉剧烈的抖动了几下,呼厨泉高声向一旁坐着的一个匈奴年轻人喝道:“你即刻点齐十万兵马,前去驰援右贤王!定要将那赵云击破,挥军长安,尔后进逼洛阳。” “谨遵大单于之命!”呼厨泉的话刚落音,一个比他还年轻的匈奴人就站了起来,抱拳应了一声。 应声的匈奴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此人正是前任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子刘豹。 在争夺大单于的争斗中,年轻的刘豹根本无力与他的叔父呼厨泉争夺,最终坐失成为大单于的机会,被封为左贤王。 得了呼厨泉的命令,刘豹刚抱拳应声,先前捡起布帛的左谷蠡王就对呼厨泉说道:“单于切莫动怒!” “切莫动怒?”左谷蠡王刚开口劝止,还没来及说出由头,呼厨泉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抬手指着那只刘辩命人送来的木箱,对他说道:“左谷蠡王可晓得,那木箱中装着什么?” 呼厨泉暴怒,,左谷蠡王也是不敢立时顶撞,只是躬着身,默默的等待呼厨泉将脾气发完。 “那箱子中装着的,可是六百七十二个匈奴男儿的卵蛋!”指着木头箱子,呼厨泉的脸颊剧烈抽搐着,对左谷蠡王说道:“如此奇耻大辱,本单于怎能忍得?” 吼了左谷蠡王一声,呼厨泉猛然扭头,对刘豹喝道:“立刻点齐大军,向洛阳军发起进攻!” 刘豹再次应了一声,转身跨步走出了王帐。 本欲劝止呼厨泉的左谷蠡王见状,晓得事情已是无法挽回,长长的叹了一声,便没再多说任何言语。 自大汉明帝击破北匈奴,南匈奴依附大汉,常年定居于河套地区以来,南匈奴便从未强盛过。 二十万大军,对南匈奴来说,是可以动用的全部力量。 呼厨泉孤注一掷,将大军全都派到了进入中原的战场上,一旦有中原军队挺近匈奴王庭,恐怕南匈奴将会彻底的被从世上抹掉。 对此虽是心内再清楚不过,可呼厨泉才是南匈奴的大单于,生为左谷蠡王,能做的也只是把话点到而已。 匈奴王庭内,呼厨泉做出了由刘豹率领十万大军向中原挺近的决定,刘辩此时已是带着五万洛阳军,推进到了河套边缘。 驻马立于并州与河套的边界,望着眼前这片水草丰茂的辽阔原野,刘辩胸中竟莫名的感到一阵博大的气息。 诛杀六百七十二名匈奴斥候之时,刘辩是如同修罗一般,那时的他,给人一种只要多看上一眼,便会毛骨悚然的感觉。 事情已经过去,刘辩的心情也渐渐平复,随着他领军来到河套和并州交界处,他的心情是越发的轻松。 以往那位冷静、极少发怒的洛阳王,再度出现在洛阳军官兵的眼前。 在刘辩身后,驻马立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管青,而稍远处则停着那辆乘坐着蔡琰和刘坚的马车。 马车中,蔡琰抬手掀起车帘,向外张望着。 文人心性的她,对高山峻岭、广袤山河有着一种别样的喜爱,第一眼看到眼前一望无垠的草原,蔡琰便深深的爱上了这葱翠的原野。 跪坐于蔡琰对面,刘坚正把玩着管青不知从哪给他淘弄来的一只小木偶。 这只木偶很丑,甚至可以说,就连它的四肢都做的很是粗糙,整体造型就像是在一跟粗点的树枝上开了几个眼,把另外几根细些的树枝插上去。 即便木偶如此之丑,两岁的小刘坚却还是玩的不亦乐乎。 他始终没有说过话,当有人对他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会用点头或摇头来回应。 望着车窗外那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蔡琰伸手将刘坚抱到怀里,指着车窗外,向小刘坚问道:“坚儿,你可喜欢这里?” 顺着蔡琰的手指望向窗外,刘坚缓缓的摇了摇头。 在他稚嫩小脸上的那双眸子中,闪烁着一种两岁孩童不该有的神采,望着窗外,刘坚的眸子里竟透出了几许让人把玩不定的意味。 不过蔡琰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当刘坚摇头时,她把刘坚搂在怀中,对刘坚说道:“坚儿是个好孩子,莫要一言不发,早些开口说话,你的父王也会更加喜欢你!” 第579章 不许举起屠刀 河套地区,多为草场、平原,极少山峦、林地。 至于河流,更是要比中原少了许多。 中原地区,由于有着山峦阻隔,风并不是十分猛烈,可在河套地区便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繁茂的草场上,遍处都是碧绿的青草,夏日的熏风掠过草叶,将满地的绿草吹拂的沙沙作响。 按理说只有冬天的风,吹到人的脸上,会让人感到隐隐作痛,可行走在河套地区的旷野上,洛阳军的将士们却清楚的感觉到,这里夏天的风吹到脸上,也会把脸吹的生疼。 难怪那些匈奴人的皮肤并不像中原人一般细腻,就连匈奴居次柳奴,也是在洛阳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皮肤才渐渐细腻了许多。 领着大军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放眼朝前看去,刘辩是一个匈奴的人影也看不到。 进入河套地区定居,匈奴人在一定程度上,依然保持着游牧的习俗,以往匈奴需要粮食、布匹,都是用皮毛和牛羊肉与中原商人做交换。 自打匈奴进军中原,去卑时常会让人送一些从中原掠夺的物资返回河套,着实是让匈奴人尝到了许多甜头。 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中原也会有一支军队来到匈奴,而且这支军队来到匈奴,为的并不是掠夺匈奴人那点可怜的物资,而是要将他们从河套地区彻底的赶出去。 “殿下,好久未有见到匈奴人。”跟在刘辩身后,一边向前行进,管青一边小声对刘辩说道:“莫非匈奴人藏在更纵深的地方?” “匈奴乃是游牧为生!”缓辔向前走着,刘辩并没有回头去看与他说话的管青,只是轻声应了一句:“他们居住地极其分散,寻找他们,并非如我等想象那般简单。刚进入河套之时,本王便已派出人手,勘察附近可有匈奴聚集之处!” 得知刘辩已经派出人手探查匈奴聚集处,管青没再言语,只是不住的扭头朝四下张望。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片繁茂无垠的草原,如此广博的草原,纵然是有千万头牛羊,也是绝不用担心水草不够牛羊食用。 “若是能在此处开辟马场,专门饲养战马,我军日后便不用担心战马不足!”又向前走了一段,刘辩不晓得突然想了起什么,嘴角漾起笑容,抬手朝前一指,对管青说道:“青儿你看,洛阳军眼下骑兵不过三万,纵然是算上三卫,也只有不足四万骑兵。假如能在此处放养百十万匹战马,那我洛阳军终有一日,能成为官兵皆马的大骑兵军旅!” “殿下好似对骑兵情有独钟!”听得刘辩如此一说,管青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得到笑罢,她抬头看着刘辩,俏脸红扑扑的说道:“不过殿下也是晓得,两军厮杀,若一方全是骑兵,面对敌方强弩弓箭也是无可奈何,更何况真个打了起来,骑兵是劈砍不过重步兵的。” “这倒也是!”嘴角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刘辩点了点头,便没再言语。 管青说的这些,他也是晓得,重骑兵与重步兵相比,所胜者无非只有两点,一点是快速的机动性,另一点便是冲锋时的冲撞力。 至于两军撞在一处之后,骑兵与步兵搏杀,根本不占任何优势。尤其是骑兵远程发射箭矢,若是同敌军的弓箭阵正面抗衡,最终全军覆没的,必定是骑兵。 “殿下,前方发现匈奴部落!”正向前行进间,一名在前方探路的龙骑卫策马奔向了刘辩,刚到刘辩身旁,那龙骑卫就抱起双拳,向刘辩说道:“部落很大,怕是有上万人之多。:” 听说前方出现了匈奴部落,刘辩身后的将军们一个个都是眼睛里闪烁着古怪的神采,将脸扭向了刘辩,期待着刘辩下达命令,进攻匈奴部落。 “部落中可有匈奴兵?”让将军们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前些日子还以残虐手段诛杀了六百七十二名匈奴斥候的洛阳王,并没有立刻下令向匈奴部落挺近,而是向那报讯的龙骑卫追问了一句。 被刘辩追问了一句,龙骑卫赶忙接口说道:“回禀殿下,部落中却是有些匈奴兵,不过据目测,只有三四百人!” “邓展!”得知部落中只有三四百名龙骑卫,刘辩扭头向身后的邓展喊道:“即刻率领龙骑卫,突袭匈奴部落,将守卫部落的匈奴兵悉数诛杀。至于匈奴平民,不许随意杀戮!” “诺!”刘辩的命令下达之后,清楚听到他命令内容的将军们都是一脸的失望,邓展也是颇为不解的应了一声,才向刘辩问道:“殿下,莫非不要诛杀匈奴人,让匈奴人也晓得我大汉官军的厉害之处?” “厉害之处?”邓展的话音才落,刘辩就扭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官军可否勇猛,并非在于屠杀多少平民,而是在于征战沙场时,是否能够让敌军闻之胆寒!龙骑卫乃是本王麾下特种精锐,如何能做那屠杀平民之事?” 对于“特种精锐”这四个字,邓展是不甚了了,可从刘辩的话中,他却能听出,刘辩对龙骑卫始终是寄予厚望,不愿让他们的双手上,染了平民的鲜血。 “殿下说的是!”再次抱拳应了一声,邓展抬手向身后一招,高声喊道:“龙骑卫,随我攻破匈奴部落!” “吼!”得知有仗可打,五百名龙骑卫齐齐欢呼了一声,跟着邓展,在那名报讯龙骑卫的引路下,朝着发现匈奴部落的方向冲了过去。 邓展领着龙骑卫,冲向远处。望着他们的背影,刘辩也将缰绳抖了一下,朝身后跟着的洛阳军喊道:“我等继续前进!” 五万洛阳军,得了继续前进的命令,就犹如一团团正在旷野上燃烧着的火苗一般,向着河套地区的纵深涌去。 发现匈奴部落的地方,离刘辩等人行军的位置并不是很远,不过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刘辩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雪白的帐篷。 保持着游牧习惯的匈奴人,居住的并不是像中原人那样的民宅,而是随时可以用牛马驮走的帐篷。 领着队伍,缓缓的朝着前方匈奴部落行去,在走到离部落尚有两三百步距离时,迎面过来一名骑着马的龙骑卫军官。 那军官策马到了刘辩近前,翻身跳下马背,仰脸抱拳望着刘辩说道:“启禀殿下,邓将军引领我等冲入匈奴人部落,部落内的数百名匈奴兵士丝毫未有抵抗,一见我等冲入,便放下兵刃向我军投降。邓将军不敢擅专,恳请殿下示下!” “哦?”龙骑卫军官的一番话,把刘辩说的一愣,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先是一脸愕然的往前方看了一眼,接着便朝跟在身后的大军招了下手喊道:“前去匈奴部落看上一看,没有本王允诺,任何人不得擅自对匈奴人挥剑!” 得了刘辩命令,数万洛阳军都是感到有些憋气。 在并州境内,他们看到许多遭受了匈奴人洗劫的村镇,肚子里早是憋着一股劲,只望进了河套,也能痛痛快快的多杀几个匈奴人。 可刘辩这条命令一下,洛阳军将士们便晓得,刘辩并不打算让他们大开杀戒,进了河套,他们依然是不能随意向匈奴平民挥舞战刀。 领着大军,缓缓开进匈奴部落。 刚进入部落,刘辩就看到两三百名匈奴兵士正双手抱头,在龙骑卫的看守下跪在地上。 刘辩领军进入部落,所有跪着的匈奴兵士都扭过头向他望了过来。那一双双眼睛中,充满的神采并不是恐惧,而是有着几分期待。 看着那些匈奴兵,刘辩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心内越发感到纳闷。 这个部落很是不小,正如先前龙骑卫报讯时所说一样,部落里少说也有万余匈奴人。 大军进入部落时,匈奴人的男男女女都站在帐篷外,也像那些跪在地上的匈奴兵一样,将视线投在了刘辩的身上。 妇女们紧紧的搂着孩童,望向刘辩的时候,她们那一双双眼睛里,还带着些许的恐慌。 与妇女们不同,部落里的男人一个个空着手,望着刘辩和洛阳军,并没有因为他们是男人,最有可能遭到屠杀而感到半点慌乱。 匈奴的小孩子,也都如中原的孩童一样天真烂漫。他们并不晓得,平日里在部落中保护着他们的匈奴兵为何会排成队给这些穿着大红战袍的洛阳军下跪,他们更不知道,这队刚刚进入部落的洛阳军,只需要刘辩一个命令,便会让整个部落的人全都死在战刀之下。 “你等是哪位大王的子民?”进了部落正中,刘辩勒住马,环顾了一圈四周站着的匈奴人,高喊着问了一句。 这些匈奴人显然是不懂刘辩说的话,在刘辩喊过之后,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愕然。 就在匈奴人和刘辩产生了语言上的障碍无法沟通时,刘辩听到匈奴人之中先是传出了一句匈奴话,接着那声音又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我们是左谷蠡王的子民!” 第580章 未雨绸缪 从匈奴人之中走出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匈奴汉子。 那汉子身上穿着从汉人聚集地换来的麻布深衣,发式却是如匈奴人那样扎着小辫,不伦不类的装扮,使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怪异。 他身上的深衣,原本应是宝蓝色,不晓得是因为河套地区风沙太大,还是他本身不是很爱清洗衣衫,那套深衣上竟是附着着许多灰土。 汉子胸口的衣襟大大的敞开着,露出一撮乌黑的胸毛,站在离刘辩不远的地方,竟是让刘辩也觉着他多少还算有几分威武。 将说话的匈奴汉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刘辩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向那汉子问道:“本王进入部落,你等因何不反抗?” “反抗是死,臣服是活,我等为何要反抗?”让刘辩感到十分意外的,是那汉子竟老实的可以,直接说出了反抗会死臣服会活的话来。 “臣服?”心内觉着事情颇为有趣了些,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那汉子说道:“你们匈奴人,在中原可是杀了不少中原人,莫非不怕本王学着匈奴的样,将你们匈奴人也给杀个干净?” “匈奴崇尚英雄!”刘辩的话音才落,那匈奴汉子便像汉人一样,抱拳躬身朝他行了个大礼,对他说道:“那些滥杀的匈奴人,算不得英雄,而殿下和洛阳军,沙场之上所向无敌,对平民却是秋毫无犯,才算得是真英雄。” 说着话,那汉子直起身子,抬起手向四周比划了一下,对刘辩说道:“既然大军来到,我们部落无有甚么款待殿下,部落中的女人,殿下若是看上哪个,只管取用,即便是我的女人,只要殿下喜好,也是双手奉上!” 从这匈奴人说的话中,刘辩能听出他根本不把部落中的女人当做人来看待,心内虽是多少有些不快,却也晓得,在匈奴这样的游牧部落,女人向来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至于她们和谁睡觉,倒是不太紧要。 眼睛微微眯了眯,刘辩抬起手臂朝那匈奴人摆了一下,对他说道:“女人你们自家留着吧,本王麾下将士看上的女人,只会带回去自家享用,绝不会与人分享,这倒是与你们匈奴人多有不同!别到时候你们匈奴没了女人,连个传宗接代的人儿都没有!” 刘辩这句话刚落音,听到他说话的洛阳军将士,便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汉人太多羁绊!”让刘辩更没想到的是,那匈奴人听了他说的这番话,不仅没有感恩戴德,反倒是颇有几分顶撞的意味说道:“我们匈奴不会如汉人一般小气,女人陪着强壮的男人睡觉,生下的孩子也是更为强壮,匈奴人才能更好的繁衍生息……” “不用说了!”关于女人的问题,刘辩着实觉着和这汉子没什么好说,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那汉子说道:“提供些肉食、酒水,大军吃了明日上路,便不再叨扰你等!” 得了刘辩这句话,那汉子晓得,洛阳军此次进入他们的部落,恐怕除了会让他们耗费些吃食,便不会再多为难他们,连忙应了一声,随后便扭头朝四周的匈奴人大喊了一句什么。 向匈奴人喊了一声,回刘辩话的匈奴汉子再次转过身,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左谷蠡王早有心结识殿下,不知殿下可愿见了左谷蠡王再走?” 瞥了那匈奴人一眼,刘辩点了下头,对他说道:“最迟明日午间,若是左谷蠡王不到,本王便引军直捣匈奴王庭!” 回话的匈奴人再次应了一声,这才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说道:“殿下请!” 翻身下了马背,刘辩在那匈奴人的引领下,进入了部落内最大的一顶帐篷。 刚走进帐篷,刘辩正环顾着帐篷四周,四个上半身只披着一张羊皮,光洁的肚皮和修长大腿都露在外面的匈奴少女便走进了帐内,在离刘辩六七步开外的地方站妥,低眉顺眼的面朝着刘辩。 立于那几个匈奴少女身旁,引领刘辩等人进入帐内的匈奴人躬身对刘辩说道:“这几个都是部落内的处子,相貌倒也是能看的过去,殿下若是……” “住口!”匈奴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刚进入帐内还背对这帐帘的刘辩就拧起眉头,向他喝了一句:“你当本王是甚么人?岂是但凡是个女人,都要搂进怀中的?快让她们退下,你也出去!” 听出刘辩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那匈奴人连忙闭上嘴,领着几个匈奴女子退出了大帐。 “殿下!”匈奴人退出去之后,跟随刘辩一同进入帐内的高顺凑到刘辩身旁,小声对他说道:“末将总觉着此处有些诡异……” “是!”听了高顺的话,刘辩点了点头,眼睛微微眯了眯,对高顺说道:“匈奴人投降的也忒爽快,而且肉食、女人,一应全不吝啬。虽说匈奴乃是化外夷狄,本王并不晓得他们民风如何,若是对女人如此不重视,又怎能繁衍生息?” “末将以往也曾来过河套,所认得的匈奴人着实很在意他们的女人!”刘辩的话音才落,一旁的邓展就接口小声说道:“方才这匈奴人话中的意思,是殿下若要喜欢,部落中的女人可任由将士们享用……如此果真是有些古怪!” 听了邓展的一番话,刘辩紧紧的蹙着眉头,转身在帐内的主位上坐了下去,沉思了片刻,朝高顺招了招手。 见刘辩向他招手,高顺赶忙凑上前去,深深躬着身子,等待刘辩的吩咐。 “传令羽林卫,到了晚间枕戈待旦,切不可有半点大意。”眉头紧紧的拧着,刘辩向高顺小声吩咐道:“一旦匈奴有所异动,立刻将部落中所有年轻男子悉数诛杀!” “诺!”晓得进入匈奴地界,若是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因为对匈奴的麻痹大意而全军覆没,高顺也不敢耽搁,抱拳应了一声,快步向帐外走了去。 “邓展!”抬手朝邓展招了招,待到邓展凑到他身旁,刘辩才小声对他说道:“那匈奴人说的话中,本王只相信一句,便是他们乃是左谷蠡王治下。若是本王料想不错,左谷蠡王到达此处,必定会暗中对我大军下手,你夜间先领龙骑卫悄悄离去,一旦发现异状,便从背后下手,直取左谷蠡王,将其诛杀!” “诺!”得了刘辩吩咐,邓展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才撤步退到一旁。 “青儿陪同本王!”待到给邓展安排过任务,刘辩扭头看着管青和立于管青身侧的王柳、王榛,接着说道:“王柳、王榛片刻不离昭姬左右,定要保得昭姬周全!” “诺!”得了刘辩的吩咐,三名女子齐齐应了一声。 就在刘辩做完了这些安排时,帐帘再度掀开,稍晚一些下了马车的蔡琰,引领着只有两岁的刘坚走进了帐内。 进入帐内,蔡琰朝刘辩福了一福,跟随刘辩已是有些日子的刘坚,则很乖巧的跪在地上,向刘辩磕了个头。 朝蔡琰和刘坚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并没有提醒他们定要小心在意。 蔡琰只是有才名,诗词歌赋自是手到擒来,瑶琴歌谣也是把弄的如同仙界之音。 可若是让她直面厮杀,她却是少了几分对淋漓鲜血的直视能力。而且她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强悍的敌人,根本不可能有力量自保。 至于刘坚,幼小的他,在面对厮杀之时,虽是不会哭闹,却也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战刀劈向他幼小的身躯。 告诉他们,不过是平白的给他们多添了烦恼。 “昭姬!”待到蔡琰和刘坚直起身,刘辩先是朝刘坚招了招手,等刘坚跑到他身前,他一把将刘坚抱在怀里,望着蔡琰,对她说道:“自打出了洛阳,你便跟随大军连日劳顿,今晚你与坚儿好生歇息,若是外面有甚么吵嚷之声,切记不可出外观看。王柳、王榛二人,会伴于你左右!” “昭姬晓得了!”虽说刘辩并没有提醒她有甚么危险,可冰雪聪明的蔡琰,却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不同的意思,再次向刘辩福了一福,轻轻应了一声。 大军在匈奴部落里驻扎下来,由于有着刘辩不许随意诛杀和骚扰匈奴人的命令,虽说对匈奴人都是恨之入骨,洛阳军却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愤懑,对他们并没有秋毫侵犯。 部落空地上,几名洛阳军主力的兵士围坐一处,正天南海北的闲谈着,一个年轻的匈奴女人双手捧着一只装满羊肉的木盆扭着肥硕的丰臀从他们身旁走过。 一个洛阳军兵士扭头看着那匈奴女人一扭一扭的肥硕臀部,撇了撇嘴,好像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他的几个同伴低声说道:“娘的,匈奴娘们的屁股就是他娘的大,搞的老子都想把她按倒,好生戳上一戳!” “殿下可是下了命令,不得对匈奴人有秋毫冒犯!”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另一个洛阳军就伸手朝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打趣着说道:“若是你干了那匈奴娘们,恐怕那话儿刚拔出来,殿下便会让人把你的家伙给割了!” “不过说说而已,何必当真!”脑袋被拍了一下的洛阳军撇了撇嘴,白了他那同伴一眼,咕哝了一句,就再没多言语半声。 第581章 跟汉人只能耍诡计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连半片山峦也是不见。 黄昏来临,斜阳渐渐向着西边的地平线靠拢,眼见就要与地平线亲密相拥。 橘色的光辉铺洒在草场上,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草原,就犹如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橘光,葱翠中透着几许残阳如血的萧瑟。 站在匈奴人的部落入口,刘辩手按着长剑剑柄,眺望着西方那轮光华虽盛,却已不再刺眼的太阳,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眯。 匈奴人的部落还很是热闹,洛阳军将士们在匈奴人的帮助下,已经架起堆堆篝火,在火堆上烤漆了肉食。 附近的一些篝火上,肉食已然烤了七八分熟,滋滋冒油的肉食,散发出浓郁肉香,就连站在部落大门外的刘辩,也是能清楚的闻到那喷香的味道。 站在刘辩身后,见刘辩望着落日半晌不语,管青向他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殿下,怎了?” “我嗅到了一股味道!”目光依然停留在落日上,刘辩的眉头微微拧着,并没有回头,对管青说道:“一股鲜血的味道……” “殿下的意思是……?”听了刘辩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管青微微蹙起眉头,美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话只问了一半,便没再多问下去。 “天已经快黑了,回去歇息吧!”转过身,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先一步向匈奴部落内走了去。 看着刘辩的背影,管青略微迟疑了一下,在刘辩走出五六步之后,才快步跟了上去。 斜阳西下,离洛阳军驻扎的匈奴部落只有六七十里的地方,一片匈奴人的营帐紧紧相连,在旷野上铺展开来,那片旷野就犹如被铺上了一层皑皑的白雪。 匈奴大营的帅帐内,年轻的刘豹正盘腿坐在一张矮桌后,手中端着一盏匈奴酿造的美酒,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睛却瞟着坐在他对面的左谷蠡王。 “左贤王!”与刘豹相向而坐,左谷蠡王眉头紧紧蹙起,对刘豹说道:“洛阳王已然进入河套,以洛阳军战力,我军人数虽是占优,却并无必胜把握。” “那么便要如左谷蠡王所说那样,假借投降之名,诱使那刘辩受降?”端着酒盏,刘豹年轻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丝毫不假掩饰的轻蔑,对左谷蠡王说道:“听闻左谷蠡王年轻之时,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如何……” “上了年岁,想的便多了!”刘豹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轻蔑,左谷蠡王却一点也不以为忤,反倒不等刘豹把话说完,便自嘲似的接过了话头,对刘豹说道:“不似左贤王这般年轻气盛。” “本王晓得左谷蠡王喜好饮酒!”刘豹并没有去接左谷蠡王的话茬,而是轻轻摇晃着酒盏,眼睛望着随他手腕摇动而起伏荡漾的酒浆,对左谷蠡王说道:“本王也曾命人从中原送来几坛中原人的酒,可中原人的酒,徒有其名,饮到口中淡而无味,不似我匈奴的酒来的刚烈。” “匈奴美酒,天下绝品!”晓得刘豹是借着酒想说些什么,左谷蠡王也不说破,只是附和着赞同了一句:“左贤王喜好匈奴美酒,并无不妥。” “酒,便如同人一样!”放下手中的酒盏,刘豹并没有去饮盏中的美酒,而是抬起头看着左谷蠡王,对他说道:“中原人,性情柔顺,每每我大匈奴进入中原,他们只能引颈受戮。而我匈奴人,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就犹如这匈奴美酒一般,刚猛而性烈!” 将酒和人做了番比较,刘豹微微欠着身子,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向左谷蠡王问道:“如此,左谷蠡王还以为那些中原蛮子,是我大匈奴的对手吗?” “白水河边,赵云仅有区区一万兵马。”左谷蠡王摇了摇头,嘴角漾起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对刘豹说道:“右贤王麾下却是有着十万铁骑。双方交战数度,我大匈奴何曾胜过?” 被左谷蠡王这么反问了一句,刘豹眉头一皱,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哼了一声,却并未说话。 可左谷蠡王显然是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刘豹,嘴角带着微笑,对刘豹说道:“想当年,汉武之时,我大匈奴伊稚斜单于何其强大,却还是被汉军击破,大单于身死,匈奴臣服于汉。” 听着左谷蠡王的话,刘豹的神色中已然现出了些许不耐烦,可左谷蠡王与他同样为王,虽说王的身份要比他稍稍低上一些,身为左贤王,他却还是不能对左谷蠡王太过无理,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至于大汉明帝,更是下旨汉军长驱直入,将我匈奴大军一再击溃!”微微仰起脸,望着帅帐的顶部,左谷蠡王语气带着些许萧瑟的说道:“自此我大匈奴分为南北两部,北匈奴如今已是远去不知所踪,而我南匈奴却早难恢复往日匈奴雄风!” “够了!”年轻气盛,对左谷蠡王一直是按捺着性子忍耐的刘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他猛的一拍面前桌案,将摆在桌上的酒盏都拍的颤动了一下,向左谷蠡王怒吼了一声。 桌案上的酒盏颤动,盏中的就酒浆荡漾着,洒出了些许,在桌面上留下一小团酒渍。 “左谷蠡王如何长他人志气?”或许是觉着自己的举动有些失态,刘豹紧蹙着眉头,按捺下心中的愤懑,对左谷蠡王说道:“今日刘辩领军前来,正是我军将之击溃,重振大匈奴雄风的最佳时机!” “左贤王如何还是不懂?”刘豹的话音刚落,左谷蠡王就站起身,朝他走近了两步,低头看着盘腿坐在矮桌后的刘豹,对他说道:“汉人之所以能胜我大匈奴,便是因汉人狡黠,我匈奴人不及他们奸诈。应对奸狡的汉人,左贤王若是使那些匈奴人常用的手段,如何能胜?” 左谷蠡王的这句话,倒是颇为迎合刘豹的心理。 自始至终,刘豹就没把汉人的血性放在眼中,不过就是觉着汉人狡诈,才能在过去屡次胜得匈奴。 心内对左谷蠡王的话已是有了几分认同,刘豹皱着年轻的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向左谷蠡王问道:“若依左谷蠡王之意,我等该当如何?” “刘辩驻军的所在,乃是本王部署。部落中早已有人稳住汉军!”听得刘豹如此一说,左谷蠡王晓得刘豹心中已是认同了他的说法,便对刘豹说道:“你我各领本部兵马,左贤王于部落外暗中设伏,本王领军进入部落,一旦火光四起,左贤王率军趁夜掩杀,此战可定!” “好!”低头想了片刻,寻摸着若是依照左谷蠡王的计策,擒获刘辩着实要比硬拼省事了许多,刘豹再次将手掌朝桌案上一拍,对左谷蠡王说道:“你我今日便引领兵马,奇袭洛阳王,让中原人晓得,我大匈奴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左谷蠡王,本王敬你!”定下了计谋,刘豹双手端起桌案上那盏酒,递到了左谷蠡王面前,对他说道:“先前是本王唐突了,未晓得左谷蠡王深意,还望莫怪!” 匈奴人脾性耿直,一向是有错便认。 细细寻思下,自认是误解了左谷蠡王,刘豹也不做作,开口便承认是他错了。 从刘豹手中接过酒盏,左谷蠡王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把酒盏往一旁狠狠一摔,抹了把嘴,大笑着对刘豹赞道:“好酒!” 二人将话说的开了,刘豹与左谷蠡王相互把持着对方的手臂,先是四目相对,随后同时仰起头,冲着帐篷顶端,发出了一阵豪迈的大笑。 夕阳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夜幕将最后一缕阳光驱散,用它那乌黑的轻纱,笼罩住大地。 匈奴人部落中的草地上,一阵阵夏虫的鸣唱,给匈奴部落带来了几许与白昼不同的生趣。 管青居住的帐篷内,刘辩正与管青相向跪坐着。 帐篷里没有点燃烛火,一片黢黑,二人虽是相向而坐,却彼此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庞,只能看到对方那在黢黑夜色中稍稍泛着些光亮的眸子和听到对方轻轻的呼吸声。 自打天黑,俩人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管青更是始终将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一双美眸不时的朝帐帘处瞟上一瞟。 与行军的军营不同,匈奴人部落到了夜间,不会在部落中点燃炭火,为夜间出帐的人照亮,是以整个部落都是一片黢黑。 取代了匈奴人卫兵的洛阳军巡逻兵,正在部落内的空地上来回走动。 他们的皮靴踏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那响声就犹如有人在远处擂起了战鼓,沉闷且又悠远。 “大匈奴左谷蠡王拜见大汉洛阳王!”正与管青相向而坐,帐外传来了一声听似离他们帐篷还有很远的声音。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听到帐外传来的喊声,黑暗中的刘辩微微一笑,轻声对管青说道:“青儿随本王前去会会那左谷蠡王,且看他要如何。” 第582章 笑里藏刀 一支支火把点燃,三千名驻扎于匈奴部落中的洛阳军,在典韦的率领下,出了帐篷,于空地内列起整齐的队伍,等候着已经到达部落外面的匈奴左谷蠡王来到。 刘辩与管青一前一后站在队列前,翘首望着部落入口方向。 部落内的匈奴人,全都没有离开他们居住的帐房,这里的匈奴人太过自觉,自觉的让刘辩想到他们,都不由的感到一阵好笑。 终于,一队上万人的匈奴骑兵从远处缓缓想部落入口处开了过来。 当那队匈奴骑兵到达入口处被守着入口的洛阳军拦住时,虽然距离甚远,刘辩却还是看出领头的那个匈奴人,是个下颚上飘着花白胡须的老年匈奴。 匈奴左谷蠡王来到部落入口的同时,在距此只有五六里开外的地方,三万精挑细选的匈奴骑兵,正分成三片,蛰伏在茂密的草场中。 所有匈奴人全都蹲伏在地上,就连他们的战马,都是四腿跪地,降低了高度,以此减少被洛阳军发现的可能性。 与左谷蠡王商议妥当,刘豹觉着若是将十万大军全都带来,目标太大,恐怕会很快暴露,于是他精选了三万匈奴兵,分为三个方位蛰伏。 如此一来,人数虽是少了,却也降低了暴露的可能性,事成的把握也更多了几分。 远处匈奴部落内,洛阳军虽是点起了火把,可火光却并没有冲天而起,事先与左谷蠡王约定以火光为号的刘豹,也没有急着下令大军推进。 三万名匈奴骑兵,就这么蛰伏在草场中,静静的等待着左谷蠡王的讯号。 左谷蠡王麾下的兵马,不过万余人而已,到了匈奴部落入口,守着入口的洛阳军把大多匈奴兵士拦在了入口外,只放入了左谷蠡王和数百名他的近身亲兵。 虽说事情的发展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早已与刘豹商议妥当的左谷蠡王却并不是十分担心。 进入匈奴部落时,他只是回头朝后望了一眼,便什么也没说,骑着马朝列队等候他的洛阳军走了过来。 “敢问阁下可是匈奴左谷蠡王?”待到左谷蠡王来到近前,刘辩向领着阵列的典韦使了个眼色,典韦会意,跨步上前,抱起双拳,仰脸望着马背上的左谷蠡王,语气颇是有几分凶恶的问了一句。 被典韦突然问了一句,左谷蠡王仔细看了一下典韦的相貌,顿时吃了一惊,心道:“好丑一个男人!没想到中原竟也有如此人物!” 心内感叹着典韦相貌生的丑,左谷蠡王却不晓得,在刘辩帐下的将军和谋士之中,真正最丑的还排不上典韦。 若是论丑,恐怕典韦在庞统的面前,还能算的上是个白净小帅哥。 虽说看到典韦,被他的相貌和凶恶的声音吓了一跳,左谷蠡王终究是匈奴坐镇一方的王,心理素质自不是寻常人可比。 他翻身跳下马背,如同汉人一般,抱拳给典韦回了一礼,对典韦说道:“小王正是大匈奴左谷蠡王!敢问将军,洛阳王殿下何在?” 听得对方报出了身份,一直站在队列前的刘辩微微一笑,不等典韦回应,便跨步上前,抱拳向左谷蠡王拱了拱说道:“小王便是洛阳王刘辩!” “哎呀!”一见刘辩,左谷蠡王就不晓得是出于本心还是故意做作,赶忙给刘辩回了一礼,对刘辩说道:“久闻殿下年少有为,却不想竟是这般年轻!大汉朝堂,果真人才辈出,大汉幸甚!天下幸甚!” 说话时,左谷蠡王就犹如中原一些酸腐文士一般,以一种文绉绉的语气跟刘辩对话,让刘辩听了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放下抱起的双拳,刘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向左谷蠡王问道:“大王深夜造访小王,不知所谓何事?” “殿下!”同样放下了抱起的双手,左谷蠡王神情很是谦恭的对刘辩说道:“我大匈奴眼下有难,小王是特意前来恳请殿下,救我大匈奴一救!” 说着话,左谷蠡王竟是又一次将双拳抱起,朝着刘辩躬身行了个九十度弯腰大礼。 见对方行如此大礼,刘辩也不管他究竟是真是假,连忙上前,伸手将左谷蠡王的手腕托住,对他说道:“大王何必多礼?有事只管说来!” “大匈奴自大汉明帝之后,历经数代大单于!”被刘辩托着手腕扶了起来,左谷蠡王直起身子,对刘辩说道:“历代大单于均是唯大汉马首是瞻,可如今却出了个呼厨泉!” 听到左谷蠡王直呼匈奴大单于名讳,刘辩不由的又是感到心内一阵好笑,不过他脸上却并没有把好笑的神情给摆出来,而是一脸凝重的向左谷蠡王说道:“匈奴大单于着实处事不妥。下令匈奴大军进入中原,已是违背臣属协定,匈奴人进入中原,更是大肆烧杀,残害我中原臣民!正是因此,本王才忍无可忍。率军进入河套,便是要那大单于给本王一个解释!” 不出刘辩意料,他的话才刚落音,左谷蠡王就叹了一声,对他说道:“我大匈奴大单于,如今是被利欲熏昏了头脑,竟是要同大汉作对。匈奴人常年生长于北方,土地贫瘠,兵马缺少。假若真个与大汉作对,一旦天军到达,不出旬月便会被大汉击破!为救大匈奴,小王已是暗中布置了好手,过些时日,便将那呼厨泉的人头取来,敬献殿下!” “左谷蠡王倒是个明事理的!”微微一笑,刘辩朝左谷蠡王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请大王入帐内叙话!” “殿下相邀,不敢不遵,只是……”刘辩邀请他进入帐内说话,左谷蠡王神色中显现出了一抹迟疑,最终还是决定不跟刘辩一同入帐,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对刘辩说道:“大单于对小王并非十分信任,领军与汉军为敌者,乃是右贤王去卑和左贤王刘豹,小王若是在此多做逗留,被大单于晓得,恐怕是要坏了大事。” 说着话,左谷蠡王朝刘辩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对刘辩说道:“待到大事办妥,小王再来拜会殿下,这几日万万恳请殿下暂且驻扎于此,大军一应所需,小王悉数供给!” “有劳大王!”抱拳给左谷蠡王回了一礼,刘辩脸上漾满和善的笑容,对他说道:“既是如此,本王也不相强,恭送大王!” 与刘辩道了别,左谷蠡王跳上马背,引领那数百名随他进入部落的匈奴亲兵朝着部落的出口走去。 在上马之前,左谷蠡王还以为刘辩会亲自将他送到入口外,可刘辩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将他一直送出部落。 假若刘辩真的那么做了,左谷蠡王绝对有信心能够一举将他擒获。可刘辩并没有那么做,如此一来,要攻破这队洛阳军,便只有下令让出口处的本部兵马强攻。 领着数百名亲兵,快要行进到部落出口,左谷蠡王双腿猛然朝马腹上夹了一下,向等在出口外的匈奴军队大喝了一声:“快入内杀敌!” 跟随左谷蠡王来到此处的匈奴人,并不晓得他面见刘辩只是为了打洛阳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个还都翘首等待着他折返,却没想到他竟会在来到出口时,突然下令向部落内的洛阳军进攻。 陡然听得左谷蠡王喊出“入内杀敌”几个字,出口外的万余名匈奴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事情有变,齐齐发了声喊,朝着部落内涌了过来。 跟着左谷蠡王进入部落内部的数百名匈奴人,并没有护送他冲向部落出口,而是发了声喊,扑向了守卫部落入口的洛阳军。 就在部落入口处刚刚乱起的同时,早已得到左谷蠡王命令,只等着在部落内放火的那些匈奴人,在将他们住着的帐篷点着后,摸出暗藏的兵刃,呐喊着扑向了洛阳军。 匈奴人刚刚发难,暗中已经得了刘辩吩咐,全副武装等候在帐篷内的洛阳军,也是纷纷呐喊着,从帐篷内冲了出来,扑向作乱的匈奴人。 部落内若是住上几万人,尚且还嫌宽敞,可是一旦更多的人马在此厮杀,立刻便显得小了许多。 以为刘辩毫无防范的左谷蠡王在听得身后喊杀阵阵,便已晓得,刘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是早已做好了部署。 晓得刘辩不是那么好对付,左谷蠡王骑着马,与朝部落内涌来的匈奴人反向而行,硬是挤着出了部落入口。 出了部落入口,他兜转战马,一把从腰间抽出直刀,将直刀朝着已经燃烧起熊熊大火的地方一指,高声喊道:“擒杀洛阳王!” 随着他的一声呐喊,涌向部落内的匈奴人也齐齐发出了“擒杀洛阳王”的吼声。 匈奴人的气势很是强猛,可他们的进攻,在早已做好了准备的洛阳军面前,却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不过是顷刻间,两军挤在一处厮杀的部落入口空地处,便已是趴满了匈奴人的尸体,当然其间也夹杂着少数战死的洛阳军。 部落内火光四起,被自己人利用了的匈奴女人和孩子发出惊恐的哀嚎声,从燃烧着的帐篷内跑出,慌乱的四下奔逃。 第583章 从缺口杀进去 一顶顶帐篷在匈奴人的纵火下熊熊燃起,火光几乎将夜空都给映红了半边。 等在几里开外,早就有些不耐烦的刘豹见远处火光蹿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向蛰伏的匈奴人喊道:“左谷蠡王动手了,跟本王前去生擒洛阳王!” 随着刘豹一声喊,三万匈奴人纷纷蹿了起来,跳上马背,跟在已经上了战马的刘豹身后,朝燃烧着熊熊火光的匈奴部落冲了过去。 三万匹健马扬蹄奔腾,马蹄踏着遍地青草的旷野,发出阵阵如同雷鸣般的轰响。 匈奴部落出口附近,左谷蠡王正指挥着匈奴人向部落内的洛阳军发起一**的进攻。 就在匈奴人发起进攻最为猛烈的当口,数百匹战马在左谷蠡王身后不远的地方出现,从背后向他疾速冲来。 站在部落正中的空地上,刘辩手按剑柄,微微蹙着眉头,凝视着正发生着混战的入口。 在刘辩身旁,典韦双手各持一只短戟,如同铁塔般将他挡在身后。也曾有几名在内部作乱的匈奴汉子,试图从典韦这里突破,向刘辩发起进攻,却都被典韦劈杀于短戟之下。 立于刘辩身后的管青,此时也已是转过身,她腰间的长剑已是抽出了半截,一双美目警觉的望着部落内部混乱的人群。 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故意,一个匈奴女人先是从刘辩身后不远处飞奔过去,随后突然折转了方向,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如同疯子般向着刘辩的后背扑了过来。 当那匈奴女人快要冲到刘辩身后的那一刹,护着刘辩后背的管青一把抽出长剑,朝那匈奴女人削了过去。 随着一道长剑划出的剑光,正向刘辩后背扑来的匈奴女人,颈子上被长剑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在她倒地之后,管青低头朝她的尸身看了一眼,只见她的一只袖筒里,露出了藏着的一柄锋利匕首。 若是刚才管青没有挥出这一剑,恐怕刘辩此时已是被那匈奴女人从背后刺了个正着。 看着在那在四周火光映照下寒光闪闪的匕首,管青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女人,而对她手下留情。 与管青和典韦的紧张相比,被二人护持着的刘辩就要坦然的多。 他并没有抽出长剑,自从匈奴人发起进攻,他也始终是一言未发,只是冷着脸默默的看着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 匈奴人自外向部落里发起进攻,顶上去与匈奴人厮杀的,并不是洛阳军的重骑兵,而是身披重甲,手持陌刀的陌刀兵。 陌刀长重,正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挡在入口处的洛阳军将士们,每挥出一刀,便会有一个匈奴人或一匹匈奴人的战马飚溅着鲜血倒在地上。 在陌刀兵的后面,手持朴刀、盾牌的朴刀步兵,早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不过面对紧密的陌刀阵,匈奴人即便是想突破半步,也是极为困难。 朴刀阵已然列起好一会,可朴刀兵将士们,却是连一个匈奴人都没斩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那些双手持着陌刀的同伴,在前面杀的痛快淋漓。 在匈奴左谷蠡王身后出现的几百骑快马,马背上驮着的都是身穿洛阳军衣甲,头盔上插着金色羽毛的龙骑卫。 早就奉命于部落外埋伏妥当的龙骑卫,在邓展的率领下,挥舞着长剑,呐喊着从背后冲向了正对洛阳军发起疯狂冲击的匈奴人。 由于前面喊杀阵阵,巨大的噪声遮蔽了龙骑卫将士们战马的马蹄声。 左谷蠡王驻马立于匈奴人的最后面,挥舞着手中直刀,不住的催促着匈奴人向洛阳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就在他大声喊叫着,敦促匈奴人加紧向洛阳军进攻时,一骑快马从他背后冲了上来。 感觉到身后有人冲了上来,左谷蠡王心头一惊,连忙回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他身后。 可就在他扭头的那一瞬间,一柄锋利的长剑夹着劲风削向了他的颈子。 剑光闪过,匈奴左谷蠡王甚至都没看清朝他挥剑的是什么人,那道剑光就贴着他的颈子削了过去。 剑光过处,左谷蠡王的颈子顿时断为两截,头颅凌空翻转了两圈,腔子里喷溅着鲜血的身体却还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头颅翻滚着从颈子上掉落,才刚从左谷蠡王的肩头上滚下,便被挥剑劈杀了他的邓展一把抓在了手中。 “匈奴左谷蠡王已死!众军上前!”高高举起提在手中的人头,邓展睁圆了眼睛,高喊了一声。 正朝着部落内发起一**猛攻的匈奴人,听到“左谷蠡王”已死的消息,一个个扭过头,愕然的朝手提人头的邓展望了过来。 在冲天火光的映照下,邓展手中人头的脸庞被照的一片通红。 所有看到那颗人头的匈奴人,都是立时便认出了那是他们左谷蠡王的脑袋。 主帅被杀,匈奴人顿时没了主心骨,一时竟是被守着部落入口的洛阳军向外推了不少。 双方接站的核心处,匈奴人与洛阳军相互猛力的碰撞着。由于距离甚近,匈奴骑兵的冲撞优势完全得不到施展,在洛阳军陌刀兵的攻击下,成片成片的匈奴人从战马上跌落,成了交战核心处躺着的死尸。 一手提着左谷蠡王的人头,另一只手持着长剑不断的朝匈奴人劈砍,邓展领着五百名龙骑卫,在匈奴人之中撕开了一条口子,径直冲进了火光冲天的匈奴部落。 部落内的帐篷一顶接一顶的被火焰吞噬,火焰是越烧越旺盛,最后竟是有着连天空都好似要被点着的气势。 拼死厮杀的洛阳军和匈奴人彼此猛力的撞击着对方,一柄柄战刀你来我往,双方将士都在呐喊着挥舞兵器,不住的将兵器朝着敌人的头上、身上劈去。 一个个匈奴人倒下,一个个匈奴人顶上,同样的,洛阳军方面,经过一场剧烈的碰撞和肉碰肉的近身厮杀,虽说没有匈奴人战死的那么多,伤亡却也还是不小。 已经上了战马的洛阳军骑兵,并没有参与到堵截匈奴人的战斗中。 在相对狭小的空间里,战马完全施展不开冲撞和快速的优势,若是骑兵强行上前拦截匈奴的猛攻,反倒没有步兵阵列起到的效果来的更好。 洛阳军骑兵策马在部落内的空地上来回奔驰,不停的挥舞着朴刀,将那些自内部引发骚乱的匈奴人劈砍于马下。 起先洛阳军骑兵还只是挥舞朴刀劈砍那些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匈奴男人,可没过多会,一些匈奴女人也从暗中向洛阳军骑兵下手。 接连四五名洛阳军骑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匈奴女人刺翻落马,一名骑兵军官挥起朴刀,将朝他冲上来的一个匈奴女人劈翻在地,随后将朴刀向上一举,高声喊道:“凡是持有兵器者,一律诛杀!” 发出喊声的军官离刘辩并不是很远,听到那军官的喊声,刘辩并没有半点动作。 他依然是紧紧的锁着眉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火光冲天之下,正拼死厮杀的双方将士。 遭受了部落内男男女女匈奴人袭击的洛阳军,已是再没了半点怜悯,他们手中的朴刀,除了没有劈向那些尚未成人的孩子,但凡有匈奴人挡在眼前,无论男女都会成为他们刀下的亡魂。 无数匈奴人倒了下去,部落内的空地上,一时之间遍处都是匈奴人的尸体。 匈奴人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渠,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条流动着的溪流,朝着就近的低洼小坑流去,汇聚成一片片如同小小池塘般的血畦。 近处喊杀阵阵,远处黑压压的匈奴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战场只有不足百步的地方。 刘豹率领的三万匈奴铁骑,策马奔腾时马蹄的巨大轰鸣声,就好似半空中正在打着连绵不绝的滚雷。 匈奴人的援军越来越近,当那三万骑兵冲到离部落只有五六十步的地方,一直在后方未有动作的洛阳军强弩手,立刻便列起了阵型,将强弩端起,瞄向了那些正拼死冲锋的匈奴人。 “放箭!”匈奴人越来越近,指挥洛阳军强弩手的军官,顾不得校验弩阵的确切角度,将手臂高高举起,随后猛然向下一按,发出了放箭的命令。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数千名洛阳军强弩手,纷纷将强弩的机簧抠下,朝着正奔向他们的匈奴人射出了一支支满载着仇恨和愤怒的羽箭。 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洛阳军强弩手发射的箭矢,破空飞行时发出的那一声声利器划破长空的声响,竟是细微到了即便仔细聆听,也是听不真切。 一支支箭矢飞向冲锋的匈奴人,被箭矢迎面阻击的匈奴人,根本没有预料到部落内的洛阳军竟能保持弩手的有序阵列,向他们射出极具杀伤力的一箭。 无数策马冲锋的匈奴人,在箭矢的侵袭下,翻身从马背上跌倒在地。可更多的匈奴人,却在刘豹的率领下,加紧了向洛阳军发起的总攻。 “撞开栅栏!”率领三万匈奴重骑兵,冲到离刘辩等人只有四五十步开外的地方,刘豹猛然一提缰绳,举起手中直刀朝前一指,高声向那三万正冲锋的匈奴兵喊道:“从缺口处杀进去!” 第584章 蔡琰被俘 并不算十分宽广的匈奴部落内,洛阳军和涌进部落的匈奴人正在混战、厮杀着。 刘辩始终站在空地上,冷静的望着四周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 一个冲进部落的匈奴骑兵,远远看见刘辩,虽是不晓得刘辩便是洛阳王,可看到他那身金色铠甲在火光中闪闪发亮,晓得他的身份尊贵,求功心切,一抖缰绳,朝他冲了上来。 那匈奴兵挥舞着手中兵刃,怪叫着冲向刘辩,就在他冲到离刘辩只有四五步的地方时,一旁的典韦纵步上前,抡起一只持着短戟的手,朝那匈奴人胯下坐骑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如同钵子般大小的拳头,重重的砸在骏马的脑袋上,匈奴兵胯下的战马哀鸣一声,一头撂倒在了地上。 战马倒地,那匈奴兵刚要翻身爬起,典韦已是提着短戟,朝他脑袋上狠狠的扎了下去。 短戟扎入匈奴兵的头颅,顿时将他的头颅插的爆裂开来,匈奴兵的身体呈现倒拱形,抽搐了几下,便动也不动了。 到处都是女人、孩子的哭嚎声,洛阳军虽说是杀了不少匈奴女人,可更多的匈奴女人并没有持着兵器偷袭他们。 对于这些没有持兵器偷袭的匈奴女人,极少有洛阳军官兵会把战刀劈向她们,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多数匈奴女人并没有死在洛阳军的刀下。 虽说匈奴是异族,可正如刘辩说过的那样,异族也是人,同样也有着人本该有的情感。 活着的匈奴女人们,紧紧的将她们的孩子护在身前,一个个背靠着墙壁或蹲在角落中,睁圆了满是惊惧的眼睛,望着正在厮杀的匈奴人和洛阳军。 领着三万骑兵,冲进了匈奴部落,刘豹并没敢冲的太过纵深,他挥舞着兵刃,不断的催促着麾下的匈奴兵向洛阳军发起猛攻。 情势与刘豹和左谷蠡王预想的有些不同,起先刘豹以为冲上来之后,遇见的定然是乱作一团的洛阳军,可事实上却是洛阳军并没有混乱,而是进退有度,给他麾下的精锐骑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遍地都是战马和人的尸体,遍处都是受了重伤哀嚎着犟命的人们。曾经宁静的匈奴部落,只因被选定为战场,此时竟是成了一座人间的修罗地狱。 战斗的车轮碾压着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无数人倒在了对方的战刀下。 领着五千羽林卫,在匈奴人冲出之前,便已做好战斗准备的高顺,也正提着长枪,不断的挑刺着他所能触碰到的匈奴人。 经过训练的羽林卫,早已不是当初那支只是战力相对强悍,却并不能算得上是精锐中精锐的队伍。、 如今的羽林卫,冲锋时列起的是整齐的阵列,他们手中的长剑,就好似绞肉机上成排的锯齿,朝着匈奴人卷去,将一个个的匈奴人卷入锯齿之中。 洛阳军渐渐的占了上风,左谷蠡王所部匈奴人已经开始溃逃,就在刘辩冷静的看着四周厮杀时,王柳、王榛却满身都是鲜血的提着长剑冲到了他的身旁。 二人并没有受伤,她们身上的鲜血,是劈杀了无数匈奴人,被喷溅到衣甲上的。 到了刘辩近前,姐妹二人手持长剑,挡在刘辩身后,彼此相互看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的现出了一片愕然。 “你二人如何来了?”见王柳、王榛突然杀到了他的身旁,刘辩心头一惊,连忙向她们问道:“昭姬和坚儿呢?” “方才有人对我二人说殿下遭匈奴人围困,我二人连忙前来解围……”刘辩问起蔡琰和刘坚,王柳、王榛心内也是一慌,王榛赶忙应了一句:“莫非是有人故意散播假消息!” “快去保护昭姬!”王榛的解释刚说出口,刘辩就连忙大喊了一声,一把抽出长剑,跨步朝着蔡琰和刘坚所在的那座帐篷奔了过去。 那是在大火中极少没被吞噬的帐篷,远远看到那顶帐篷,眼前却是成片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刘辩一时冲不过去,心内顿时一阵焦躁。 跟在刘辩身旁,典韦、管青和王柳、王榛不断的劈砍着挡在身前的匈奴人,给刘辩劈出了一条通路。 就在刘辩等人刚刚杀出一条血路,已是能看见蔡琰和刘坚居住的那顶帐篷时,刘辩亲眼看到,十多名匈奴亲兵,将蔡琰和刘坚从帐篷里拖出,撂上战马,载着二人一溜烟的跑了。 “昭姬!”眼睁睁的看着蔡琰被匈奴人抓走,刘辩大喊了一声,可是由于距离甚远,他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望着蔡琰和刘坚被匈奴人带走。 “追!”同样看见蔡琰和刘坚被匈奴人带走的王柳、王榛,晓得她们是惹了大祸,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大喊了一声。 “不要追了!”二人提着长剑,刚冲出两步,刘辩就喝止了她们。 蔡琰和刘坚被匈奴人抓走之后,匈奴人渐渐的退去,刘豹率领的这支匈奴大军在强攻无果的情况下,只得铩羽而归。 “殿下!”望着黑暗中匈奴人远去的方向,王柳、王榛跨步走到刘辩身前,二人齐齐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王柳对刘辩说道:“我二人未能保护蔡王妃,愿承担所有罪责,请殿下降罪!” 凝视着匈奴人远去的方向,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牙齿也是咬的咯咯作响。 不过他并没有对王柳、王榛暴跳如雷,而是依然凝视着匈奴人离去的方向,朝半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虚抬了一下手,故作淡然的对她们说道:“混战之中,此事也是难免,你们起身吧!” 刘辩如此轻易便原谅了她们,姐妹俩心内更是不安,半跪在地上,却是没敢立刻起身。 虽然刘辩话说的很是淡然,可站在他身旁的管青,却是能看出,他脸部的肌肉正在剧烈的抽搐着,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殿下!”看着刘辩那在火光映照下微微抽搐的脸颊,管青小声向他问道:“蔡王妃被俘,如今怎办?” 听到管青提出的问题,刘辩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眯了眯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对管青说道:“去将高顺请来!” 管青应了一声,吩咐一名兵士请高顺去了,她自己则还是继续站在刘辩的身后,陪着脸色铁青的刘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被点燃的帐篷还在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到处都是战马的悲鸣声和受了重伤倒地的人们发出的哀嚎声。 “殿下!”望着匈奴远去的方向,刘辩眉头紧锁,正思忖着如何营救蔡琰,一名浑身都染满了鲜血的龙骑卫跑到他的身后,抱拳向他问道:“多有匈奴伤者,敢问殿下如何处置?” “不留俘虏!”连头都没有回上一下,刘辩紧紧的锁着眉头,只向那龙骑卫丢出了这么几个字。 龙骑卫应了一声,抱拳躬身倒退了两步,随后转过身,朝正打理着战场的洛阳军将士们跑了过去。 一个个洛阳军手持长剑,翻找着地上的尸体。 每当找到受伤的同伴,他们便会把同伴抬起,送到伤医那里医治;至于找到匈奴的伤者,得了刘辩不留俘虏命令的洛阳军,就会毫不迟疑的提起长剑,扎穿匈奴人的心口,送他们走人生的最后一程。 在翻找尸体的洛阳军之中,一个兵士听到在几具尸体下传出人的呻吟声,连忙蹲了下去,将趴在上面的几个死人搬开。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年轻匈奴糊满了鲜血的面庞。 那匈奴人受伤很重,当洛阳军翻开他身上尸体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强撑着伸出一只手,嘴里咕哝着,用匈奴话极力的想要说些什么。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那洛阳军却是晓得,这匈奴人一定是在哀求,哀求救他一命。 提起长剑,洛阳军将剑尖顶在那匈奴人的心口。 不知是不是由于受了太重的伤,那匈奴人竟是没有明白过来即将发生什么,还在伸出手咕哝着不住的说着什么。 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的洛阳军,撇了撇嘴,持着剑柄的手猛然向前一递。长剑“噗”的一声扎穿了那匈奴人的心窝。 这一剑扎的是没有半点怜悯,也没有半点迟疑。 匈奴人对中原人所做的事情,洛阳军一路上已是看的太多。入侵中原的匈奴,没有把中原人当成人,洛阳军自然也是不会对他们抱有半分怜悯的情怀。 “娘的!”在离这个刚杀了匈奴伤者的洛阳军不远处,另一个洛阳军扭头看着离他很近正抱着孩子浑身哆嗦的匈奴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些匈奴鸟人,害死了我们多少兄弟,今天老子就拿他们的女人消消火!” 说着话,那洛阳军跨步朝那蹲在地上,由于惊惧,浑身都在发抖的匈奴女人走了过去,一把将那女人拽起。 附近的洛阳军已是有些骚乱,对匈奴女人下手的也是越来越多。 站在空地上,凝视着蔡琰被抓走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刘辩才对身后的一名亲兵说道:“传令下去,不许伤害匈奴女人和孩子的性命!” “诺!”得了刘辩命令,亲兵赶忙应了一句,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第585章 腰间藏着的短剑 匈奴左贤王大军营地内,一队队匈奴人骑着战马,在军营内来回的巡视着。 营地正中,一顶比其他帐篷要大上两三倍的帐篷内,刘豹盘腿坐在矮桌后,手中端着一盏酒,满脸得意的环顾着帐内的将军们。 他虽是没有说话,可在场的匈奴将军们,却是能看出此时的他正是志得意满。 想来也是,刘豹与左谷蠡王协同进攻洛阳军,左谷蠡王虽然身死,可刘豹所部却是颇有斩获。 洛阳军伤亡自是不说,就单单刘豹擒了刘辩的女人回来,这一条已是足以让刘豹在大匈奴扬眉吐气好一段日子。 “左贤王果真大匈奴第一勇士!”看着刘豹那志得意满的脸,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匈奴将军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酒盏,对刘豹说道:“右贤王与洛阳军作战,连连败北;左谷蠡王也兵败身死!唯独左贤王威猛,砍下许多洛阳军的脑袋不说,还把刘辩的女人给抓了回来。” “不知大王想要如何处置那女人?”先开口说话的匈奴将军话才讲完,另一个匈奴将军就站了起来,举着酒盏,对刘豹说道:“那小孩子一身华服,想来是洛阳王的儿子,大王又要如何处置?” “女人留下,孩子送到王庭!”端着酒盏,刘豹朝说话的两个匈奴将军瞥了一眼,脸上漾满坏坏的笑容,对帐内众人说道:“洛阳王的女人,本王今日便要好生尝上一尝!” 刘豹这句话说的是极度淫邪,帐内的匈奴将军们听了,顿时爆发出了一阵轰然大笑。 与此同时,洛阳军帅帐中,刘辩正铁青着脸,紧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在帅帐之中,除了刘辩,还跪坐着所有随同刘辩出征的将军们。 “娘的!”沉默的气氛让众人都觉着被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暴脾气的管亥终于最先忍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王妃被匈奴人抢去,你等因何一言不发?某看不如由某引领本部兵马,找寻匈奴人,好生冲杀一阵,把那甚么鸟左贤王的头给割下来,让殿下当夜香桶用!” “管将军莫要焦躁!”管亥的话音才落,已是很长时间没有吭声的刘辩就朝他虚按了两下双手,对他说道:“本王已然派出人手勘察,至于如何营救,本王自有计较。” 说着话,刘辩扭头看向邓展,对邓展说道:“邓将军挑选六名龙骑卫交给本王,本王此番引领王柳、王榛,亲自前去营救昭姬。” “六个人?”刘辩的话音才落,最早追随他的周仓就瞪圆了眼睛,对他说道:“殿下切不可如此儿戏,匈奴人少说也有十万,殿下只带六名龙骑卫,即便加上二位将军,也不过八名随从……” “这次本王就教教那刘豹,让他晓得什么叫做潜入!”不等周仓把话说完,刘辩的眼睛就微微眯了眯,先是咬牙切齿的这么说了一句,随后便对众人说道:“待到查明方位,本王前去,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便会返回,众位不可与匈奴人轻易接战,切记!” 帐内将军们都是跟了刘辩许久的人物,晓得刘辩决定的事,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很难改变,于是也不再多劝,齐齐应了一声。 只是高顺坐在一旁,微微蹙起眉头,在应了之后沉吟片刻,站起身抱拳对刘辩说道:“从先前所得讯息来看,匈奴人应有十万之众,若两军对垒,即便击破敌军,蔡王妃也是凶多于吉。暗中潜入着实只是唯一的办法,可若相距大军甚远,殿下成功救出人来,返回的路上也是磨难多多。不若末将领着羽林卫,在殿下出发之后,随殿下向前推进,届时殿下救出人来,末将直接迎上,倒是又多了几重把握。” 听了高顺的一番话,刘辩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高顺说道:“高将军计较不差,便如将军安排,由将军接应本王。” 得了刘辩允诺,高顺心头大喜,连忙谢了一声,这才退到一旁。 匈奴大营中,蔡琰和刘坚被安置在一顶寻常的帐篷中,帐篷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布置着数十名匈奴兵,以防蔡琰逃走。 在将军们陪同下喝到醉醺醺的刘豹,在散了酒宴之后,歪歪倒倒的朝着看押蔡琰的帐篷走了过来。 擒获蔡琰之时,他便一眼看中了这位洛阳王妃。 匈奴女子虽说也是有些绝美的姿色,可常年生活在河套地区,即便五官再美,皮肤也是会比中原女子干燥。 莹润如玉、吹弹可破,其实说的便是皮肤。皮肤粗糙,纵然五官再清秀,也是算不得绝美的女子。 至于劫掠中原,抢来的那些女子,多是平民女子。 平民女子之中,姿色极好的,往往多是很小便嫁给的富人家作为小妾。 富人家与寻常平民多有不同,他们消息更为灵通,匈奴尚未达到,那些中原富人便已是举家迁徙。 也正是因此,过去劫掠的中原女子,并无多少绝美的姿色。 蔡琰皮肤白皙,且因常年浸溺文墨,浑身都透着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那一身飘飘素裙,更是将她衬托的如同月中仙子。 刚看到蔡琰之时,刘豹便被她的美丽震惊了,也忘记了刘辩和洛阳军的凶悍,发誓必定要将这个女人得到! 蹒跚着朝关押蔡琰的帐篷走来,刘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酒味。 帐篷内点燃着几根羊油制成的白烛,白烛上跳跃着比黄豆稍大点的火苗。 火苗蹿动,给小小的帐篷带来了些许光亮。 刘坚依偎在蔡琰的怀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帐帘处。 小小的他看到帐帘上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身影很是魁梧,不过站在外面却是摇摇晃晃,好像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紧紧搂着刘坚的蔡琰,也看到了帐帘上映出的人影。 她的怀中藏着一把短刃,这是当初刘辩为防不测,送给她要她防身的。若不是刘坚还与她在一处,仅仅为了不受匈奴人的凌辱,她便早已拔剑自杀。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紧紧的搂在一处,瞪圆了满是惊恐的眼睛,凝视着帐帘。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灌入了帐篷,那几支白烛上的火苗在冷风的吹拂下剧烈的晃动着。 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两个匈奴人跨步冲进了帐篷,径直冲向了蔡琰和刘坚。 到了蔡琰身旁,那两个匈奴人也不做声,一把扯过刘坚,其中一人将刘坚夹在腋窝中,另一人紧跟其后,又折了出去。 被匈奴人从蔡琰怀中夺走,小刘坚没哭也没闹,只是不断的踢腾着小腿,两条小小的手臂乱扑腾着,想从匈奴人的腋窝下挣脱出来。 可惜他太小了,他的力气在粗壮的匈奴人眼前,就像是一只想要驮走大象的蚂蚁一样渺小。 刘坚被抢,蔡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就在她要追上去的时候,又一个匈奴人从帐篷外走了进来。 走进来的这个匈奴人,体格很是粗壮,身上披着雪白的羊皮,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酒味。 进了帐篷的不是别个,正是刘豹。 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蔡琰,刘豹嘴角露出一抹狞笑,抬脚向前走了两步。 就在他加快步伐,要扑向蔡琰时,蔡琰突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短剑,狠狠的朝着刘豹刺了过来。 完全没想到像蔡琰这样柔弱的女人,竟然也会怀藏短剑。擒获她的时候,刘豹也没有让人搜她的身。 此时发现,着实是有些晚了。 由于喝了酒,又是猝不及防之下被蔡琰拔剑袭击,刘豹的反应哪里会有平时那般迅捷。 短剑刺出,刘豹连忙侧身闪避,就连酒都被吓醒了多半。 在醉酒的人之中,他的反应也算是快的,可纵然如此,那柄短剑还是贴着他的手臂划了过去。 随着“嗤啦”一声轻响,短剑划破了刘豹手臂处的衣衫,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当蔡琰向刘豹刺出短剑时,刘豹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惊动了外面的匈奴人,立刻便有十多个匈奴人呼呼啦啦的冲进了帐篷。 一剑没能成功,蔡琰已是对刺死刘豹不抱任何希望,她将双手一收,两只手紧紧握着短剑的剑柄,用剑尖顶在颈子上,一双美目满满含着憎恨的盯着刘豹。 酒已被吓醒了多半,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看着用短剑顶着颈子的蔡琰,刘豹着实不舍得这美人儿就这么死了。 一双如同野狼般充满野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蔡琰,刘豹心内恨的痒痒的,最终却还是一摆手,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帐篷。 见刘豹出了帐篷,那十多个匈奴人也不敢多做耽搁,纷纷退了出去。 双手握着短剑,剑尖顶着她自己的咽喉,看着刘豹等人退出帐篷,蔡琰有心想追出去讨要刘坚,却又晓得,凭着她的能力,即便追出去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最终只是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眸子里已是泪水涌动,不晓得今生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刘辩。 第586章 若是没了洛阳王 斗转星移、日出日落。 蔡琰和刘坚被匈奴人擒去,转眼间已经过了一天。 当夜幕再次悄悄降临,九骑快马离开洛阳军军营,向着探马探明的刘豹军营所在方位一路疾驰。 战马奔腾,沉重的马蹄踏在夜色中的原野上,发出一阵如同鼓点般的闷响。 引领王柳、王榛和六名邓展精挑细选的龙骑卫,刘辩面无表情的策马疾驰着。 此时的他,心内一片平静,因蔡琰和刘坚被擒,而略显焦躁的心情,也在刻意压制下平复了下去。 特种兵出身的他,过去最擅长的便是潜入、救援以及刺杀。 可自从做了洛阳王,那曾经熟悉的技能,也渐渐的被他生疏了。 这一次,他将再次捡起过去赖以为生的技能!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形下,想要活着把人救出来,他就必须保持一颗冷静的心。 洛阳军军营之中,高顺尚未领着羽林卫开出,一众将军围坐在一处,一个个脸上都是满满的焦躁。 刘辩做出亲自领人潜伏进入匈奴军营的决定,将军们虽是不敢阻挠,可内心深处却是十分不愿,尤其是脾性耿直的典韦,他始终觉着,这次刘辩亲自潜入匈奴军营,是在拿整个洛阳军和洛阳王治下军民下注。 若是刘辩有个三长两短,刘辩的儿子方才出生,如何能够主持大事?一旦政事不稳,刘辩致力建造的一切,便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 “这是搞什么?”越想越觉着不是滋味,典韦终于坐不住了,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环顾着坐在身旁的将军们,语气中带着愤懑的向将军们说道:“我等都是领军作战的将军,以往也都自称好汉,可今日却是要殿下亲自前去匈奴军营,若是传扬出去……” “除了殿下,又有何人有这能耐?”典韦的话还没有说完,邓展就仰起脸望着满天的星斗,幽幽的说道:“当年殿下带同唐王妃,从西凉军的眼皮底下逃离洛阳,若是典将军及我等任何一人,又有何人能够做到?” 被邓展反问了一句,典韦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反驳,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殿下为人至情至信,定然不肯蔡王妃深陷匈奴!想当年,本将军与殿下深陷渔阳,殿下竟是带着本将军从渔阳城墙飞下,如此能耐,试问世间男子,恐怕只有殿下一人可为。” 说话的不是别个,正是管青。 将军们聚在一处,管青恰好从不远处经过,听得典韦和邓展的话,于是便朝将军们走了过来,插嘴说了一句。 其实管青的心内,也是很担心刘辩。毕竟这次刘辩去的,是十万匈奴人驻扎的军营。 军营比不得城池,城池内还有百姓居住,还有彼此相连的民宅和纵横交错的住房。 在民宅之间的小巷中穿行,很容易便可隐匿行迹,可若是想在只有一片片帐篷紧密相连的军营中隐藏身形,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 心内虽是满满的不安,可生为刘辩的女人,在将军们同样有着顾虑的情况下,管青能做的,只是让自己表现的更坚强,表现的更加相信刘辩。 若是连她都对刘辩亲自前去营救蔡琰表现出不安,整个洛阳军,恐怕很快便会被这种不安的情绪感染。 正是因此,走向将军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管青的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容。 那笑容恬淡且自信,任何晓得管青对刘辩感情如何之深的人看了她那自信的表情,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刘辩能够安然返回。 “可是……”典韦已是被说的哑口无言,即将带领羽林卫出营接应刘辩的高顺,低头沉吟了一下,才对众人说道:“前两次殿下成功脱离险境,皆是城池,此番却是要潜入十万匈奴之中……末将心内,也是有些不安……” “某已命人暗中探查。”高顺的话音刚落,邓展就扭头看着他,对他说道:“殿下心性,你我皆是晓得。若是拦阻他前去营救蔡王妃,我等被殿下责怪倒是小事,可是殿下心中必定会留下心结。眼下可行之计,唯有在殿下救出蔡王妃之后,我军立刻迎上,接应殿下返回!” “高将军,一旦匈奴军营有了异动,龙骑卫的眼线会即刻报知将军!”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高顺,邓展站起身,双手抱拳朝高顺躬身行了一礼,对高顺说道:“一切仰仗将军了!” 邓展如此,其他将军们也都站了起来,齐齐给高顺行了一礼,对他说道:“仰仗高将军!” 刘辩提出要亲自潜入匈奴大军,将军们并不是不想阻拦,而是他们晓得,若要阻拦刘辩,恐怕只有徐庶或庞统其中之一,才有可能。对于心意已决的刘辩做出的决断,他们这些人能够做的,只是听从刘辩的安排。 离开洛阳军军营,策马疾驰了约摸一个时辰,刘辩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团跳动着的火光。 由于相距甚远,那一团团火光,看在刘辩等人的眼中,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遥远,点点火光就犹如在远处夜色中闪烁着的一颗颗明亮的星星。 望见远处的火光,刘辩勒住战马,朝跟在身后的王柳、王榛等人抬起手臂,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见刘辩抬手做出了止步的手势,王柳等人也连忙勒住战马,一双双眼睛,全都望向了刘辩。 “在马蹄上包起厚布。”望着远处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刘辩小声对王柳等人说道:“战马的口中也要勒上木条,千万不能让它们发出半点声响。待到我等悄悄潜到近处,再做区处。你等一定谨记,此番我等是潜入敌军营地,能够不与匈奴人正面冲突,便不要拔出兵刃。假若可以一个人不杀,而将蔡王妃救出,那才是真的成功!” 听了刘辩的一番话,众人齐齐点了下头,虽是没有吭声,但从他们的眼神中,却能看出满满的信心。 由于离匈奴军营尚远,刘辩并不愿将战马留在此处,万一届时被匈奴人发现,而他们又不能找到合适的代步坐骑,想从匈奴人的追赶下成功脱身,恐怕并不容易。若是发生了那种情况,这些战马便是他们成功摆脱匈奴追兵的最后希望。 在这种情势下,刘辩只有选择让众人将坐骑带到离匈奴军营更近一些的地方。 他不是没想过摸掉几个外围的匈奴人,然后换上匈奴人的衣衫大摇大摆的进入匈奴军营,可包括他在内,来到此处的九个人,没有一个懂得匈奴话,届时只要被匈奴人拦住,盘问上一句,便会立刻露出马脚。 与众人一同在马蹄上包了厚布,将战马的嘴用木棍勒住,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刘辩才又上了马背,向众人一招手,领着他们,朝匈奴军营奔去。 到了距离匈奴军营约莫两百多步的地方,刘辩下令让众人找寻了处相对隐蔽的所在,将战马拴妥,所有人全换上了适合夜间行事的夜行衣,跟着刘辩,悄悄的朝着匈奴军营摸了过去。 苍茫的夜色中,九条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飞快的蹿向匈奴军营。他们的速度虽快,脚步却是很轻。 疾速奔跑之下,这九个夜行人,竟是连半点声息也没有发出。他们已是完全融入了夜色,就犹如他们原本就是这夜色中不可或缺的一份。 匈奴人的军营,已是近在要摸到军营边缘,刘辩抬起手臂,再次止住了众人的行进。 蹲在军营外围,他扭头向四周环顾着,视线连附近军营内的一个角落,也没有落下。 匈奴人的军营,与洛阳军的军营多有不同。 不仅是军营内巡逻的多为骑兵,最主要的是,匈奴人在夜间值守的时候,并不像洛阳军那样除了明哨,暗哨基本上都不言语,更不会点齐明火。 军营内的匈奴人,根本没有设置暗哨,一个个明哨在军营内散乱布置着,只是简单观察了一番,刘辩就已是确定了大致的行进方向。 领着王柳等人,悄悄进入了军营,没走出多远,刘辩就听到前面传来了匈奴人的说话声。 他抬手朝身后跟着的王柳等人摆了下手,让众人全都蛰伏了下来,领着众人悄悄的匍匐着向匈奴人军营深处继续行近。 终于,刘辩看到了说话的匈奴人。 那是五六个负责值守的匈奴兵,不晓得他们是遇见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几个人围成一圈,坐在篝火边,一边聊着天,不时的还会发出一阵阵大笑。 看着围坐在篝火边的几个匈奴人,刘辩撇了撇嘴,心内暗暗嘀咕着:“已是到了夏天,居然还坐在篝火旁,也不晓得这几个匈奴人嫌不嫌热的慌。” 心内虽是这么想着,可刘辩的大脑却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耽搁工夫。 仔细观察了前方那几个匈奴人视线所向的角度和周遭有没有其他人经过,选定了一处匈奴人视线的死角,朝众人一招手,刘辩这才领着众人,向那处他确定的死角摸了过去。 第587章 险境重逢 连续避开了十多处匈奴人的明哨,刘辩一路上并没有动手去抓任何一个匈奴人询问蔡琰被关在何处。 与匈奴语言不通,虽说早先也接触过一些匈奴,可包括柳奴在内,那些匈奴人都是学习过汉人的语言,因此刘辩才能与他们正常沟通。 可眼下军营内的匈奴人,多是地位地下,没什么机会学习汉人语言的普通匈奴人。 以往偶尔有汉人商贾来到河套,那些商人也是懂得匈奴人的语言,才能在此顺利兜售他们的货品。 刘辩毕竟不是商贾,他与匈奴人也没有太多的交集。若不是当初在弘农遇见柳奴和那队没脑子惹起了众怒的匈奴人,恐怕刘辩直到匈奴入侵中原之前,还是没机会接触真正的匈奴人。 跟在刘辩身后的王柳等人,见刘辩始终没有抓住匈奴人询问蔡琰的所在,心内也不免有些疑惑。 可既然刘辩不那么做,只是领着他们一味的向军营纵深走,跟着刘辩的他们,也不好多问。 朝匈奴军营纵深摸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刘辩停了下来,向众人又做出了个止步的手势。 见刘辩做出止步的手势,王柳等人连忙停了下来,蹲在刘辩身后,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前方。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座与其他帐篷之间距离相对较远的帐篷。 同其他帐篷不同的,不仅是那顶帐篷和别的帐篷距离较远,还有就是那顶帐篷的外面,有着数十名匈奴卫兵。 看到那顶帐篷,王柳等人全都将视线转向了刘辩。 发现众人看着他,刘辩点了下头,虽是并没有言语,眼神却是告诉众人,前面那顶帐篷就是关押蔡琰的所在。 刘辩的举动,让众人心内一阵愕然。 即便是剑客出身,曾经又做过刺客的王柳和王榛,也都是一脸的茫然。 她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诡异的情况,刘辩竟是一个活口没抓,便找到了这里,而且还能很肯定此处便是关押蔡琰的所在。 心内虽是有着疑惑,可眼下他们是在匈奴人的军营中。王柳等人并不方便将疑惑问出口,在从刘辩那里得到确切的答复后,一个个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帐篷外面有着数十个匈奴卫士,看着那数十名匈奴卫士,刘辩心底又犯了难。 将这几十个匈奴人摸掉,凭着他和身后跟着的八个精英,那是太简单不过。可一旦解决了这几十个人,那么他们的行踪,便是彻底的暴露。 暴露之后,如何退走?这才是刘辩眼下最需要考虑的。 蹲伏在距离那顶帐篷不远的地方,刘辩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又注意计算了一下在他们蹲伏的这段时间内,究竟有几队匈奴巡逻兵经过。 经过的巡逻兵,都是从哪个方位过来,人数多少,从来到此处到离开,中间有多少的空白时间。 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计妥当,刘辩才向王柳等人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在做这个手势之后,他还不忘加上了一个拧断脖子的动作。 见了刘辩的手势,王柳等人已是明白过来,刘辩是让他们不要拔剑,硬生生的将那些匈奴人的脖子拧断。 若是这个要求向寻常兵士提出,恐怕是很难得到满足。但跟着刘辩来的,王柳、王榛二人是剑客出身,虽说是女儿家,可拧断人的颈子,对她们来说不过就犹如拧断一根草叶般简单。 至于另外六名龙骑卫,那是更不用说。他们都是邓展训练出来的佼佼者,而且以往训练,也是潜移默化中接受了一些刘辩关于特战的理念。 蹲在暗影中,刘辩用手势向众人分派着任务。 对方有数十人之多,若要成功进入关押蔡琰的帐篷,他们必须在巡逻的匈奴人来到此处之前,把那几十个匈奴人全都解决。 更为重要的,是要从匈奴人如今的视野盲点下手,一批一批的把他们处理掉。 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他们都会立刻被发现。 在十万大军之中,被敌人发现,无论是刘辩还是跟他一同来到此处的八个人,都晓得那不是很好玩的事情。 确定了第一拨要解决的匈奴人,刘辩中间打断了一下,接着做出第二拨手势。 如此往复,三四次之后,在场的九个人,每人都被安排了要动手的目标。 假如这些目标由一个人来执行,恐怕仅仅只是记住顺序,都是极其困难。但每个人分开,各人只要处置三到四个匈奴人,那便好记了许多。 分派完任务,刘辩最后招了下手。 随着他招手的动作,众人悄悄朝着他们的第一拨目标潜伏了过去。 两个匈奴兵站在帐篷后面稍背静些的地方,彼此正相互交谈着什么。 其中一个匈奴兵说的事情显然很是有趣,另一个匈奴兵只是听着,不时的附和着傻笑几声。 就在说话的匈奴人正说到兴头上,身穿黑衣的刘辩已经摸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觑准了时机,刘辩向选定另一个匈奴人做目标的王柳点了下头,纵身朝那说话的匈奴人蹿了过去。 那匈奴人正说着话,陡然感到有人蹿向他。他吃了一惊,赶忙住了嘴,正要扭头,脑袋却被人一把勒住,紧接着他就感到颈子一疼,大脑中的意识瞬间消散,身体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听着他说话的另一个匈奴人,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刘辩拧断了颈子,两眼猛然一瞪,正要拔刀,他的身后也蹿上来了一条黑影。 随着“咔擦”一声骨骼被硬生生拧断的轻响,那匈奴人也瘫软了下去。 连续干掉四个匈奴人,刘辩刘辩想一旁看了看,王柳等人此时也已将守在帐篷外的匈奴卫兵全都解决掉。 身旁的帐篷内,还亮着昏蒙的烛光。 扭头朝四下看了一眼,刘辩向王柳等人点了下头,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转身掀开帐帘,钻进了帐篷。 他刚进入帐篷,迎面就有一道寒光向他刺了过来。 发觉有人提剑向他刺来,刘辩身子一拧,避开了刺向他的那柄短剑,一只手顺势向前一递,一把捏住了举剑刺他的那人颈子。 捏住那人的颈子,刘辩正要用力,却感觉到那人的颈子触手一片绵软,连忙将手松了一松。 出现在他眼前的,果然是蔡琰。 被他一把捏住颈子,险些窒息而死的蔡琰,此时是面色通红,一手捂着咽喉,正不住的剧烈咳嗽着。 “昭姬……”见站在眼前的正是蔡琰,刘辩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轻声唤了一句。 帐帘被人掀开,头天险些被刘豹欺凌的蔡琰,以为来的又是刘豹,想都没想,就握着短剑朝进入帐内的人扎了过去。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那一剑并未刺中进入帐内的人,自己却被对方一把掐住了脖子,险些被对方掐死。 就在她还没看清对方样貌,正在努力缓解着咽喉处疼痛的时候,身子却被人一把搂进了怀中,紧接着,她的耳边传来了刘辩那熟悉的声音。 被刘辩搂在怀里,蔡琰整个人都好似傻了一般。 她圆睁着美眸,嘴巴微微张着,过了好一会,才以不敢相信的语气喃喃的说道:“殿下……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昭姬太想念殿下,做了梦!” 说着话,她伸出双臂,环抱着刘辩的虎腰,美目中早已是泪光婆娑,呢喃着说道:“就算是梦,昭姬也不要醒来。就让昭姬这样在梦中抱着殿下,死在梦中!”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怎能轻言生死!”听了蔡琰呢喃出的这番话,刘辩微微一笑,将身子稍稍离她远了些,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轻声对她说道:“随本王离开此处,记得,一切都要听从本王吩咐。” 当刘辩说出这番话时,蔡琰才睁圆了婆娑的泪眼,凝望着刘辩。 此时,她已是晓得,她并不是做梦,而是刘辩真的来了! 身为刘辩的女人,虽说被刘豹俘获给她的身心造成了很大的创伤,可刘辩却能亲自前来救她,生为女人,蔡琰觉着这一生已是足够。 “坚儿呢?”环顾了一圈帐内,刘辩没有看见刘坚,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向蔡琰轻声问了一句。 刘辩提起刘坚,蔡琰身躯微微一颤,紧紧的抿着嘴唇,满脸愧疚的对刘辩轻声说道:“坚儿被刘豹……被刘豹抓了去……” 话说到这里,蔡琰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然抬起头,晶亮的眸子死死的凝视着刘辩,对刘辩说道:“昭姬没有对不住殿下,那刘豹没能碰到昭姬……” 这种时候蔡琰还能想起这个,着实让刘辩心内感到有些好笑。 他面带笑容,轻轻抚摸了一下蔡琰头顶的秀发,柔声对她说道:“昭姬做的很好,坚儿被他们抓住,他们暂且也是不敢太过为难于他,我等且离开此处,日后再做定计营救!” 就在二人说话的当口,王柳等人已经将外面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拖进了帐篷。 “换上匈奴人的衣衫,巡逻的匈奴人过会就到。”怀中搂着蔡琰,刘辩低头看了一下满地的匈奴死尸,小声向众人说道:“若是被巡逻的匈奴人发现卫兵一个也无,我等是必定暴露!” 众人压低了声音,齐齐应了一句,各自寻了个体型与自家差不了多少的匈奴人,开始解起那些匈奴尸体的衣衫。 第588章 汉军威武 换上匈奴衣衫的刘辩等人,出了关押蔡琰的帐篷,并没有大摇大摆的向军营外走,而是继续保持着潜伏的状态,悄悄的往军营外面摸去。 走了大约两柱香的光景,刘辩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混乱的喊叫声,扭头朝蔡琰和跟着他的王柳等人点了下头,示意他们已经暴露了。 就在刘辩点了下头的同时,附近的许多匈奴营帐里,都蹿出了提着兵刃的匈奴人。 夏天天气炎热,匈奴人睡觉时,许多人甚至还是光着屁股,从营帐内冲出,这些匈奴人压根没有几个朝刘辩等人多瞟上一眼,便纷纷向着发生骚乱的方向跑了过去。 匈奴人的军营越来越乱,更多的匈奴人被外面的骚乱吵醒,提起兵刃冲出了帐篷,向着骚乱的核心所在奔去。 军营已经乱了起来,刘辩等人也不用再掩藏行迹,干脆装出一副慌乱的样子,朝着与那些匈奴人相反的方向跑。 要跑到匈奴人军营的边缘,身旁的匈奴人也是越来越少。 就在刘辩要带着众人冲出匈奴人军营的时候,五骑快马冲向了他们,挡在了他们身前。 挡住刘辩去路的,是一个匈奴将军。在这匈奴将军身后,跟着四名如同铁塔般敦实的匈奴大汉。 横马拦住刘辩等人去路,匈奴将军提起手中直刀,指着刘辩大声喝问了一句什么。 其实这匈奴将军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问他们为何要往军营外面跑。 假若刘辩等人之中,有一个懂匈奴话的,找个能说过去的由头,在眼下混乱的情形下,匈奴将军恐怕也是没有太多的闲暇去验证真假。 坏事就坏在刘辩等人之中,竟是连一个懂匈奴话的都没有。 当那匈奴将军向他们发了一声询问之后,刘辩眼睛一瞪,骂了句:“滚开!” 听得从刘辩口中骂出了汉人的话,匈奴将军一愣,正要高声喊叫,他的腰窝就陡然一疼,一柄长剑已经从侧面刺入了他的腰眼。 从侧面蹿上,一剑刺中那匈奴将军的腰肋,王柳持剑的双手猛然一抽,将长剑从那匈奴将军的身体中拔出。 腰窝汩汩的涌出鲜血,匈奴将军一翻身从马背上栽落下来。 他刚掉落马背,还提着长剑的王柳就把剑身一翻,狠狠的将长剑朝他的心口扎了下去。 另外四个匈奴人见状,正要拔刀,刘辩身后的王榛和六名龙骑卫便纵身而上,持着长剑,从战马下面朝马背上的匈奴人一通乱捅。 军营内,有几个离此处稍远的匈奴人无意间看到刘辩等人杀了那匈奴将军,怪叫着抬手朝他们这边指来。 行踪被匈奴人发现,刘辩也不耽搁,一把抄起身旁蔡琰那瘦瘦的身躯,将她背在身上,迈开步子向他们藏匿战马的地方跑了过去。 幸好事先将战马藏的很近,当匈奴人派出骑兵冲出军营前来追赶时,他们已经解开了战马脚下的麻布,抽出了马口中的木棍,上了战马,策马朝着事先和高顺约定的地方奔去。 追出军营的匈奴人足有千余之多,匈奴人一边追赶,还一边不断的向刘辩等人射出箭矢。 可惜他们离刘辩等人太远,箭矢夹着风声飞向刘辩等人后背,却都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便没了劲头,纷纷掉落在地上。 蔡琰穿着匈奴人的衣衫,坐在刘辩身前的马背上,整个人都被刘辩的臂膀护持着。 她从没有像此时这般感到过安全,被匈奴人俘获了仅仅只有一天,就在她几乎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刘辩如同在梦境中一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将她从有着十万人之众的匈奴军营中救出。 战马奔驰,蔡琰只觉着耳边阵阵风响。 身体依偎在刘辩的怀中,她能感觉的到刘辩的心跳和他身体的温度。 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对蔡琰来说,恐怕世间再没有任何地方能让她感到比这里更加温暖和让她安心。 刘辩救出蔡琰,领着王柳等人离开匈奴军营的同时,在先前关押蔡琰的帐篷外,刘豹脸色铁青,低头看着那些被刘辩等人拧断颈子的匈奴兵。 “大王,都是脖子被人拧断!”一个匈奴人蹲在地上,仔细的检视了地上的尸体后,站起身,躬着身子,将一只手环在胸前,对刘豹说道:“手法利落,均是一击毙命!” “拧断了脖子!”紧紧的蹙着眉头,刘豹喃喃的重复了一句那匈奴人的话,随后又加重了语气问道:“莫非没有一个人是被刀剑所伤?” “没有!”检视尸体的匈奴人摇了摇头,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对刘豹说道:“我已仔细检视过,所有尸体都是颈部骨骼被人硬生生的拧断,没有一个人身上存留锐器伤痕!” 心内还是有些不肯相信那匈奴人说的话,刘豹走到地上的一排尸体前,亲自检看了几具尸体后,才眼睛微微眯了眯,语气很是讶异的低声说道:“洛阳军之中,竟是有着这般人物,能从我十万大军中悄然无息的将一个女人救走……” “大王!”就在刘豹还在为洛阳军之中有人能悄然无息的将蔡琰救走震惊时,一个匈奴兵骑马从军营外侧奔了过来,到了离他还有十多步的地方,翻身跳下马背,跑到他身前两三步开外,半跪在地上,右手捂着左心口,对他说道:“方才有几个穿着我们匈奴人衣衫的汉人,杀了巡营将军,冲出军营去了!” “可有人前去追赶?”听得有穿着匈奴人衣衫的汉人,杀了巡营将军冲出军营,刘豹眼睛猛然一睁,向那匈奴兵追问了一句。 “有!”半跪在地上的匈奴兵先是应了一声,随后神色便黯然了下来,低下头对刘豹说道:“只是……未有追上……” “好生厉害!”得知对方杀了人,直接突围而出,追赶的匈奴人却无功而返,蹲在尸体旁的刘豹站起身,发自心底的赞了一句:“今日来到我大军之中的,乃是汉人的勇士!本王定要查明,究竟是何人!” 刘豹还不晓得,潜入他军营之中,在十万匈奴人眼皮子底下救走蔡琰的,正是他朝思暮想想要将之砍掉脑袋的洛阳王刘辩。 若是他晓得这些,也不知究竟会做何感想。 救出蔡琰,刘辩领着众人向前快速行进,没用多久,便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火光。 虽说距离甚远,众人却能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出些许的红色。 远远望见火光下的红色,刘辩等人都不由的相互看了一眼,会心的露出一笑。 “殿下!”晓得前方成片的火把,是高顺率领前来接应的羽林卫,心情放松了许多的王柳,此时想起了营救蔡琰的过程,再也按捺不住心内的疑惑,向刘辩问道:“我等进入匈奴军营,殿下是一个活的匈奴也不曾抓过,却能寻到蔡王妃所在之处。到了地方,又能立刻确定蔡王妃身在彼处。末将想了一路,也是没能想出个究竟,敢问殿下是如何晓得?” “很简单,以自心度人心便知!”扭头朝王柳微微一笑,刘辩对她说道:“若是本王擒了敌军紧要人物,驻扎之时,定会在关押之处安插重兵,以免俘虏逃走。寻常将军营帐,帐外顶多不过四名兵士把守。若是帅帐,仅帐篷,便是要比其他营帐大上许多。有着如此多人看守,且帐篷与其他营帐相差无几,你等说说,那会是住着甚么人?” 依偎在刘辩怀中,听着他和王柳的对话,蔡琰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方才她还不晓得,刘辩在救她的过程中,竟是如此睿智。如今想想,在心底,她暗暗的为能够嫁给刘辩而感到欣慰和庆幸。 听了刘辩的一番解释,王柳和王榛相互看了一眼。姐妹俩人的脸上,均是浮现出更加愕然的神情。 对寻常人来说,这样的小细节,一般都只是被忽略的存在。没想到,在刘辩的眼中,它却成了救人线索的关键。 想想整个潜入的过程,算起来也不过两个时辰不到。 从他们进入军营到现在,天都还没有半点要亮起来的意思。刘辩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着他们这么几个人,在匈奴军营内搅扰了一场,如何不让众人心生敬佩。 所有兵士都手持火把驻马等待着刘辩等人的,正是由高顺率领前来接应他们的羽林卫。 远远看到前面有人过来,高顺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迎了上来。 走到近处,当高顺看见回来的正是刘辩等人时,先是面上露出了一片喜色,可在随后看见刘辩怀中拥着的蔡琰时,那喜色顿时变成了一片愕然。 刘辩制定这次潜入计划的时候,所有洛阳军将领,对他能够全身而退,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可对他能将蔡琰成功救出,也是没有抱着多少指望。 亲眼看见刘辩的马背上还坐着蔡琰,高顺心内顿时生起无尽的崇敬之情,连忙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向刘辩喊道:“末将高顺,引领洛阳军羽林卫五千将士前来接应殿下。恭贺殿下救回蔡王妃!殿下威武!汉军威武!” 高顺下马半跪,后面的五千羽林卫也齐齐翻身下马,一个个半跪在地上,齐声向刘辩喊道:“恭贺殿下救回蔡王妃!殿下威武!汉军威武!” 第589章 列阵迎敌 暖融融的风儿,从旷野上吹过。 在风儿的轻拂下,遍野碧绿的青草,如同波涛般起伏荡漾。 空旷的原野上,十万匈奴军已经列起了阵型,静静的等待着他们敌人的来临。 率领这十万匈奴大军的刘豹,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腰间挎着匈奴人在战场上常用的直刀,身躯笔直的挺立着,眼睛微微眯缝,凝望着远方。 在他身后的十万匈奴大军,是一支清一色的庞大骑兵。 无数匈奴骑兵伫立在吹着暖风的旷野上,风儿撩动着他们身上的羊皮,将羊皮上翻卷着的羊毛吹的微微颤动。 所有匈奴人的眼睛都与刘豹凝望着同样的方向,在每个匈奴人那紫膛色的脸庞上,都能看出难以掩饰的紧张。 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的匈奴人,都是天生的战士。 他们驱赶狼群,敢于徒手搏杀虎豹,可这一次,这支由十万天生战士组成的大军,气氛却是一派凝重。 每个匈奴人的脸上,都看不到过去他们对中原人的鄙夷和轻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不安和紧张。 刘辩只领着八个人,便从十万匈奴人眼皮底下将蔡琰救走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知道这件事的中原人,自是把刘辩看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与刘辩为敌的匈奴人,却是因与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洛阳王对敌,而为匈奴将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英雄,如果是盟友或者统帅,能给麾下将士们带来的是无尽的战意。可若是敌人之中出现了英雄,对一支军队来说,无疑是士气上的极大挫伤。 十万匈奴人,在人数上,远远多于他们正在等待着的洛阳军。可这十万人之中,包括统帅刘豹在内,竟是没有一个人对今日即将展开的决战,抱有半点胜利的信心。 沉寂,匈奴人庞大的阵列中,竟是一片让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沉寂。就连匈奴人胯下的战马,好似都晓得他们今日要对付的敌人,将是匈奴自汉武、汉明以来,最难以对付的强敌。 地平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墨色的战旗。 阳光直射在那一面面随风招展的墨色战旗上,给乌黑的战旗也镀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金边。 随着一面面战旗的出现,刘豹和十万匈奴大军的视野中,渐渐浮现出一道通红似火的坚墙。 身穿金色铠甲的刘辩,胯下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走在洛阳军的最前列。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邓展麾下那五百名最为擅长剑术的龙骑卫。 每个龙骑卫身上的大红战袍,浆洗的都很是干净,就犹如新配发的军衣一般,越发是红的晃眼、红的鲜亮。尤其是他们头盔上那金色的羽毛,在风儿的吹拂下微微颤动着,更是给他们增添了几分威武。 跟在龙骑卫队列后面的,则是此次大战即将作为先锋的羽林卫。 同龙骑卫一样,羽林卫的战袍也是洁净如新,而他们头盔上那通红的羽毛,在抖动时,却给人一种沾染着鲜血的感觉。 随着龙骑卫和羽林卫的出现,追随刘辩来到河套的两万名洛阳军骑兵的身影,紧接着也浮现在匈奴人的视野中。 虽说洛阳军重骑兵,头盔上没有那一根根高耸的羽毛,只是镶着大红的缨子作为装饰,可他们的威武雄姿,却是丝毫不亚于走在他们前面的二卫将士。 一队队洛阳军的重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跟在骑兵后面。 远远望见匈奴人的阵列,走在最前面的刘辩抬起一只手臂,向身后的大军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前面的骑兵纷纷勒住战马,摆起整齐的队形,凝望着早已在远处等待着他们的匈奴人阵列。 骑兵先行止步,洛阳军步兵,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双手持着长长陌刀的重步兵,分成两个阵列,最先从骑兵身后绕过,在骑兵的阵列前,摆出了防御的阵型。 而一手提着朴刀,另一只手举着盾牌的朴刀兵,则又向前推进了一些,在陌刀兵的阵列前,形成了一道坚实的人墙。 人数最少的强弩兵,在陌刀、朴刀两个整列都站位完毕之后,快速的跑到两个阵列之间,摆出了最适宜发挥强弩兵杀伤力的阵型。 望着远处穿着大红战袍,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团团正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的洛阳军,刘豹的心内不由开始打起了鼓。 在人数上,匈奴人比洛阳军多出一倍,可匈奴人的阵型松散,完全感觉不出是一支有着钢铁纪律的大军,反倒更像是一群装备精良的乱民。 与衣衫整齐、装备完善的洛阳军相比,匈奴人就好似一群食不果腹的乞丐,在军容和军风上,已是先输了洛阳军一阵。 “吼吼,吼吼!”队形刚刚整好,洛阳军将士们就举着兵刃,齐声呼喝起来。 他们的呼喝声雄浑有力,那一声声为了鼓舞士气而发出的呼喝,在空旷的原野上飘荡,飘向远处列队即将与他们厮杀的匈奴人。 当洛阳军发出齐声呼喝的时候,刘豹也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直刀。 他把刀尖笔直的指向天空,高高举起,那造型就犹如有工匠在草原上新近雕琢了一尊自由女神。 当刘豹举起直刀时,匈奴阵列中传出了一阵悠长而浑厚的牛角声。 “呜呜”的牛角声,和着洛阳军将士们发出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原野中回荡。 驻马立于洛阳军阵列前,刘辩抬起一只手臂,止住了洛阳军将士们的呼喊,随后像是很漫不经心的朝后摆了摆手。 刘辩摆手之后,洛阳军的阵列再次发生了变化。 原本立于龙骑卫后方的五千羽林卫,在高顺的率领下,缓缓向前推进,先是从朴刀阵之后走过,随后又经过了强弩阵和陌刀阵,最终立于洛阳军阵列的最前沿。 羽林卫向前推进的同时,两万名洛阳军重骑兵,也朝前推进了一些。不过他们推进的并不是很多,只是到了先前羽林卫所在的位置,便止住了战马。 匈奴阵列中,那一阵阵悠扬的牛角声此起彼伏。洛阳军止住了吼声,匈奴人却在这时发出了犹如壮胆般的怒吼。 一边吼叫着,许多匈奴人还一边用直刀拍打着盾牌,将手中盾牌拍的“噼啪”作响。 两军遥遥对峙,望着对面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匈奴人,刘辩的脸上,始终是半点表情也没有。 自从他在这个时代第一次领军作战到如今,虽说也有过与敌人面对面遭遇的经历,却从来没像这次一样,同敌人排兵布阵,摆出了阵列战的架势。 阵列作战,双方拼的是阵型、拼的是将士们的勇气和人数。而所谓的奇兵制胜,对于阵列战来说,不过就是在具体战斗时做的一些微妙掌控。 在兖州时,刘辩曾经看过关于阵列战的兵上记载的,不过是两军相遇,该用怎样的阵型应对,并没有很详尽的介绍真个展开厮杀,该当如何调拨兵马。 望着人数两倍于他们的匈奴人,刘辩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扭头向身旁的亲兵喊道:“传令高将军,羽林卫推进!” 亲兵先是抱拳应了一声,随后扭过头,扯起嗓门,高声喊道:“羽林卫推进!” 随着亲兵喊出这一嗓子,一名操旗手将举着的大旗来回挥舞着,用旗语向阵列最前方的羽林卫下达了推进的命令。 得了推进命令,高顺将提着长枪的手臂举起,猛然向前一挥,虽是没有说话,却最先策马朝前走去。 五千名羽林卫,纷纷从背后取下强弩,跟着高顺缓慢的骑马朝着匈奴人的大阵开进过去。 经过高顺训练,羽林卫前进的时候,几乎是每一匹战马的步幅都相差无几。将士们缓缓朝前推进,战马与战马之间,竟是保持着平行,从侧旁看去,每一队羽林卫都是身影重叠,好似只有一个人在骑马前行一般。 远远望见洛阳军羽林卫缓慢向前推进,刘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也朝身后喊了一嗓子:“前阵迎敌!” 得了迎敌的命令,匈奴人前阵的骑兵也纷纷双腿朝马腹上轻轻夹着,催促战马,向洛阳军的羽林卫迎了上去。 匈奴人的阵列松散,士兵与士兵之间完全没有队形可言。他们骑马行进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且不说战马和战马的间距如何,单说匈奴士兵骑马前行的速度,都是参差不齐、杂乱不堪。 奉命前进的双方将士,行进的速度都不是很快。当他们彼此到达与敌人只有五六十步开外,两军将士都纷纷勒住马,彼此遥遥相望着。 待到所有羽林卫勒住了战马,高顺再次把手中长枪举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刻向羽林卫下达命令,而是默默的等待着洛阳军主阵传达新的任务。 和高顺一样,领着队伍上前迎敌的匈奴将军,也把持着直刀的手举了起来,远远的凝望着已经端起强弩瞄向他们的洛阳军。 高顺和那匈奴将军持兵刃的手都高高举着,俩人都在等待着,等待主阵下达进攻的命令。 第590章 正面冲向陌刀阵 阵阵觱篥响起,洛阳军阵列中,旗手用力的摇动着旗杆。墨色的战旗翻飞飘舞,就犹如一团团墨云般,昭示着这片土地上即将有一场狂风骤雨。 匈奴人的阵列中,一阵阵悠长的牛角声也“呜呜”飘起,前列的匈奴骑兵,已经缓辔朝前推进。 手提长枪,率领羽林卫推进到最前方的高顺,望着匈奴人的阵列,眼睛微微眯了眯,攥着长枪的手也不由的紧了一紧。 驻马立于洛阳军中军帅旗下,望着正缓缓推进上来的匈奴前阵,刘辩的嘴角终于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抬起双手,将两只手展开举起,稍稍向前摆动了一下。 见了刘辩的手势,洛阳军大阵最后方的两万骑兵,立刻便分做了两股,一股在管亥的率领下,快速朝着大阵的左翼行进,而另一股则在于毒的率领下,飞快的向着大阵右翼奔去。 匈奴人的帅旗下,刘豹眉头微微拧着,远远的眺望着洛阳军阵列。 双方虽说距离尚远,却是已经能够看清对方大军调拨的动向。 远远望见洛阳军骑兵朝着左右两翼调拨,而向前推进的只有五千羽林卫时,刘豹向身旁一名亲兵喊了一嗓子:“洛阳军要从两翼向我军发起进攻,立刻传令下去,向两翼增派兵马!” 刘豹下了命令之后没过多久,匈奴大阵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防御力量最为强横的中军,竟是向两翼输出了许多兵马。匈奴人的两翼得到加强,而中军却陡显薄弱。 见匈奴人果然因他调拨骑兵而跟着做了响应,刘辩嘴角那抹笑容越发灿烂了许多。 当刘豹做出调拨军队应对洛阳军骑兵两翼迂回的决定时,刘辩对打胜这一仗,已是多了许多信心。 匈奴人前阵还在缓慢向前推进着,洛阳军的羽林卫却丝毫没有半点继续前进的动静。 所有羽林卫都是一手提着盾牌一手持着圆盾,凝望着正向他们逼近的匈奴人。 高顺训练的羽林卫,严格的来说,应该算是一支步战的精英,在马背上,他们的能力稍稍要逊色了一些。 可如今他们面对的是清一色以骑兵为作战序列的匈奴人,就不得不放弃训练时特别加强的步战战法,而选择相对生疏的骑兵作战, 黑压压的匈奴人向前推进着,当匈奴人推进到离羽林卫只有五六十步开外的地方时,洛阳军大阵中的强弩手,却在这时齐齐将强弩端了起来,瞄向了缓慢向前推进的匈奴人。 看着阵列不时有所变换,但变换始终不是很明显的洛阳军,刘豹的神色是越来越多了几分迷茫。 匈奴人已经多年没有经过战事,尤其是他,虽说过去也曾跟着于夫罗打过几次仗。 可那时候毕竟刘豹还小,而且于夫罗打的那些仗,在如今看来,不过等同于小孩子家打打闹闹而已,对刘豹的战阵指挥能力提高,帮助并不是很大。 满头雾水的刘豹,紧紧的拧着眉头,终于摆了下手,向身后的亲兵喊道:“下令进攻!” 匈奴阵列中,牛角号再度响起,正向前推进的前阵匈奴人,发出了一声声怒吼,加快了速度,向着洛阳军羽林卫发起了冲锋。 策马奔腾的匈奴人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草原上如同多了一道道白色的闪电,直刺向列阵等待的五千羽林卫。 “放箭!”匈奴人发起了冲锋,早已将箭矢扣在强弩上的洛阳军强弩阵,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强弩手们纷纷抠下了强弩的机簧。 一支支羽箭夹着风声向已经发起冲锋的匈奴人飞了过去,与此同时,洛阳军大阵内,一直站在队列最前面的陌刀兵大阵,也开始急速的向前推进。 高顺领着的五千羽林卫,静静的凝望着向他们发起进攻的匈奴人。 所有的羽林卫将士,都已是将强弩平平端起,瞄向了在强弩阵射杀下,纷纷跌落战马的匈奴人。 不过羽林卫并没有扣下机簧,虽然匈奴人已经冲到了他们强弩的射程之内,他们却还是静静等待着,对他们来说,眼下还不是最佳的发射时机。 由近万名陌刀兵组成的陌刀大阵,奔跑时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阵型,在从羽林卫身旁跑过之后,陌刀大阵停在了羽林卫前方二十步开外的空地上。 “杀!”一员匈奴将军,率军冲到陌刀大阵近前,挥舞着直刀,发出了一声呐喊。 跟在这将军后面的匈奴人,也纷纷呐喊着,策马冲向了双手端着陌刀,正满脸凝重死死盯着他们的洛阳军陌刀阵。 最前列的陌刀兵,将刀柄斜斜向下,陌刀的刀尖向上,借助刀柄与地面之间的支撑力,在队列最前方摆出了一片林立的刀墙。 后面的陌刀兵则都双手紧握着刀柄,将陌刀斜斜指向前方,那一柄柄雪亮的陌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就犹如一只只****的嗜血精灵,正期待着饱饮匈奴人的热血。 冲锋的匈奴人,怒吼着,眼见就要杀到洛阳军陌刀阵的近前。 洛阳军的强弩阵,不断的向匈奴人射出一蓬蓬的羽箭,随着强弩机簧的声声颤动,一支支箭簇晶亮的羽箭,如同雨点般兜头向匈奴人落了下去。 手持圆盾,遮挡着自头顶飞落的弩箭,虽说匈奴人躬着腰,极力想要将被弩箭射杀的目标压缩到最小,却还是有一片片的匈奴战士,在冲锋的道路上被羽箭射中,翻身栽落马下。 “放箭!“当匈奴人冲到离陌刀阵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时,高顺终于将举起的手臂猛然向下一按,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随着高顺一声令下,早已端起强弩瞄准匈奴人的五千名羽林卫,齐齐扣下了弩箭的机簧。 羽林卫发射的箭矢与强弩阵发射箭矢有着很大不同。 强弩阵射出的箭矢,是梯进式的发射,以递进的方式,保持弩箭连绵不绝,以此增加敌军的伤亡。 而羽林卫,则是以齐射的方式发射箭矢。 虽说这种发射箭矢的方式,会使得两拨箭矢之间有着一段相对长的空档期,可一阵齐射,却是能给敌军造成递进发射所无法造成的伤亡。 密如飞蝗的箭矢迎面朝匈奴人飞了过去,正在冲锋的匈奴人,虽说手持着圆盾,可他们能挡住的却不过是胸口那一小片区域。 当箭矢飞向他们时,最前面的匈奴人不是身上被箭矢射中,就是坐骑在箭矢的笼罩下,前胸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成片的匈奴人倒在了羽林卫射出的羽箭下,一匹匹战马翻滚着向前跌落出去。甚至有几匹战马,还直接摔到了洛阳军陌刀兵的阵列中。 双手持着陌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正朝他们冲过来的匈奴人,当匈奴人终于冲到近前时,近万名陌刀兵齐齐发了声喊,却并没有立刻向前涌出。 冲在最前面的匈奴人,撞上的是一排排锋利的刀墙。 陌刀深深的****他们胯下战马的前胸,将那一匹匹疾速冲锋的战马挑翻在地。 许多匈奴人,被战马挑翻后,翻滚到半空中,重重的摔到陌刀兵的阵列中。 这些摔进陌刀兵阵列的匈奴人,根本就来不及爬起,便会被离他们最近的洛阳军一刀将身躯扎穿。 两军撞在了一处,洛阳军强弩阵已经止住了发射箭矢,向阵列后方退去,而列阵立于强弩阵后面的朴刀兵却在这时手持盾牌、朴刀朝前挺进,挡在了强弩阵的前方。 强弩阵后撤,洛阳军的箭矢却并没有歇下。 五千名羽林卫,此时承担的职责并不是与匈奴人冲杀,而是不断的扣动弩箭机簧,朝着匈奴人发射出一蓬蓬的羽箭。 由于羽林卫也是骑在马背上,他们射出的箭矢高度相对与弩阵的箭矢要高上不少,恰好能够从陌刀阵的头顶飞过,罩向正与陌刀兵厮杀的匈奴人。 洛阳军陌刀阵的存在,是因为当初刘辩觉着长枪阵的反击能力太过薄弱,才将长枪换成了沉重且长大的陌刀。 相比于长枪,陌刀不仅没有长度的缺憾,更没有一旦敌人冲到近前,反击不便的缺陷。 不过陌刀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过沉重。若是与步兵对阵,沉重的陌刀会成为将士们厮杀的局限,可与骑兵对阵,恰恰能够充分发挥出他们连人带马都能劈翻的优势。 撞上了陌刀阵,前排的匈奴骑兵成片倒下,而洛阳军的陌刀阵,也在骑兵的强大冲击力之下,被撞出了一个个缺口。 与洛阳军的陌刀阵相撞,匈奴人的伤亡,甚至要比方才承受数次箭雨侵袭的总和还要多上一些。 陌刀阵与骑兵对峙,真正的杀伤力都是集中在正面。假若匈奴人不是直接迎面冲向陌刀阵,而是自侧面迂回,所得到的效果,与如今必定是个极大的反差。 可惜匈奴人已经没有机会懊恼,随着更多骑兵撞上陌刀阵,很快他们的骑兵就丧失了冲击力上的优势,只得与洛阳军的陌刀兵展开肉贴肉的厮杀。 远远望着战场上成片的匈奴人倒下,刘豹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向身后的亲兵再次高声喊道:“两翼出击!” 第591章 为死去的将士们壮行 匈奴阵列的两翼,各自冲出了一队大约两万人的骑兵。 四万骑兵,从侧翼朝着洛阳军的中军猛扑过来。 就在匈奴骑兵刚刚冲出一半的时候,早先迂回到两翼的洛阳军重骑兵,也向匈奴人发起了反扑。 洛阳军的重骑兵,并没有去拦截冲向中军的匈奴骑兵,而是径直扑向了匈奴的左右两翼大阵。 各自派出两万精兵进入战场,匈奴两翼大阵的防御已是十分薄弱。且匈奴人根本没有想到,洛阳军竟会放弃对中军的防御,而选择攻击他们的两翼偏阵。 于毒挥舞着双斧,骑在马背上,在领军撞上匈奴大阵之后,不断的劈砍着挡在他身前的匈奴人。 被于毒率领的洛阳军重骑兵直接撞在阵列上,松散的匈奴大阵,被撞出了个巨大的缺口,无数匈奴人在强烈的撞击下被撞落马背,惨嚎着倒在洛阳军战马的铁蹄之下,随即被踏成肉泥。 另一侧的匈奴大阵,在管亥率领的洛阳军重骑兵攻击下,也不见得好到哪里。 人数与洛阳军重骑兵相当,却完全没有料到洛阳军会放弃中军,而对他们发起猛攻的匈奴侧翼,很快便被击溃。 此时洛阳军中军前面,原先只是在陌刀阵后列发射箭矢的羽林卫,也已经参加到战斗之中,与数倍于他们的匈奴骑兵展开厮杀。 风儿擦过草场,伴随着草叶颤动,阵阵浓烈的血腥味飘向了远远观望着两军厮杀的刘辩。 先前刘辩脸上曾经浮现出一抹必胜的得意,此时他的神色却是淡然了下来。 阵列作战,向来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是人数。 哪一方人数占优,哪一方得胜的把握便要大上许多。 这一战,显然是匈奴人在人数上占有优势! 远处的匈奴人大阵,管亥和于毒已经击溃了匈奴左右两翼,正向他们的中军发起猛攻。 与刘辩的淡然不同,匈奴大阵帅旗下,刘豹此时却是满脸的恐慌。 阵阵喊杀声已是近在咫尺,那一声声振聋发聩的怒吼,直让刘豹感到心脏都快要紧张的从胸口蹦出。 “左贤王!”就在刘豹强压着紧张的情绪,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指挥着将士们向洛阳军发起猛攻的时候,一个浑身染满了鲜血的匈奴兵策马朝他奔了过来,刚到他近前,那匈奴兵就一头栽下了战马,趴在地上,对刘豹喊道:“左翼……左翼溃败了!” 得知左翼溃败,刘豹赶忙扭头朝左边看去,果然看到左翼的匈奴军已经被洛阳军冲散,没命的向着后方溃退。 正惊愕于左翼的溃败,刘豹还没回过神来,又一名满头满脸都是血污的匈奴兵策马来到他身前,跳下马背,虽说没有摔倒在地上,却是半跪着对刘豹喊道:“左贤王,我军右翼溃散!” 左右两翼连续溃散,便是意味着中军已经完全失去了屏障,彻底暴露在洛阳军的眼前。 就在刘豹满脸惊愕,正想着该如何应付两翼溃败之时,又一个匈奴骑兵策马朝他奔了过来。 下马之后,那匈奴骑兵半跪在地上,对刘豹说道:“左贤王,洛阳军击溃我军两翼,已向中军杀来!” “前阵做后阵,布下防御,大军后撤!”侧翼已经完全崩溃,刘豹晓得,若是继续作战,恐怕最终连他的中军都会被洛阳军给端了,于是连忙下令后撤。 一个多时辰之后,战场终于宁静了下来。 那一声声将士们在厮杀时发出的呐喊,也已随着掠过旷野的风儿渐渐远去。 激战了整天的沙场上,到处都是双方战死将士的尸身。 匈奴人尸体身上那雪白的羊皮,多已被鲜血浸染的通红,而倒下的洛阳军将士,衣角在风儿的吹拂下轻轻掠动,就好似在诉说着它主人生前的英勇。 上万名洛阳军的战士,正在清理着战场。 许多光着膀子的洛阳军,用铲子在地面上挖出了一个个巨大的深坑,而更多的洛阳军,则抬起一具具双方战死将士的尸体,丢进早已挖好的那些深坑里。 两个洛阳军兵士,抬起一具匈奴人尸体时,那匈奴人突然动了一下。 抬着尸体的两个洛阳军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神情中,都看出了一片愕然。 就在他俩抬着还没死透的匈奴人不晓得该如何才好时,领着骑兵在匈奴之中冲杀了一场,浑身早已糊满了血渍的管亥骑着马,提刀来到他们身旁。 “怎了?”见两个兵士抬着一个匈奴人愣在那里,管亥蹙着眉头,语气冷冰冰的向那两个兵士问了一句。 “他……还没死……”看着管亥,其中一个兵士小声应了一句,对管亥说道:“我二人正在想着,究竟是埋还是不埋?若是要埋……” “些许小事,竟是如此纠葛!”得知是因为那个匈奴人没死,不等兵士把话说完,管亥就瞪了那两个洛阳军一眼,抡起大刀,朝着被他们抬起的匈奴人肚腹上劈了下去。 大刀落下,一股鲜血飚溅而起,两名洛阳军抬着的匈奴人,竟是被管亥一刀从中间拦腰劈成了两截。 白花花的肠子从被劈开的残躯中掉落在地上,那两个洛阳军一人提着半截尸体,满脸惊愕的望着管亥,嘴巴都微微张着,竟是没能再说出半个字来。 “如此便不用纠葛了!”一刀将那匈奴人拦腰劈成了两截,管亥没事人似得丢下一句话,兜马向着另一群正清理战场的洛阳军那边去了。 望着管亥离去的背影,直到他走的远了,两个洛阳军才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一口唾沫,提着半截匈奴人的尸体,对他那同伴说道:“走吧!” 另一个洛阳军听得同伴招呼,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拖着另半截尸体,与他那同伴一起向最近的一个深坑走了过去。 驻马立于战场上,环顾着正清扫战场的洛阳军,刘辩的眉头微微拧着,脸色是一片铁青。 这一战,虽说洛阳军最终取得了胜利,却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清扫战场的官兵们,每抬走四五具匈奴人的尸体,便会抬起一具战死的洛阳军尸身。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深坑中,已经埋满了战死的洛阳军。 十多个埋葬他们同伴的洛阳军兵士,正光着脊背,挥舞着铲子,向那些长眠于此的洛阳军尸身上撂着泥土。 随着那十多名洛阳军挥舞铲子的动作,一铲一铲的泥土落在了深坑内的洛阳军尸身上。 尸体身上穿着的大红战袍,一点一点的被泥土覆盖,那些永久沉睡下去的勇士们,也随着泥土铺满身体,渐渐的消失在他们曾经生活和战斗过的大地上。 望见那些正被泥土掩埋的洛阳军尸身,刘辩轻轻抖了下缰绳,缓辔朝着正被一点点填埋着泥土的深坑走了过去。 跟在刘辩身后的管青和王氏姐妹,见刘辩骑着马走向埋葬洛阳军尸身的深坑,也连忙抖了下缰绳,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深坑前,刘辩翻身跳下马背,笔直的站立在坑边,低头凝视着那些躺在坑内的洛阳军。 刘辩下了战马,管青和王氏姐妹也跳下了马背,站在他的身后,与他一同向深坑里的洛阳军尸身行着注目礼。 正挥舞铲子向坑内填土的洛阳军兵士们,见刘辩来到了坑边,赶忙止住手上的活计,一个个抱拳躬身,面朝刘辩站着。 坑内躺着的洛阳军,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其中有许多人甚至在战斗中被劈砍的肢体残缺。 可战死的洛阳军,每个人的神态却都是异常安详,其中有不少尸体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具离刘辩很近的洛阳军尸身,眼睛微微睁开着,嘴角牵起的笑容很是淡然,就好似他在凯旋还乡的时候见到了亲人,正朝着亲人露出甜甜的微笑。 跨步向前,刘辩的一只脚踩在坑边上,向前欠着身子,伸手轻轻按在那微微睁开眼睛的洛阳军脸上,手掌按着他的眼睑,向下抹了一把。 刘辩的手从那洛阳军的脸上挪开,那洛阳军竟是真的闭上了眼睛。 人在死后,肌肉僵硬,一般来说眼睛若是睁着,很难帮他们把眼睛合拢。可刘辩这轻轻一抚,却是让那洛阳军将眼帘合上。 死去的洛阳军心愿已了,在这世间再无多余牵挂。他曾经崇拜如神的洛阳王,竟会在他死后,亲手为他合上眼睛,他还有什么会放不下? “殿下……”当刘辩重新站起身时,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悲怆,站在他身后的管青轻声对他说道:“殿下莫要太过伤怀,作战之时,将士们个个都是好汉!” 管青不说话还好,她这句话刚一出口,刘辩竟是慢慢的仰起脸,面朝着天空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不由的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刘辩并不是圣人,杀死敌人,他从不会感觉到内心有半点内疚。可眼见着追随自己的将士们倒下如此之多,对他来说,却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把昭姬叫来!”仰脸望着天空,沉默了许久,刘辩才话语中带着少许哽咽的对身后的管青说道:“请昭姬为将士们抚上一曲,为活着的将士们庆功,为死去的将士们壮行!” 第592章 日暮夜沉全线出击 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原野上,草叶儿尖上挂着已经凝固了的血渍,微微抖擞着的草叶,给空旷的原野增添了许多肃杀的气息。 曾经倒下了无数战士的原野上,摆放着一只檀木制成的矮桌。矮桌旁放着一张小小的方凳。 这种方凳,中原并不多见,反倒是西凉的羌人那里,经常会看见。 方凳并不是像后世的凳子那样高大,它的四只脚很是短小,摆放在地上,也仅仅只是到了矮桌三分之一的高度。 跪坐于方凳上,一身素白罗裙的蔡琰,正专注的抚弄着瑶琴。 十指纤纤,在蔡琰那如同嫩葱般白嫩的手指抚弄下,瑶琴的琴弦轻颤,一曲悠扬而凄婉的琴音在旷野的上空弥漫开来。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伴着琴音,蔡琰轻启朱唇,一曲比之早先那首《悲愤诗》更为悲戚、哀婉的歌谣从她那如同熟透樱桃般的檀口中飘扬而出。 当蔡琰抚弄瑶琴时,旷野上的所有洛阳军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一个个笔直的挺立着身板,静静聆听着这首专为他们弹奏的曲子。 蔡琰的歌声清婉,比之貂蝉甚至不遑多让。不过她唱出的,都是这种哀怨、悲戚的调子,并不似那些传唱于贵胄豪宅中的靡靡之音。 静静聆听着蔡琰唱的这首曲子,刘辩微微仰起脸,深深的吸了口弥漫着浓郁血腥气息的空气,随后悠悠的将气息从体内呼出。 呼出了这口气息,听着蔡琰那如同仙音般的吟唱,刘辩这才觉着,积压在胸口的郁结稍稍的退去了些许。 洛阳军主力连连战胜匈奴左贤王所部,向着匈奴王庭推进的同时,在白水河北岸,最终的决战也在紧锣密鼓的酝酿着。 匈奴人的帅帐中,右贤王去卑盘腿坐在帅帐内的首位,眉头微微拧起,环顾着帐内的将军们,待到视线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他才向将军们问道:“大单于着人送来书信,说是洛阳王大军已然逼近王庭,要我等撤军死守河套。可赵云所部洛阳军,却在十里开外虎视眈眈。众位以为,我等该当如何?” “既是大单于下令,右贤王当撤军!”去卑的话音才落,一个匈奴将军就站了起来,右手按在左胸上,微微躬下身子,对去卑说道:“只是一万余名洛阳军便在身后,尤其是新近来到此处的那些洛阳军,他们头上插着白色羽毛,虽易辨认,却很是难以对付!如何撤军,我等只听右贤王吩咐便是!” 起身说话的匈奴将军,讲了一堆话,却没有说到重点上,到最后更是把皮球又踢回给了去卑,去卑不由的朝他撇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脸上已是现出一抹不满。 白水岸边匈奴人与洛阳军的对峙格局因为虎贲卫的来到,已被打破。 当虎贲卫刚到此处时,去卑还以为他们只是寻常洛阳军,曾派出军队试图挑衅。却没想到,派出去的一万匈奴骑兵,与三千虎贲卫接战,不过是两柱香的光景,便被打的全线溃逃,自此提及洛阳军,参加那一战的匈奴人还会浑身哆嗦,不敢回想当日战况。 “进军中原,本就是个错误!”紧紧的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去卑才对帐内众将说道:“可大单于既是已然下令要我等折回,我等若不回返,便是对大单于不敬。而今之计,唯有留下后续,以备赵云自我军背后追击,大军趁机北归。不知众位,谁愿留于此处?” 连日与洛阳军作战,去卑麾下的匈奴人,不仅是寻常士兵,就连如今坐在他帐内的将军们,也都是被打的没了多少胆气。 听得去卑询问谁愿意留下断后,所有匈奴将军都把头低了下去,没有一个人敢应声接下这个任务。 见将军们都没有应声,去卑的眉头越皱越紧,过了好一会,才指着靠帐帘附近坐着的两个匈奴将军说道:“今日晚间,大军北撤,你二人率本部兵马结成阵势,务必要将赵云挡住!” 被去卑点名要他们二人拦阻赵云,那两个身份最为卑微的匈奴将军,顿时是满脸如丧考妣的神色。 不过二人又不敢违拗去卑的命令,只得站了起来,将右手按在左胸上,应了一声。 去卑忙于布置撤军,赵云率领的洛阳军之中,将军们也在商议着如何与去卑展开决战。 洛阳军帅帐内,赵云跪坐于首座,手中捏着一封书信,向将军们抖了抖,对在坐的将军们说道:“众位将军,本将军收到殿下命人送来书信,告知我等,殿下已率大军逼近匈奴王庭,要我等务必牵制去卑,不可使其回返河套。众位以为该当如何,才能将那去卑留下?” “打他娘便是!”赵云的话音才落,裴元绍就站了起来,将手臂虚空里一抡,对帐内众人说道:“将军收到殿下书信,想来那去卑也是应已收到呼厨泉的书信,趁着他还没有离去,我等率军冲上去厮杀一场,将他拖住,他即便想走,顾忌到我等就在背后,也是不敢太过仓促!” 出身黄巾的裴元绍向来无脑,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倒是让赵云颇感意外。 看着裴元绍,赵云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裴元绍说道:“裴将军所言不差,我军只需进攻去卑,那去卑想来便会多生顾忌。” “不过……”先是对裴元绍所说的话表示了一句赞同,随后赵云就环顾着众人说道:“我军人数少于敌军,虽说眼下多了虎贲卫助阵,战力与匈奴人仍是难以对等,贸然向匈奴发起进攻,恐怕正是遂了去卑的心意!” 赵云说出这么一番话,众人都低下头,一个个眉头微微蹙起,寻思着该如何对匈奴展开进攻,就连刚才还叫嚷着要全军向匈奴发起进攻的裴元绍也是重新回到座位上,跪坐了下去。 “陶虎!”环顾着众人,赵云最终将视线停留在陶虎的身上,对他说道:“白水与洛水之间,沟壑纵横,山少沟多,你可知晓?” 听得赵云向他发问,陶虎赶忙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赵云说道:“末将日前方来此处,便已令人前去探查地形,自白水往北,一直到洛水之间,果如将军所说,乃是山少沟多……” “沟渠纵横、地形破碎,大军难以展开!”看着陶虎,赵云缓缓的点了几下头,接着对陶虎说道:“此种地形,尤其不利骑兵。这也正是当日军师要我等于白水北岸阻截匈奴之真实原因所在。” 当赵云说这番话的时候,帐内众人并没有人插话,一个个都扭头望着他,静静的等着他把话说完。 “军师当日告知本将军,匈奴军若是与我军对峙,倒还罢了。若是他们意图撤走,正是我军突袭,将之一举歼灭的关键。”说着话,赵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布包,环顾着众人接着说道:“这是当日徐军师交给本将军的锦囊,军师千叮万嘱,要本将军在匈奴人即将退走之前,把锦囊打开,依计行事。” 看向赵云手中捏着的锦囊,帐内众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欣喜和期待的神色。 经过讨伐董卓和公孙瓒,徐庶与庞统,在洛阳军将士心中,已经成了只要出个主意,便能决胜千里的所在。 原本还不晓得眼下之事该如何处置,见赵云拿出了锦囊,众人心头怎会不喜。一个个伸着头,只盼望着赵云快些将锦囊打开。 从众人脸上看出了期待,赵云慢慢将锦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写着字迹的锦帕。 展开锦帕,赵云简单浏览了一遍上面记述的文字,随后把锦帕摊开在面前的桌案上,抬头看着众人,对众人说道:“锦囊内只有十二个字,日暮夜沉,弱军迂回、强军出击!” 当赵云说出这十二个字的时候,帐内的将军们一个个相互对视着,过了好一会,张辽才向赵云问道:“军师之意,可是要我等今日晚间,兵分两路?” “不!”赵云抬起手朝张辽摆了摆,随后竖起三根手指头,对众人说道:“兵分三路!” “请将军示下!”得知晚间将要出兵,所有在场的将军全都站了起来,抱拳躬身,齐声请赵云下达命令。 “文远、韩暹!”看着站起身的众人,赵云也站了起来,向众人吩咐道:“你二人领半数骑兵,自西面迂回,待到匈奴人后方乱起,趁势掩杀。子义、杨凤,你二人领半数骑兵,自东面迂回,同样是见到匈奴人后方乱起,再挥军掩杀!” 待到四人应了,赵云接着对裴元绍和陶虎说道:“裴元绍、陶虎,你二人随本将军,率领虎贲卫,待到日落西山,向匈奴人发起正面冲锋!” 向众人下达了命令,赵云抱起双拳,朝他们拱了一拱,对他们说道:“此战乃是我洛阳军决胜之关键,一切仰仗诸君!殿下威武!洛阳军威武!” “殿下威武!洛阳军威武!”赵云话音才落,众人便抱起双拳,齐齐呐喊了一声。 第593章 白鸟大军 白水河“哗哗”的流淌着,在宁静的夜色下,河水的响声越发清晰和悦耳。 河岸北面的洛阳军大营中,点燃着一个个跳蹿着火苗的火盆,火盆里的火苗翻舞,就犹如一个个穿着橘色宫装的舞娘,正在夜色下为将士们跳着一曲曼妙的舞蹈。 帅帐之外,白袍银甲的赵云笔直的挺着身板,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北方。 张辽、太史慈等人早已领军离去,偌大的军营中,如今只剩下他和即将随他出战的虎贲卫将士们。 虎贲卫初到白水河,赵云刚刚接手指挥之时,对这支由高顺训练出的军旅战力,还是保持着些许的怀疑。 可当虎贲卫与匈奴人接战数度之后,这支早已成立,却从未建过功业的队伍,才真的被赵云和洛阳军其他的将士们重视。 三千虎贲卫,此时已是牵着战马,列起了整齐的队列,在军营内静静的等候着赵云下达出战的命令。 远远看见虎贲卫将士们列起的队形,赵云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微微仰起头,望着夜色中的点点繁星。 星光点点,那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就好似正眨巴着眼睛向大地凝望。远远望去,它们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剔透。 “将军!”正仰脸望着满天的星光,陶虎快步从一旁走了过来,抱拳对赵云说道:“该进攻匈奴人了!” 听到陶虎的说话声,赵云扭过头,向陶虎看一眼,随后点了下头,没有应声,只是跨步朝着列起队伍正等着他的虎贲卫阵列走了过去。 “将士们!”到了虎贲卫的阵列前,赵云并没有立刻跨上兵士为他牵来的战马,而是向那兵士摆了下手,先将他屏退,随后一手按着剑柄,另一只手叉着腰,向在场的虎贲卫将士们喊道:“少待片刻,你等便要与本将军一同向匈奴人发起最后的进攻,你等可有做好斩杀匈奴人的准备?” 若是普通洛阳军主力骑兵,赵云便不会问他们有没有做好斩杀匈奴人的准备,而是会问他们害怕不害怕与敌军展开血腥的决战,可面对虎贲卫,赵云晓得,那样的问题,对这群勇猛如虎的战士来说,不仅不是在鼓舞士气,反倒是在打压他们的作战积极性。 “有!”果然,赵云的问题刚问出口,三千虎贲卫便齐齐应了一声,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将士们一个个都是脸颊通红,早就是按捺不住,想要冲向匈奴人,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你!”待到将士们应声之后,赵云抬起手,朝近处的一个虎贲卫士兵一指,向那士兵高声问道:“此战你要杀几个匈奴人?” “十个八个吧!”被赵云如此一问,那虎贲卫兵士先是给赵云行了一礼,随后便对赵云说道:“若是有闲暇,杀他二三十个也是可能。” “给我等留几个!”那兵士的话音刚落,后面的一群虎贲卫就嘻嘻哈哈的喊了起来。 听着虎贲卫信心满满的话,赵云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缓缓的点了点头,接着向他们喊道:“跟你们说句实话,你们这些人刚来的时候,本将军并不以为你等多有能耐!” 赵云这句话一出口,情绪刚刚涨起来的虎贲卫顿时沉默了下去,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赵云,都在等待着他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环顾了一圈站在最前面的虎贲卫,赵云接着对将士们喊道:“虽说本将军起初不看好你们,可这些日子以来,你们用手中的长剑,让本将军看到了你们的强悍,让本将军看到你们才是真正的百战勇士!” “吼!”被赵云毫不掩饰的夸赞了一句,所有虎贲卫将士都把手臂高高举起,齐齐发了声喊。 “你们在战场不懂得惧怕,不懂得后退!”待到虎贲卫将士们把手臂放下,赵云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接着喊道:“此生能有机缘带你们这样的兵,本将军心中甚慰!” 当初赵云曾经单人独骑在数十万黑山军之中杀进杀出,在洛阳军将士们的心目中,早已成了不败的神话。 能够得到赵云的亲口褒奖,对虎贲卫将士们来说,无疑是最强的鼓舞。 所有虎贲卫将士,再次将手臂高高举起,向赵云喊道:“将军威武!” 向呐喊着的虎贲卫将士们虚按了几下手,赵云对将士们说道:“将军不威武,将士们才是真正的威武!今日,本将军便要与你等一道,击溃匈奴,将匈奴人彻底驱赶出中原!” “殿下威武!洛阳军威武!”刚把话说完,赵云就抬起一只手臂,朝着虎贲卫将士们发出了一声呐喊。 “殿下威武!洛阳军威武!”紧随着赵云,三千虎贲卫齐齐举起手臂,振臂高呼起来。 三千人,并不算是很多。若是在一支数万人的大军面前,这样的人数,甚至可以说是单薄到了可怜。 可在宁静的夜晚,三千人的呐喊声,却是震彻云霄直达天际。 虎贲卫的喊声,飘向夜空,在夜色中飘出很远很远。和着白水河“哗哗”的流淌声,竟是有着一种别样的豪迈。 “出发!”心知无须对虎贲卫将士们再多说什么,赵云将手一摆,下达了出征的命令。 得了出征的命令,三千名虎贲卫齐齐上马,他们上马的动作,竟是整齐划一,就如同一个人上马一般。 队伍缓缓的开出了洛阳军的大营,虎贲卫将士们在出营之前,都会凑着牙门内的火盆,将手中火把点燃。 身穿白袍银甲的赵云,手提长枪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那三千名手持火把,即将与他一同向匈奴人发起最后攻击的虎贲卫将士。 领着三千虎贲卫,一路向北挺近,走了不过五六里,赵云便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燃烧着的熊熊火光。 那并是不是前方有人放火,而是一支与他们同样持着火把的大军挡住了去路。 挡住赵云去路的,正是两员奉命殿后的匈奴将军。 俩人身后,五千匈奴人摆开散乱的阵列,正紧张的凝视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片火光。 虽说出现在匈奴人眼前的火光,要比他们的数量少了将近一半,可在场的匈奴人,却没有一个敢对正向他们挺近的洛阳军报以轻视的态度。 自从在白水河边被赵云的军队拦截,匈奴人与洛阳军展开过大小无数场厮杀。可每次厮杀的结果,都是洛阳军大胜,而匈奴人不得不惨败而归。 长久的对峙,在匈奴人的心内,早已留下了一个印痕。那便是眼前的这支洛阳军,人数虽是不多,却是他们永远无法战胜的强敌! 领着五千名匈奴人断后的两员匈奴将军,远远的看见赵云率领的虎贲卫正朝他们这边挺进。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吞咽了口唾沫,对另一人说道:“右贤王将我二人丢在此处送死,莫非我二人真要战死,方算得是为大匈奴尽忠?” “有话只管明说,无须遮掩!”望着赵云的队伍越来越近,另一名匈奴将军心底也很是紧张,话虽是说的颇为强硬,可语调却已是微微的发着颤。 “大军在时,我等且胜不得洛阳军!”先说话的匈奴将军舔了舔嘴唇,神色中带着几分忐忑的对另一名匈奴将军说道:“如今只余下你我二人领军拦阻洛阳军,此战只要一开,我二人横竖都是个死!” “将军,来的是那支白鸟大军!”那匈奴将军正说着话,一旁的一个匈奴小头领便抬手指着正慢慢靠近的洛阳军,向那两员匈奴将领喊了起来。 发出这声喊的时候,由于太过恐慌,那匈奴小头领甚至连牙关都在不住的打着颤。 虎贲卫将士们,头盔上都插着雪白的羽毛。与匈奴人厮杀数场,匈奴人并不晓得他们的番号,私下便称呼他们为“白鸟大军”。 显然连日的厮杀,匈奴人对虎贲卫已是十分惧怕,当那匈奴小头领喊出这一嗓子时,匈奴人的阵列中,顿时一片骚动,许多人甚至产生了掉头逃跑的想法。 “你说怎办?”两个领军的匈奴将军,显然对虎贲卫也是惧怕到了骨髓,起先另一名匈奴将军还硬撑着,装作不太听得懂他那同伴说的话,可听到匈奴小头领喊出迎着他们走来的是白鸟大军时,他也顿时慌了,连忙向那同伴追问了一句。 “投降!”在他的追问下,他那同伴想也没想,就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听得同伴毫无廉耻的说出这么两个字,发出追问的匈奴将军迟疑了一下,可看到洛阳军已经推进到很近的距离,即将到达洛阳军强弩可触及的射程,这才赶忙对他那同伴说道:“投降便投降!与其死在这里,倒不如投降洛阳王,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放下兵器!”早就有心投降的那匈奴将军,得了同伴的允诺,连想也不想,便朝身后的匈奴人喊道:“右贤王要我等送死,我等投降洛阳王了!” 第594章 匈奴内乱 ()整夜的追击下来,赵云完全没有想到,他们所获得的战果,竟然比他预想的要大了许多。 原先赵云等人只是意图拖住去卑的大军,根本没敢奢望太多。 可经过一整夜的追击,沿途遇见的匈奴军队,竟是纷纷向洛阳军投降,一路上洛阳军所遇的抵抗,只是星星点点,几乎完全可以忽略。 率领十万匈奴大军与赵云对峙了许久的去卑,被匈奴人自己捆的如同粽子一般,押到了赵云面前。 赵云擒获了去卑,招降了去卑麾下的数万匈奴大军,一路朝着河套地区挺近。 而此时的刘辩,也是率领大军,连连击溃刘豹所部匈奴军。 在精锐的洛阳军面前,匈奴人节节败退,南匈奴内部一直都存在的隐患,也在这时彰显无遗。 洛阳军已经快要推进到匈奴王庭,挑起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呼厨泉,直到此时,才真的慌乱了起来。 匈奴王庭之中,呼厨泉再次召集了各路匈奴贵族,意图集结贵族的力量,向洛阳军发起最后的****。 当呼厨泉提出要向贵族们征集兵马,与洛阳军决一死战的时候,以往对他忠心耿耿的贵族们沉默了。 “怎了?”盘腿坐在王帐首位,见贵族们一个个都是满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呼厨泉脸色铁青,向贵族们喝问道:“眼下我大匈奴危在旦夕,你等生为匈奴贵胄,莫非眼睁睁看着匈奴就此完了?” “只是大单于完了而已!”呼厨泉的话音刚落,唯一还经常在王庭走动的匈奴四王之一右谷蠡王,便阴阳怪气的接过话头,对呼厨泉说道:“洛阳王大军之所以来到河套,只因大单于一意孤行,意欲对中原用兵……” “右谷蠡王!”从右谷蠡王的话中,呼厨泉听出了浓重的不祥,他两眼一瞪,冲右谷蠡王高声喝道:“莫非你要背叛本单于不成?” “若是为了大匈奴存续,背叛单于,也是不无不可!”与呼厨泉争锋相对,右谷蠡王竟然冲着呼厨泉一瞪眼睛,说出了一句若是在过去,完全是大逆不道的话来。 心知右谷蠡王已是做好了反叛的打算,呼厨泉猛然站起,向帐外喊道:“来人,将右谷蠡王拉出去砍了!” 随着呼厨泉一声令下,立刻便有三四十名匈奴勇士从帐外冲了进来,一个个拔出直刀,立于右谷蠡王身后。 在匈奴四王之中,右谷蠡王的地位最低,可在匈奴贵族当中,他却是仅次于大单于和左右贤王、左谷蠡王的存在。 当呼厨泉下令要人砍了右谷蠡王的时候,帐内的所有贵族全都坐在原处,一个个低着头,竟是没半个人敢多言语一声。 冲进帐内的三四十名匈奴勇士,手持直刀立于右谷蠡王身后,却并没有上前将右谷蠡王拿下。 “你等还愣着作甚?”见那些匈奴勇士没有动作,呼厨泉怒视着他们,喝问道:“为何还不动手?” “将大单于拿下!”就在呼厨泉话音刚落的同时,让他完全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右谷蠡王猛然站起,向立于他身后的三四十名匈奴勇士低吼了一声。 得了右谷蠡王命令,数十名匈奴勇士齐齐应了一声,纵身朝呼厨泉扑了过去。 事出突然,呼厨泉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的王帐之外,竟全是右谷蠡王的人。 当那群匈奴勇士扑上来时,呼厨泉连忙想要将手伸到腰间抽出直刀,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匈奴勇士已是蹿到了他的身旁,一左一右,将他的两条手臂拧起。 紧接着,数十名匈奴勇士一涌而上,很快便用麻绳,把呼厨泉给捆了个结实。 “大单于无道,致使大匈奴险入绝境!”待到匈奴勇士将呼厨泉擒住,右谷蠡王一手按着腰间直刀的刀柄,另一只手叉着腰,环顾着坐在王帐内的贵族,向贵族们喊道:“本王遵照大单于废立之法度,今日在此宣布,废除呼厨泉大单于尊号,另立单于!” 宣称废了呼厨泉,右谷蠡王眉头紧皱,目光中充满杀机的环顾着帐内众贵族,向他们喝问道:“你等有谁不服,只管提出!” 虽然右谷蠡王说的是有谁不服只管提出,在场的匈奴人却都晓得,若是真个有不开眼的,当着他的面提出了不服,恐怕立刻便会成为那几十名匈奴勇士的刀下亡魂。 所有匈奴贵族全都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对右谷蠡王说道:“我等谨遵右谷蠡王之命!” “既然众位没有异议,那今日便将新单于立起!”晓得对众人的威慑起了作用,右谷蠡王扭头向帐外喊了一声:“请新单于入帐!” 随着右谷蠡王一声喊,帐帘很快被人掀开。几名匈奴侍女簇拥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进入了帐内。 跪伏在地上的匈奴贵族,虽然知道眼下是正在重立大单于,却是不敢抬头,看看他们的新单于究竟是什么人。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所有的贵族都深知,右谷蠡王有此动作,显然是早有预谋,就连新单于都已安排妥当,若是这些贵族稍有异议,断然不可能活着离开王帐。 “你等抬起头来,参拜大单于!”待到侍女们簇拥着那小小的人儿进了帐内,右谷蠡王拧着眉头,向跪伏在地上的匈奴贵族们低吼了一声。 听得他如此一吼,所有匈奴贵族这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 浑身被捆缚的如同麻花一般,被几名匈奴勇士扭着,呼厨泉强扭了几下身子,待到他抬起头看见右谷蠡王口中的所谓“大单于”时,顿时两眼圆睁,向右谷蠡王喊道:“他乃是洛阳王之子,右谷蠡王,你如何敢……” 在侍女簇拥下进入王帐的,正是早先被刘豹俘获并且送到匈奴王庭关押的刘坚。 仅有两岁的刘坚,虽是坚强的不太爱哭,可他却也从来没见过像今日匈奴王庭内这般吵闹混乱的场面。 他甚至不晓得,就在这一刻,身为汉人的他,竟是被匈奴的右谷蠡王硬生生的给推到了大单于的宝座上,只是茫然的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些争吵不休、脏兮兮的匈奴人。 “汉人?”听了呼厨泉的话,右谷蠡王冷哼了一声,对他说道:“我大匈奴与汉人通婚日久,大汉朝廷时有赏赐于大单于及我等。大匈奴之中,有几人无有汉人血脉?洛阳王之子乃是汉室正统,汉室皇子做了我大匈奴单于,大匈奴何愁百年千年基业不毁?” 被右谷蠡王抢白了一句,呼厨泉张了张嘴,还想辩驳,右谷蠡王却不给他机会,只是朝那几十个押着他的匈奴勇士摆了摆手,对匈奴勇士们说道:“将呼厨泉押出去,待到洛阳王来此,再做计较!” 几名扭着呼厨泉的匈奴勇士,得了右谷蠡王命令,齐声应了,押着呼厨泉出了匈奴王帐。 其余的匈奴勇士,则由于要震慑在场贵族,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手按刀柄,立于帐内。 匈奴王帐发生了****,呼厨泉被右谷蠡王擒获,而刘辩认的义子刘坚,则莫名其妙的成了匈奴的大单于。 两日后,当这戏剧的一幕传到刘辩耳中时,刘辩也是感到一阵的茫然。 原本他是打算把匈奴人从河套地区驱逐出去,让这具有侵略性的邻居,从此搬离与中原毗邻的河套。 可尚未等到他领军打至匈奴王庭,匈奴人已是自家先乱了,就连大单于都被人给废了。更让刘辩惊愕不已的,竟是匈奴人还把刘坚当成了是他的亲生儿子,硬生生的扶上了大单于的宝座。 如此一来,匈奴人已是有了足够的投降诚意,领军攻破匈奴王庭的理由,便不似先前那般充分。 占据了匈奴王庭,将刘坚扶持上了大单于的宝座。右谷蠡王却丝毫不敢大意,毕竟左右贤王,如今还各自领着十万大军,在外与洛阳军作战。 无论哪一路大军折回,只要洛阳军救援不及,恐怕刚到手的匈奴王庭,便会拱手送给他人。而大匈奴的命运,自此也会充满无数个不确定。 为防左右贤王大军折回王庭,右谷蠡王在扶持刘坚做了大单于之后,立刻便调兵遣将,将前往王庭的道路封死,只等洛阳王前来接收王庭。 王庭被右谷蠡王占领,呼厨泉的大单于之位也被废黜,消息传到了与洛阳军对峙的刘豹军营,连续作战失利的刘豹,心内是百感交集,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面对洛阳军的进攻,人数原本远远多于洛阳军的匈奴左贤王部,如今已是消耗到只剩下四万人不到。 失踪、溃散、战死、伤残者不计其数! 若是继续打下去,恐怕就连剩下的这点兵马,也是要被洛阳军给吃个干净。 可提及向洛阳王投降,刘豹又是晓得,由于先前他俘获了蔡琰,并且还意图对蔡琰不轨。以刘辩对女人的心性,恐怕不会轻易接受他的投降。 匈奴大势已去,其他人若是向洛阳军投降,还能保得身家性命,可他刘豹恐怕继续作战也是死,投降也是死。 独自坐在左贤王帅帐内,刘豹紧紧蹙着眉头,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若是洛阳军打来,他该何去何从。 “保护左贤王!”就在他满心纠结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将士们的呼喊声和金铁交鸣的搏杀声。 第595章 阶下之囚 ()“左贤王快走!”听到帐外传来的喊杀声,刘豹正在发愣,一个匈奴小头领掀开帐帘,冲着帐内的刘豹大喊了一声。 刚回过神来的刘豹,正要朝帐帘外走,帐篷外面立时便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一道刀光闪过,刘豹眼睁睁看着招呼他快走的小头领被人一刀劈翻在帐帘外。 看到这一幕,刘豹一把抽出腰间直刀,持着刀向帐内退去。 他才退出两三步,一群人就从外面涌了进来。 冲进帐内的,是两名匈奴将军,在那两名匈奴将军身后,还跟着十多个手持直刀的匈奴兵。 “你等要做甚么?”双手握着直刀,刘豹又朝后退了两步,睁圆了满是惊惧的眼睛,冲那些进入帅帐的匈奴人喝问了一句。 “对不住了,左贤王。”盯着刘豹那张满满都是恐慌的脸,一个匈奴将军冷冷的对他说道:“我等已然投效洛阳王,洛阳王向来仁德,若是左贤王此时投诚,定然不会为难。” “唉!”心知麾下将军们都已叛乱,刘豹心内顿时涌起一阵绝望,他的手松了松,直刀从手中滑落,随后便颓然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刘豹坐在地上,立刻便有四五个匈奴兵扑了上去,将他扭住,用绳索捆缚了个结实。 领着这队匈奴兵冲进帅帐的两个匈奴将军,见刘豹被捆,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冲那几个捆住刘豹的匈奴兵一摆手,对他们喊道:“带出去!” 出了帅帐,刘豹发现,在帅帐外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匈奴人,他的卫兵为了保护他,而与作乱的匈奴人厮杀,被悉数诛杀。倒在地上的这些,便是他的所有卫士和与卫士厮杀时被杀死的匈奴兵。 经过与洛阳军的数场大战,军营内的匈奴人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早没了精气神儿。 奇怪的是,如今擒获了刘豹,这几万名匈奴人,竟是犹如刚打了胜仗似得,一个个脸上焕发着得胜的光彩。 率领大军缓慢向前推进,离匈奴左贤王军营尚有十数里,迎面就有一名洛阳军斥候策马飞快的朝着刘辩这边奔来。 到了刘辩身前,那斥候翻身跳下马背,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匈奴左贤王所部叛乱,左贤王被擒,军中匈奴人宣称向殿下投降!” 听了斥候的禀报,刘辩愣了一愣,沉默了片刻,才扭头对身后的一名亲兵说道:“让人去左贤王军营走上一遭,要他们把刘豹押到本王这里。” “诺!”那亲兵应了一声,扭头向后面的一个骑兵说了句什么,得了吩咐的骑兵赶忙兜转战马,离开了大军的队列,快速朝着匈奴左贤王的军营方向奔去。 刘辩之所以没有命令大军前进,收编整个左贤王所部,主要是因为匈奴人的叛乱来的太过突然。 好似从右谷蠡王擒了呼厨泉开始,河套地区所有的匈奴人就都乱了起来,许多部落宣布效忠新的大单于,也有少数宁死不降的,竟是不等刘辩的洛阳军前去剿灭,就被他们匈奴人自家给攻破了。 这一幕出现的太过突然,就连刘辩都是心存顾忌,不晓得匈奴人究竟因何如此不堪! 正是因此,刘辩传令让人将刘豹押送到军营,他反倒并不急着推进,当即便下达了原地驻扎的命令。 大军驻扎,刘辩站在帅帐外,眺望着远处苍茫的原野,半晌也没有言语。 “殿下,我们胜利了!”一直站在刘辩身后的管青,见他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就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似得,小声向他问道:“殿下还在思寻甚么?” “真的胜了吗?”望着葱翠的草原,刘辩嘴角漾起一抹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原先本王是意欲将匈奴人赶出河套,可如今匈奴人这般做来,倒是让本王为难了。” “殿下若是想让他们离开河套,只管驱赶便是。”听了刘辩的这句话,管青顿时一脸的迷茫,有些不解的向刘辩问道:“此事有何为难?” “匈奴臣服,若是本王再穷追猛打,将来还有何人敢向本王投诚?”扭头看了管青一眼,刘辩嘴角牵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对管青说道::“有时候拳头是能把敌人打成朋友,可打成了朋友,你便不能再向他挥舞拳头。除非有一天,你的这位朋友认为他已经足够强大,再次向你亮剑!” “殿下的话太过深奥!”低头想着刘辩说的话,管青摇了摇头,小眉头拧起了一些,对刘辩说道:“青儿不懂……” “无须去懂!”伸手搂过管青的肩头,刘辩抬手朝着远处苍茫的草地一指,对管青说道:“青儿,早先进入河套,本王曾说过,若是能在此处开个马场,那是多好,眼下看来真是可能施行了!” “青儿有一事……”被刘辩搂在怀里,望着他指向的草原,管青抿了抿嘴唇,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便向刘辩问道:“殿下果真要将坚儿留在匈奴?” “本王寻思过!”管青问起刘坚,刘辩的眼睑稍稍向下搭眯了一下,随后对管青说道:“若是我等将他带回洛阳,即便为他寻到教师授业,他将来也不过只是将才、帅才。假若把他留在匈奴,做了匈奴大单于,只要他真是人才,那便如同雄鹰翱翔苍天、鱼儿遨游大海,将来匈奴与中原也会因他而少了许多战事。” 得知刘辩确实是已经默许了刘坚在匈奴做大单于,管青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中稍稍的流露出了些许的不忍。 “放心吧!”将搂着管青的手臂稍稍紧了一紧,刘辩扭头看着她,微笑着说道:“日后本王定会经常命人前来探望,匈奴人也是不敢欺负于他。” 虽然刘辩给了承诺,可管青的脸上却还是带着些不舍,毕竟刘坚跟了他们一些日子,那孩子虽然不说话,可平日里却也算得乖巧。将他独自留在匈奴,一时之间,管青还是不太能够接受。 回到帅帐,刘辩并没有等多会,一员匈奴将军便领着百多名匈奴人,将左贤王刘豹押送到了洛阳军军营。 洛阳军帅帐内,刘辩跪坐于首座,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身披铠甲、手按剑柄的王柳、王榛。 一众洛阳军将军,则分列两侧,跪坐于帐内。 包括刘辩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押送刘豹的匈奴将军身上。 被刘辩等人看着,那匈奴将军只觉着浑身不自在,脑袋低低的垂着,连看也不敢多看刘辩一眼。 “将刘豹带进来!”把那匈奴将军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刘辩并没有多问他什么,而是向帐外吩咐了一声。 守在帐外的兵士,听得刘辩吩咐,应了一声,没过多会,帅帐的帐帘便被人掀开,两名龙骑卫押着被麻绳捆缚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刘豹进入帐内。 虽说和刘豹在战场上已经交锋数次,刘辩与他却是从未谋面。 当刘辩看见刘豹时,不由的愣了一下。 被捆缚的如同粽子一般,进了帅帐,刘豹拧起眉头,瞪圆了眼睛望着刘辩,满脸都是不忿的神色。 以往提到刘豹,刘辩还以为他少说是个三十岁开外的匈奴人,却没想到,被推进帐内的,竟然是个看起来顶多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见到刘辩,被捆缚着的刘豹也是一脸的诧异。他只是听说过洛阳王年轻,却从来没想到,端坐于他眼前的这位洛阳王,竟是个和他年岁差不了多少的少年。 盯着刘豹,刘辩好半晌没有说话。同样的,刘豹也看着刘辩,半天没有言语一声。 “先押下去!”沉默了许久,刘辩才朝那两个押着刘豹进入帐内的龙骑卫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好生看押,莫要让他跑了!” 两名龙骑卫应了一声,扭着刘豹离开了帅帐。 早先曾俘获过蔡琰,甚至还想过要对蔡琰不轨,刘辩却没有立刻下令将他杀死,反倒让刘豹心内感到有些不安。 被两个龙骑卫扭着,刚转过身,刘豹就拼命的扭动了两下,转过头冲刘辩喊道:“因何不杀本王?” “本王?”眼睛微微眯了眯,刘辩嘴角稍稍牵了牵,语气中带着一抹讥诮的对刘豹说道:“你以为你还是匈奴左贤王?如今你不过是本王的阶下之囚,本王欲要如何处置,便会如何处置,哪里由得你来吵嚷?” 说着话,刘辩朝那两个龙骑卫摆了下手,厉声喝道:“将他押下去!” 被刘辩一番话给说了个哑口无言,刘豹嘴巴微微张着,神情呆滞的被两名龙骑卫推出了帅帐。 刘辩说的没错,他虽曾是匈奴左贤王,麾下也曾有着十万大军,可如今他不过只是刘辩的阶下之囚。 既是阶下之囚,又如何有资格向俘获他的人质问因何不杀? 他要等的,无非是刘辩何时心情大好,突然想起了他的存在,下令让人将他的脑袋砍下把玩。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当初俘获蔡琰,他甚至还想过要侮辱洛阳王的女人。如今落入了洛阳王之手,他还指望什么苟活下去? 胜者为王,拳头大,才是真的道理! 第596章 意外的结果 ()苍茫的草原一望无际,与之天空相互辉映,就连夜空也好似要比中原的夜空更加纯净。 圆圆的月儿悬于半空之中,偶尔会有一两片墨色的云朵,擦过月儿飘过。 每当云朵飘过,月儿就好似害羞了一般,躲进云朵之中。不过很快,它便会再次俏皮的露出小脸,向大地上的人们展露笑颜。 洛阳军的军营之中,一只只木架上摆放着火盆,火盆内蹿动着的火苗,将附近并不算很宽泛的区域映射的一片通亮。 一两只火盆能够照耀的地方很是有限,可许多火盆相连一线,便能将整座军营都照射的犹如白昼一般。 跳跃的火光在帐篷外闪烁着,军营内的一顶帐篷内,被匈奴人擒获送到洛阳军来的刘豹,双手反拧着,身上捆缚着粗长的麻绳,就连想动,也难得能动上一下。 “来人啊!”坐在地上,刘豹扯着嗓门向帐外喊着:“我要出恭,要撒尿!若是再不来人,我可就要尿在帐篷里了!” 守在帐外的是几名刘辩特意安排看押刘豹的龙骑卫,听到刘豹的喊声,那几个龙骑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俩人撇了撇嘴,却根本没人进入帐篷查看。 喊了一会,帐篷内的刘豹喊的累了,咕哝了一句:“娘的,被人擒了,真是连撒尿都是没了自在。” 就在刘豹嘴里咕哝着骂娘的时候,他听到帐外的几名龙骑卫齐声向某人招呼了一句:“殿下!” 听得那几个龙骑卫招呼,刘豹晓得是刘辩来了。 想起刘辩白天看他的眼神,刘豹小肚子里憋胀着的尿意,顿时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余下只是思忖着刘辩到了此处该与他说些什么,才能求得刘辩给他个痛快。 帐帘掀开,刘辩的身影出现在帐篷外。 扭头看着站在帐帘处的刘辩,刘豹微微的蹙起眉头,心内虽是有些惧怕,嘴上却还是不肯向刘辩讨饶。 站在帐帘处,看了刘豹一眼,刘辩跨步进入帐内。 待到随身护卫刘辩的王柳、王榛也进入帐内,两名手上捧着托盘的亲兵,紧跟着走了进来。 那两名亲兵进入帐内,先是立于一旁,等待着后面的两个亲兵抬了张矮桌进来,这才将托盘上的物事摆放在矮桌上。 扭头看了一眼矮桌上摆放着的肉食和两只酒坛,刘豹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刘辩,向刘辩问道:“这算是断头饭吗?” “算吧!”没有去看刘豹,视线停留在桌面上的两坛酒上,刘辩嘴角牵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好似很不经意的向刘豹问了一句:“左贤王打算怎么死?” “成了殿下阶下之囚,不敢求活!”已经对活下去不抱任何希望的刘豹,轻叹了一声,把头扭向一旁,没有再看着刘辩说道:“殿下要怎样,便怎样吧。即便是将我凌迟碎剐,也只能说是我命里该有此数。” “左贤王何时学会说汉人话的?”跪坐在矮桌旁,亲手捧起一只酒坛,将酒坛上的封泥拍开,待到把酒坛放下时,刘辩向刘豹问道:“莫非左贤王也去过中原?” “匈奴贵族,何人不会说汉人的话!”刘辩与刘豹说话,语气不像曾经在沙场上做过对手,反倒像是一对认识许久的朋友般,使得刘豹心情平静了许多,回答刘辩问题时,语调也很是平缓。 “来人!”低头看着桌案上的酒肉,刘辩没再与刘豹说话,而是向帐外吩咐了一句:“伺候左贤王出恭!” 听得刘辩如此一说,刘豹愣了一下,在两名龙骑卫应声进入帐内时,眉头微微拧着,眼神中带着浓重疑云的向刘辩问道:“殿下让人领我去出恭,莫非不怕我跑了?” “本王总不能让你做个被尿憋死的鬼!”看着满脸疑惑的刘豹,刘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本王想杀你,是想用尽手段,让你生不如死。若你被尿憋死了,岂不是死的太过轻易,也太过窝囊?” “好!好一个太过窝囊!”刘辩直言要虐杀他,刘豹不仅不恼不惧,反倒是大笑了两声,赞了刘辩一句:“洛阳王果真好汉子、大英雄!就连要杀人,也是毫不掩饰。着实让我钦佩的很!殿下放心,我出恭之后便回,将这颈子伸于殿下剑前!” 脸上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刘辩并没有说话,只是朝刘豹缓缓的点了下头。 待到刘豹离去,立于刘辩身后的王榛小声向刘辩问道:“殿下莫非真的不担心此人借着出恭逃了?” “逃了又能怎样?”王榛的话刚问出口,刘辩就扭头看着帐篷里那几支白烛上跳蹿着的火苗,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他真的想逃,恐怕今晚便会是他的祭日!” 晓得刘辩一准是早做好了部署,王榛没再言语,如先前一般像是尊雕塑似得,和王柳一同立于刘辩身后。 不过片刻光景,帐帘再度掀开,上半身还捆缚着麻绳,下半身麻绳却已被解开的刘豹,在两名龙骑卫的押送下,又回到了帐篷里。 “撒了泡尿,浑身都爽快!”回到帐内,刘豹在他原先坐着的地方坐下,语气很是豪迈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可以放心的杀了。若是我皱皱眉头,便不是大匈奴的汉子!” “不急!”抬手朝刘豹摆了摆,刘辩向身后的王榛说道:“替左贤王将绳索解开!” 刘辩这句话出口,不仅是得了命令的王榛愣了一下,就连刘豹也是两眼圆睁,嘴巴微微张着,满脸的愕然。 “终究是要死,左贤王何不做个饱鬼?”见刘豹满脸的愕然,刘辩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望着他,对他说道:“黄泉路上,也不晓得是冷是热。左贤王多饮些酒,有了几分醉意,无论冷热,也是不惧!” “殿下思虑周详,若得来生,定当报殿下一酒之恩!”上半身还被麻绳捆缚着,刘豹无法向刘辩行礼,只得将身子微微躬下一些,向刘辩谢了一句。 立于刘辩身后的王榛,见刘辩挑明了要将刘豹的绑缚松开,无奈之下,只得上前帮助刘豹把捆缚解开。 在王榛为刘豹解绑的时候,帐篷外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听到那琴声,刚刚被松开绑缚的刘豹怔了一怔,扭头朝帐帘处望了过去,虽是嘴上没问,心内却嘀咕着,洛阳军的军营中,竟是会有瑶琴这种文人雅士才会喜爱的乐器。 “弹奏曲子的,乃是本王的王妃。”手中捧着酒坛,刘辩在桌上的两只酒樽中分别斟满了酒,好像看出刘豹心事似得先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弹奏曲子的是他的王妃,随后对刘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左贤王,请!” “中原倒是多有雅致之人!”刘辩倒好了酒,刘豹也不客气,端起面前那杯,一口饮了个干净,抹了抹嘴巴说道:“不过我是个俗人,倒是不晓得什么琴律啥的。” “这位王妃,左贤王也是见过。”同样端起酒樽将酒水饮尽,待到放下酒樽,刘辩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刘豹,对他说道:“据她所说,左贤王意图对她不轨,幸而本王前去营救及时,才未酿成大错。” 刘辩突然提起这茬,刘豹愣了一下,身体再次僵住。 他早就听闻刘辩对自家的女人是十分在意,大军兵败,之所以他始终不肯向洛阳军投降,也是想到曾意图对蔡琰不轨,若是投降,一旦刘辩追究下来,他无论如何都是难逃一死。 “不过王妃告知本王,左贤王并没有碰到她一根手指,反倒还被她持剑刺伤。”刘豹没有说话,刘辩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了眯,对刘豹说道:“左贤王可是晓得,你的生死,与那日之事休戚相关!” “当日鬼迷心窍,竟敢冒犯王妃!”刘豹苦笑了一下,对刘辩说道:“殿下要杀要剐,我也是无话可说。” “若是本王不杀你呢?”从刘豹的神色中,看出面临死亡前的无奈和坦然,刘辩微微一笑,对刘豹说道:“本王的儿子如今在匈奴做大单于,身旁若是没个人照应……” “殿下是说……?”刘辩话只说了一半,就收住了话头,不过这句话却是将刘豹心底求生的****给勾了出来,连忙向刘辩问出了口。 可话刚问出口,刘豹就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刘辩说道:“殿下何必取笑一个将死之人……” “效忠刘坚,匈奴与中原再无战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豹那张绝望中还能保持着淡然的脸,刘辩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道:“本王便让你继续做匈奴的左贤王。” 听了刘辩这句话,刘豹满脸都是愕然。 他没有想到,刘辩竟会饶过他,并且还让他返回匈奴继续做左贤王。 “你应庆幸!”见刘豹满脸的愕然,刘辩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扭头走到帐帘处,背对着刘豹说道:“当日若是你真个对王妃做了甚么,今日你必死无疑!此事本王已经说开,究竟如何,这两日你便好生想想吧!” 说着话,刘辩掀开帐帘,引领王柳、王榛,跨步走出了帐篷。 第597章 向王庭挺近 ()一面面乌墨般的战旗,在草原上猎猎翻飞。 战旗之下,身着大红战袍的洛阳军,列着整齐的队形,面朝着远处那一片片雪白的匈奴营帐。 从洛阳军列阵的地方,能清楚的看到在一片匈奴营帐中,那顶尖端上镶着金边的大帐。 与其他的帐篷相比,那顶大帐明显要巨大了很多,在成片的帐篷中,给人一种贵气且又鹤立鸡群的感觉。 眺望着远处的匈奴王庭,刘辩抬起马鞭,朝前一指,向列起阵型的洛阳军喊道:“前进!” 数万洛阳军,跟着刘辩,踏着整齐且缓慢的步子,朝着匈奴王庭推进。 已经投效刘辩的刘豹,也引领着残余的左贤王所部匈奴兵马,在洛阳军的侧翼拱卫着。 返回军营的刘豹,并没有将那些背叛的将军治罪。 不仅因为刘辩在其中保着那些将军,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刘豹晓得,当日将军们做那些事情,也是为求自保。 人,在灾难来临时,很容易做出偏激的选择。面对节节逼近的洛阳军,若是将军们没有任何反应,那才真的是出乎了刘豹的意料。 匈奴王庭越来越近,刘辩引领着大军,推进到距离匈奴王庭只有一两里开外的地方,迎面却出现了一支数千人的匈奴军队。 突然出现的这支匈奴军队,拱卫着一辆造型华贵的马车,在到达刘辩能够看见他们的距离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那马车的车辕和车顶,都是用黄金包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由于距离甚远,刘辩还看不清引领那支匈奴军队的是个什么人,当那支匈奴军队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抬起手臂,止住了大军的行进,对身后的亲兵说道:“过去看看,挡在前面的是什么人!” “殿下!”刘辩的话才说完,那亲兵尚未来及应声,一旁的管青就抬起手朝前一指,对刘辩说道:“前面有人过来!” 听到管青说的话,刘辩朝亲兵做了个暂且莫忙的手势,扭头向前望了过去。 果然,他看到一个骑着白马的匈奴人,引领十数名匈奴兵士,正策马朝着他这边疾奔而来。 策马飞奔,到了距离洛阳军大阵还有三二十步的地方,骑着白马的人一勒缰绳,翻身从马背上跳下,快速向刘辩这边跑了过来。 跟在那人身后的十多名匈奴人,则在他下马之后也跳下马背,不过那些匈奴人并没有跟随他一同跑向洛阳军。 到了离刘辩只有三四步开外,那匈奴人先是朝刘辩和一旁的将军们看了看,见刘辩身穿金甲,驻马立于大军最前列,赶忙右手捂着左心口,深深躬下身子,对刘辩说道:“匈奴右谷蠡王,拜见洛阳王殿下!” “哦?”右谷蠡王一眼就认出了他,刘辩觉着颇是有点意思,微微一笑,骑在马背上向他问道:“敢问右谷蠡王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殿下乃是苍天之上的雄鹰,草原之上的猛虎!”保持着向刘辩行礼的姿势,右谷蠡王不无拍马屁的对刘辩说道:“殿下只是往草原上一站,就连狼群也是要绕道闪避。如此王者之气,普天之下怕是只有殿下一人!” “哈哈!”听完右谷蠡王的一番解释,刘辩仰头哈哈一笑,对右谷蠡王说道:“大王着实谬赞了!” “匈奴大单于得知殿下来到,特意出王帐相迎!”见刘辩笑的欢快,右谷蠡王心内也是一宽,赶忙向刘辩说道:“大匈奴王庭,期盼殿下驾临。” 朝右谷蠡王点了下头,刘辩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烦请右谷蠡王为本王引路!” 得了刘辩吩咐,右谷蠡王应了一声,在上了战马之后,陪于刘辩身侧,缓缓的朝着里许开外的匈奴军队行去。 跟着右谷蠡王来到此处的十多个匈奴兵,则只能骑马走在洛阳军队列的侧旁,倒是很是没有存在感。 列队等候洛阳军的匈奴军队,见右谷蠡王陪着刘辩来到,纷纷跳下战马,跪伏在地上,一个个连头也不敢抬上一下。 走近匈奴队列,刘辩才看清了那辆镶着黄金的马车。 车辕和车顶包着的黄金上,雕刻着一些古怪的花纹,花纹纹理虽是清晰,刘辩却看不出刻着的是什么。 缓辔来到马车旁,刘辩正看着马车上的装饰,一旁的右谷蠡王翻身跳下马背,走到马车边,将车门打开,从里面抱出已经换上匈奴人衣衫的刘坚。 小刘坚生的是虎头虎脑,模样儿本就憨憨的很是可爱。穿着匈奴人那由羊皮制成的衣衫,越发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匈奴人。 被右谷蠡王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小刘坚眉头拧着,嘟着小嘴,好似很不开心的模样。 可当他看到刘辩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却闪烁着亲近的神采,小嘴也向上弯了起来,露出烂漫的笑脸,伸出小手,那模样像是想要刘辩抱他。 骑在马背上,刘辩双手接过右谷蠡王高高举起递给他的刘坚,搂在怀里,亲昵的捏了捏刘坚的小脸蛋儿。 刘辩和刘坚都表现出了对对方的亲近,右谷蠡王朝后退了几步,双臂高高举起,跪伏在地上,向刘辩行了个匈奴式的五体投地大礼,高声喊道:“洛阳王万岁,大单于万岁!” 右谷蠡王带头一喊,前来迎接刘辩和洛阳军的匈奴人,都纷纷喊了起来。 不过匈奴兵士们发出的喊声,和右谷蠡王很是不同。右谷蠡王是以汉人的语言高呼,而匈奴兵士们,则是用匈奴语在山呼。 受了右谷蠡王和匈奴将士们的山呼,待到众人山呼已毕,刘辩抬起手,对右谷蠡王说道:“请右谷蠡王引领本王和大单于进入王庭!” 站起身向刘辩行了个匈奴礼,右谷蠡王应了一声,领着千余名匈奴人在前面给刘辩引路。 此时的赵云,也正引领着麾下的洛阳军和新近投诚的匈奴军队,向王庭方向推进。 赵云率领的这支队伍中,有一辆木质的马车很是扎眼。 那是一辆只有一匹老马拖着的马车,马车的车厢很是粗糙,只是用粗壮的树枝在车厢边缘一排排的钉好。 车厢的上方,还开了个能容人露出脑袋的口子。 在车厢内,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那人赤露着上身,由于连日没有清洗过身子,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护持在马车旁的,是两个骑着战马的洛阳军骑兵。由于离马车太近,车内那人身上难闻的味道直朝两个骑兵飘来,虽是走在旷野上,却还是把那两个骑兵熏的直皱眉头。 跟着赵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不足一万名洛阳军重骑兵。 由于连续作战,洛阳军重骑兵折损也很是严重,当初出征时的一万人,如今只剩下了七八千人还有着战力。 紧随在洛阳军重骑兵队列后面的,是新近投诚的数万匈奴人。 由于即将进入的是匈奴人的地界,虽然收编了这些匈奴人,赵云却并没有给他们发放兵器,而是将他们的兵器装在辎重车上,一并带往匈奴王庭。 与其说这几万名匈奴人是刚被收编的军队,倒不如说他们是赵云的俘虏更贴切。 走队伍最后面,将匈奴人夹在中间的,正是赵云委托陶虎引领的三千虎贲卫。 这支被匈奴人称作“白鸟大军”的军队,虽说人数并不算很多,可每个官兵在行军时,精气神都是很足。 三千人骑马前进,几乎连他们胯下战马行进的步幅都是一模一样,要比走在队列最前面已经算是极其齐整的洛阳军重骑兵队伍,更加显得齐整了几分。 “将军,离大匈奴王庭,只有百余里了!”正行进间,一个由赵云指定跟在他身边引路的匈奴将军,抬手朝前面一指,对赵云说了句。 “甚么大匈奴?”赵云还没说话,跟在他身后的裴元绍就瞪了那匈奴将军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在我大汉将军面前,竟敢说什么大匈奴。匈奴便是匈奴,不许带个大字!” 被裴元绍喝了一句,那匈奴将军连忙低下头去,竟是没敢反驳。 望着一片苍茫的草地,赵云此时不免有些庆幸收编了这些匈奴人。若他当初在白水岸边,对这些匈奴人斩尽杀绝,且不说到了刘辩那里好不好交代,就只说这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若是没人引路,莫说要找匈奴王庭,恐怕连遇见个匈奴部落都是不易。 洛阳军击溃匈奴,匈奴大军连连投诚的同时,在南方与淮南交接的地区,吕布的军队,却是整日无所事事。 无有战事,又没得到刘辩召唤要他们返回洛阳,吕布只得将大军驻扎在离淮南边界不过二三十里的一片山脚下。 将士们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吃便是睡,有些官兵甚至无聊到在军中比投石头、跳圆圈。 走在军营内,看着百无聊赖的将士们,吕布虽是没有训斥任何人,眉头却始终紧紧的拧着。 “将军,洛阳王究竟是何意图?”跟在吕布身后的魏续,从他脸上看出了不快,向他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攻伐匈奴,不让我等前去倒也罢了,淮南并无战事,却因何将我等留于此处?” 第598章 匈奴之间的制衡 ()匈奴王庭内,刘辩依照汉人的礼仪,跪坐于首位。在他的怀中,还抱着由于年岁太小,尚不晓得自己已成了匈奴大单于的刘坚。 刘坚的手中,拿着管青当日为他寻到的木偶。把玩木偶时,他那张小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匈奴人喜好刀剑,自以为是刘坚培养人的右谷蠡王,曾试图让他把玩刀剑,可刘坚对那些冰冷的武器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反倒是对这只丑陋的木偶情有独钟。 在单于王帐内,分为两排坐着洛阳军的将领和匈奴的贵族。 洛阳军将领,一个个都是神态自若,像管亥等人,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 而匈奴贵族们,则一个个低着头,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匈奴右谷蠡王坐在刘辩下首左侧第二个位置,最靠近刘辩和刘坚的两个位置,反倒是闲置的。 “本王也不晓得匈奴有何风俗!更不晓得匈奴封王是怎样的礼数。”待到众人落座,跪坐与匈奴大单于之位,怀中抱着刘坚,刘辩环顾了一圈帐内众人,对众人说道:“日前左谷蠡王在与本王的厮杀中殒命身死,右谷蠡王可曾想过,要换个位置坐坐?” 刘辩如此一说,右谷蠡王自是晓得,刘辩是想要将他扶到左谷蠡王的位置去。 左右谷蠡王,虽说称谓只差一个字,但在匈奴,却是有着不小的差别。若是以往有人对右谷蠡王说让他换个位置坐坐,他定会感恩戴德欣然接受。 可如今,匈奴左右贤王都已被洛阳军击败,右贤王不知身在何处,而左贤王却是只见大军折返,未见他本人。 原本对做上左右贤王之一还有着些许期待,听得刘辩如此一问,右谷蠡王顿时心内生起一片失落。 虽说心中失落,可他脸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当刘辩向他发问,他赶忙站了起来,向刘辩行了个匈奴礼说道:“一切但凭殿下吩咐!” “那你便做左谷蠡王吧!”抬起一只手臂,朝右谷蠡王虚按了两下手,待到右谷蠡王谢恩落座,刘辩环顾着帐内的匈奴贵族,向匈奴贵族们问道:“本王如此安排,众位以为如何?” 刘辩已是做了安置,匈奴贵族哪敢说不好,纷纷跪伏在地上,连声称好。 一个想要拍右谷蠡王马屁的匈奴贵族,跪伏在地上称了好之后,先是向右谷蠡王看了一眼,随后将身体趴伏着,向刘辩问道:“我匈奴左右贤王如今也是空缺,不知殿下如何安置?” “左右贤王空缺?”看着问话的匈奴贵族,刘辩撇了下嘴,露出一抹怪怪的笑容,向帐外喊道:“请左贤王入帐!” 随着刘辩一声吩咐,帐外立刻便传来了几声亲兵拖长了嗓门相继喊出的“请左贤王入帐!” 刘辩说出请左贤王,帐内的匈奴贵族一个个跪伏着,只当是他又安置了一个汉人来做匈奴的左贤王。 虽说匈奴贵族们心内十分不愿由汉人做他们的四王之一,可慑于洛阳军的军威,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只得保持沉默,不敢言语。 以为刘豹已经被刘辩诛杀了的右谷蠡王,听说即将有一位左贤王进帐,微微蹙起眉头,将脸扭向了帐帘。 帐帘掀开,当一个人走进帐内之时,右谷蠡王愣了一下,满脸不敢相信的大张着嘴巴。 走进王帐的不是别个,正是已经投效了刘辩的刘豹。 洛阳军进入王帐之前,刘豹并没有立即现身,而是一直在等待着刘辩的召唤。 如今的匈奴,虽说已是向洛阳军投降,刘辩却是晓得,匈奴之所以内乱,乃是有一部分人,懂得眼下匈奴无力与洛阳军抗衡,若要保存匈奴的根苗,唯一的办法便是依附刘辩。 在这种局势下,刘辩也很是清楚,匈奴右谷蠡王叛乱,将呼厨泉推下单于之位,拥立年幼的刘坚,为的便是要在刘辩的支持下只手遮天,掌控整个匈奴的大权。 对右谷蠡王心思洞若观火的刘辩,又怎会蠢到遂了他的心愿! “匈奴左贤王刘豹,叩见洛阳王!叩见大单于!”进入帐内,刘豹跨步走到离刘辩只有六七步远近的地方,半跪在地上,单手捂着心口,向刘辩行了个半跪礼。 跪伏在地上的匈奴贵族,听到刘豹的声音,一个个都愕然的抬起头,望向了诚心向刘辩跪拜的刘豹。 包括右谷蠡王在内,所有匈奴贵族都知道,早先刘豹曾抓到过洛阳王的王妃。在每一个匈奴贵族看来,刘豹若是落到洛阳军手中,即便不被车裂,也是会落个凌迟处死。 唯独没有人想过,刘豹竟然会活着出现在大单于王帐内,而且显然已经投效了洛阳王! “左贤王请起!”朝刘豹虚抬了一下手,待到刘豹起身,刘辩环顾着帐内的匈奴贵族,对他们说道:“左贤王已然回返,本王来此的路上,曾得到赵云将军书信,右贤王去卑已为赵将军所擒,眼下正往匈奴王庭而来!” 得知右贤王也是被洛阳军擒获,帐内的匈奴贵族们一个个都是面如死灰,心底对洛阳军的忌惮更多了几成。 两路匈奴大军,共计二十万人,仅仅只是数月,便被数万洛阳军攻破。自此洛阳军在匈奴人心中,便成了不可战胜的神话。 匈奴贵族们一个个跪伏在地上,甚至还有许多人由于惧怕,而浑身不住的哆嗦着。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匈奴贵族们,刘辩没再说话,而是低下头,逗弄着被他搂在怀里的刘坚。 小刘坚本来在玩着手中的木偶,下巴被刘辩用手指挑了挑,很乖巧的将脑袋依偎在了刘辩的胸前。 正逗弄着怀中的匈奴大单于玩耍,王帐外传来了一个龙骑卫的声音:“启禀殿下,赵云将军引领大军,押解匈奴右贤王,已然到达离王庭只有三十里处!” “传令赵云,要他快马加鞭,今晚之前务必赶到王帐!”得知赵云已经到了王庭附近,刘辩抬起头,向王帐外大声吩咐了一句。 待到报讯的龙骑卫在帐外应了,低头正与刘坚玩耍的刘辩,抬起一只手,朝帐内的匈奴贵族们摆了摆,很是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一句:“你等也都退下吧!” 得了刘辩这句话,帐内的匈奴贵族一个个如蒙大赦,连忙不住口的谢着,纷纷退出了大帐。 匈奴贵族们退下之后,洛阳军的将军们以及刘豹、右谷蠡王也相继告退,离开了大单于王帐。 “殿下!”大帐内众人都退了出去,唯有管青还留在帐中,望着最后一个离去的人从帐帘处钻出,管青扭头看向刘辩,向刘辩问道:“那刘豹不杀,青儿已是十分不解。方才殿下言下之意,还是不欲诛杀去卑,不知为何?” “不知青儿懂不懂制衡?”扭头看着管青,刘辩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对管青说道:“右谷蠡王于王庭之内发难,擒获呼厨泉,一是为了本王不将匈奴赶尽杀绝,二则是期望本王能扶持于他,匈奴自此便由他只手遮天。” 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刘辩,管青并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聆听着他解释之所以不将匈奴左右贤王赶尽杀绝的理由。 “本王留下匈奴左右贤王,此二人以往地位相当,在匈奴中原本就是相互制衡的所在。”看着管青,刘辩保持着脸上那淡淡的笑容,接着对管青说道:“擒获呼厨泉,那右谷蠡王功劳不小,让他做个左谷蠡王,也算得是对他有所褒赏。至于只手遮天,恐怕他要失望了!” 听了刘辩的一番分析,管青抱起双拳,望着刘辩说道:“殿下果真思虑周详,留下左右贤王,匈奴众王相互制衡,坚儿在此做大单于,殿下便不用太过记挂了。” “是啊!”点了点头,刘辩又伸出手指在怀中刘坚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随后便对管青说道:“匈奴王帐乃是大单于住所,我等若是留于此处,匈奴人如今被打的怕了,倒是不敢说些甚么,可将来或许会成为他们再次进军中原的借口。你且去问问昭姬,我等住处,可有安置妥当。” “青儿这便前去!”得了刘辩吩咐,管青站起身,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随后便扭头跨步走出了王帐。 管青离开大单于王帐之后,刘辩也将刘坚托付给了负责照料他的匈奴侍女,他自己则优哉游哉的走出了王帐,打算好生看看这曾经下达过进军中原指令的地方。 出了王庭,带着王柳、王榛和几个龙骑卫,没走多远,刘辩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伴随着那阵吵嚷声,他隐约还听到许多妇人、孩子的哭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听到前方传来的吵闹声,刘辩微微蹙了蹙眉头,向身后跟着的一名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得了命令的龙骑卫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传出吵嚷和哭喊声的地方跑了过去。 没过多会,前去探查情况的龙骑卫便折了回来,跑到刘辩身旁,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殿下,是一队匈奴兵,不知为何,押了百余人,正要拖去砍头,其间不乏妇人和孩童!” 第599章 包藏祸心 ()数十名匈奴兵士,押着百余名匈奴的妇孺老人,正朝着王庭边缘走。 缓慢行进时,那些匈奴兵不断的向被他们押着的匈奴人喝骂着什么,而被押解着的人们则放声哀嚎,情状好不凄惨。 由于他们哭的让人心烦意乱,不时的还会有一两个匈奴兵上前朝发出哭喊的人踹上两脚。 虽说刚被匈奴兵踹上两脚的匈奴人都会止住哭喊,不过片刻之后,被踹的匈奴人想到即将被砍下脑袋,不由的又会悲从心来,放声嚎啕起来。 一个匈奴妇人牵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那匈奴妇人虽是满脸惶恐和悲戚,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哀嚎个不停,只是一边走,一边向四下张望着。 趁着身旁的匈奴兵不注意,那女人突然拽着小女孩,拔腿跑出了队伍,径直冲向一排匈奴人的帐房。 可她还没冲出几步,迎面就蹿出了两个匈奴兵。 蹿出来的两个匈奴兵挡在那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前,其中一人抬脚朝那女人窝心踹了过去,另一个人则纵步上前,一把掐住小女孩,将小女孩高高举过头顶,眼见就要朝地上掼。 踹倒女人的匈奴人脚刚落地,便一把抽出了直刀,双手握着刀柄,将直刀高高举过头顶, 就在那匈奴人直刀将要劈落的那一刹,他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 直刀没有落下,被人一把抓住手腕的匈奴人心头顿时大怒,扭头就朝握着他手腕的人瞪了一眼。 可当他看清握住他手腕的人时,顿时吓的蔫了。 握住他手腕的不是别个,正在已经赶上来想看个究竟的刘辩。 一见是刘辩把他的手腕握住,双手攥着刀柄的匈奴人两腿一屈,“噗嗵”一声跪了下去,趴伏在地上,已是吓的浑身不住哆嗦。 刘辩攥住那匈奴人手腕的时候,两个跟在他身后的龙骑卫已经蹿了出去,从那举起小女孩的匈奴人手中夺下女孩。 其中一个龙骑卫在他的同伴把女孩夺下的同时,还厉声向那匈奴人喝了一句:“跪下!” 匈奴兵根本听不懂龙骑卫在说什么,可从语气中却能听出严厉,当那龙骑卫发出爆喝时,那匈奴兵也是两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这些匈奴兵押解着百多人朝王庭外围走的时候,王庭内的匈奴平民生怕惹祸上身,并没有多少人敢出来围观。 可刘辩突然插了一手,事态陡生变故,那些押着百余人要去砍头的匈奴兵纷纷跪在地上,却引得许多匈奴平民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远远的向刘辩等人这边望了过来。 人群越聚越多,押着囚犯的匈奴兵和被那些匈奴兵押着的匈奴人全都跪伏在地上,即将被拉去砍头的匈奴人还是不停的哭泣着,不过他们已是不敢再大声哀嚎,而是改为小声抽泣。 “怎了?”扭头看了一眼那些衣衫破烂,眼见就要被拖出去砍头的匈奴人,刘辩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向押解他们的匈奴兵问道:“他们犯了何罪?因何要拖去砍头?” 匈奴兵地位低下,并不像贵族那样学习过汉人的语言,刘辩虽是发了问,却并没有人应声。 “找个懂汉人话的过来。”见在场的数十个匈奴兵没人应声,刘辩晓得是因为他们听不懂汉话,于是便向身后的一个龙骑卫吩咐了一句。 “对自己人都这般残虐,这种人留他们作甚?”扭头看着先前那个差点把小女孩摔死的匈奴人,王柳微微蹙起眉头,手按在剑柄上,小声对刘辩说道:“末将便将他劈了,省得日后祸害别个。” “且待事情弄清再说。”听到王柳小声嘀咕的话,刘辩压低了声音,阻止了她动手杀人的打算,对她说道:“等到弄明白这些人为何要被拖出去砍头,再做计较!” 刘辩如此说了,王柳也不敢坚持,只是怒目瞪了那个刚才举起小女孩的匈奴人一眼。 虽说听不懂汉人的话,可那匈奴人却能感觉到王柳目光中流露出的森冷,跪伏在地上,浑身都在不住的打着哆嗦。 一名龙骑卫奉命找懂汉人语言的匈奴人去了,没过多会,带回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匈奴汉子。 跟在龙骑卫身后,那汉子一边走,浑身还一边在不由自主的哆嗦着,显然心底是十二分的害怕。 刚到刘辩近前,没等龙骑卫向刘辩介绍,那汉子就两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起身吧!”朝那汉子虚抬了一下手,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刘辩向他问道:“你懂汉人的话?” “懂!”依照刘辩的吩咐站了起来,汉子两条腿还在不住的打着抖,颤巍巍回了刘辩一句。 “问问他们,因何要将这些妇孺孩子和老人都拖去砍头?”抬手向跪在地上的匈奴兵一指,刘辩向那汉子吩咐了一句。 说话时,刘辩的语气是尽量和缓,那匈奴汉子心底的惧怕也稍稍退去了一些,依照刘辩的吩咐,用匈奴话向跪伏在地上的匈奴兵问了一句。 跪在地上的匈奴兵,从刘辩的神色中看出了冷厉和不满,一个个早吓的魂儿遨游天外,那汉子刚问出声,方才被刘辩抓住手腕的匈奴兵就浑身哆嗦着应了一句。 听完那匈奴兵所说的话,得了刘辩吩咐向匈奴兵询问原委的汉子躬着身子,手按胸口保持着向刘辩行匈奴礼的姿势,对刘辩说道:“他们说是奉了右谷蠡王的命令,要把右贤王和呼厨泉的家眷全部杀光……为大单于稳定王庭扫清障碍……” “赦免这些人!”微微拧着眉头,听完那汉子所说的话,刘辩摆了下手,扭头向身后的一名龙骑卫吩咐道:“立刻调拨一队兵士,将呼厨泉和去卑的家眷保护起来,任何人不得动他们分毫!” “这些匈奴兵怎办?”得了吩咐的龙骑卫应声离去,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柳向他小声追问了一句。 “让他们走吧!”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昂,此时却一个个犹如被爽打了的茄子般蔫头耷脑,连吭也不敢多吭一声的匈奴兵,刘辩向王柳等人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下令让人将呼厨泉和去卑的家眷保护了起来,刘辩领着王柳等人,向前走了没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先是停下脚步站了一下,随后对王柳等人说道:“随本王去拜会如今的左谷蠡王!” 王柳等人应了一声,其中一名龙骑卫先去向方才为刘辩做翻译的匈奴汉子询问了左谷蠡王的住处,随后将住处告诉了刘辩,众人跟在刘辩身后,径直找左谷蠡王去了。 从王帐回到住处,如今的匈奴左谷蠡王是满心的愤懑。刘豹返回,重做回左贤王,已是让他心内颇为不快,想起去卑一旦回来,右贤王的位置恐怕也是没了他的份,心内的不满更加浓郁。 陡然间,他想起了去卑和呼厨泉的家眷还在王庭被扣押着,若是杀了去卑的所有家眷,去卑恐怕是死也不会投降洛阳王。 想到这一层关系,左谷蠡王立刻便下令让人将呼厨泉和去卑的家眷全都拖出去斩首。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呼厨泉和去卑的家眷即将被拖出去砍掉脑袋的时候,刘辩却突然出现,并且将事情拦了下来。 坐在帐中,正与妻妾调笑,等待着去卑和呼厨泉家眷被悉数诛杀的消息,帐外传来了一名亲兵的声音:“洛阳王到!” 听到亲兵的喊声,左谷蠡王顿时明白过来,一准是刘辩晓得他下令将呼厨泉和去卑的家眷诛杀,特意前来质问。 不过他心底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期望着二人的家眷已经被杀。假若那样,刘辩来找他,也不过只是训斥他一顿,并不能扭转已经发生的事情。 “你们退下!”朝妻妾摆了摆手,将正与他调笑着的妻妾屏退,左谷蠡王站起身,跨步走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他就看到刘辩正领着王柳、王榛和几名龙骑卫朝他这边走来。 远远看见刘辩,左谷蠡王赶忙立于帐帘外,躬下身子,右手按在左心口上,向刘辩行了个匈奴礼。 待到刘辩走近,左谷蠡王才开口说道:“不知殿下来到,小王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只是闲来无事,在王庭中信步走走!”朝左谷蠡王微微一笑,刘辩语气很是和婉的对他说道:“推举大单于,使得匈奴与本王揠旗息兵,左谷蠡王可谓是劳苦功高!” 刘辩开口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让左谷蠡王愣住了。 听说刘辩来了,他是把什么样的情况都给想到了,甚至想到刘辩会暴跳如雷,指着他的鼻子一通狠骂。却偏偏没有想过,刘辩不仅没骂他,反倒像是话家常一样和他客套了起来。 “都是小王应该做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左谷蠡王应了一声,随后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入帐!” 对于左谷蠡王的邀请,刘辩并没有推辞,而是朝他点了下头,跨步走进帐内。 王柳、王榛姐妹自是跟着进入左谷蠡王的帐篷,那几名龙骑卫则立于帐外,手按剑柄,警觉的观望着四周。 第600章 即将班师 ()进入左谷蠡王的帐篷,刘辩先是站在帐帘处,环顾了一圈帐内的摆设。 王庭并非左谷蠡王的部落所在,这顶帐篷不过是左谷蠡王在王庭内暂且栖身的所在,它只是稍稍比寻常帐篷大了一点,帐内的摆设也很是简谱。 帐内首座摆放着一张矮桌,矮桌后面铺着一张虎皮。而帐篷四边的帐幔上,则挂着一些用野兽头颅制成的标本。 环顾了一圈帐篷内的摆设,刘辩微微一笑,扭头对跟进帐内的左谷蠡王说道:“如此多的野兽头颅和皮毛,可见左谷蠡王平日定是喜好狩猎。” 躬着身子,应了一声,左谷蠡王向刘辩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刘辩说道:“殿下请坐!” 跨步走到首座,刘辩在坐下之前,低头看着地上那张虎皮,向左谷蠡王问道:“这只猛虎,可是左谷蠡王所猎?” “正是!”向刘辩行了一礼,左谷蠡王虽说态度很是恭谨,语气中却带着些许自得的说道:“此虎乃是小王亲手击杀,只是觉着虎皮颇为耐看,因此才将皮留了下来。不想今日却是被殿下见了,还望殿下莫要见笑!” “嗯!”点了下头,刘辩盘腿坐在了那张虎皮上,两手按了按虎皮,对左谷蠡王说道:“往日里,本王坐着与将军们议事,临了都是两膝生疼,还是匈奴人的坐法舒服。屁股挨着地面,虽说大大咧咧不甚雅观,却是惬意的紧。尤其是坐在虎皮上,更是软软绒绒,很是舒服。” “匈奴人粗野惯了,不似中原人那般文雅!”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左谷蠡王很是恭谨的附和着应了一句。 双手按着屁股下面的虎皮,坐在上面颠了颠身子,刘辩表现出了对这张虎皮的极大兴趣。 “殿下!”见刘辩好似十分喜欢这张虎皮,左谷蠡王望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殿下欢喜,这张虎皮便献于殿下……” “这怎好意思……”左谷蠡王说出要将虎皮献于刘辩,刘辩脸上漾满了笑容,嘴上虽是说不好意思,却并没有开口回绝。 从刘辩的反应,左谷蠡王已是晓得他笑纳了这张虎皮,心内的紧张,也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刘辩收下了他的虎皮,便是与他的关系更近了一层,恐怕即使是想要责怪于他,也不太好说出口。 果然,刘辩得了这张虎皮,很是欣喜的又用手抚摸了一会虎毛,这才抬起头向左谷蠡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很是和婉的说道:“左谷蠡王还站着作甚,快快请坐!” 向刘辩谢了一句,左谷蠡王朝后退了两步,在侧旁坐了。 他刚坐下,刘辩就将身子稍稍前倾,一只手按在面前的矮桌上,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左谷蠡王可否晓得,本王来寻你,究竟所为何事?” 刘辩这么一说,左谷蠡王心内顿时了然,真正的主题来了。 不过已经将虎皮送了出去,他便没有方才那般忐忑,微微欠着身子,向刘辩说道:“殿下来寻小王,定是有事吩咐,小王并不晓得究竟何事。” “左谷蠡王可是险些惹下杀身大祸!”见左谷蠡王揣着明白装糊涂,刘辩嘴角微微撇了撇,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对他说道:“方才本王来此之前,见有兵士拖着一群人要去斩首,询问之下,才晓得是左谷蠡王安排诛杀呼厨泉和去卑亲眷。” 当刘辩说出在路上遇见了兵士要诛杀呼厨泉和去卑亲眷时,左谷蠡王愣了一下,心头不免生起一阵失落。 既然恰好被刘辩撞上,恐怕那些人便不会被顺利的拖去斩首。 刚才刘辩欣然接受虎皮时,左谷蠡王心底对刘辩不免多了一两分的轻视,可他却晓得,刘辩并不是蠢到连轻重都分不清的汉室贵胄,遇见那样的事情,断然不会让它按照左谷蠡王预想的结果发展下去。 “殿下恕罪!”心底失落,可左谷蠡王却不敢在刘辩的面前表露出来,连忙起身走到迎面对着刘辩的地方,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小王只是想到,那呼厨泉和去卑,对中原犯下滔天大罪,理当满门诛杀,因此才擅作主张。” “本王晓得!”刘辩拖长了声音,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笑容,向左谷蠡王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本王并非责怪左谷蠡王,只是左谷蠡王可曾想过,呼厨泉倒也罢了,将他杀了,恐怕暂且无人敢说甚么。但那去卑,乃是匈奴右贤王,所属部落实力不俗。将来若他们找左谷蠡王寻仇,即便最终能够剿灭,匈奴可是又要有上一场腥风血雨!而且左谷蠡王与去卑部落厮杀之时,谁又能保证,背后没有其他人使坏?” 被刘辩这么一点,左谷蠡王顿时愣了一下,大脑飞快的旋转着,心内不免懊恼,着实是把事情做的差了。 要杀呼厨泉和去卑的亲眷,也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去做,至少要做的让人不晓得是他干的才成。 想明白了这一点,左谷蠡王趴伏着身子,诚惶诚恐的对刘辩说道:“殿下一言,点醒梦中之人。在小王心中,殿下就犹如草原上高升的太阳,无时不在指引着小王。小王知错!” “也没甚大不了!”朝左谷蠡王摆了摆手,刘辩站起身,对他说道:“此事本王已然拦下,回头左谷蠡王可将领那些兵士抓人的头领擒住,杀一俩人,就说是头领擅作主张,此事当可过去!” “多谢殿下提点!”跪伏在地上,听完了刘辩的一番话,左谷蠡王后脊梁上都在后怕的冒着冷汗,连忙向刘辩谢了一声。 “你是本王看中的人,本王自会帮你!”朝左谷蠡王虚抬了一下手,刘辩跨步朝着帐外走出,到了帐帘处,王柳刚把帐帘掀开,他就回头给左谷蠡王丢下这么句话。 刘辩这句话,在左谷蠡王听来,无疑是意味深长。他连忙站起身,保持着向刘辩行匈奴礼的姿势,恭送刘辩走出帐篷。 待到刘辩领着王柳、王榛出了帐篷,帐内的左谷蠡王向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将虎皮为殿下包上!” 离开了左谷蠡王的帐篷,王柳扭头朝后面一名龙骑卫捧着的虎皮看了一眼,向走在前面的刘辩说道:“末将本以为殿下会训斥那左谷蠡王,没想到殿下不仅没有训斥,反倒给了诸多点拨,而且还收了他的虎皮。” “那是点拨吗?”听了王柳说出的话,刘辩微微一笑,扭头看着她,向她问道:“莫非你不晓得本王因何收下这张虎皮?” 跟着刘辩一边向前走,王柳一边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了一片茫然。 与王柳并肩走着的王榛,虽是没有开口询问,却也没想明白刘辩刚才说那些话的深意,同样看着刘辩,期待着他说出原委。 “人与人之间,有时只须一份礼物,便可拉近距离!”一边向前走,刘辩一边望着前方,对二人说道:“若是本王不收这张虎皮,与左谷蠡王之间便是始终有着一层隔阂,即便把话说开,他心底也是不信。可收了这张虎皮,他自此便会以本王心腹自居,方才的警告反倒成了点拨!你二人可懂?” 刘辩的一番话,把王柳和王榛说的一愣。 王柳思维相对简单些,王榛却是冰雪聪明,可在这件事上,她也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收下虎皮,为何便会像刘辩说的那样,成为让左谷蠡王以刘辩心腹自居的关键。 “王柳!”向前缓步走着,刘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向跟在身后的王柳问了一句:“近来身子骨可好?” 打小就疾病缠身的王柳,本是对能够多活几日并不抱有希望,不过在洛阳时,华佗为她开出了几副药剂,又帮她做了数次针灸,如今倒是感觉不像过去那样经常胸闷了。 听得刘辩问起她的身子可好,王柳赶忙应道:“承蒙殿下挂念,华佗先生乃是当世神医,末将近日常吃先生开出的药剂,于洛阳之时,又有先生亲自施以针石,如今已是好了许多。” “待子龙来到王庭,本王再将一些事情安排妥当,大军便可返回洛阳了!”停下脚步,仰脸望着湛蓝的天空,刘辩嘴角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对跟在身后的王柳说道:“届时再让华佗先生悉心调理,想来用不多久,即便难以根治,也可将病根压住。” “多谢殿下!”听着刘辩说的这些满满都是关切的话,王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连忙抱拳躬身,朝着刘辩的后背行了一礼。 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如同羊毛般雪白的云朵。 云朵点缀着的天空,就犹如被水洗过一般清亮纯净。蓝的是那么晃眼,蓝的是那么令人心醉神往。 河套地区如今已然平定,匈奴人也已是被洛阳军彻底打服。虽然结果与早先预想要将匈奴整个赶出河套平原完全不同,刘辩却是晓得,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至少在洛阳军衰落或匈奴出现一代英武单于之前,匈奴人绝不会再对中原有半点觊觎之心。 第601章 卖东西得有手段 ()洛阳城内的街市上,到处是来来往往走动着的人群。 男男女女在街市上往来穿行,各自忙着营生。小贩站在街道两侧,吆喝叫卖着他们摊上摆着的货品;商铺更是家家大敞着门户,几乎每家铺子里都有一些客人流连往来,生意再不济的铺子,也是有着一两拨客人。 征讨匈奴的洛阳军已经返回,在这场战争中失去儿子、丈夫的军属,都得到了十分丰厚的抚恤。 丧失亲人的痛苦,并没有让这些军属****下去。洛阳军给予他们的不仅只是足以他们全家生活一辈子的抚恤,地方官员对这些军属也是给了尤其多的照料。 刘辩掌管洛阳军,洛阳军有个成文的规定,决不能让战死或者于战场上致残的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他们的子女将会由所生活的地区特意关照,自官兵战死或重伤的那一刻起,子女所有衣衫、口粮均由官府供给。父母及尚未改嫁的配偶,也享受同等待遇。 如此一来,洛阳军的将士们在沙场上杀敌,便少了许多后顾之忧。许多人冲锋陷阵,全然不顾性命。 正是因为有着完整的军属照应制度,洛阳军的战力,才会比任何诸侯兵马的战力更为强悍。 匈奴平定,中原再度恢复了宁静。洛阳的百姓在欢腾庆祝之后,也渐渐的恢复了宁静的生活。 洛阳王王府后园内,已经返回洛阳十多日的刘辩,斜倚在一张他专程找工匠打造的竹制躺椅上,悠哉悠哉的闭目养神。 中原人,坐的时候向来都是采取跪姿,椅子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物事。就连西北的羌人,也不过只是坐在矮小的方凳上,从来没想过竟会有这种带着宽大靠背,能躺能坐的舒适物事。 这张椅子,是刘辩回到洛阳,闲极无聊,画了图纸找寻竹匠打造而成。由于工匠对制作椅子的工序完全不懂,整个制造椅子的过程,都是刘辩全程监工。 造出了椅子,刘辩突发奇想,若是将椅子交由官商去卖,或许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启禀殿下!”正躺在椅子上,享受着从身旁掠过的丝丝凉风,借着凉风驱除夏日的燥热,一名王府卫士飞快的跑到刘辩近前,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徐军师求见!” 听说徐庶求见,刘辩一骨碌爬了起来,对那卫士说道:“快快有请!” 卫士应了一声,退后两步,接着转过身飞快的跑了。 没过多会,已经在椅子上坐了起来的刘辩就看到徐庶正快步朝他走过来。 远远看见徐庶,刘辩站了起来,趿着鞋子待到徐庶到了近前,才向徐庶问道:“军师何事,如此匆忙?” “殿下!”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徐庶看了一看刘辩刚才坐着的那张椅子,对他说道:“臣下前来,是有两件要紧事!” “军师但说!”朝徐庶做了个请的手势,刘辩又重新坐回了那张舒适无比的椅子上。 刘辩刚刚坐下,一名卫士便为徐庶搬来了另一张和刘辩坐着的椅子一模一样的椅子。 低头看着摆在身后的椅子,徐庶有些为难的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殿下,臣下还是站着说吧。” “坐下说!”见徐庶不愿落座,刘辩朝他摊了下手,对他说道:“军师也来试试这逍遥椅,哎呀,可比膝盖着地坐着舒服多了!” 说着话,刘辩的脸上还浮现出一片满足的表情。 刘辩要他坐下说话,徐庶也不好总是推辞,便学着刘辩的样,在那椅子上坐了。 从来没有坐过椅子,屁股挨在椅子上,徐庶总觉着浑身不自在,心内总感到坐在椅子上怎么都与礼数不合。 “军师躺下试试!”身子向后靠了靠,仰躺在椅子上,刘辩朝徐庶摆了摆手,对徐庶说道:“躺下试试可爽快!” 刘辩提出的要求,着实是让徐庶感到有些为难,可他又不好违拗刘辩的意思,只得学着刘辩的样,仰躺了下去。 “咦?”刚刚躺下,徐庶就很是诧异的咦了一声,按着椅子的扶手,撑着坐了起来,眼睛圆圆的睁着,对刘辩说道:“殿下,这椅子躺着着实是爽利的紧。” “才知道啊!”听到徐庶说的话,刘辩也坐了起来,满脸笑容的对徐庶说道:“若是躺着不爽利,本王又怎会花心思让工匠去做,又怎会要工匠成批赶制,交由官商前去贩卖。” “殿下……”刘辩的话才说完,徐庶就抱拳对他说道:“臣下前来,正是要告知殿下。工匠所做十张椅子,无一售出……” “呃!”得知椅子一张都没卖出去,刘辩愣了愣,眨巴了两下眼睛,嘴里咕哝着说了句:“莫非这些人都不晓得躺在椅子上是多舒坦?” “想是并非如此!”看着刘辩,徐庶接着说道:“方才若非殿下坚持,臣下也是不肯坐这椅子……” “这就是接受的问题!”不等徐庶把话说完,刘辩就一手捏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想了一会,才对徐庶说道:“第一批十张椅子,全都拖到市集最为繁华的所在。再找几个兵士,让他们换上丝绸衣衫,假扮外来客商,试坐椅子。然后让其中一人高价买下一张……” 听着刘辩说的这些话,徐庶先是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脸上漾起笑容,一拍大腿,对刘辩赞道:“殿下果真智虑远达,臣下这便安排人去办!” 说着话,徐庶已经坐了起来,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便打算离开。 “军师且慢!”徐庶刚刚抬脚,刘辩就喊住了他,向他问道:“方才军师所言,尚有另一件事,不晓得是何事?” “哦!”刘辩问起另一件事,刚才还满面喜色的徐庶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向刘辩说道:“吕温候近日连连遣人送信,问何时要他们返回洛阳。” “也该回来了!”听说吕布连连遣人送信,刘辩嘴角微微牵了牵,对徐庶说道:“令人传召吕布班师。” “诺!臣下这便去办!”抱拳躬身,再次向刘辩行了一礼,徐庶告了个退,转身跨步离去。 看着徐庶的背影,刘辩眼帘低垂了一下,不过旋即他又坦然了下来,仰躺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果然还是这样躺着舒服!” 徐庶离开洛阳王府后不久,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抬着十张与刘辩躺着的那张竹椅一模一样的椅子,在一个官商的引领下,来到了洛阳城最为繁华的街市。 街市上人来人往,男男女女人头攒动,看到这队人抬着十多张造型古怪的物事,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朝这支人数并不是很多的队伍张望。 到了市集中心,那官商返过身,抬起两只手臂,朝身后的队伍虚按了两下。 见官商虚按手臂,队伍停了下来,抬着椅子的汉子们小心翼翼的将那十张椅子在街市正中一字排开。 “父老乡亲们,过路商客们,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哦!”待到汉子们把椅子摆好,那官商扯开嗓门吆喝了起来:“今日在下抬了几张我们英明神武的洛阳王亲自监工打造的逍遥椅,来个乡亲父老们看上一看。只求大伙儿坐上一坐,不求掏出铜钱将它们买回家去。” 官商刚开口吆喝,就把洛阳王的名头给喊了出来。 许多围观的百姓见摆在路中间的物事古怪,本不想在此逗留太久,可听到官商喊出是洛阳王亲自监工制造,又都停下了即将离去的脚步,想看看这官商要做些什么。 虽说官商吆喝的是椅子不卖,只是让大家伙试着坐上一坐,习惯了跪坐的人们,却还是没人上前,只是簇拥在一处,伸头望着那十张椅子,等待胆子大的人上前尝试。 “我来坐坐!”就在众人伸头望着那十张椅子,等着有人上前试坐时,人群里传出了一个汉子的声音。 循着声音,众人朝说话的汉子望了过去。 只见那汉子微黑的面庞,身上穿着一袭天蓝色的丝绸深衣,口音也并非洛阳本地人,倒像是有几分南方口音,一眼便能看出,他大概应是从南方来到洛阳经商的行商。 分开人群,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那汉子到了官商面前,抱拳朝官商拱了拱,随后抬手指着一张椅子,向官商问道:“这物事叫甚么?要如何去坐?” “洛阳王殿下给此物取名为逍遥椅,可躺可坐,尤其夏日,在庭院中摆上一张,习习凉风吹着,着实惬意的紧!”抱拳给那汉子回了一礼,官商也指着其中一张椅子,简单做了番介绍,随后向那汉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阁下不妨试上一试!” “嗯!”朝官商点了下头,那汉子对官商说道:“某相信洛阳王,既是洛阳王殿下亲自监工打造,某便坐上一坐,又能何妨?” 说着话,汉子跨步朝椅子走了过去,到了其中一张椅子前面,他扭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官商,眉头微微拧了起来,面色也稍稍有些不善的说道:“不过某有句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甚么逍遥椅坐着不爽利,某可是要将你所有的逍遥椅都给砸了!” 第602章 有些事身份挡不住 背靠躺椅,翘着二郎腿,躺在湖边,享受着从湖面上掠过的凉风带来的丝丝凉意。 起先刘辩躺着的地方,只是王府后园的凉亭,后来他突发奇想,在这夏日之中,若是将椅子摆在湖边,吹着潮湿的湖风,会不会更加惬意?于是便让卫士将椅子搬到了湖边。 碧波粼粼的湖面上,不时的跃起一条鱼儿。由于距离甚远,刘辩也不清楚跃出湖面的是什么鱼儿。 不过从鱼儿喜欢跳上水面的特性来看,应该是一条鲤鱼没错。 “殿下!”就在刘辩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湖风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嗓音。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刘辩扭过头,朝后看了一眼。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这几日几乎每天都会来王府的貂蝉。 领着两名侍女,貂蝉聘聘婷婷的朝刘辩走了过来。 她身上依然穿着那如同火焰一般亮丽的大红罗裙,罗裙的裙摆宽大,长长的拖在身后,更是给她增添了几许贵气。 湖风轻拂,吹在貂蝉的身上,轻轻撩动着她那身丝绸长裙,将长裙领口也撩的左右摇晃。 长裙的领口本就偏低,再加上风儿不老实的撩拨,貂蝉那双饱满馥郁的双峰若隐若现,更是要比完全袒护还多了几分妖娆。 “安阳公主!”见貂蝉朝他走了过来,刘辩坐起身,朝貂蝉微微一笑,向她问道:“今日为何未与昭姬研习琴艺?” “方才从蔡王妃那里出来!”微微欠身,向刘辩福了一福,貂蝉嘴角稍稍上牵,唇儿如同新月般弯着,露出甜美的笑容,轻声对刘辩说道:“正欲回府,得知殿下在湖边,便来与殿下说说话儿。” “本王已然下诏,让温候班师!”坐在椅子上,刘辩先是向貂蝉提及了一句吕布,随后扭头朝身后喊了一声:“给安阳公主看坐。” 两名随身卫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没过多会,也搬了张如刘辩身下那张椅子一样的椅子,摆放在湖边。 朝那张摆放在湖边的椅子看了一眼,貂蝉并未推辞,而是缓步走到椅子旁,学着刘辩的样儿,体态轻盈的坐了下去。 离湖边越近,风儿月是吹的肆无忌惮。 在椅子上坐了,貂蝉并没有将视线转到刘辩身上,而是凝望着眼前一片碧波的湖面。 得知吕布即将班师返回洛阳,从貂蝉心底生起一丝困惑,她不晓得是不是该期盼吕布返回洛阳。 一旦吕布回到洛阳,她早就想对吕布说的那些话,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湖风撩动着貂蝉那如同乌墨般的秀发,将她的发绦撩起,随后又再次抛下。 乌墨般的情丝,在风的撩拨下轻轻抽打着貂蝉那如同白玉般细腻的脸颊,使得她浑身都透着一股萧瑟的柔美。 罗裙的衣领,并未遮住貂蝉那白皙的颈子,在衣领遮掩下,若隐若现的颈子,散发着一股馥郁的芬芳,越发使得人看上一眼,就想要上前轻轻将她的衣领掀开,探查一番内里的究竟。 由于貂蝉没有面朝着刘辩,刘辩并未看到她表情里带着的那抹纠葛,更没发现,望着湖面的时候,貂蝉的脸上甚至掠过了一丝困惑。 扭头看着貂蝉在椅子上坐下,刘辩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对貂蝉说道:“自从这逍遥椅做得,本王让元直等人去坐,他们一个个都是各种推脱,倒是不如安阳公主来的大气。” “丈夫们顾忌礼仪,自是不肯落座!”听得刘辩说话,貂蝉回头朝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倒是如本公主这般,只是个女儿身,便不用考究太多。” 貂蝉口中的丈夫,并不是后世女人称配偶的那种解释,而是汉末女子对男人尊称的一种。 已经来到汉末数年的刘辩,自是晓得这种称谓的区别。听得貂蝉说出这样一番将男人脾性剖析到淋漓尽致的话来,心底不由对貂蝉的见地多了几分欣赏。 “殿下如何想起要做这逍遥椅?”坐在椅子上,貂蝉面带甜美的笑容,美眸凝视着刘辩,柔声对他说道:“这逍遥椅坐着,着实是舒服了许多。” “不妨躺下试试。”回了貂蝉一个笑容,刘辩双手枕在脑后,仰面躺下,深深的吸了口湖边带着潮湿的气息,舒服的长吁了口气,对貂蝉说道:“这样躺着,要比坐着更加舒服。” 刘辩的话音才落,就听得一旁貂蝉发出了“噗嗤”一声轻笑。 听得貂蝉发笑,刘辩扭过头,满脸困惑的看着她问道:“安阳公主因何发笑?” 貂蝉放下掩在檀口上的小手,眼睛笑的弯成了一弯月牙儿,话语中带着些许嗔恼的对刘辩说道:“殿下怎生这样?本公主虽是已然嫁人,却终究是个女儿家。若在着光天化日之下,仰面躺着,又成何体统?” 被貂蝉嗔了一句,刘辩愣了愣,这才想起汉末时期的贵族女子,虽说对男女之事大多也并不是十分介意,却不会像平民女子那样穿着很随意,便在街市上来回走动。至于在露天地里四仰八叉的躺着,更是不太可能。 “呃!”心知话说的差了,刘辩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并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仰躺在躺椅上,视线又投向了湛蓝的天空。 “殿下征讨匈奴,历经数月!”望向闪烁着粼粼碧波的湖面,貂蝉嘴角带着一抹甜美的笑意,犹如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本公主听闻,蔡王妃曾为匈奴左贤王擒获,殿下只领得八人,便潜入十万匈奴军之中,将蔡王妃从匈奴人手中救出,不晓得可是确有此事?” “有!”貂蝉问及刘辩带着王柳等人潜入匈奴军营的事情,刘辩想也没想,就应声说道:“昭姬乃是本王的妻子,本王又如何肯让她陷入匈奴之手!” “本公主并非殿下妻子,殿下当日却也是以身犯险,将本公主从董卓之手救出。”让刘辩没想到的是,貂蝉并没有在蔡琰被擒的那件事上太过纠结,反倒是将话头引到了当日在长安城内的事上。 听着貂蝉说的话,刘辩再次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貂蝉解释,难道要告诉貂蝉,当日他只是一时冲动,不过是想让利用貂蝉的愧疚心情稍稍好受一些,而且还有邓展先行出手,才去救了她? 刘辩又沉默了,貂蝉轻叹了一声,欠起身子站了起来,向刘辩福了一福,对刘辩说道:“殿下一旦遇见女子受苦,便会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悯。本公主这些日子思量许久,终是想通了这些。只是殿下定要晓得,一旦对女子出手相助,有些青睐却是殿下以洛阳王的身份难以阻挡的。” 说完这番话,貂蝉向刘辩甜甜一笑,柔声说道:“本公主告退,不叨扰殿下品鉴湖光。” 貂蝉的一番话,直把刘辩给说的坐在那里愣了好半天。 直到貂蝉引领两名侍女走的远了,刘辩还凝望着她的背影在默默发呆。 此时的长安街道上,那一排由官商抬到街市上的逍遥椅中,并排躺着十个身穿锦缎华服的汉子。 那十个汉子一个个面带陶醉,舒服的享受着躺在椅子上的感觉。 “好!”最先决定试坐椅子的汉子,在坐了好一会椅子之后,赞了一声,从椅子上坐起,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带椅子来到街市的官商,向那官商问道:“这逍遥椅多少钱一张?” “阁下莫非忘记,早先在下已然说过,逍遥椅只容乡邻试坐,却不是拿出来货卖的。”官商的回答,让围观的人们很是诧异,人们还以为官商将这些椅子带到街市上,为的就是货卖,却没想到,那官商竟是一口回绝了华服汉子要买的请求。 “一吊钱!”官商的话刚说完,那华服汉子就竖起一根手指,向那官商报出了他愿出的价格。 若是在两千年后,街市上有这么两个人在演着强买不卖的戏,围观的人群或许还有些许的理智。 可在民智尚未完全开化,市场相对淳朴的汉末,这一幕却是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警惕。 那汉子说出一吊钱,官商面带微笑,对他说道:“着实是不卖的……” “两吊!”官商的话刚出口,那汉子就竖起了两根手指,再次报出了个数字。 官商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比先前要灿烂了一些。 “五吊!”见官商没有反应,那汉子皱了皱眉头,又多竖起了三根手指,把价格太高了一倍还多。 这个价格显然已是让官商有些心动。可官商在略微迟疑之后,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那汉子说道:“着实是不能卖的……” “十吊,不能再多了!”这一次,汉子是将两只手全都张开,向那官商说道:“如此价格,想必可卖了……” “好吧!”官商很的纠葛的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对那汉子说道:“阁下既是喜欢,某今日便担下干系,卖一张于阁下。 那汉子要花十吊钱买一张椅子,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十吊钱,对于贵胄和商贾来说,或许真的算不上什么,可对于寻常百姓人家来说,即便他们如今日子已经过的不错,却也是他们全家人一整年的收入。 第603章 找到一个好去处 吵嚷着十吊钱买张椅子的行商,终于成功的买到了一张逍遥椅,欢天喜地的让随从抬着,挤开人群,一路哼着不知从哪学来的歌儿,悠哉悠哉的走了。 见有人买走了一张椅子,另一个躺在逍遥椅上的外地行商坐了起来,向那带椅子来到街市上的官商说道:“这张逍遥椅某也要了,十吊钱,不讨价!” 那外地行商说出要买逍遥椅,立刻便有另外几个人也出言收购。 带人抬着椅子出来的官商,听得众人都抢着要买椅子,脸上表情并没有欣喜,反倒是一副谁要扒他家房子似得纠结。 或许商人本来就是以利益为重,虽说满面纠结,那官商最终还是没能抗拒铜钱的****,把十张逍遥椅全都卖了出去,带着用椅子换来的一百吊钱,在一群随行汉子的簇拥下,面如土色的离开了街市。 买了椅子的,如同得了大便宜,一个个欢天喜地的让奴仆把椅子抬回他们的下处。而那些没有买到椅子的富人,则是个个垂头丧气,后悔为何就没大气一把,偏偏在付钱时迟疑了,让别人得去了好彩头。 官商卖椅子,赚了一百吊钱的事情,很快便成了洛阳城内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洛阳王亲自监工的椅子,也成了许多人想要尝试着坐上一坐的奢侈品。 寻常百姓谈论椅子,一个个只能嗟怨收入太少,像逍遥椅那种奢侈的物事,他们想买也是买不起。 富人、商贾提到逍遥椅,则都是心内暗暗叹息没有赶上那好事,竟是连如此能够炫耀富贵的物事,也没能抢到手。 街头上热议着逍遥椅如何高档、华贵的时候,洛阳王府内,刘辩听了徐庶的回报,晓得只是用了几个托,就卖出去了九张椅子,已是笑的前仰后合。 “本王说的不差吧!”捂着肚子笑了好半天,刘辩一边摆着手,一边对徐庶说道:“只要别个试坐一下逍遥椅,晓得坐着舒服,定然是能卖掉。这种椅子,论人工和材质,顶多不过十个铜钱,却能卖出十吊钱来。如此数百上千倍的利润,若是不做这生意,除非我等傻了!” “臣下这便吩咐工匠,加紧赶制,造出百张千张出来!”粗略算了一下效益,徐庶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对刘辩说道:“若是悉数卖出,又是一笔不菲的收益。” “不可!”徐庶刚说出要批量制造逍遥椅,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逍遥椅乃是奢侈物件,若是造的多了,反倒不值了那价!” “殿下的意思是……?”刘辩这么一说,徐庶也明白过来,物以稀为贵,若是满街都是逍遥椅,谁都能有上一张,那确实是卖不上甚么价来。 “嗯……”躺在椅子上,刘辩沉吟了片刻,抬起一只手,一边虚点着一边对徐庶说道:“这样,军师吩咐下去,逍遥椅每月只造十张,十张售罄,便只有等到次月。对外只说工艺繁琐,着实造不出来。” “如此甚好!”听得刘辩这么一说,徐庶虽是应了一声,心内却是生起了一个念头。 这位洛阳王,摆明了就是个奸商。逍遥椅这种物事,明明只要工匠赶制,一天便能造出十张,他却偏偏让工匠慢慢造,还对外宣称甚么工艺繁琐。 “军师还得做件事情!”躺在逍遥椅上的刘辩,在徐庶应了一声之后,闭起眼睛沉吟了片刻,接着对徐庶说道:“告知今日售椅子的官商,他做的很好。此事断然不可说出去,还有,就是让他明日一早,走在街上时装作被打了板子,对人就说是将椅子卖完,原本留给将军们的,也是被他卖了,因此才打他……” 听了刘辩的这番话,徐庶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圆。 向来智虑过人的他,在这件事上竟是完全的思维不够用了。 眼下城内虽是对逍遥椅议论颇热,可很多人却还都在观望着,甚至还有一些相对聪明的人认为买了逍遥椅的只是一时被官商骗了。 若是让官商出门,动辄跟人说他因把给将军们的椅子全都卖了,挨了板子,恐怕这逍遥椅在寻常百姓和商贾的眼中,便是有着别一番风味,身价立时又会暴涨。 刘辩重视商贾,但商贾却不可能像官员和将军们一样有着极高的地位。他们有的不过是财富而已。 人若有了钱,便会对权利产生****。可在刘辩的管理之下,他麾下的官员和将军,却是不可能用钱能够买到的。 想要彰显身份,与真正的贵人拉近距离,商贾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家内的摆设上,刻意学着官员或将军的府宅。在这种环境下应运而生的逍遥椅,无疑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刘辩和徐庶为逍遥椅的销路做着谋划,下面自是少不得有些人去具体操办。 操办这些事情的,当然不能是官军和城内官员,只能由那些承载着河南、河东与弘农三地经济命脉的官商去做。 商议妥当完全打开市场的策略,得了刘辩的具体指示,徐庶片刻也不耽搁,立刻便命人前去嘉奖那卖掉了九张逍遥椅的官商。 在街市上卖掉九张逍遥椅的官商,得了徐庶的嘉奖,心内自是难以名状的激动和自豪。 可想到嘉奖最后徐庶附带提出的那个要求,他又犯了难。 装做挨打,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可装的毕竟不是真的,一旦被人发现,货卖逍遥椅的事情,立时便会成为一场骗局。 送走了徐庶派来嘉奖他的人,官商将房门紧紧闭上,来回的踱着步子,从下午一直思量到傍晚,才咬了咬牙,狠狠心,向屋外喊道:“来人,给某取跟粗棍子来!” 官商下了吩咐后不久,在他的宅院内,便传出了一声声如同杀猪般的惨嚎。 平定了匈奴,并且得到匈奴臣服,几乎是彻底将北方稳定了的刘辩,回到洛阳后,日子过的一直都是十分惬意。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闲适过。 送走了前来议事的徐庶,刘辩躺在湖边的逍遥椅上,不知不觉的竟是睡了过去。 待到他睁开眼时,湖面上闪烁的银色波光已经泛起了橙红,夕阳也已落到了天边,眼见又是一个夜晚即将来临。 “殿下!”坐起身,望着闪耀着橙色波光的湖面,刘辩正呼吸着带有潮湿气息的空气,享受着难得的闲适,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甜美中颇带着几分俏皮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刘辩晓得,是匈奴居次柳奴来到了他的身后。 “居次今日又到哪里玩耍去了?”没有回头,望着闪烁橘光的的湖面,刘辩故作威严的向正朝他走来的柳奴问了一句。 被刘辩这么一问,柳奴立刻便嘟起了嘴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殿下这是怎的?莫非本居次在殿下心中,只是个会玩耍的孩儿?” “人都没嫁,怎生不是个孩儿?”刘辩扭过头,朝柳奴微微一笑,对她说道:“待到将来,本王将你送回河套与右贤王成婚,你便不再是个孩儿。” “殿下这是讨嫌柳奴了。”让刘辩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出要把柳奴送回河套与去卑成婚,柳奴就嘟着小嘴,眼圈儿也泛起了红,对刘辩说道:“我不要嫁给去卑,若是要嫁,也要嫁给殿下这样的男人!” 柳奴虽是年幼,却保持着匈奴女子的豪放,完全不像中原女子那样,多少还带着些许的内敛。 待到柳奴毫不掩饰的说出要嫁给刘辩,刘辩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向柳奴问道:“方才本王问居次,今日又到何处玩耍,居次为何不答?” 见刘辩将话题岔了开来,晓得这个话题也不便继续深讨下去,柳奴倒是顺着刘辩的话找了个台阶,小嘴一撅,走到刘辩身旁,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对他说道:“殿下,本居次今日寻到一处好所在,明日殿下陪我去玩玩,好也不好?” “又出王府了?”柳奴说是寻到了处好所在,刘辩立刻就联想到她出了王府,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的说道:“洛阳虽是安稳,却也保不齐暗中有些坏人,居次整日离开王府玩耍,万一出了甚事,本王如何向匈奴人交代?” “打了人家,还把昔日的匈奴大单于也给擒到了洛阳软禁起来,殿下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身为匈奴居次,对刘辩讨伐匈奴腹诽最多的自然是柳奴,听得刘辩说他没法向匈奴交代,柳奴撇了撇嘴,白了刘辩一眼,没甚好气的说道:“眼下就算殿下去将匈奴王庭拆了,恐怕整个河套,也是无人敢吭上半声,这会倒说起无法向匈奴人交代了。” 南征北讨、杀人无算,刘辩如今身上已是染满了征伐之气,就连唐姬等人与他在一处,说话都是颇为小心翼翼。 唯独这柳奴,生为匈奴居次,反倒对他这个大汉的洛阳王并不是十分惧怕,只有他发火时,才会消停一些。 也正是因此,刘辩如今倒是喜欢没事和柳奴说说话儿,只有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刘辩才能找到以往作为普通人时的那种轻松感。 第604章 诡异的小院 离洛阳城重建,已是有了许多日子。如今的洛阳城,虽说不一定比得上当日气派宏伟,可城内的繁荣景象,却是丝毫不输于过去作为大汉都城的洛阳。 柳奴不晓得从谁那里学到了个古怪的法子,她竟是建议刘辩在出门时,用麻布将脸缠裹起来,就像是脸上有伤一般,如此一来便不会被人轻易认出。 原本刘辩是打算拒绝柳奴的提议,可想想若是照着她说的那样做,便不用吆五喝六的大搞排场出门,能够多看看市井风光,倒也相宜,最终还是应允了柳奴的提议。 可是临到出门刘辩才晓得他做了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大热的夏天,脑袋上缠着厚厚的麻布,刘辩只觉着满脑袋大汗淋漓,裹在头上的麻布,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与刘辩一同上了街市的,还有王柳、王榛姐妹二人。 姐妹二人在洛阳城内,极少公开与刘辩一同露面,是以很少有人能够认出她们。 王柳、王榛如同平日一般,是一身男儿装扮。 走在刘辩和柳奴身后左侧方的王柳,穿着一袭雪白深衣,高高挽着发髻,腰间悬着她那柄已不晓得诛杀了多少性命的长剑。 白衣飘飘胜雪,给王柳平添了几分风流少年的飘逸,一路上惹得不少民家女子回头向她张望。 跟在刘辩和柳奴右侧的王榛,则是与王柳相反。大热的夏天,她穿着的竟是一身乌墨般的深衣。 墨色的深衣厚重且吸热,与王榛那张极少露出笑容的脸,恰好是相映成趣。虽说她装扮成男子,其俊俏也是不输王柳,可路上遇见的少女,见到她的时候难免都会浑身激灵灵的打个哆嗦,远远的绕开一些。 最为吸引人的,就数刘辩。 虽说脑袋上缠裹着麻布,没有人能看出他的面容,可他那古怪的装扮,却给他赢来了比王柳、王榛加起来还要多上一倍的回头率。 已是被热的不行,刘辩直想把脑袋上缠裹着的麻布给撕开。 可他又很清楚,在洛阳城内,他如今恐怕是第一公众人物。每次出城入城,百姓们都眼睁睁的看着,虽说换上了寻常深衣,恐怕只要把缠头去掉,立刻就会被人给认出来。 沿着街道往前走,柳奴倒是最为轻松惬意。 她以往在街市上闲逛惯了,虽说有卫士紧紧跟随,卫士却是不敢跟的太近。 而且由于她的身份特殊,刘辩不可能带着她招摇过市,因此洛阳城内认得她的人,恐怕用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沿着街道,一边向前走,柳奴一边不时的跑到街边的小摊旁,拿起一些小摊上卖的物事,把玩一会,再又放下。 原本很快就能走完的一条街,在柳奴这么走的情况下,竟是显得异常的漫长。 满头大汗几乎将缠头都给浸透,刘辩一边走,一边伸手抹着脸上的汗水,心内很是懊恼,后悔为何就答应了这古灵精怪的匈奴居次,陪她出王府到街市上戏耍。 跟着刘辩的王榛看出刘辩已是热的不行,向前凑了一些,小声问道:“可要找处所在,歇息片刻?” “罢了!”吞咽了一口唾沫,刘辩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对王榛说道:“且看这小妮子要到哪里去。” 刘辩如此说了,王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退后一步,继续跟着刘辩,在柳奴走走停停的引领下,沿着街道向前行进。 看着刘辩的背影,王榛与王柳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撇了撇嘴,脸上都是流露出一抹无奈。 尤其是穿着黑衣服的王榛,黑色衣衫本就吸热,走在街道上,她早已是觉着燥热不已,可看到刘辩那缠裹着脑袋的麻布,顿时就感到一阵清凉自心底生起。 走过了两条街道,柳奴最终停在了一个大宅院门前,抬手指着宅院,对刘辩说道:“就是此处。” 顺着柳奴手指的方向往前看去,刘辩看见的只是两扇紧闭的大门。 洛阳城内,平日就连百姓居家过日子,都是不怎么关闭房门,这处大宅子却是将大门紧闭,与整座洛阳城都是有些不搭。 拧起眉头,看着眼前的宅子,刘辩向站在身前的柳奴问道:“此处有甚好玩?” “很是好玩啊,里面有些古怪物事,我是见也没有见过,只是每次来,都要花费两个铜钱。”听得刘辩问她,柳奴仰起脸望着刘辩,眨巴着大眼睛,向刘辩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听着柳奴说的话,看着那紧闭的大宅子,刘辩微微拧起眉头,一阵不太好的感觉顿时从心底涌起。 他快步走到门口,不等柳奴敲门,便抬手擂起了大宅子那两扇紧紧关闭着的木门。 “咣咣”的砸门声很是响亮,没砸几下,刘辩就听到内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来了来了,这是搞甚?没见过这样砸门的!” 应门声传来,刘辩也止住了砸门的动作,站在门外,默默的等待着应门的人前来把房门打开。 不过片刻光景,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从内侧打了开来,一个脑袋伸了出来,向刘辩等人上下打量着。 应门的人与柳奴显然很是相熟,见到柳奴,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点了下头,向柳奴招呼道:“姑娘又来了!” “嗯!”柳奴对应门的人倒是也相宜,在那人招呼过她之后,她轻轻应了一声,对那人说道:“兄长自外回返,向日在此处见了那些古怪物事,也想让兄长看看,特意引领他来到此处。” 从柳奴和那人说话的语气,刘辩能听出她已是来了多次,好似无疑的朝那人扒在门框上的手看了一眼,刘辩朝那人抱拳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便是她的兄长,听闻此处有些古怪物事,心内好奇特来叨扰,还望阁下莫怪。” 开门的那人先是将刘辩等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当他看到王柳和王榛腰间佩戴的长剑时,愣了愣,却也没多说什么。 朝王柳、王榛佩戴的长剑瞥了一眼,那人几乎是没有多说什么,侧身站到一旁,对刘辩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既是姑娘兄长,几位且请入内说话!” 向那人点了下头,刘辩跨步进入宅内,柳奴和王柳、王榛也紧随其后,跟进了宅子。 前脚刚迈进宅子,刘辩就觉着此处好像有些诡异。 宅子的第一进院子很静,院子里连一棵树或一朵花儿也没栽种,光秃秃的地面上很是干净,甚至连一棵小草也是没有见到。 若说一座院子,不栽种树木倒还是情有可原,可若是连一根杂草都没有,那是完全不可能。 再贫瘠的土地,也是会有几根生命力顽强的小草生长,如眼前这座院子一样,连一棵小草都没有的地方,若不是主人家有着怪癖,不愿看见庭院内有半点绿意,那便是这么布置有着什么深意。 “几位请!”刘辩正环顾着空荡荡的第一进院子,心内盘算着这座院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将院门关上的那人,便走到刘辩身旁,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外宅未有收拾,不入眼的紧,请几位进入内宅说话。” 方才在此人打开房门时,刘辩就从他开门的那只手掌上看出此人一定懂得些武艺。 虽然刘辩看不出此人的武艺究竟精湛到怎样的境地,可从他手指关节处厚厚的茧子能够看出,此人一定受过格斗训练,而且很可能还是一位不仅懂得空手搏杀,还会使剑的高手。 虽说早已看出这些端倪,刘辩还是决定进入宅子,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想知道,这座宅子里究竟是什么人,而柳奴与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何会把他带到这里来,柳奴口中那些古怪的物事究竟又是什么。 走在刘辩身旁,柳奴好似没事人一样,一边走,一边还哼着匈奴人经常唱的小调。 柳奴不过只有十四五岁,虽是比当日刘辩擒住她时要长大了许多,也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可她的心智终究还是不太成熟。 听着柳奴哼唱的匈奴小调,看着她悠闲自得,俨然不晓得眼前这座宅子很是诡异的模样,刘辩立刻便放弃了她与这宅子主人之间有着甚么勾连的猜想。 在开门那人的引领下,刘辩等人随后便进入第二进宅子。 前脚刚进入这进宅子,刘辩立刻就止住了脚步,冷声向走在前面引路的那人问道:“你等何人?因何将我等引到此处?” “阁下何人?大热天因何还要在头上缠了麻布?”刘辩的话音刚落,从迎面的一间正厅里走出了一个人,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辩驳了他一句:“不请自来,竟是质问我等为何引阁下来到此处,此话恐怕有失偏颇。” 走出来的那人,穿着一身绛红色的绸缎深衣,发髻上套着一只金灿灿的发冠,浑身都透着一股贵气。 不过此人脸膛乌黑,虽说五官还算精致,可那黑黑的脸庞,却是让他给人一种看起来不像中原人的感觉。 当他走出时,引领刘辩等人来到此处的那人侧步站到一旁,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而刘辩身后的王柳和王榛,则下意识的将手按在剑柄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迎面走过来的那人。 第605章 见了要见的人 迎面站在与刘辩等人相距六七步的地方,那人先是朝刘辩看了一眼,随后扭头朝柳奴抱拳拱了拱手,对柳奴说道:“姑娘许久未有来此,淘儿可是想姑娘想念的紧。” 原本已是觉着气氛有些紧张,柳奴正睁大了眼睛,一会看看刘辩一会看看挡住去路的那人,不晓得该插嘴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得那人提及淘儿,眸子瞬间一亮,伸手挽住刘辩胳膊,撒娇似的对刘辩说道:“哥哥随我去看看淘儿可好?” 扭头看了柳奴一眼,又向迎面挡着路口的那人看了看,刘辩先是将眼睑稍稍垂下一些,略做寻思便朝挽着他胳膊的柳奴点了下头。 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柳、王榛姐妹,手按剑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迎面站着的那人,俩人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警觉。 挡住刘辩等人去路的那人,见刘辩点了头,又仔细的端详了他一番,眼珠转了一转,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撤步让到一旁,向刘辩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才刚进入第二道庭院时,刘辩突然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发现这座庭院着实古怪。 在第二进庭院内,依然是没有树木和花草,有的只是两辆木质大车,而大车内,装着的赫然是庭院里没有生长的鲜草。 庭院里没有栽种树木、花草,却有着这么两大车鲜草,只能说明后院中必定养着马匹。 寻常人家养马匹的并非没有,可引领他们进入第二进院子的汉子,却是已被刘辩看出练过武艺。 所有的环节串联起来,也由不得刘辩不对这宅院的主人家身份产生怀疑。 早先在当城之时,洛阳城内也曾有过一批前去刺杀他的刺客,刺客到如今尚未浮出水面,想起当日在当城遍处刺客的事来,刘辩若是不多出三分警觉,那才是真的太过大意了。 与刘辩等人的警觉颇有不同,柳奴好似很相信站在眼前的汉子,当那汉子撤步站到一旁时,她挽着刘辩的胳膊,朝屋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那汉子说道:“回头本姑娘再给你铜钱。” 汉子虽是穿着一身绸缎深衣,根本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可当柳奴说出回头给他铜钱的时候,他还是微微欠身,很是恭谨的向柳奴道了声谢。 进了宅子,刘辩在柳奴的陪同下,一边向前走,一边小声问柳奴道:“此处究竟有何古怪物事,值当你如此上心?身穿绸缎华服,竟是在意你那两个铜钱,着实让人费解不已。” 刘辩等人进入屋内之时,穿着绸缎深衣的汉子也跟了进来,给他们打开正门的汉子,则留在外面院内没有跟进来。 挽着刘辩胳膊,柳奴一边穿过内堂陪着刘辩走上一条长廊,一边对刘辩说道:“我也不甚晓得,只是晓得淘儿很是可怜,整日被关在小院子里,也不能出去玩耍。本是有心想把淘儿领回去养,又怕被哥哥责怪……才只得每次来,都给上两个铜钱,让他们为淘儿买上些草料……” 柳奴的一番话,直把刘辩给说的云里雾里,不晓得究竟她说的是什么动物。 若说淘儿是匹战马,匈奴人自小就生长于马背之上,寻常战马断然不会吸引到柳奴的注意。除非大宛宝马才有可能引起柳奴的些许兴趣,可大宛宝马,那是可遇不可求,并非甚么人都能拥有。 而且陪着他们进了内宅的那汉子,虽说皮肤黝黑,却并不干燥,根本不像是在北方草原上生活的游牧民族。 心内虽是觉着怪异,刘辩却并未多问什么,只是与柳奴一同沿着回廊继续向前。 就在刘辩等人即将走到回廊尽头时,一阵怪异的动物叫声传进了刘辩的耳中。 听到那叫声,刘辩两眼睁的溜圆,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大象?” 一直跟在刘辩等人身后的汉子,听到刘辩好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了这么一句,猛然一愣,下意识的向刘辩问道:“阁下认得象?” 坠在后面的汉子发问,刘辩扭头朝他看了一眼,对他说道:“以往倒是见过,只是不晓得这洛阳城如何有象。” “象是什么?”听着刘辩和那汉子的对话,柳奴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辩。 不仅柳奴茫然,就连跟在刘辩身后的王柳和王榛,也是满脸的疑惑。 大象生长于南方蛮荒之地,蛮族倒是多有驯养它们用来作战或垦荒,可中原以及北方的人们,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大象。 正是因此,听到大象这个名称,柳奴和王氏姐妹都露出了同样茫然的神情。 脸上缠裹着纱布,没人能够看到刘辩此时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听到后院有象的叫声,他已经基本上确定,坠在后面陪同的汉子,并不是对他有什么觊觎,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南方蛮族,离洛阳千里之遥,即便有所觊觎,定然也是针对同样在南方的豪雄,而不会千里迢迢的来到洛阳找他这位洛阳王的晦气。 “听叫声,好似还是头小象。”一边沿着回廊往前走,即将走到回廊尽头,刘辩又向那汉子问道:“若非妹子告知,近日并未听闻洛阳城内来了古怪物事,你等是如何将这庞然大物运入城内的?” “阁下过会便知。”刘辩问起那汉子是如何将象运进城内,那汉子微微一笑,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既然阁下是晓得象的人,在下便不再隐瞒,待到见了淘儿,自会向阁下明说一切。” “嗯!”晓得在这里追问也是问不出什么,刘辩没再多说,在那汉子的陪同下,向后院一片砌起的墙头走了过去。 到了墙头边,汉子引领着刘辩等人走到一处小门前,将小门打开,才侧身站到一旁,对刘辩等人说道:“淘儿便在里面。” 曾经见过好几次小象的柳奴,在小门打开时,已是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见柳奴进了小门,刘辩与王柳、王榛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刚进小门,刘辩就看见,在砌起的这片院墙内,果然关着一头小象。 小象并不是很大,只有不到两米高,当刘辩等人进入这片院墙时,那小象正用长鼻子吸着一只巨大石制器皿里的水。 和小象显然是玩的很熟络,跑到小象身前,柳奴双手按在小象的身上,将脸颊贴在小象粗糙的皮肤上,模样很是亲昵。 “每天两文钱……”看到那小象,刘辩笑着摇了摇头,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虽说是小象,每日两文钱,恐怕也是不够草料。” “阁下说的是!”刘辩这句话才出口,跟着进了小门的汉子脸上带着笑容,看着那头小象,语气中却有着几分萧瑟的说道:“淘儿每日所耗草料及豆粮,至少也须花费十文钱。在下只是见姑娘喜好淘儿,才找她讨要两文钱,算是姑娘认养。可怜淘儿生的如此喜人,却是无人识得,到了这洛阳,也只能被关在小院中,而不敢示之于人!” “敢问阁下可是南方人?”刘辩扭过头,看着那汉子,对他说道:“象生于南方,只有蛮荒之地,才多被驯养……” “在下乃是南越人!”刘辩话还没有说完,那汉子就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对他说道:“南越之地,战士多驯养战象。如今中原四处征伐不断,在下寻思,若是将象送到中原,或许可使得它们有用武之地。原本在下是带了两头象来到中原,先去见了曹孟德曹公,可曹公并无驯养之意,反倒是让众人称重,尔后圈养起来。如此暴殄天物,在下着实不肯将淘儿送之与他……” “呃……”听了汉子的一番话,刘辩愣了愣,心道敢情曹冲称象就是眼前这汉子送去的大象。 可是按年岁算,眼下曹冲也不过只是一岁左右光景,想到曹冲的年岁和称象之事,刘辩顿时有种人生观都被颠覆了的感觉。 他并不知道,他来到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如今的曹冲,也是要比原本应该出生的年岁早生了几年,是以才会有曹冲称象提前的事情发生。 “先生今晚可否到在下宅子中叙上一叙?”看着正与淘儿亲昵的柳奴,刘辩眼睛微微眯了一眯,随后便向那汉子说道:“若是先生信得过在下,可将淘儿牵到在下宅中,在下那里倒是颇有些场地由它玩耍。” “阁下也是爱象之人,恭敬不如从命!”得了刘辩邀请,那汉子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抱拳躬身,应了刘辩的相邀。 看着柳奴与淘儿戏耍了片刻,觉着在此处逗留,也无甚意义,刘辩招呼了一声柳奴,引领着众人,向那汉子告了声退,离开了这座宅子。 将刘辩等人送出宅子,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陪同着他们的汉子嘴角牵出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主人……”见那汉子发笑,早先给刘辩等人开门的汉子躬着身子,很是恭谨的向他问道:“可是见了要见的人?” 第606章 淋了一头尿水 “还没看出来吗?”站在宅子门外,望着刘辩等人即将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背影,那汉子脸上漾满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对他那仆从说道:“一直未有告诉你,我等亲近的女子,并非寻常人。刚才那脸上缠裹着麻布的少年,也不是脸上有疾,而是不能让人看见他的真容。若我未有猜错,他便是洛阳王!” 听说刚才头上缠裹着麻布的少年可能就是洛阳王,起先给刘辩等人开门的汉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忙对他的主人说道:“如此说来,主人是要发迹了。囚里先向主人道贺!” 与柳奴等人出了淘儿所在的那所宅子,刘辩片刻也不耽搁的快步朝着王府方向疾走。 前脚刚踏进王府正门,他就一把扯去了裹在脸上的麻布,伸手抹了一下满脸的汗水。 麻布被扯掉,风儿吹拂在脸上,刘辩只觉着整个脸部都陡然舒服了,就好似被火焰烘烤着,却突然一股冰冷的寒流将他浑身都包裹住一般。 深深的吸了一口并不凉爽、可在他吸起来,却感觉清凉无比的空气,将气息吐出,刘辩才扭头向一旁的柳奴问道:“居次是如何认得那些人?” “只是街市上偶遇。”听得刘辩问起她和淘儿主人是如何认得,柳奴翻了翻眼皮,想了一下,才对刘辩说道:“好似是淘儿的主人在街市上与本居次说话……” “居次果真胆大……”不等柳奴把话说完,刘辩就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日后可不敢如此,万一遇见了歹人,一个女儿家如何应付?” 被刘辩训斥了一句,柳奴嘟着小嘴,把头垂了下去。 虽说心底对刘辩训斥她很不满意,可柳奴却也晓得,刘辩说的没错。人心还隔着一层肚皮,谁也不晓得遇见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只不过她每次出门,都会有一群卫士暗中保护,刘辩如此说,在她看来,也是有些大惊小怪。 就在柳奴把头低下去的那一刹,刘辩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居次此番倒是给我大军添加了个助力。若是本王所料不差,那人早先已然晓得居次身份,与居次接触,为的便是利用居次年岁尚幼,很多事情一时看不真切,将本王引去见他。” 听了刘辩的这番分析,柳奴自是睁圆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就连一直都伴同着刘辩的王柳和王榛,都是脸上露出了一片疑惑。 刘辩并不给她们多做解释,只是朝她们摆了摆手,对她们说道:“罢了,此事不再多做纠葛,待到晚间,淘儿来了再做计较。王柳今晚走上一遭,将他们引领到王府后园便是。” “诺!”得了刘辩吩咐,王柳应了一声,与王榛将刘辩送到后园入口停下脚步,目送着刘辩和柳奴进入园子。 当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夜幕悄悄将洛阳拢入怀中时,洛阳王府内,一只只用木架托起的火盆正跳蹿着熊熊的火焰。 在夜风中舞动着的火焰,将附近的区域映照的一片通明,整座洛阳王府,在无数火盆的映射下,就犹如白昼一般。 王府前院,每隔一段距离,便会站着一名卫士。所有的卫士都是衣甲鲜亮,如同雕塑般笔直的挺着身板。 在王府后园一片生满碧草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逍遥椅。 身穿墨色锦缎华服的刘辩,悠闲的躺在逍遥椅上,怀中抱着他那尚未足岁的孩儿刘盛。 刘辩身后站着的,并不是他外出时常常带在身边的王柳、王榛,而是穿着一身男子深衣的管青。 在王府后园,管青是唯一一个被允许佩戴长剑的女子,立于刘辩身后,管青一手按着剑柄,站的笔直,更是显露出了几分英武之气。 挨着逍遥椅的地面上,摆放着三张矮桌,左手边的矮桌后,坐着刘辩的结发妻子唐姬,而右手边的两张矮桌后,则分别坐着蔡琰和陶浣娘。 除了刘辩自家人,徐庶、庞统以及洛阳军的将军们也被请了来。甚至连洛阳城内的一些官员,也得到了刘辩的召唤。 众人坐在空地上,官员、将军们彼此交头接耳,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猜测刘辩因何晚上将他们请到王府。 相比于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情形,刘辩则要淡然和惬意了许多。 躺在逍遥椅上,他将小小的刘盛高高举起,冲刘盛不断的做着鬼脸,把小刘盛给逗的“咯咯”直笑。 一只手往刘盛腿裆下托了托,不知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刘辩竟是觉着刘盛两腿之间塞着的尿布很是碍事。 他先是让刘盛的两只小脚站在他的胸口上,将尿布扯了去,随后又把刘盛举了起来。 “吼吼,这小鸟长的……”举起刘盛,刘辩满脸笑容的看着刘盛两只胖胖小腿间那一小团肉肉的钮儿,扭头向一旁的唐姬乐着说道:“生的倒是满精致,不晓得长大了是个何种模样。” 这句话说的很是没有个做洛阳王的样子,唐姬脸上带着笑容,朝刘辩甜甜一笑,轻声提醒道:“孩儿不晓事,殿下可得当心他尿了。” “不妨……哎呀!”就在刘辩躺在逍遥椅上,扭头跟唐姬说着不妨事的时候,一股热流从刘盛那小小的虫儿中吐出,直喷到他的脸上,他连忙怪叫了一声,两手举着刘盛,也是不敢松开,直到承受着那一股暖暖的热流浇灌完毕,才满心郁闷的向侧旁呸了两口。 一泡尿全撒在了刘辩的脸上,小小的刘盛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小模样好似笑的还很开心。 见刘盛尿了刘辩一脸,唐姬、蔡琰和陶浣娘、管青连忙凑了上来,唐姬将孩子抱了过去,另外仨人则忙着帮刘辩擦脸。 “还不快为殿下换上一身干爽衣衫!”一边帮刘辩擦着脸上和颈子上的尿水,陶浣娘一边向愣在身后的侍女招呼了一声。 洛阳王被小王爷尿了一脸,在侍女看来绝非小事,她们一个个早都吓的傻了,直到陶浣娘招呼,才回过神来,赶忙应了一声,纷纷跑去给刘辩找新衣衫和端清水,准备帮他擦拭身子。 起先正相互讨论着什么的众人,并没留意到刘辩被刘盛尿了一脸,直到唐姬等人乱作一团,帮刘辩擦拭,他们才晓得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刘辩胸口湿漉漉的站了起来,一群人还忙着帮他擦拭,有些人想上前帮忙,可想到王妃们都在,就没敢上去。 还有一些人,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仪态威严的洛阳王如今是一副落汤鸡般的窘样,有心想笑,却是不敢。一个个强忍着笑意,就好似憋着尿不敢撒一样的难受。 一边任由蔡琰等人帮他擦着身上的尿水,刘辩一边环顾着在场的将军和官员们,很是郁闷的说了句:“小孩儿家,撒个尿没甚打紧……” “哈哈哈哈!”他不说话还没人敢笑,可当他这句话才出口时,一些早就憋不住的官员和将军们,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尤其是管亥,笑的最是张狂,看着一脸窘态的刘辩,他险些没笑的背过气去。 正帮着刘辩擦拭衣衫的管青,听得她兄长笑的最为开心,扭头朝管亥狠狠的瞪了一眼。 被管青瞪了一眼,管亥这才缩了缩颈子,强忍着把笑给憋了回去。 众人笑了一阵,待到想起刘辩乃是洛阳王,这才晓得他们一个个都是犯了僭越大罪,全都低着头,渐渐的都不敢再吭声了。 见众人不笑了,满头黑线的刘辩这才嘴角漾起一抹笑意,重新躺回逍遥椅上,朝那些捧着干爽衣衫和清水的侍女们摆了摆手,将她们屏退,像是没事人一般对在坐的众人说道:“据说小孩儿家的尿,有驱邪的功效。更何况尿本王一脸的,乃是本王的儿子,如此有幸享这天伦之乐,本王何其高兴?你等回去,也可学着本王的样,享受一番。待到将来再有战事,想要过这样的日子,便是难得喽。” 晓得刘辩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众人也不点破,甚至还有几个官员不失时机的向刘辩拍马屁,说是待到回家,也尝尝被幼子淋上一头尿水的滋味。 “启禀殿下,王柳将军引领俩人,带着一只很是古怪的物事来了!”众人正说着话,一名王府卫士跑到躺在逍遥椅上的刘辩身前,抱拳躬身,向他禀报了一句。 听得王柳将大象接了来,刘辩坐直了身子,向那报讯的卫士说道:“请他们进来。” 卫士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随即转过身,飞快的朝着外园跑去。 待到卫士转身离去,刘辩环顾着在场的众人,对众人说道:“今日本王有一稀罕物事,要让你等开开眼见。” 晚间被刘辩召到王府后园,众人已是猜测到定然有甚么紧要事,却没想到,刘辩竟是说有样稀罕物事,希望让他们一起看看。 深知刘辩不会在一些奢华的物事上耗费精力,众人对他口中所说的那稀罕物事,竟是多了几分期待。 第607章 不谋而合却又差距甚远 战场杀伐,从未慌乱过的洛阳军,终于有些慌乱了。 洛阳王府前院,一头只是比壮汉高些的小象,在它主人和那叫囚里的仆从驱赶下,由王柳等人簇拥着,向后园走去, 一路上,看到这头小象的洛阳军,一个个就犹如见了怪物般,惊愕的大张着嘴巴,圆瞪着双眼,愕然的望着正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庞然大物。 小象缓慢且沉重的步子,踏在青石路面上,将青石板踩得“蓬蓬”作响。 王柳等人进入了后园,沉重的小象脚步声,渐渐传进了刘辩等人的耳朵。 听着那“蓬蓬”作响的声音,除了刘辩和柳奴、王榛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愕然,不晓得刘辩今晚要他们看的究竟是何物事。 就在众人满脸惊愕的时候,一阵小象的鸣叫声传了过来。 听到那怪异的鸣叫声,管青一把将长剑抽出了半截,倒拧柳眉,瞪向传来象鸣的地方;与此同时,所有将军也都站了起来,紧紧攥着拳头,做好了保护刘辩的准备。 “莫慌!莫慌!”见众人很是有些慌乱,刘辩朝站起来的将军们虚按了一下手,随后又向立于身后的管青摆了摆手,待到将军们一个个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重新落座,管青也将长剑收了起来,他才对众人说道:“正往这边走的,乃是一种叫做象的动物。它虽是庞大,性情却很是温和。今日众位见到的,不过是头小象而已,本王是要众位先看上一看,尔后决定我洛阳军可要引进一批。” 刘辩的一番解释,让众人心内稍稍安稳了一些。可听着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众人脸上的担忧,却还是没有减退多少。 渐渐的,在王柳等人的簇拥下,小象的身影出现在了刘辩等人的视线中。 沿着青石两侧,摆放着许多燃烧着火焰的火盆。 团团火焰跳蹿着,将正缓慢行进的小象身影照射的很是清晰。 看着那如同肉山一般的身躯,包括将军们,都是下意识的吞咽了口唾沫。 按照刘辩的说法,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的,只是一头尚未成年的小象。小象的身躯都是这般庞大,众人可以想象,一旦等到它成年,那会巨大到什么样子。 驱赶着小象,缓慢的朝着刘辩等人走来,走到离刘辩等人尚有三二十步开外,小象主人止住了小象的行进,他自己则跟着王柳,快步走向刘辩。 到了刘辩近前,小象主人半跪在地上,向刘辩行了个南蛮礼,对刘辩说道:“南越行商弥舍叩见洛阳王殿下!” “迷色?”虽说与弥舍白日里见过,可听到他的话,刘辩还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弥舍虚抬了一下手,对他说道:“你与本王也是见过,无须如此多礼,晚间请你前来,便是要你在将军和臣僚们面前,让淘儿演练一番才艺。” 刘辩这么一说,弥舍顿时在心底确定了白天他见到的少年就是洛阳王,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对刘辩说道:“先前小民不识殿下,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起身吧!”微微将身子朝后躺了一些,刘辩有些懒洋洋的对弥舍说道:“本王并不在意那些,你只须让淘儿好生演练才艺,请本王的僚属看上一看,让众人决断淘儿可是大军征伐最好的助力便是!” 听了刘辩这句话,弥舍眼睛顿时一亮。 带着两头象来到中原,就是想要找个识货的买家,成批的将大象输送过来,以此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曹操显然不是他要找的好买家,曹操虽有枭雄之能,也懂得任用人才,偏偏对这在战场上力量远远超过战马的大象不是很看好。 损失了一头象在曹操那里,弥舍不敢再去见其他枭雄,得知洛阳王连番征伐,都是百战不殆,才将淘儿悄悄带到了洛阳,装在大箱子里,充做南蛮货品混入城中。 先前来此的路上,弥舍还在担忧着,万一洛阳王也不晓得象在战场上的作用,只是将淘儿买下,供王妃赏玩,虽说他能获得一笔好处,可与成批贩卖大象来到中原相比,便是微薄到了极点。 深知淘儿的表现,将成为他能否做成这桩大买卖的关键,弥舍连忙应了一声,站了起来,飞快的走回身形硕大的淘儿身旁。 虽说见过数次淘儿,也近距离抚摸过它,与它很是亲近,柳奴却不晓得淘儿有怎样的本事。听刘辩说出要让淘儿展示才艺,她眼睛睁的溜圆,一眨不眨的凝望着站在二三十步开外的淘儿。 返回淘儿身边,弥舍将淘儿又朝刘辩等人驱近了一些,直到它离刘辩等人只有十多步,才停了下来。 手中捏着一只皮鞭,弥舍不停的向淘儿呼喝着什么。 那淘儿倒也听话,在弥舍向它呼喝的时候,它竟是屁股落地,坐在了地上,直到弥舍上了它的背,它才站了起来。 见弥舍爬上了这样一只庞然大物的脊背,在场的女子都不由的掩住小嘴,满脸惊愕的望着淘儿。 男人们虽没表现出惊惶失措的神态,却也是个个都紧紧的攥着拳头,手心里不由的替弥舍捏了把冷汗。 爬上了淘儿的脊背,弥舍不断的向淘儿发出指令。随着他发出的指令,淘儿时而用长鼻子将一旁的囚里卷起,然后轻轻放下,时而从囚里手中接过木棍,就像是挥舞长剑一样向四下甩动。 起先人们对淘儿还多有些忌惮,可渐渐的,看着它那憨态可掬的表演,和几乎可以说是精湛的搏斗技能,在场的众人,心内的慌乱退去了不少,不由的都齐声叫起好来。 听到叫好声,弥舍心底越发得意,晓得眼下只要洛阳王一句话,他便能成批的向中原调拨大象,若是洛阳王需要训练大象的兽师,他也能借机讨价还价,找上几个带到中原来。 脸上带着些许得意,弥舍将视线转到了最先看好淘儿的刘辩身上。 当他看到刘辩面上表情时,那颗已经炽热起来的心,“唰”的一下,又凉下去了半截。 坐在逍遥椅上,看着淘儿可谓精湛的演技,刘辩脸上竟是没有半点表情。 从他的神色中,完全看不出他对淘儿究竟是欣赏还是失望。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使出浑身解数的弥舍从小象背上跳下,快步走到刘辩身前,半跪在地上,向刘辩行了个南蛮礼问道:“方才淘儿演练,殿下可还看得入眼?” “寻常吧!”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刘辩的视线投在夜空中那一颗颗闪烁的星星上,好似很漫不经心的说道:“淘儿终究是年岁大了些,你倒是驯养得,可本王麾下将士驯养,恐怕不易!” 先前刘辩对淘儿表现出了很是浓厚的兴趣,在弥舍表演了一番之后,陡然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弥舍感到很是不解。 他半跪在地上,抬起头望着刘辩,由于惊愕和不敢相信,嘴巴微微张着,过了好一会,才很是忐忑的向刘辩问道:“殿下对淘儿何处不满,小民这便去重新****。” “不用!”朝弥舍摆了摆手,刘辩坐直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弥舍,对他说道:“本王之所以让你将象牵来,乃是为了让将军们看看象的战力,购置一批将来驯养成为战象。” 刘辩的说法,与弥舍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刘辩说出这番话时,半跪在地上的弥舍抬起头,望着刘辩说道:“殿下要驯养战象,小民倒是可为殿下介绍几位驯象师……” “若是自小驯养,何须驯象师?”,弥舍的话音未落,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开个价吧,足月小象两百头,三个月内送至洛阳,需要换些甚么?” 原本弥舍是想向刘辩推销一批成年大象,却没想到刘辩竟然只是要两百头足月小象。 若是出售成年象,仅这一单生意,弥舍便可长达十年不用再四处奔波。 可足月小象两百头,让他开价,他着实不敢向刘辩开出个天价。 半跪在刘辩面前,弥舍愣了好半天,嘴唇动了好多次,想要劝说刘辩买批成年大象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本王有些倦乏了!”看出弥舍神色很是纠葛,刘辩伸手朝嘴巴上轻轻拍了拍,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态的对弥舍说道:“两百头足月小象,若是这单买卖你不愿做,那也只好作罢!” 两百头足月小象,虽说利润要比成年像微薄了许多,却总好过来中原一趟什么也没捞到强。 “做!”就在刘辩话刚说完的那一刻,弥舍一脸肉疼的重重点了下头,对刘辩说道:“每头小象换绢四匹……” “就这么定了!”弥舍刚报出了绢四匹,刘辩就站了起身,朝他摆了下手,对他说道:“三个月后,一手交象一手交绢!” 原本弥舍是想说绢四匹、丝一匹,可话还没说完,刘辩就打住了他的话头,显然是能够接受的价格也就只是这样了。 满脸愕然的抬头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刘辩,有心讨价却是不敢,弥舍很是无奈的向刘辩行了个南蛮礼说道:“仨月之后,小民定将两百头足月小象送至洛阳!” 第608章 夤夜迎郭嘉 在淮南驻扎数月,却是一仗未有打过,班师返回洛阳的吕布,一路上都是垂头丧气,不住的嗟叹着命运不济。 好在返回洛阳时,刘辩亲自引领将军、僚属们到城门外迎接,多少给吕布挽回了些许颜面,让他心内感觉顺畅了许多。 回到府中,才进前院,吕布就听得前厅传来阵阵丝竹之声。 伴着丝竹之声,一首词曲婉约的歌儿飘进了吕布的耳中。那歌儿如同天籁之音,虽说距离甚远,听着很是飘渺,却更能让人如同有着一种置身仙界的感觉。 听到歌声,吕布晓得,唱歌的定是貂蝉,于是加快了步伐,朝着正厅走去。 刚进正厅,吕布就看到貂蝉正在厅内和着乐曲翩翩起舞。 舒展的广袖,犹如翻卷着的红霞,将厅内也映染的一片霞光。 盈握纤腰,犹如风中摆柳;修长**,每弹跳高抬,便好似秋塘嫩藕;玉臂轻展,一派莹润,勾得人心儿慌慌。 站在前厅门外,望着正翩翩起舞的貂蝉,已是数月未与她相见的吕布,一时之间竟是看得痴了。 弹奏着瑶琴的侍女,偶然抬头,发现吕布立于门外,连忙止住拨弄琴弦的动作,站起身来,双手交叠于身前,面朝吕布躬身而立。 正舞到兴起,琴音顿止,貂蝉微微一蹙眉头,一抹恼怒瞬间在她俏丽的脸庞掠过。 可当她看向侍女时,发现侍女双手垂于身前,很是恭谨的面朝厅门而立,连忙扭过头朝厅外看了去。 当她看见尚未来及卸下铠甲,依然是一身戎装的吕布正站在厅外痴痴望着她的时候,朱唇轻轻蠕动了两下,怯怯的唤了声:“温候!” 貂蝉的声音,就犹如珍珠滚落玉盘般清新悦耳,听在吕布耳中,吕布只觉着浑身骨头都快要酥麻了一半。 他跨步走进厅内,奔到貂蝉身前,双手握着貂蝉的手儿,将貂蝉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才带着无限柔情的向貂蝉问道:“一别数月,公主可还安好?” “安好!”嫩白的小手被吕布牵着,貂蝉羞赧的将脸侧向一旁,先是柔声应了一句,随后又扭过脸,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的望着吕布,话语中带着些许羞怯和欲言又止的说道:“温候倒是清瘦了许多……” “边关清苦,养上一些时日,便又胖了!”与貂蝉牵着手,吕布对貂蝉说道:“公主请宽坐,让末将好生瞧上一瞧。” “已是老夫老妻,温候何故如此?”被吕布牵着朝一旁的矮桌走去,到了矮桌前,貂蝉面颊上浮起一片红云,无限羞怯的轻声嗔了一句。 一只手牵着貂蝉的手儿,另一只手朝厅内的侍女们摆了摆,吕布的眼睛始终没有从貂蝉的脸上挪开。 第609章 郭嘉三步定中原 馆舍左手第三间厢房,窗口透着点点火光。 此处的房间相对简陋,窗子都是未有用丝绢或纸张糊上,站在窗口,便能看到屋内的景致。 走到厢房门外,曹操立于窗口,向屋内张望了两眼。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破旧的矮桌,矮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烛台,一根燃烧了大半截的白烛,正摇曳着如豆的火光。 火光虽小,却是在屋内铺上了一层蒙蒙的光亮。 房间的角落里依然一片昏暗,可摆着烛台的矮桌附近,却是十分亮堂。 矮桌旁,跪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此人正凑着白烛的光亮,在看着一本残旧的老书。 他看的很是入神,竟是连窗外站着人都没有发觉。 透过窗子,向屋内张望了一会,曹操抬脚走到厢房门口,轻轻叩了叩房门,向屋内问了句:“敢问可是郭嘉郭奉孝先生?” 屋内正看着书的青年,听得有人敲门,才抬起头来。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黄昏才到达馆舍,明日一早便打算进入许昌拜见曹操的郭嘉。 “何人寻某?”屋外的声音很是陌生,郭嘉并没有立刻前去开门,而是向屋外问了一句。 “某乃曹孟德,听闻先生到此,特来拜会!”从郭嘉的回应中,确定了他的身份,门口的曹操连忙向屋内的郭嘉报出了身份。 听说曹操亲自来到门外,郭嘉连忙站了起来,抬脚就朝门口走。 或许是他走的太过匆忙,一只脚竟然勾住了矮桌的边角,将矮桌上的烛台也给带倒。 烛台从矮桌上掉落,白烛也随即熄灭。 站在门口,听得屋内传来一声矮桌拖动的响声,眼见着火光瞬间熄灭,曹操正在纳闷,房门竟是被人自里而外打开。 房门打开,曹操连忙向站在门口的郭嘉看了过去。 出现在曹操面前的,是个看起来大约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青年的嘴唇上,蓄着两撇薄薄的胡须,下巴上很是干净,连半根胡须也是没有,给人一种看上一眼,便觉着他很是睿智干练的感觉。 “先生……是……郭奉孝?”看着站在门口的青年,曹操有些疑惑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好似在确认一般的又问了一遍。 “小生便是郭嘉!”晓得站在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就是曹操,郭嘉赶忙双手抱拳,向曹操深深行了一礼,对曹操说道:“不知曹公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再次得了郭嘉的确认,曹操连忙上前,双手托着郭嘉的手腕,眼睛里满满都是真诚的对郭嘉说道:“某盼先生,盼的可苦啊!” “曹公请入内说话!”被曹操托着双手,郭嘉很是谦恭的招呼了曹操 第610章 管将军尚未起身 暖暖的晨曦铺洒在屋内,刘辩睁开眼睛,扭头朝身旁看了一眼。 或许是倦乏极了,唐姬果真没有起身,而是依偎在他的怀中,如同一只小猫般蜷伏着。 她的眼帘低垂着,呼吸很是均匀,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一看便知还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 轻轻帮唐姬撩起了额前的一缕秀发,刘辩朝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额头被刘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唐姬小眉头微微皱了皱,嗯了一声,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轻手轻脚的将唐姬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挪开,刘辩坐了起来,朝门外轻声唤了句:“来人。” 听得他的呼唤,一个侍女随即走进内室,向他福了一福,等候着他的吩咐。 “为本王更衣!”先是低头朝身旁睡着的唐姬看了一眼,刘辩向那侍女小声吩咐了一句。 看出刘辩不欲吵醒唐姬,侍女轻低低的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为刘辩取来了衣衫。 许久以前,光着身子在侍女的伺候下更衣,刘辩还很是不习惯。 如今在这时代已是生活了多年,刘辩也习惯了完全袒露着,让侍女帮他把衣衫穿上。 站起身,刘辩双手平伸,任由侍女帮他穿着衣服。 侍女服侍穿衣时,刘辩感觉到下面有些涨涨的,他低下头,看到的是那个在唐姬身上忙活了一整夜的“小人物”,大清早的竟还是不消停,又做出了一副怒目横对意欲寻个女子挑战的态势。 帮着刘辩更衣,当侍女为刘辩勒起衣带时,无意中柔嫩的小手竟是触碰到了刘辩那暴怒的“小人物”。 “小人物”被触碰了一下,刘辩抬眼看了正服侍他更衣的侍女一下,只见那侍女低垂着头,早已羞的连脖子根都红了。 若是刘辩此时一个把持不住,将她给强行占有了,事后这侍女只有两条路可走。 是从此被众人排挤,难以在王府生存,另外一条则是刘辩开恩,给了她个相对低些的身份,也算是从仆役转为了主子。 帮刘辩穿着衣衫,侍女心内是如何念想,那是不得而知,可刘辩却并不是那种把持不住的男人。 见侍女帮他勒衣带的动作比先前稍缓了一些,刘辩抬起手,朝她摆了摆,对她说道:“你且退下吧,本王自家更衣便可!” 紧紧的抿着嘴唇,向刘辩福了一福,侍女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失落,轻轻应了一声,退出了内室。 穿得了衣衫,刘辩再次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唐姬,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跨步走出了唐姬的寝宫。 出了唐姬寝宫,百无聊赖中,刘辩想起自从回到洛阳,就极少去找管青,也是该与她好生说说话儿了。 确定 第611章 不日大婚 最近很多日子,管青只觉着身子倦乏的很,早间不想起身,便一直睡着。 好在刘辩不是经常前来寻她,或者寻她之时已是过了午后,身子的不适才没被刘辩发觉。 身后传来刘辩的声音,管青一骨碌爬了起来,扭头朝后一看,果然见是刘辩已经进了内室,正往她这边走来。 “不用起!”管青正要站起,刘辩连忙上前,将她光洁的肩头按住,歪着头仔细端详她那略泛着红晕的脸颊,轻声向她问道:“怎了?可是身子不太爽利?” “不!”被刘辩扶住肩头,管青抿着嘴摇了摇头,眼睑低垂着,不敢与刘辩对视,只是声音低低的对刘辩说道:“只是不想起……” “本王找华佗先生来为青儿看看。”看着管青那张稍稍透着些许红润的脸,刘辩怎么都觉着有些不放心,对管青说道:“若是先生说了无事,本王方才放心。” “不敢烦劳华佗先生。”抬起头,一双眸子含情脉脉的凝视着刘辩,管青的声音依然是小到除了她自己和刘辩,几乎没人能听真切的对刘辩说道:“青儿只是懒了……” 正说着话,管青陡然觉着胸口一滞,有些想要呕吐,连忙伸手捂住嘴,爬了起来,从一旁抓起一件深衣,套在身上就小跑着冲出了内室。 管青的举动让刘辩越发感觉不太放心,他也赶忙跟着跑出了内室。 进入前院,刘辩一眼就看见管青正站在一片花圃前,正在干呕着,好似很难受的样子。 “来人!”看着管青干呕的背影,刘辩扭头向身后的一名侍女说道:“去将华佗先生请来。” 侍女应了一声,快步出了管青的寝宫。 管青并未嫁给刘辩,在王府之内本不该有寝宫,她之所以住在这里,也是借着陪伴柳奴的名头。 刘辩让侍女前去召唤华佗,管青愣了一愣,本想开口阻止,可想到刘辩既是已经安排了,她却还要阻拦,好似不太合乎礼数,也只得作罢。 面朝花圃,呕了好一会,管青什么也没呕出来。 两名侍女,一个端着水盆,另一个手中捧着麻布,待到管青不呕了,才走上前去。 拿着麻布的侍女将麻布放在水中浸湿,尔后拧到大半干,这才轻轻帮管青擦拭着嘴唇。 “青儿,你究竟怎了?”待到侍女帮管青擦好嘴唇,刘辩跨步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扶着她的香肩,很是温柔的向她问道:“究竟哪里不舒服?” 香肩被刘辩扶着,管青没有回头,只是低下头,紧紧的抿着嘴唇。 她也不晓得究竟怎了,从匈奴返回洛阳,她就一直感到身子好似有些不太对劲。 尤其是最近两天,更是容易困倦的紧,而且总 第612章 征兆 洛阳王府后园的湖面上,一叶小舟正随着碧波轻轻荡漾。 小舟上,刘辩和管青相向而坐。 双手各抓着一只船桨,刘辩一边轻轻的摇着桨,一边看着正坐在他对面、正凝望着碧波粼粼湖面的管青。 “本王最喜欢这片湖。”一边摇着船桨,刘辩一边对管青轻声说道:“湖边的空气都是带着些许潮湿的味道,闻着很是爽人心脾。” 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听得刘辩说话,管青轻轻的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接过话茬。 凝望着湖面,管青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前方不远处的湖面上,突然有一片鱼儿从水中跃出。 鱼儿高高跃起,银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泽,鱼身在半空中拧出个抛物线状的弧度,凌空打了几个旋,又“噗嗵”落入了水中。 “殿下,快看!”看到那片从水中跃起的鱼儿,管青连忙抬起手臂朝前一指,向刘辩喊道:“为何那些鱼儿都会蹿出水面?” 蹿出水面的鱼儿很多,听得管青如此向他一问,刘辩连忙扭过头,顺着管青手指的方向朝前看去。 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片如同被什么物事驱赶着,正极力想要逃窜的鱼儿。 跳出水面的鱼儿,小的也有半尺多长,大的甚至有二三十斤的样子。 如此大的鱼儿,在淡水中极少会有天敌,若是偶尔跳蹿起一两条,那还是鲤鱼的天性,没什么古怪。 可成群的跃出水面,对于刘辩来说,就是有点颠覆他的常识了。 他停下摇动船桨的动作,抬头望着那片还在不断跳上水面的鱼群,眉头也微微的拧了起来。 跳蹿的鱼群已经近到离小舟只有二三十步,就在这时,管青突然抬起手臂朝前一指,声音中带着几分恐慌的向刘辩喊道:“殿下快看!” 发出喊声时,管青的声音微微有些哆嗦,听到她那几乎有点变了腔调的喊声,刘辩连忙朝她手指的地方望了过去。 只见跳蹿的鱼群下面,一个巨大的黑影正飞快的游动着。 那黑影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就从刘辩和管青的小舟下面游了过去。 见到鱼群跳蹿,却根本来不及闪避的刘辩和管青,刚看到黑影朝他们的小舟游来,一片跃出水面的鱼儿就兜头盖脸的向他们砸了过来。 随着“噼噼啪啪”的响声,小舟上霎时落满了鱼儿。 这些鱼最大的,竟然有半人多长,而小的也是每条都足够三四个人当做菜肴开荤。 船上满是活蹦乱跳的鱼儿,被鱼儿包围其中的刘辩和管青只觉着四周都是浓浓的鱼腥味儿。 当那黑影从小舟下游过时,一股波浪随即掀起。由于黑影游动的位置稍稍 第613章 刘备入洛阳 在徐庶的主持和洛阳城内一些官员的张罗下,刘辩与管青大婚的日子终于敲定了日期。 离刘辩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洛阳王府也是越来越热闹。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正缓慢的从东面开来,走向了洛阳城。 队伍中有着十多辆大车,每辆大车都是由两匹矮马拉着。 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大地,地面都被烤的滚烫,整个世界就好似被暖炉烘烤着。 赶大车的十多个汉子,几乎每个人都是光着膀子,裸露的上半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古铜的光泽。 每甩动一下马鞭,赶车汉子胳膊上的肌肉就会鼓作一团,手臂上的汗珠也会被甩落一些。 滚圆的汗珠在半空中翻滚着,阳光直射在汗珠上,那一颗颗晶莹的汗水闪耀着七彩的光晕,随着马车的走动,掉落在马车后方的地面上。 将这十多辆马车夹在中间的,是百余名穿着皮甲的兵士。 兵士们手中持着的短矛都显得有些老旧,除了矛尖被他们打磨的雪亮,木质的矛杆也是由于使用时间太长,泛着油亮的光泽。 领着这支队伍的,是个面皮白净,下巴上飘着一缕乌黑山羊胡须的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深衣,胸口的衣襟勒的很是严实,他的衣衫里面应是早已被汗水打湿,胸口的衣服洇出了一大片潮湿的印痕。 走在这中年人右侧的,是个深衣褪到腰间,两只衣袖像腰带一样系着滚圆腰部,浑身如同黑炭般泛着墨色光泽的汉子。 那汉子的脸颊上,生着如同钢针般的一圈胡须。不过他脸上最为突出的部位,并不是胡须,而是那双虽然没刻意瞪着,却也有如铜铃大小的眼睛。 中年汉子的右侧,骑着一匹黄骢马的,则是四季都穿着一套绿色衣衫,脸上皮肤就像是刚被炒熟的虾子一般通红的关羽。 “大哥,早先洛阳王曾邀请你前来,你一直拖着,因何得知他要大婚,却立刻不请自来了?”骑马走在中年汉子的左侧,关羽扭头看着那中年汉子,满脸疑惑的问了一句。 能被关羽称作大哥的,自是不会有别人,定然是如今无时不在寻找时机发展势力的刘备。 既然关羽和刘备都在,走在右侧的那黑炭汉子,不消说,肯定就是张飞无疑。 “这一路上,恐怕二弟都在想着此事。”扭头看着关羽,刘备脸上漾满了亲昵的笑容,对关羽说道:“二弟当日剿灭公孙瓒有功,得了洛阳王封赏,那是本应领受。而洛阳王让为兄来此,为的也是封赏,为兄未有出力,心中有愧,自是不肯前来。” 听着刘备说的这番话,关羽的眼睑稍稍向下搭眯了一下,并 第614章 寒酸的礼品 托盘内的大红罗裙叠的平平整整,就犹如一块四四方方的血豆腐一般。 虽说没有走到近前仔细观看,刘辩却还能看出这套罗裙的用料,定是极好的丝绸。 罗裙衣料表层光鲜,在阳光下,看上去给人一种极其顺滑的感觉。 朝罗裙瞥了一眼,刘辩嘴角稍稍牵了牵,对貂蝉说道:“公主亲手裁制,想来这件罗裙定是极好的。” “殿下身为男儿家,何时也懂得罗裙好坏。”听到刘辩所说的话,貂蝉抬起嫩葱般洁白的手,以手背掩着小嘴轻笑了一下,随后便对刘辩说道:“殿下即将大婚,应是极忙,本公主便不叨扰殿下,且去寻管将军了。” “恭送公主!”貂蝉说要去找管青,刘辩抱拳躬身,保持着向她行礼的姿势,道了声恭送。 从刘辩身旁走过,貂蝉又俏生生翻了刘辩个白眼,这才带着两名随身侍女,径直向管青的住处去了。 目送着貂蝉的背影,直到她走的远了,刘辩这才吁了口气,对站在一旁的王柳等人说道:“随本王去看看一应事务可有齐备。” 立于一旁的王柳等人得了吩咐,纷纷应了一声,跟着刘辩向后园主路去了。 刘辩大婚的消息传了出去,冀州袁绍、辽东公孙度等人均派出使者前来道贺,就连淮南袁术和徐州陶谦,也都派来了使者。 自打重建之后,一直以来便是外来商贾云集的洛阳城,竟是因刘辩要迎娶管青,而引来了许多豪雄的贺喜队伍,一时之间,比平日又多了几分热闹。 太阳刚刚落下西山,尚且挂在西方的天尽头,刘备引领着关羽、张飞,带着队伍到达了洛阳城门外。 驻马立于洛阳城下,刘备抬起头朝门头上看了看。 斜阳的余晖铺洒在城门头上,给城门上方小篆体的“雒阳”两个字,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先是看了一眼城门头上的大字,刘备随后又将视线转到了城门外的几名守门兵士身上。 那是几个洛阳军偏营的兵士,他们身上穿着大红战袍,皮甲擦的铮亮,手中持着的盾牌和短矛,也是鲜亮如新。 洛阳军偏营的将士,头盔上不像主力官兵那样镶着大红缨子。 他们的头盔光秃秃的,顶端没有任何装饰,给人一种看起来并没有主力官兵那么英武的感觉。 可纵然如此,守门的几个洛阳军那身鲜亮的衣甲和脚上洛阳军的制式皮靴,却还是让跟着刘辩来到此处的百余名卫士馋的直吞口水。 各路豪雄对大军装备都很是重视,尤其以洛阳军的装备,又最为精良。 曾经和洛阳军并肩作战的关羽,很是清楚洛阳军主力以及三卫的装备精良到何种程度。 第615章 让他们等着 再次听到有人唤他,刘备连忙伸长了脖子查勘附近走过的人们。 “可是刘使君?”就在刘备正找着唤他的人时,唤他的声音已经到了他身侧。 听得那声音就在身侧,刘备连忙转过身,扭头朝一旁望了过来。 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杏黄衫子,衫子前胸处绣着一条浅黄色游龙的汉子。 那汉子身量高大,比刘备要高出将近一头,站在刘备身旁,正笑吟吟的朝他抱拳拱着手。 “敢问阁下是?”从未见过眼前这汉子,可看着此人相貌不俗、气度不凡,刘备又不敢怠慢,于是给这人回了一礼,向他问道:“某与阁下可曾相识?” 招呼刘备的不是别个,正是到街市上为刘辩选择大婚贺礼的吕布。 正选着贺礼,他偶然间看到街市上有一队人走过,又见关羽在队伍之中,晓得来的正是刘备,于是连忙招呼了两声。 刘备没有见过吕布,刚刚发问,吕布还没来及回答,一旁的关羽就插话对刘备说道:“兄长,这位便是吕温候。” 得知站在面前的是吕布,刘备赶忙双手抱着拳,朝吕布躬身一揖,对吕布说道:“备初来洛阳,不想竟是遇见了温候。请恕备眼拙,未识温候真容!” 吕布早年曾镇守虎牢关,刘备也曾追随各路诸侯讨伐董卓。可当年董卓迁都长安时,吕布已经追随董卓前往长安,是以刘备与吕布从未谋面。 见刘备向他躬身行礼,吕布连忙伸手将刘备搀住,对刘备说道:“使君何须多礼,早闻使君大名,今日恰巧相遇,不若前往在下家中饮上几盏如何?” “有劳温候!”吕布相邀,刘备自是不会拒绝,他先是应了一声,随后便对吕布说道:“备前来洛阳,乃是为向洛阳王大婚道贺,须先去觐见洛阳王,尔后去温候府中叨扰。” “那是自然!”脸上保持着笑意,吕布朝刘备拱了拱手,对刘备说道:“如此某便在家中等候使君。” “备先行告辞!”抱拳再次朝吕布拱了拱,与吕布道了个别,刘备这才引领关羽、张飞,继续沿着街道向洛阳王府去了。 由于刘辩大婚将临,洛阳王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象。 带着队伍到了洛阳王府正门外,刘备抬头看着王府高高的门头,想到这里曾经是大汉的皇宫,如今却只成了洛阳王的府邸,心内便一阵唏嘘。 由于三卫在战场上的效用正逐日增强,昔日曾负责守卫王府的三卫,如今都驻扎在各自的军营,每日加紧习练杀敌之术,王府卫士早已换上了另一拨从洛阳军中选出的官兵。 守卫王府的卫士,身上穿着的依然是洛阳军的衣甲,头 第616章 会作画的张飞 刘备来到洛阳,当天并没有被刘辩接见。 直到第二天午后,眼见着被刘辩接见无望的刘备,决定先去吕布府上探访,以此在洛阳城内也能多个相与。 领着关羽、张飞,刚出厢房,迎面就有一个王府卫士朝他们跑了过来。 到了刘备近前,那卫士并没有向刘备等人见礼,而是先将刘备等人打量了一遍,颇为有些疑惑的问道:“刘县令这是要往何处去?” “昨日与温候在街市上相遇,温候相邀,不敢不往!”卫士出言询问,刘备也不隐瞒,直接将吕布给搬了出来。 得知刘备是要去吕布府上,那卫士微微一笑,对刘备说道:“幸而刘县令尚未出门,殿下方才传令,有请县令入后园花亭相见。” 原本对刘辩接见已是不抱期待,陡然听那卫士说刘备要在后园花亭接见他,刘备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面喜色的抱拳向那卫士一拱手,对那卫士说道:“承蒙殿下召见,备三生有幸!” 说着话,刘备的眼圈就有些红了起来,声音也带着些许哽咽。 站在刘备身后,听着刘备说话,张飞小声向一旁的关羽嘀咕了句:“洛阳王晾了我等一天,此时召见,竟也将兄长招惹的哭了……” “莫要乱说!”与张飞并肩而立,听得他小声嘀咕这么一句,关羽也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兄长一旦心有所感,必会大哭一场,你我也是晓得。” 见刘备低下头,抬起衣袖抹起了眼泪,告知他被召见的卫士心内是一片愕然,实在想不明白,他压根没有说什么,刘备为何便哭了起来。 “请刘县令随在下前来!”有些担心将刘备惹的当场嚎啕,那卫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撤步退到一旁向刘备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备跨步向前,关羽、张飞却并没有动身。 二人虽是白丁出身,却也晓得,洛阳王若是没有召见他们,他们贸然前去,怕是与礼不合。 关羽、张飞还立于门口,报讯的卫士见状,又朝他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特意吩咐,若是二位将军也在洛阳,便随刘县令一同前往觐见。” “呃!”卫士的一句话,把张飞给说的愣了一愣。 先前他还因为刘备没受重视,心内感到很是不爽快,陡然听得刘辩特意吩咐,要他和关羽也一同前去觐见,心底不免对早先他说刘辩的那些坏话感到惭愧。 对此,关羽就要坦然了许多。曾经与刘辩相识,在蓟州之时,刘辩就没有因为他只是白丁将军而轻视于他,眼下被刘辩召见,并不出乎关羽意料。 原本刘辩是想要将刘备等人晾上几日,再召见他们,可徐庶与庞统都是认为,刘备如今在外 第617章 杀人并不是那么简单 ()矮桌上铺着一张雪白的白绢,白绢旁,一方砚台上架着一只细细的毛笔。 提起毛笔,在砚台内蘸了蘸墨汁,张飞眉头微微拧了下,略一沉思,便将毛笔落在了白绢之上。 坐在逍遥椅上的刘辩,见张飞笔走龙蛇一阵泼墨,心内也暗暗感叹,张飞果真并不像以往他在故事里看过的那样,是个连大字都不识得的屠夫。 只从张飞挥毫泼墨的架势来看,他必定是有着极强的艺术和文学底蕴。 约莫过了两三柱香光景,张飞收起笔,将毛笔架在砚台上,站起身,躬腰朝刘辩抱拳一拱,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飞已画妥!” “呈上来!”听说张飞已经画妥,刘辩连忙坐直了身子,向方才为张飞研磨的卫士吩咐了一句。 那卫士从桌上取下张飞刚做了画的白绢,双手捧着,呈递到了刘辩眼前。 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柳跨步上前,接过卫士手中的白绢,而王榛则将原本放在逍遥椅侧旁的高脚桌搬到了刘辩的身前。 轻轻的将白绢铺展在桌面上,王柳很是小心翼翼的把白绢铺平,就连一点褶皱也是轻轻的抚平。 出现在刘辩眼前的,是一幅绝美的仕女图。 画卷上的仕女面容饱满、体态婀娜,手中还拈着一枝寒梅,嘴角稍稍上翘,似笑非笑,一双杏核般的眼睛顾盼生情,就犹如鲜活了一般。 看着画卷上的仕女,刘辩不由的赞了一声:“好!果真画风细腻,好一个****俏佳人!” 被刘辩夸赞了一句,张飞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向刘辩谢道:“承蒙殿下夸赞,飞不胜惶恐!” “将此画装裱起来,挂于本王书房!”小心翼翼的用双手将那幅画捧了起来,刘辩将它递于一旁的卫士,向那卫士吩咐了一句。 卫士双手接过画卷,下了亭子,飞快的走了。 直到卫士下了亭子,刘辩才向张飞虚按了两下手,对张飞说道:“益德请坐!” 张飞坐下后,刘辩又扭头望着刘备,对他说道:“玄德有云长、益德,将来英雄宏图必定大展!” 刘辩这句话,可以说是话中有话,擅长钻营的刘备别的能耐没有,却是晓得察言观色,听得刘辩这么一说,连忙跪直了身子,抱拳低头对刘辩说道:“备并无大志,只望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剪除天下叛逆,以匡正大汉!” “玄德忠心,本王又怎会不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备,刘辩的嘴角稍稍牵了牵,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接着向刘备问道:“不知云长与益德,眼下官居何职?”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关羽和张飞的官职,刘备连忙应道:“二位兄弟只是追随臣下,并无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