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法则》 第1章 人鱼法则 作者:粗饭淡茶    人鱼法则第一条:不吃嗟来之食  人鱼法则第二条:一切为了繁衍和族群  人鱼法则第三条:远离人类  公元2217年,余景年见到了他的人鱼。  加粗一下:本文不生子,并且he,尼们要相信作者嗷嗷嗷!  本文非穿越未来生包子式人鱼文,灵感和关于人鱼的部分设定来源于x档案翻译同人《一条叫krycek的鱼》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景年,飞廉 ┃ 配角: ┃ 其它: 编辑评价:  公元2217年,年轻的科学家余景年遇到了人鱼飞廉,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疑团。  塞壬的歌声,神秘的a原子,人鱼的起源……  余景年充满好奇的接近,在不知不觉间彻底沦陷。  然而国家间势力的角逐让余景年和飞廉夹在漩涡里,不断挣扎,直到挣脱牢笼,重获自由。  可是新的阴谋似乎又在不知名的前方,等待着他们……  这是一篇未来背景的人鱼文,人鱼文虽然已经屡见不鲜。  但是作者文笔简练精到,故事情节环环相扣,层出不穷的阴谋疑团不仅加深了情节的扑朔迷离。  并且在事件中刻画了文章主角的性格,自然的推动了主角们的感情发展。    第1章 人鱼    余景年穿过水族馆漂亮的观光用玻璃回廊,在柔软的地毯上狂奔,悠闲的护士鲨从他身边滑过。白大褂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轻轻扬起,穿过一众参观的路人,旁边的侧门有一个闲人免进的牌子,他径直冲了进去。玻璃门在他身后“砰”得一声关上,震天的响。  隔着玻璃窗,穿着无菌卫衣,带着口罩的男人朝他竖了竖拇指,余景年心脏狂跳地点了点头,在隔间里飞快地换了衣服,随后深吸一口气,这才走进手术室。  无影灯下,美丽的生物正在浅水槽中安然沉睡。浓密的墨绿色头发,犹如海藻一般的颜色和质感。轮廓分明的脸和高挺的鼻梁和人类无异,只是暗淡的肤色外,似乎有一层透明薄膜物质的东西,余景年猜测那是一种保护。  他带着手套的手几乎有些微的颤抖,男人轻轻抚摸着这美丽生物的脸,查看脸颊后侧隐藏在浓密丝状头发里张合有力的腮,一切都很正常,和他所知道的一样。  人鱼的上半身与人类看不出什么不同,结实的胸膛和手臂带着微微隆起的肌肉,显示出这条人鱼的强壮,只皮肤的颜色有些微的过于苍白,余景年在心里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人鱼常年栖息在深海,不易经受阳光照射的缘故。  手指慢慢往下滑落,对方腰际以下的地方开始出现稀疏的鳞片,随后慢慢变得浓密,及至将皮肤完全覆盖。余景年轻轻抚摸那些鳞片,很坚硬,并不像一般鱼类的柔软。人鱼的腰侧有一道狭长且极深的伤口,经过半个夜晚似乎已经有了开始愈合的迹象,伤口的边缘长出粉色的新肉。  余景年欣赏着这一切,几乎不敢置信,这条人鱼真的就在他的身边。  “好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看,先给他缝合伤口再说。”站在余景年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当然,你要是想我帮他缝合也可以,虽然这家伙打伤了我们六个人,我想我还是可以尽量不去公报私仇的。”  余景年不禁失笑。  缝合伤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手术,余景年帮太多的海洋生物做过这样的手术。  海豹海狮又或者是鲨鱼……在这个时代,海洋生物的生存空间在急剧缩小,他们经常无意中闯入捕鱼船的兜网,或者是船上的雷达影响了他们的声纳系统,使他们迷失方向,撞到海岸上来。  “根据昨晚到今早的观察,人鱼的愈合能力最起码是人类的十倍,他恢复的已经非常好了。只是攻击性很强,醒过来的时候几乎不会允许任何人的靠近,鱼尾力道惊人,昨天我们有一个同事,被他打断了一根肋骨。”男人耸耸肩,话锋一转,笑道,“那些美国佬这下要彻底哑巴了。他们这些年在实验室里到底在搞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或许我们还可以有条件的要求他们出借人鱼,交配,产子……”说到最后,男人的口气有些讥讽。  “韩栋,不要太偏激。不过我很怀疑与美国人借调人鱼的可能性,何况,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摸清楚他们的智商和习性,或许他们有足够的理智选择配偶。”余景年轻轻抚摸着雄性人鱼光滑的手臂,查看着人鱼的手指。  削瘦而修长的手指大约要比普通成年男性再长一点,手指间生长着绿色半透明的薄膜,类似于蹼一样的东西,指尖锋利而坚硬,上面有些微小的水生寄生虫。  “喂,你不会觉得这家伙有和我们同样的智商吧?不是我说,余景年,你最好祈祷他没有,要不然依着某些人的惯性作风,我们恐怕要将人鱼人道毁灭了,或者我们俩都会跟着毁灭。”韩栋无奈地说,“与人类同等的智慧生物,这不可能。”  余景年没有说话。下一刻,昏迷中的人鱼突地睁开了眼睛,余景年注意到他纯黑色的瞳仁,随后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甩到了一边。  他踉跄着跌倒在地,而位置更接近尾部末端的韩栋连呼救都来不及便被击倒在地,疼得脸色发白。  人鱼因为强大的力道跌出水槽,跌落在地上,笨重的尾巴来回蠕动,刚刚被缝合的伤口再次被扯开,血流出来,沾染在鳞片上,随后染红了地面。  或许是感到伤口处的不舒服,人鱼蜷缩着鱼尾,手指在伤口上微微一滑,肠线便尽数断裂,从伤口里脱落出来。  “别动,那个对伤口有好处。”余景年下意识地开口。  而人鱼朝他望过来,发出细小而尖锐的声响,他咧着嘴,露出尖牙,威胁的意味浓厚。那声音显然不是人类能发出的,有点类似于海豚的叫声。  韩栋一边捂着一片乌青的小腹一边惊叹,“看来他们有自己的语言系统。”  人鱼转头朝韩栋望过来,露出一个似乎可以称得上是鄙视的神情,尾巴微微一扬,又“啪”的落下,水花溅了韩栋一脸。  “你……能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余景年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接近他。  人鱼警惕地看了他,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韩栋大声叫起来,“这不可能!他们的发声系统和听力系统和我们绝对不会一样。”  余景年却觉得这大概是真的,他下意识地同他说话,“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你受了伤,为什么不呆在水槽里,还是说你现在需要干燥的地方?”  人鱼歪头看了余景年一眼,不再有任何回应。  韩栋嗤笑起来,“我就说,这是不可能的。”  余景年却不相信,试着继续跟他说话。  只是这条脾气很大的人鱼,似乎对他不再感兴趣,开始不理不睬,甚至把脸转向别处。  不过,余景年至少可以确定,人鱼现在似乎真的不愿意呆在水里。  “或许受伤的时候,干燥的地方更有益于伤口的愈合。”韩栋这样回答。  韩栋绕过人鱼,把水槽里的水放干,然后示意余景年帮他把人鱼搬回水槽里。  余景年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抱住体型巨大的人鱼,他感到人鱼的双臂有些僵硬,于是轻声说着,“别紧张,我只是要把你重新放到水槽里,然后治好你尾巴上的伤。”  人鱼鳍一般的鱼耳颤了颤,听话地放松了身体,甚至可以说是配合得让余景年把他放到水槽里去,否则以余景年的力气根本搬不动他。  余景年重新帮人鱼缝合了伤口,人鱼很放松,并没有再做出敌意的姿态,或许是伤口的愈合消耗了精力,他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余景年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检查人鱼的皮肤,外面那层精密的透明薄膜似乎有很强的锁水效果,即便离开水源,人鱼的身体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余景年忍不住想,他或许真的不需要什么手术,只要静静地呆上一会儿,就可以恢复如初。  趁着这个功夫,韩栋和余景年退到一边,外面传来脚步声,隔间里挤进五六个人来,韩栋示意余景年不要动,而他则整了整衣服,走出了手术室。  这是2217年的夏天,2012的预言早已成了一个笑话,人类仍然好好的掌控着这个地球。一切运转如常,随着第三次科技革命的逐渐停歇,无论是电子技术还是航空航天技术都开始陷入停滞的阶段。只有生物学最近的重大发现让学术界震动不已。  人鱼,他们发现了活着的人鱼。  2088年,美国在太平洋沿岸发现雌性人鱼尸体,这具尸体被制成标本,被收藏于某研究所内。  2155年,加拿大在西海岸发现另一具雄性人鱼尸体,并成功诱捕尸体旁怀孕的雌性人鱼。这只人鱼被命名为夏娃。八个月后,夏娃分娩,生下了一个女儿,被美国重金买走。  夏娃分娩三个月,美国和加拿大宣布共同对人鱼进行研究,拒绝全球学术交流和公布研究结果。  虽然近年来国际局势已经趋于缓和,比起百年前的剑拔弩张,已然好了很多,但是各国间经济政治的竞赛从未停歇,而美国和加拿大的这一举措,无疑使其他国家意识到,他们或许在人鱼身上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此以后,各国间对待人鱼愈发重视了起来。  而就在昨天晚上,一条受伤的雄性人鱼被秘密地送到了中科院海洋所。  这条运气不好的人鱼撞上了捕鱼的小艇,身受重伤,鲜血染红了包裹他的帆船布。凌晨时分,他被送到这里来。韩栋带着他的团队率先开始对人鱼进行研究和治疗,与此同时,他们联系了余景年。  余景年今年二十六岁,刚刚拿到博士学位,是中科院最有前途的海洋生物学专家,之前在大连做交流。韩栋的电话到时,他还在宾馆休息,听到消息,他立刻动身,从大连机场出发,赶到了青岛。    第2章 飞廉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人鱼的伤口愈合地差不多了。余景年一直用毛巾沾着海水在他身上不断擦拭,虽然韩栋向他保证,人鱼看起来不会因为缺水出现问题,但他还是有些害怕。  男人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略略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透出些许疲态。他太兴奋了,在飞机上根本没能闭上眼休息,直到现在才感到一丝困意。  现在想想,余景年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只巨大的生物真的就是人鱼。他从读研究生起,就一直在做人鱼的课题,即便国内的资料少的可怜,但是通过美国和加拿大最初公布的录像和研究资料,余景年还是对人鱼做了不少推测和研究。  如果只想做个单纯的学者,人鱼的研究能不碰就不要碰。  很多年前,余景年的父亲就曾经警告过他。  不过,没办法,自己就是喜欢。余景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人鱼的头发。  下一刻,人鱼的眼睛微微颤了颤,然后睁开。  余景年笑了起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看到你的伤口愈合地很快,大概真的不需要我们来做处理是吗?”  人鱼眯着眼,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余景年。  站在一个人类的角度,余景年的模样还是不错。  他有狭长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常年戴着一副银框眼镜,配上苍白的肤色和瘦削的身体,显得斯文又儒雅,俨然是学者的派头。近年来,研究所的同事们热衷于给余景年搭桥相亲,奈何他一心扑在研究上,相过几次却连女方的名字都没记住。  “不记得我了?我觉得你的记忆力应该不会那么短吧。”余景年自言自语地。  人鱼瞪了余景年一眼,一尾巴拍在余景年的腰上,力道显然是故意控制过的,只让男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你记得我,对吧?”被粗暴对待显然不能打消余景年的热情,他有些兴奋地看着人鱼,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轻声问道,“你听的懂我说什么对吗?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爸爸说的没错。”  人鱼似乎没有听他的话,反而伸手去拽余景年的毛巾,余景年配合得把毛巾递给他,人鱼笨拙地用毛巾在身上擦拭。  “需要海水了吗?”余景年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他转头去角落里拎了塑料桶过来,这是他上午就备好的。无论如何,人鱼绝不可能长期脱水,他呆在一旁也是为了防止人鱼昏迷之中因为缺水发生什么危险。  海水洒的到处都是,水花四溅,人鱼惬意地挺了挺鱼尾,那表情姑且可以算是舒服。他身上的鳞片一片片地舒展开来,微微挺立起来,显示出金属般的质感。原本墨绿的颜色,却在镁光灯下随着人鱼的动作逐渐变换色彩,流丽婉转,光彩瑰丽,仿佛极光一般,让余景年发出一声惊讶得叹息。  “景年……我们……”此时,韩栋走进来,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喉咙一噎。奈何还未待他看清,人鱼已被这声音惊到,迅速合上了鳞片,在湿哒哒的海水中飞快地翻了个身,被对着韩栋。  “喂,这么快就开始区别对待了。”韩栋笑了笑,却没当回事,转而对余景年说,“陈老让你出去开个会,说如果这人鱼真的听得懂人话,让我们问问他现在能不能下水,目前的情况是人手严重不足。”  余景年愣了愣,“怎么可能?”  韩栋笑了笑,对于余景年那向来迟钝的政治敏感度,似乎不以为意。“这事目前还在保密,发现人鱼的渔民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政府那边正在和美国人谈条件,准备让他们派技术援助,但是要求共享现有研究成果。在这场扯皮结束前,咱们所里的人都不许外出,并且除了你和我,能够接触人鱼的人数也尽可能控制在四个人以下,陈老组织起来的研究团队总人数也不会超过二十人。你这次回来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吧?换洗衣服已经有人去买了,还有什么特殊需要没有?”  余景年本就年纪小,又性子单纯,对于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向来没什么耐心,听得有些糊涂。对他来说,只要肯让他研究人鱼,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眼下他还在兴奋,对于和人类打交道实在没什么兴趣,听了韩栋的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那就拜托了。”  韩栋看出他心不在焉,又说到,“陈老叫你开会呢。”  余景年恍惚间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凑近人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能下水吗?”韩栋也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人鱼黑色的眼睛盯着韩栋,鱼鳍一般的耳朵颤了颤,这才转头看着余景年。下一刻,他突然飞快地伸手,尖锐的爪子划过余景年的脸,顿时留下三道血痕。  那速度太快,余景年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脸颊上有隐约的酥麻。“怎么了?”他还想上前去问,人鱼却突然张开嘴,尾巴的末端和耳朵仿佛瞬间炸开,以一种古怪的频率颤动着。那一刻,仿佛空气都被扭曲了一般,余景年觉得耳边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的画面便一片模糊,像是一种诡异的波动从人鱼的嘴巴四散开来,裹挟着巨大的能量,海浪一般的扑来。  “景年,闪开!”韩栋吓了一跳,将余景年猛然拉开,两个人贴在地上,头顶上像是有一把刀呼啸而过。只见房间里镁光灯乱晃,几乎肉眼可见的气流将余景年方在站立的地方穿透,一直奔向他身后的防弹玻璃,“嗤嗤”地声音响起,坚硬的玻璃瞬间裂开,以蛛网一般的形状迅速破碎,玻璃碎片洒了一地。  余景年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人鱼面无表情的脸和冰冷的眼睛。 第3章 飞机的隆隆地降落声传来,余景年飞快地把最后一本书扔进行李箱,合上盖子,韩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拎着行李跌跌撞撞的起身。  海南那边的效率比他们想象地要快,据说他们用了整晚的时间把西沙一片岛礁封锁起来,一大清早就通知陈老,随时都可以过去。青岛这边自然也是当机立断,马上带着人把人鱼转移到海南去。余景年和韩栋拎着箱子往研究所的顶楼走去,遥遥的便看到一艘小型客机正在进行最后的检修。  “飞廉在哪里?”余景年忍不住问韩栋。  “加了一层隔音茶色玻璃也放在飞机上。”韩栋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他可能被飞机吓着了那么一点点。”  “别担心,小家伙儿,每一条和人类打交道的人鱼都会被飞机吓一跳,他们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想明白这铁鸟是怎么上天的。”雷欧突然冒出来,狠狠搂住余景年的肩膀,笑的很是灿烂。  韩栋明显戒备的看着雷欧,顺便伸手把余景年拽过来,一言不发的往登机口的方向走。  雷欧不意外地耸耸肩,接起了电话。  “感谢上帝,我们要去海南了。我就像喜欢夏威夷一样怀念那里的阳光,还有我的小猫。哦,人鱼?让人鱼见鬼去吧。你知道的,我不主张继续研究,那玩意儿一定会毁了我们。好了好了,我要上飞机了。希望我们能在海南重逢,只要没出什么意外地话。再见,亲爱的。”  此次雷欧作为美方派来的技术支援团队的领队,先行一步到达青岛,其他人员则带着器械和必备资料从美国直接飞往海南,在那里和雷欧汇合。陈老与美方确定行程之后,带着青岛这边的人员和人鱼上了飞机。这样的小型客机载十几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为了人鱼的安全,机场的工作人员应陈老的要求拆掉了部分座椅,然后把玻璃箱固定在飞机的中央,以便于科研人员对人鱼进行观察,确保人鱼的安全。  雷欧对此的反应很是不满,“我们应该把他扔进货舱,万一出什么事,我们可以把他丢下去逃跑。”  “那只是只人鱼,不是怪兽哥斯拉。”韩栋嗤笑一声,对雷欧的胆小大力嘲讽了一番。  “宝贝儿,人鱼可比哥斯拉恐怖多了,因为我们没有奥特曼。”雷欧朝韩栋递了个飞吻,“不过如果你愿意陪我一起死,我倒是无所谓。”  韩栋的脸瞬间涨红,原本压在喉咙里的话再难说出来,他只能冷哼一声,把脸转到了窗外。机舱里变得一片沉默,直到陈老发出一声咳嗽声,“那个,咱们下一步还要开展更多项目的合作,大家尽量团结,尽量团结。”  几个年纪大些的研究员纷纷互相递了个眼神,都是一脸了然的表情,只坐在韩栋身边的余景年面露茫然,显然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再去想韩栋和雷欧的事了。  人鱼对于乘坐飞机似乎显得异常焦躁,水箱里,飞廉不再保持最初的蜷缩和无力状态,反而开始变得多动和焦躁,不停地变幻着动作,用爪子挠着玻璃箱,箱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飞机在机场的跑道上转了三圈后,终于开始加速起飞,余景年皱着眉头看人鱼瞪大了眼睛,明显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忍不住从座位上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玻璃箱旁边。  “景年,回来坐好。”韩栋急忙劝他。  余景年摇摇头,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箱的外壁。这成功的引起了人鱼的注意力。人鱼伸出爪子,以同样的节奏敲击玻璃箱,余景年笑了笑,坐在了过道里。  飞机的上扬让他差点往下倾斜,余景年吓了一跳,急忙抓住两边的把手,然后便看到人鱼向他伸出了爪子,似乎要扶住他似的。  “景年,看来他对你还不错。”陈老一直看着余景年和人鱼的互动,到此,轻轻笑了起来。  余景年也笑了笑,等待飞机飞稳,才把手松开,重新在玻璃箱外,用手指描绘飞廉的脸。  或许是余景年吸引了飞廉的注意,在之后的飞行中,人鱼还算安静,只是好奇地跟着追随着余景年的动作,哪怕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雷欧对此未发表评论,但看得出,他并不太高兴。  四个多小时的航程并不算久,飞机很快降落在西沙的军用机场上,而后,军方负责接应的人赶来和领队的陈老打了个照面,随即带着他们转乘轮船往预先准备好的地点行进。  此时,雷欧的团队还在前往海南的路上。  如此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一行人才终于到达了预定的地点。  面积不过0.3平方公里的小岛上,唯一的建筑是小岛最高处的一栋刚刚完工的活动板房,在场的士兵帮一行人把器械搬到山顶,随后就全部撤走了。本着保密的原则,本次科研全权由研究所的十几名科研人员和美方团队合作完成,研究成果和过程不得外泄。西沙群岛的驻军负责为科研人员提供粮食和饮用水以及定期为人鱼投放鱼类,至于人鱼体内成分分析则交由另一个研究所负责。具体情况,他们这一队人也不得而知。  这样小心谨慎的措施让诸人的表情多少有些凝重起来。  “我说各位,还是先把人鱼放到海里吧。”雷欧的话打破了凝重的气氛,陈老这才点点头,要帮忙的士兵们把装人鱼的箱子放进浅海区域,然后使用遥控开关,打开了箱子。  玻璃箱内,微型的摄像机拍摄到了飞廉离开水底的画面。  人鱼仰着脸,看到上方的盖子慢慢打开,他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伸展了一下手臂,用尾巴狠狠拍了一下玻璃箱的内壁。玻璃箱晃了晃,翻倒在地。飞廉仿佛一颗子弹,从里面弹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镜头里。  “看到了吗?速度、攻击力都不愧是海洋里的杀手。捕猎的效率极高,可以和鲨鱼单挑。很难想象,他们的繁衍是如此之慢,以至于直到现在我们才发现他们的行踪。也有可能他们是近百年来才慢慢演化的种族,可是那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们会进行如此类人的进化。”雷欧啧啧地点评着,在场的其他人都没出声,到目前为止,雷欧无疑是最了解人鱼的,在没有得到全部研究成果之前,其他人很难插得上话。  这一日下午,雷欧的团队也终于到达了小岛,领头的个体态玲珑的女性,她穿着紧身吊带衫和牛仔裤,栗色的卷发简单地扎在一起,看上去很干练。  “雷欧,终于见到你了,很高兴你没被人鱼干掉。”女人兴奋地和雷欧拥抱,然后亲吻对方的脸颊。  “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瑟琳娜。”雷欧回吻了这女人,随后才探头去看他们身后,“我的宝贝们儿都带来了?”  “放心,除了根本没法移动的,我把你的实验室整个打包带来了。”  “很好。”雷欧笑起来,“走吧,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晚饭过后,我们可以开一个小会,确定一下后续的日程。我们得在这里呆多久?一年?两年?哦,我们应该过完圣诞节再来。”  雷欧带着他的团队上了山。说是“山”其实不过是岛上的一个小土坡,研究所的人早在那里等着,为这些“国际友人”开一个欢迎仪式。  场面话自然是要说的,只是这一顿饭大家都有些食不知味。有着这么多的疑问和好奇,又有谁能安下心来吃饭。韩栋今日更是反常,干脆称病没来。余景年多少因此有些不适感,在场的几乎都比他大了二十几岁的前辈,聊的也是老婆孩子丈母娘之类的话题,见着余景年,就是盘问他找对象没,谈恋爱没之类的话题。余景年实在不爱听,借故尿遁跑了出去。  西沙的海域因为远离大陆,很是干净,细软的白色沙滩,碧蓝色的海水拍打在岸边。余景年绕着沙滩随意走动,凝望着波澜起伏的海面,想到飞廉此刻就在海底的哪一处停留,忍不住有些感叹起来,直到一阵熟悉的“哒哒”声从一块礁石后面传来。夜晚正是涨潮的时候,那块礁石有一半已经被海水泡着了。  余景年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接近,在距离彼处还有三米的地方,一条巨大的鱼尾突然从礁石后面露出来,狠狠拍了一下水面,巨大的浪花从水中溅起来,准确的扑向余景年的脸。  “啊!”余景年猝不及防,被海水淋了一脸。人鱼从礁石背后探出头来,鱼尾嚣张地摆来摆去,显然对暗算到人类很是得意。  “还真是你。”余景年笑了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慢慢朝岩石接近。他心脏狂跳,想起那日对方绝对致命的攻击,手指紧张地有些发抖。  人鱼缩回了礁石后面,余景年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终究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他脱掉鞋子,挽起裤脚,走进海水中。柔软的沙子和冰冷的海水在海南这样热烈的天气里让人觉得很舒服,海风习习,带着点鱼类的腥甜味道。余景年放松自己的身体,以有序而固定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接近那块石头。    第6章 歌声    转过那块礁石,余景年几乎立刻捕捉到了飞廉的眼睛。人鱼半坐在海里,海水一直没过他的腰际,鱼尾在水中来回荡漾着,很是惬意。他手里握着一枚巨大的牡蛎,壳子已经被撬开,飞廉正用修长的手指将肥硕的肉质切割,塞进自己的嘴里。  余景年笑了起来,“在吃饭后甜点吗?”  人鱼歪头看了余景年一眼,嘴里再次发出“哒哒”的声音,随后他把吃了一半的牡蛎丢进水里,朝余景年扑了过去。  巨大的尾巴在沙地上一缩一按,人鱼巨大的身体就弹了出去,准确地将余景年压倒。如余景年这般常年窝在实验室的,神经末梢早已迟钝的可怕,此时更是被海水没过脸时,才反应过来。  “啊……”男人叫了一声,自然而然挣扎地抓住人鱼的肩膀,将自己的头从水底拯救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他方才呛了水,海水发苦的咸味让人很是不舒服。  人鱼压在余景年身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余景年的反应,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衣领,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被海水浸湿就会有些刺痛的痒。  余景年身上一僵,此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人鱼随时都可以割断他的喉咙,他有些后悔这样近距离的接近人鱼。  “你想做什么?”余景年试探着问他,眼底多少有些畏惧。  人鱼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此时天色渐晚,太阳落在海平面上,洒下一地的碎金,波光粼粼的海面泛着光芒,仿佛耀眼的星子,依依投射在余景年的眼底。  “景……年……”人鱼突然开口,不再是让人费解的“哒哒”声,反而带着点吃力和迟钝的模仿,那明显不是人类的声音,但却让余景年听懂了。  余景年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瞪着人鱼的脸,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此刻,就连随时都可能被杀死的危险也不足以冲抵余景年此刻的惊讶,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人鱼的手,想要他再说一遍,奈何一个大浪打过来,他再次呛了一口水。  挣扎着跪在地上,余景年剧烈的咳嗽起来,人鱼没再使劲压制他,反而坐在一边,看着他慢慢缓过神来,坐倒在海水中。  余景年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衬衣贴在身上,有粘腻的触感。  人鱼翻了个身,坐到他身边,鱼尾拍打着海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个人就这样注视着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降落,余景年也不说话,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海风。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海风吹得他有些冷。  “景……年……”人鱼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余景年的脸颊,动作轻盈,尖利的指甲划过余景年的鼻梁,没有留下伤痕,看来,人鱼开始懂得控制力道。  “余景年,我的名字是余景年。”余景年抖着声音,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人鱼迟疑了一下,便再次重复起来,“余……景……年……”他的声音极慢,但音调越来越熟练和规整。  潮水逐渐上涌,没过了余景年的胸口,他不得不站起来,往岸边走了几步人鱼跟着他,拖着尾巴笨拙地趴上沙滩,沙子粘在墨绿色的鳞片上,显得有些古怪。  余景年笑了起来,他帮飞廉拍掉尾巴上的沙,随后盘腿坐在地上。此刻,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一轮皎月挂在天际。海水变成墨色,气温转凉,余景年冻得吸了口冷气。可是他不想离开,难得人鱼就在他身边,安然静寂。  “你们狩猎的时候,是不是很喜欢把猎物穿透?我记得那根鱼竿就像你们的爪子一样,穿过了鱼头。”余景年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他觉得飞廉是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的,只不过人鱼很机警,从来不肯表现出这个特征来。“你们来自哪里?传闻很多年前,亚特兰蒂斯覆灭的时候,人类到水中生活,渐渐变成了人鱼……”  很多的疑问余景年一一说出,尽管他知道,飞廉不会回答,但是他说话的时候,飞廉会转头看着他,露出倾听一般的表情来,眼底闪烁着或讥讽,或惊讶,或好奇地神色。余景年不相信那是幻觉,他怀疑着,或许人鱼的智商在人类之上也说不定。  温度越来越低,余景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从沙滩上站起来,“我得走了。”他有些难过的说。  飞廉歪着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慢慢吞吞地往海的方向挪动。巨大的鱼尾在水中或许是帮助划水的利器,但在地面上无疑是个累赘。  余景年忍不住摸了摸飞廉薄纱一样的尾鳍,那里对于人鱼来说,或许是个敏感的地方,飞廉微微蜷缩了一下自己的尾巴,但没有回头。余景年忍不住伸手去抱他的鱼尾,他想让人鱼的行动略略不那么吃力一点。人鱼吓了一跳,禁不住翻了个身,在沙地上滚了一圈。  “哒哒……”尖锐的声音响起,余景年不必了解,也明白人鱼在抱怨他的莽撞。他笑了起来,摊了摊手,“抱歉……”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使劲将飞廉抱了起来。  人鱼尾巴的力量比余景年想象地要大得多。将飞廉从地上拉起的一瞬,他可以感觉到一股向上的力量从人鱼的腰部传来。他稳稳地抱住人鱼。那动作像个紧密的拥抱。海水的味道从飞廉的身上传来,余景年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他们就像这样,慢慢走进海水中,鱼尾拍打着沙滩,在地上留下一道轨迹。直到水到了腰部,人鱼才挣扎着松手,跌进水中。  飞廉扎进海水里,几秒钟后,远处扬起一截鱼尾,在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辉。仿佛歌声般的空灵声音响起,就像是传说中海妖塞壬的歌声,一遍遍地重复。那声音带着极强的穿透性,仿佛瞬间击中了余景年的灵魂,悠悠地在海湾里回荡,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消失。余景年惊呆了,他站在海水中,直到韩栋一把拉住他,才回过神来。  “那个……那个是……”余景年结结巴巴地说。  “先游回去再说,再不走你就要淹死了。”涨潮还在继续,余景年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海水再次没过他的胸口。  游回岸边,余景年站起来,发现韩栋弯腰在捡起一片鳞片,那是方才飞廉留下的,墨绿色的鳞片坚硬异常,在月光下很是显眼。随后,韩栋又取出一个小瓶,弄了一点海水和沙子装了进去。  余景年略略有些愕然。  “回去再说。”韩栋神色严肃地看他。  半个小时前。  “他们在说什么?”山顶的控制室内,液晶屏上正显示着人鱼和人类一起坐在海水中的情景,雷欧调整摄像机的镜头,将画面拉近,奈何没有录音设备,他们只能看得出余景年似乎在和人鱼交谈。  “我去叫他回来。”韩栋脸色苍白,只觉得余景年身边呆着的是个不定时炸弹,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惊心动魄。  “等一下,如果人鱼真要对他做什么,等你去的时候就只能给他收尸了。”雷欧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指了指画面上的情景,“我的前辈们花了五十多年的时间才让夏娃对人类勉强放松了一点警惕。这位年轻的勇士无疑在创造奇迹,哪怕是和夏娃关系最好的瑟琳娜也不可能和人鱼并排坐在一起看夕阳。”  “韩栋,冷静点。景年现在还算安全,但是你能保证你接近他们的时候,飞廉不会对景年下手吗?”带队的陈老发了话,韩栋终于冷静下来,回到屏幕跟前,紧紧盯着上面的画面。  看到人鱼慢慢爬上岸边,雷欧静静开口,“如果说人鱼还有什么弱点的话,大概就是在陆地上移动缓慢,这是个致命伤。我们对付夏娃就是这样,把她引到岸上来,然后给她一只麻醉枪。不过看来,这只人鱼要方便的多。”  韩栋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雷欧提起人鱼的口气,那种明显的恶意,或许研究所的其他人不知道,但他之前却和雷欧有一年的相处,清楚的很。  “你说的这些,如果被动物保护协会知道的话,一定会把你们的研究所告到破产的。”韩栋冷笑着说。  “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喜欢中国。”雷欧的语调夸张地像在演一场戏剧,然而很快他们就没了斗嘴的心情。  警报装置骤然响起,仪表盘上的数据发生着激烈的变换。雷欧碧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愕然和恐惧,他的瞳孔在瞬间缩紧,然后走到仪表盘前,打开了对讲机。  “瑟琳娜,报数据!”  对讲机里传出一系列清脆地声响,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愕然地听着这诡异的数据。  “这不可能!”韩栋怔住了。数据显示,此刻,小岛周围的水域成分正在发生激烈的变换,氧含量迅速增加,鱼类欢腾地在海底急游,氯化钠被分解……  “塞壬的歌声,我们把这叫做塞壬的歌声。”雷欧渐渐恢复了呼吸,平缓地吐出这个词,“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最好把那位沙滩上的小朋友请上来。”  “我去。”韩栋阴沉着脸说。  “好吧,回来的时候最好能搜集看看有没有人鱼的代谢物。鳞片、膜状发丝或者是精。液……”雷欧说着,一旁刚准备喝口水压惊的陈老猛地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7章 a原子 第5章 回了房间,余景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内线电话就打了进来,是陈老要他到一楼来,说是有新的事情要和他们商议。  余景年只得下楼。  一楼饭厅,如今也算半个“会议室”,长长的餐桌上,美方的研究人员和中方的人泾渭分明的坐了两排,为首的陈老和雷欧面对着面。余景年惊讶地发现雷欧头上缠着纱布,有鲜血从里面泅出来。  “你头上这是?”陈老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指了指男人的透顶,狐疑地问道。  “没事,只是刚才出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雷欧丝毫没有被摔疼的样子,眼里含着一丝笑意,丝毫没有受伤的懊恼,仿佛那只是一件享受的事情一般。他的眼轻轻掠过韩栋,余景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韩栋面无表情的样子却带着一丝僵硬。  发现气氛有些不对,陈老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回正题,刚才到达的消息,美国方面的研究所决定和我们进行更深入的合作,除了一些资源的深入共享以外,还会把夏娃的女儿也运送到这边来。虽然夏娃的女儿已经六十岁了,但是两条人鱼的相处或许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契机。”  “哦,莉莉丝虽然已经六十岁了,但她还是条健康的人鱼,据我观察,她的生殖系统完好,身体强壮健康,至今能够单独捕猎体型超过她两倍的鲨鱼,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两只人鱼能够交配,以便于我们更好的研究人鱼的情况。”雷欧补充到,显然他也接到了命令。  余景年愣了愣,想到飞廉仍然带着点孩子气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微的别扭感。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在场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为什么我有种人鱼被乱点鸳鸯谱的感觉呢?”中方的研究员里,有位四十几岁的男人感叹了起来,“飞廉顶多只有二十多岁吧?”  他旁边的男人咳嗽了一声,“我说胖子啊,这话说的好像咱们在逼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娶个老太太似的。”  叫“胖子”的男人笑了起来,“没办法,谁让那条鱼感觉那么像人呢。”  “别瞎担心,咱们只能把两条人鱼放在一起,又不能强迫他们做什么。”陈老打断这个话题,显然不愿在美方人员面前“丢脸”。  那边只雷欧一人听得懂中文,对这方面的议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醒道,“我得事先提醒,两条人鱼的捕猎能力可比一条人鱼强大许多,尤其是飞廉还是一条雄性。下一步我们需要的鲨鱼量恐怕会大大增加,不知道各位有准备吗?”  “这方面我会继续请示,如果实在不行,我想美方也可以提供部分开销吧。”陈老温和地说着,明摆着开始问雷欧要钱。毕竟这座岛的开销可是不小,哪怕是为国家省钱,也是能省则省。  “看来我也得回去打份报告了。”雷欧笑着答道,随即双方就小岛新添人口的问题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和准备。余景年也跟着参与了一些意见,只韩栋一声不吭的坐在旁边,眼神发怔,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散会都不发一言。  这会议一直开到傍晚,中午在场所有人都错过了午饭,待到结束,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余景年作为在场最年轻的一个,自觉的站起来去厨房倒腾出一堆面条,又扔了些小鱼小虾之类的,炖了一大锅海鲜面。所有人都默默地吃面,哪怕是那群土生土长的美国人都没计较饮食不习惯的问题,五分钟后,第二场会议开始。  直到晚上九点,后续计划全部安排完毕,水温测量和一些具体的海水微生物分析则要在今后几天内完成。这个时段于小岛上的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工作时间”,陈老给所有人放了个小假,半个小时后,实验室各项计划就要全部启动。  余景年收拾了碗筷,随手洗干净,已然过了十分钟。海南的天气于他这种常年呆在北方的人还是有些过于潮湿和闷热了。余景年想了想,决定回房间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恐怕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想的,走廊里空荡荡一片。余景年形色匆匆,穿过整排寝室的走廊,直到一声呻吟打断了他的脚步。  “哦……雷欧……你真棒……”娇媚的英语让余景年微微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那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红了脸,他听了出来,那是雷欧的助手瑟琳娜的声音。原来两个人是这种关系呢,余景年在心里嘟囔着,继续前进,回房间关上了门。  余景年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自然是知道人事的,只是他一直上学早,在学校里总被当孩子看,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男生看个片子都会避开他。大四时他也谈过一个女朋友,是比他低两级的学妹,可惜毕业后就分手了。至于念研究所以后,他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别说谈恋爱的时间,哪怕是躺在床上解决一次的力气都极少有。此时,听到这种调子,余景年忍不住有点别扭起来。  雷欧的房间就在余景年对面的隔壁,这临时建筑的隔音效果自然不怎么样,回到房间,余景年刚脱掉衣服,准备洗澡,一声尖锐的女声再次阴魂不散的传到了耳边。还真是开放啊。余景年忍不住感叹着,推开浴室的门。  水从花洒里流下来,余景年将水温调低,终究是忍不住有了反应。他飞快地解决问题,红着脸换了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路出门下楼,不少人都同他一般洗了澡,相互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看着余景年却仍是一脸正直。到哪里都被当小孩子啊,余景年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不出意外,雷欧和瑟琳娜双双迟到,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个人都带着欲望发泄后的满足表情,瑟琳娜的领口大咧咧地敞着,露出几个吻痕。在场的不少男人都忍不住在女人的身上打了两个转。作为研究所唯一的女性,男人们似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瑟琳娜的身材还真是火辣。  “咳咳,好了,现在我们来分配一下今晚的任务。”陈老尴尬地咳嗽一声,深深为这群不给他长脸的徒子徒孙们害羞,开口讲大家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第10章 新邻居    那天晚上,两边的团队就人鱼莉莉丝的到来相关事宜做了系统的准备工作,包括可能出现的情况也都一一准备了方案和措施。莉莉丝的年纪毕竟大了,美方就莉莉丝身体问题做了一套完整的报告,体重的变换、饮食的改变、甚至于卵巢的排卵都在讨论之列,就仿佛是一个身份显赫的病人,有整套的医疗团队。  散会的时候天色已经破晓,美国方面传来消息,莉莉丝将坐船前往南海海域,再由中国军方派船连同一个科研人员接进小岛附近的海域,就地放出来。而后的一天,所有人都在匆忙的准备,落实更多的食物,人鱼可能需要的器械,对莉莉丝现在身体状况地监控,甚至会具体到人鱼心脏没分钟的跳动情况,不一而足。  只余景年趁着忙乱的时候匆匆出了门,朝森林中央的湖走去。  飞廉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他来晚了,不满地扬了扬鱼尾,一道水花溅起来,余景年急退着躲了过去。  “别闹,飞廉……”余景年无奈地说着,他慢慢接近,在湖边坐下。飞廉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事发生了,游到了余景年身边。人鱼的手臂在岸边的石头上轻巧地一撑,哗啦一声水声响起,他坐到了岸上。  人鱼的身体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墨绿色的鳞片光芒璀璨,漂亮地简直就像是墨色翡翠,僵硬中又透着不可思议的圆润。  余景年感叹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伸手去摸飞廉的鱼尾,冰冷的触感从手下传来,沁骨的滋味。飞廉安然的看着他,尾鳍在浅水里摆出各种奇怪的造型,像扇子一样张合。  “明天我可能不能来看你了,你最好也不要在这里,我们给你找了个新邻居,嗯……”余景年不知道该怎么说。  飞廉好奇地看着他,像是不抬理解他的意思。  “总之,明天你大概就知道了。”余景年苦笑了一下,还是觉得让人鱼自己知道比较好。  人鱼不能追问,于是就坐在余景年身边晒太阳。余景年不清楚他皮肤的功能,那层皮肤外的薄膜有着极其精密的结构,为人鱼的生存提供极其重要的保障,及时几小时的面对阳光,也依旧不能损伤人鱼的身体。  余景年被太阳晒得头发晕,不知不觉地他的身体滑落了一点,倚在了人鱼的肩膀上。有些坚硬,海水的味道也很浓郁,但那感觉并不难受。人鱼喉咙里细小的“哒哒”声让余景年觉得舒服,太阳的光线在眼底留下橘色的阴影,即便睡着也能感觉的到。  很快,他睡着了。  再醒来时,余景年发现自己枕在人鱼的鱼尾上,柔软而带着韧性的鱼尾承担着他头部和肩膀的重量。飞廉坐在他身边,低头看余景年的脸,背光的阴影淹没了人鱼的表情,余景年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能感觉到其中温柔地注视。  “哎,我得走了。”他打了个哈欠,依依不舍的起身,轻轻抱住飞廉的肩膀,有些懊恼的说,“他们一定在找我呢,本来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的。”他这样说着,嘴角却分明有个笑容,这样美好的补眠经历,他以前还从未遇到过。  飞廉看着余景年,嘴角突地微微一勾,仿佛是笑容一样的模样,带着和余景年一模一样的弧度。  男人惊呆了,愣愣地看着朝他微笑的人鱼,人鱼的表情有些明显模仿的滋味,尤其是随着余景年表情地变换,也开始露出惊讶的样子。  “你在模仿我吗?”余景年笑着摸了摸人鱼的脸,“这是微笑呢,高兴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的表情。”  人鱼歪着头,轻柔地点了点头。  “我明天不会过来,不过不出意外地话,后天早上我们还在这里见,怎么样?”余景年激动起来,脸上兴奋地发红,但是却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起身,再次拥抱飞廉,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研究所,大部分人都已经睡觉了,实验室里只有雷欧仍在盯着一台显微镜,一动不动的样子。余景年不敢打扰他,把自己之前整理的东西收拾好,这才悄悄关上了门。  像这样趴在显微镜下一动不动的日子,余景年做研究所时不知道有过多少回,最高记录余景年尝过连续不断六个小时。每一秒,显微镜下的真菌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换,每一点细节都不能错过,否则就得重新来做。余景年最恨这种时候有人打扰,所以也不会在这时打扰别人。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拉上窗帘,疲惫地躺在床上,想象着新人鱼到来的景象,慢慢睡着了。  莉莉丝在第二日的黄昏来到新家。监控室内,所有人都坐在屏幕前,看着眼前的景象。飞廉因为余景年的告知,早已知道会有新邻居,于是坐在珊瑚礁旁,安静的等待着。  “人鱼真像是预知未来的智者,飞廉好像知道有新邻居要来了呢。”雷欧微笑着说,碧色的眼睛微微瞄了一眼余景年,像是知道什么。  余景年装作没看见,一脸淡定地看着屏幕。  莉莉丝从玻璃箱里出来,她应该早已熟悉被放进玻璃箱又被放出来这种事,一直显得从容不迫。  雌性人鱼浑身呈现暗红色,身材不比飞廉娇小,甚至还要大一点,丰满的乳下身房在水中轻颤。这符合某些生物的规律,雌性代表着繁衍,有时候需要独自抚养幼崽,所以她们往往有比雄性更大的体型和更厚实的脂肪层。  画面里,雌性人鱼花了点时间才发现自己到了陌生的海域,她似乎感觉到这片海域有同类的气息,开始变得焦躁和兴奋。鱼鳍翻飞的越来越快,速度也在加快。  一阵急游之后,莉莉丝慢了下来,此刻她距离飞廉已经不足百米。莉莉丝冲出了水面,开始发出尖细的声音,那不是“塞壬的歌声”,海水没有发生变化,但那无疑是种交流方式。飞廉听到声音,立刻转头望了过去,回以同样的声响。  随后,两条人鱼就隔着海域交流,尖细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海面上传来传去,让人听着心颤。  又隔了一会儿,飞廉发出一声悠扬呼唤的声响,仿佛一阵风从峡谷中间穿过。莉莉丝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朝飞廉急游过来。  两条人鱼在水中相聚,他们拥抱,脸和脸贴在一起,在水中转圈。余景年认出,这是他在湖中遇到飞廉的时候曾经和他做过的事。  “再来点音乐的话,倒是像一曲华尔兹。”雷欧笑道,不着痕迹地再次望了余景年一眼。余景年的视线正巧与他撞在一起,他忍不住觉得对方好像知道了什么。难道他跟着自己到树林去了?  余景年忍不住在心虚的想。  两条人鱼很快熟悉,飞廉邀请莉莉丝到他位于珊瑚礁下的家,那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他们没能把防水的微型摄影机放进去,因为人鱼对家里的一切都很敏感,哪怕只是个纽扣大小的小玩意儿。  很久很久以前,余景年和父亲探寻人鱼的住处时,曾经见到过这样的山洞。父亲取出了一两样里面的东西。圆润的石头,带着打磨的痕迹,大多数应该是装饰用。捕猎和进食的时候,人鱼不需要任何辅助,他们的牙和指甲比任何工具都要锋利。  “看起来他们相处的不错,不知道人鱼有没有发情期。”陈老一边说着,一边转头问雷欧。  “目前来说,我们没发现这种情况,不过人鱼的排卵期大体和人类相同,以月为单位,一般排卵两到四个。但是人鱼在这期间的情绪很稳定,不会特别暴躁。莉莉丝的性格要比夏娃好很多,我们可以多观察一阵,实在不行可以考虑加一点催情剂。人鱼是哺乳动物,很多方面和人类类似。”雷欧摸着下巴,严肃地说着。  “那怎么行?”余景年脱口而出,声音极大,直让在场的人诧异地看着他,让他多少有些尴尬。  “那个……我是说……人鱼目前的身体构造我们还没有完全了解,如果随便注射药物,一旦出现问题,可能会危及人鱼的生命。”余景年一本正经地说着。  “嗯,这倒也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用那种方式。”雷欧微笑着说,意味深长地看着余景年。气氛顿时有点僵持。  “莉莉丝和飞廉开始动了,他们游得速度很快。”韩栋突然出声,打断了众人对余景年的注意力。  “游动速度是多少?”雷欧问道。  “初步估计每小时140公里左右,已经是莉莉丝的最高时速了。”瑟琳娜回答,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计算着数据,“根据他们的路线,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一条护士鲨。”  “狩猎吗?难怪。”雷欧的注意力被人鱼吸引走了,余景年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看向画面。    第11章 拒绝    画面上,飞廉带着莉莉丝飞快地游过一大片珊瑚礁,他无疑对这片海域很熟悉,莉莉丝比他落后一个头的距离,绿色和赤色的鱼尾交相在镜头上出现,阳光从海面上映照下来,漂亮的鱼尾像是宝石一般璀璨。  护士鲨是及温顺的品种,几乎不会主动攻击,在这片海域,这条护士鲨早就住在这里,飞廉一直没有动过他。余景年猜测,人鱼或许是个好斗的种族,飞廉正直盛年,对这样简单捕获的猎物,并没有多少兴趣。  而莉莉丝则不一样,她已经渐渐迈入老年,或许这也是飞廉选择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护士鲨是夜行动物,白天则一般躲在海底或者洞中休息,这条护士鲨把自己用沙子掩埋在水底,只是人鱼灵敏的嗅觉终究是发现了他。  水流的波动和人鱼特有的气息似乎让护士鲨发现了危险的存在,挣扎着从水底钻出来,往人工修筑隔离网的地方急游。鲨鱼本能地往远海的方向逃跑,却忘记了隔离网的存在。余景年猜测飞廉和莉莉丝会在隔离网前把鲨鱼捕获,但是,人鱼的速度比他们知道的更快。莉莉丝放慢速度,跟着护士鲨前进,而飞廉则猛地再次加速,很快绕到了护士鲨的前面。墨绿色的鱼尾流畅地从水流里窜出去,几乎擦到了护士鲨的嘴角。但是护士鲨显然没有和飞廉战斗的意识,只是拼命逃跑,并奋力地想要撞飞人鱼。  成年的护士鲨有三米长,体重可以达到110多公斤,比起人鱼来说,体型要巨大很多。但是人鱼的武器实在过分犀利,那一瞬间,液晶屏幕前的诸人似乎都能听到护士鲨的悲鸣。  飞廉径直抓住护士鲨的鱼鳍,鲨鱼挣扎着翻滚,仿佛进了油锅,很快莉莉丝赶了过来,爪子抓住鲨鱼的鱼尾,飞廉飞快地用指甲切掉鲨鱼的鱼鳍,鲜血从伤口处涌出,而护士鲨已经无力挣扎。下一刻,飞廉用爪子穿透了护士鲨的头。  他们抱着猎物慢慢往海岸游去,监控器显示着,小岛上其他的鲨鱼似乎渐渐闻到了血腥味,朝人鱼的方向移动,但他们的速度终究是赶不上人鱼,两条人鱼上了岸,坐在沙滩上分割食物。浅海附近,鲨鱼的鱼鳍出现在海面上,仿佛巡视一般的扫荡一圈后,兴致阑珊的离开。  飞廉将鲨鱼切割,取出内脏,挑选肉质最为鲜嫩优质的部分递给莉莉丝,然后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等待着雌性人鱼先吃掉东西。  莉莉丝吃得很慢,但食量却很大。人鱼的身体可以贮存大量能量和脂肪,一顿餐过后可以七八天不再进食。这使得他们在海中的生存机会大大加强,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鲨鱼都像护士鲨这样缺乏攻击性,更何况鲨鱼对于人鱼幼崽也是极大的威胁。  待莉莉丝停止进食的时候,整条鲨鱼已经只剩下小半只了,余景年知道飞廉的食量,这一顿他恐怕很难吃饱。  飞廉将剩下的部分全部吃干净,随后用鱼尾将鲨鱼的鱼骨掩埋。这场狩猎持续了三四个小时,监控室内,一片沉默,直到人鱼进食完毕所有人才舒了口气。  “我很高兴,今天再次验证了不少我们之前的预测。”雷欧开口,“人鱼是群居动物,他们以族群为单位几十只生活在一起,雌性的地位更高,可以挑选族群中的任何雄性繁衍。他们很注重增加人口,雌性的性生活频繁,喜好选择强壮的雄性。”  “这不光是你的推测吧。”韩栋眯着眼,冷冷地看着雷欧。  “那是当然,曾经有一位澳大利亚籍的摄影师在北大西洋的珊瑚礁拍摄到大批人鱼出没的景象。雄性簇拥着雌性在一起生活,他们的雌性熟练稀少,并在想要交配地时候发出信号,这时候事宜交配的雄性会簇拥在雌性面前,再由雌性选择她喜欢的对象。他们没有一夫一妻制。雄性是捕猎的主力,也是护卫、是精子的提供者。但族群的首领却一般都是最强大的雄性,担负着带领族群狩猎以及供养雌性和幼崽的任务。”雷欧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很有趣的社会形态,和原始的人类社会有些相似,但又更有秩序,更具有理智。我们至今没有拍摄到过人鱼之间的战斗,他们很团结,极少发生冲突。”  进餐完毕,人鱼们回到大海。此时变成了莉莉丝在前,飞廉在后。莉莉丝到了飞廉栖息的珊瑚礁前,突然回身,鱼尾垂直下去,在水中左右摇摆。  “哦,天啊,这是求偶的信号。”雷欧惊叹道,“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余景年怔了怔,看着莉莉丝在摆弄一种诡异的姿势,像是一种舞蹈。浅水的地方,阳光可以穿透海水,投射在莉莉丝赤色的鱼尾上。仿佛镶满了红宝石的鱼尾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下,闪耀着光芒。人鱼似乎在分泌一种荷尔蒙一般的物质,有一些白色的液体从她的体内喷出来,渐渐消融在海水中。  人类不知道人鱼的审美,但是此刻,哪怕是余景年也不得不承认,莉莉丝的身上好像骤然多了一丝妖娆的氛围。  飞廉谨慎的后退了一步,他的态度显得比莉莉丝冷淡的多,鱼尾只是自然的飘在水中,没有做任何刻意的动作。人鱼们是没有表情地,而在水下他们用超声波交谈,仪器上数据的变化显示着他们在说着什么,但人类不得而知。他们只能看见,飞廉一点一点的后退,然后急游而去,而莉莉丝愤怒地展开全身的鱼鳍,将偶尔路过的小鱼切成了两段。  余景年有些微的发怔,随后才意识到飞廉拒绝了莉莉丝的求爱,他莫名地觉得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听到满室都是失望的叹息。  “雄性拒绝雌性的示爱,是因为莉莉丝年纪太大吗?”雷欧喃喃着,有些意外地注视着画面。飞廉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懊恼的莉莉丝钻进了飞廉的洞穴。 第7章 第14章 人鱼的自白    “叛徒,你违背族群的训诫,亲近人类!”  “不,余景年和你们说的那些人不一样。”  “叛徒,你违背族群的训诫,拒绝繁衍!”  “抱歉,我想我找到了我的爱人,有爱人的人鱼可以拒绝非自愿的繁衍。”  “你没有合法的伴侣,人类从不被承认。”  “不,莉莉丝,我掌握着人鱼族真正的秘密,我们不该拒绝人类,我们曾经是同一个族群。”  “你总有过多的歪理邪说。”  “莉莉丝,你离开族群太久了,不知道现在的变换。我曾经是北大西洋部落的首领,我探寻过人鱼的起源……”  “口说无凭,我只知道,繁衍是人鱼的职责。我要留下熟悉人类的后代,逃离这里。也许有一天,人类决心消灭人鱼,熟悉人类的后代会有更大的用处。”  “相信我,不会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剧烈的疼痛袭上了腰际。  睁开眼睛的时候,雄性人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周围一片昏暗,潮湿的空气让他觉得很惬意。伤口仍在断断续续的疼痛,这一次他伤得太重,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  人鱼是极其好战的种族,受伤而没有伴侣的人鱼如果一整天都无法复原,便会被安排到二线,不再担任捕猎的职责,因为那样的伤口会让人鱼留下永远的瑕疵。那是极其悲惨的境地,他曾经是一个族群的领袖,他有最强的力量和最聪明的才智,危机时刻,他总能作出最正确的抉择,但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你醒了?”模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人鱼转过头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他在心里定下的爱人。余景年,他记得这个发音,很温柔地调子,在粗噶的人类语言里无疑是让他觉得少数好听的存在。飞廉,他的爱人这样叫他。  他喜欢这个名字。  可是他却背叛了他的爱人。  想到这里,人鱼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他是差劲的情人,无法为伴侣提供庇佑和食物,甚至无法向伴侣提出邀请。他有他的责任,他该与雌性人鱼为族群的繁衍作出贡献。这是人鱼们的法则。理智告诉他,他该远离余景年,向莉莉丝妥协。  生存、繁衍,这是动物的本能,尤其是像人鱼这样新兴的种族。  可是他做不到,无法向爱人倾诉爱语,无法向种族奉献责任。  他竟将自己陷入了这种可悲的境地!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想要出来吗?”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耐心的温柔地调子,尽管很多时候人鱼都不会回应。  “余……景……年……”飞廉再次开口,用于人鱼来说,无限温柔的调子发声。他伸手敲击恒温槽的玻璃墙壁,随后整个箱子动了起来,慢慢让他出来。  无影灯刺眼的光线让飞廉微微闭上了眼,然后他便感到一双轻柔的手慢慢抚摸他的尾巴。  “愈合了一些,可是好像速度有点慢?至少比我预测的要慢。你想要吃点什么吗?”余景年的脸凑近了他。飞廉几乎怀着感动的情绪慢慢摸上余景年的脸,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人鱼的习俗里,雌性有权杀死拒绝交下身配的单身雄性。那时候如果不是余景年出现,怒火中烧的雌性人鱼或许会杀了他也不一定。  感谢海神,某种程度上,她是极宽宏大量的女性,没有对他的情人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别担心,我在这里,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余景年这样说。  飞廉想起那个他曾经学会过的,表达高兴的表情,轻轻裂开嘴巴,勾起嘴角,然后他满意地看到余景年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他喜欢这个表情,这时候的余景年似乎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了,希望今后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他能多看几次这样的表情。飞廉知道自己的伤口有多严重,哪怕再次愈合,他恐怕也很难像之前那样灵活的捕猎鲨鱼。如果在族群里,他会被编入另一只队伍,那里面大多数是老弱病残,他们负责加固巢穴,寻找可以食用的贝类给人鱼们做小点心。而如果落单,那么,他只有死亡的命运。  余景年仍在探查他的伤口,细细摩挲着每一片鳞片,飞廉伸出爪子去勾余景年的头发。他的指甲在之前的战斗中脱落了三片,露出的伤口经过一夜的修正已经渐渐长齐,但仍然不够锋利。不过现在,飞廉喜欢这种感觉,可以轻松触碰余景年的感觉。  “弄疼你了吗?”余景年抬头问他,认真的眼睛在镜片下反着光。  飞廉摇摇头,继续逗弄余景年的头发,对方似乎感觉出他在闹着玩,只笑了笑,也就任他去了。  =============================================================  “你之前在大家面前叫了我的名字呢,等你伤口愈合以后,他们可能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测试你的智商,要记得显得笨一点,知道吗?之前你就隐藏的很好。”余景年一边给人鱼做着按摩一边说着。  飞廉没说话,他当然知晓后面该怎么做,人类从不是好相与的动物,但余景年不一样,他有永远温柔的眼睛和语调,对他没有敌意,人鱼感觉的出来。  他有些贪恋这样和余景年共同相处的时光,如果他是在海里的话,大概会更高兴的。  鱼尾被轻轻的按动,那样的触感很舒服,飞廉动了动尾鳍,却牵动了腰际的伤口,浑身一颤。  “很疼?”余景年停了下来,迟疑地看着飞廉,“你需要吃点东西,伤口的愈合速度比上次慢了很多……”  飞廉看着他,安静着不说话。他预料到这样的局面,失去捕猎的能力,人鱼没法独活。  余景年在短暂离开后再次回来,他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有一条石斑、几只虾、蛤蜊和带鱼。海生物们在狭小的桶里挤成一片。  “吃点东西吧,否则伤口很难复原。”余景年把活鱼抓出来。石斑剧烈的挣扎着,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余景年的臂力极差,两只手拼命抱住鱼,笨拙地把鱼腹按在飞廉的嘴边。  飞廉心情复杂地看着余景年,他不该吃的,他们是骄傲好战的种族,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战斗力都不会接受像现在这样不劳而获。交下身配和受伤消耗了飞廉的大部分体力,但这不表示,他愿意被用这种方式获取食物,没有任何劳作,只是平白的获取。  飞廉把头扭向一边。他不能接受这样的馈赠,哪怕对方是余景年。  “不合胃口吗?”余景年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随后拎起一只虾,再次放到飞廉的嘴边。  “抱歉,我拒绝。”人鱼用他的语言轻声说着,人类听不懂,但看人鱼的表现,也可以理解其中的含义。  余景年的眼里充满了恐慌,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你会把自己饿死的,我们总不能弄一条活的鲨鱼等你来杀。”  不,即便是那样的获取飞廉也不能接受。吃馈赠的食物,这在人鱼族的认知了是最大的耻辱,比任何事都来的耻辱。在人鱼的族群中,老弱病残至少也在参与家园的建设,并且在之前或者之后付出劳动,可是现在,他躺在一张奇怪的床上,在最适合伤口的环境里,吃不劳而获所得。  这对于飞廉来说,实在难以忍受。  除非……除非对方是“唯一”伴侣……  飞廉想到这里,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唯一”的伴侣需要极其重要的仪式和双方的认同,可是余景年是怎么想的,他却不得而知。拥有“唯一”伴侣的人鱼有权利无偿获取对方的食物,拒绝雌性配的要求,以及脱离族群,建立新的族群。  这样的习俗最初的形成或许是为了鼓励人鱼们逐渐扩散在海洋的势力。诞生新的族群、繁衍、扩散……这样的情况原本长长发生在雌性和雄性之间。他们结成唯一的“夫妻”,生儿育女,然后从其他的族群招赘“女婿”,让女儿和她的兄长们建立族群,占据新的珊瑚礁和领地,逐渐壮大。  飞廉的奶奶就是这样的雌性人鱼。她曾经是他们的首领,带着子女们在北大西洋的海域里安居,传说在那里有片神奇的珊瑚礁,是人鱼族最初发祥的地方,那里充斥着属于人鱼灵魂的能量。飞廉年幼的时候,曾经顽皮地去过那里,随后他回到族群,渐渐成了族群的首领。  他们这一支是极其有生命力的族群,繁衍的速度很快,如今已经有五十多人,有七个雌性。人鱼的雌性数量一直相当稀少,七个在一个族群里已经很了不起的存在了。  “别这样,飞廉。”余景年显然有些绝望,他的语调都跟着颤抖起来,他伸手摸着飞廉的头发,几乎是恳求的说道,“我知道,人鱼都是自己捕猎,可是现在你身上有伤,等到你没事了,就可以自己去了啊。别在执拗了,先吃一点好吗?”  飞廉不知道这样的语气在人类的世界里代表着什么样的心情,但他本能感觉到余景年的痛苦。  “对不起。”飞廉叹息着说着,然后慢慢闭上眼睛,他很累了,想要休息。    第15章 劝食    “飞廉不肯吃东西。”会议上,余景年几乎崩溃的用手捂住脸,这已经是飞廉受伤的第三天了,缺乏营养显然影响了飞廉伤口的愈合,鱼尾上撕裂开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并消散在水中,潮湿导致细菌的滋生,飞廉已经有了感染的前兆。  “根据这两天的化验来看,莉莉丝似乎受孕成功了。人鱼的受孕概率极高,雌性人鱼会从唾液里分泌出一种神经毒素,以刺激雄性人鱼的性冲动,增加受孕的几率。通过化验,莉莉丝之前在飞廉身上注入的分量相当恐怖,看来人鱼们对这种毒素很有抵抗力。”雷欧自动忽略了余景年的话,将最新的化验成果搭打在屏幕上。  “我说飞廉他不吃东西!”余景年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雷欧看了余景年一眼,似乎并未因此产生什么触动,只是淡淡地说,“这是显而易见的,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的推测,人鱼不接受人类喂给的食物。他们自己捕猎。”  “可是飞廉现在根本没法捕猎,他会死的。”余景年大吼。  “景年,别冲动,跟我出来。”害怕雷欧再说什么难听得话,韩栋拉着余景年就往外走。余景年跟着他出去,眼底已经有些湿润了。  韩栋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飞廉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但是景年,在我们眼里,飞廉只是个被研究的对象,他的喜怒哀乐,健康状况在研究的整套计划里,都不过是一堆数据。哪怕是他的死亡。”韩栋看着余景年骤然愣住,随即开始演化成愤怒的目光,“你或许觉得这很残忍,但是这本来也是你的职责,作为研究人员的职责。只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把研究当做一回事,你只是享受和飞廉在一起的过程。”说到这里,韩栋的声音顿了一顿,他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是吗……”余景年听到韩栋的话,刹那间有些茫然,现在细细想来,好像自从见到飞廉开始,他就没怎么在做过正经的研究,他好奇于人鱼的表现,但却从未想过把这些东西写成报告,甚至隐瞒了飞廉对于语言无与伦比的天赋,“我……我只是……”余景年想要给自己找个理由,但似乎什么都难以让这些事看起来顺理成章。  “你不用回去了,好好想想,冷静冷静。”韩栋拍拍余景年的肩膀,转身回了会议室。他心里其实也在打鼓,他觉得余景年对飞廉就仿佛是在照顾一只宠物猫,太着迷了点。  余景年浑浑噩噩地穿过走廊,他觉得自己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去,却终究决定去看飞廉。  或许是能量的缺乏,人鱼将自己纳入他自己的保护机制里,几乎每天都在恒温槽里睡觉,余景年很久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了。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睡着的样子格外安逸。  “为什么不肯吃东西呢?求生不该是你们的本能吗?”余景年喃喃低语着,他声音很轻,仿佛怕吵醒了人鱼。大概是因为人鱼在这里呆久了的缘故,房间里有海水的些微腥气,那样的味道让余景年觉得安心。  这几天他太累了,几乎是不合眼的关注着飞廉的一举一动,身体的状况,伤口愈合的速度,后来又着急于对方绝食的事。余景年搬了把椅子坐在飞廉的身旁,慢慢的睡着了。  散了会,雷欧拦住了韩栋的去路,韩栋冷眼看他,面色寒的像冰。  “你似乎格外关心余景年呢。”雷欧仍然带着笑意,眼底却没有丝毫渗透进去。他探究的目光让韩栋觉得厌恶。  “这与你无关。”韩栋冷笑,转身要走,却再次被雷欧拦住了。  “有个故事,我很想和你说一说。”雷欧淡笑,“是听以前研究所里的前辈说的。很早以前,夏娃还活着,带着莉莉丝生活在夏威夷附近的水域。那时候,夏娃是个很有魅力的少妇,漂亮,强大,有火红色的鳞片,喜好挑战各种强大的生物。当时的研究小组的组长……现在很难查到他的名字了,我们一般都叫他犹大。”说到这里,雷欧停下来,似乎有意观察着韩栋的表情,韩栋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毫无情绪的波动。  他早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雷欧的这个癖好。这个疯子最喜欢用各种手段刺激他,然后欣赏他不同的反应,给他做各种判断和鉴定。没有去学心理学或许才是雷欧最大的遗憾。  “有一天,他用一支麻醉枪放倒了夏娃,将她从海水里拖上岸,在一处监控器没法看到的死角里对这条人鱼犯下了罪恶的暴行。这种情况持续了最起码一个周,直到夏娃开始对麻醉剂产生抗药性,用爪子将他剖腹。第二天早上,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被吃掉了一半。”  哪怕再有心理建设,听到雷欧用那种“有趣”的口气说着这样惊悚的事情,韩栋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地恐惧,许久他回过神来,看着对方戏谑的目光,“大概只有你会编造这种变态的故事。”韩栋冷冷地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雷欧再次拉住他的手,笑道,“你不相信吗?”  “相信这种事,我才是个白痴。”韩栋冷声道,扬长而去。  “好吧,我承认,其实是编的。”雷欧耸耸肩,对方没有看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会议室。  不久,瑟琳娜从角落里走出来,姿态妖娆的倚在墙壁旁边,一脸期待的看着雷欧,“晚上你要过来吗?”  “哦不,亲爱的瑟琳娜,我想今晚我会在实验室里度过。”雷欧笑着上前,轻轻含住女子的唇,给她一个安慰的吻。  “你总是这样。”瑟琳娜娇嗔的责怪着他,手指掠过雷欧额头上那道隐约可见的疤痕,“喜欢招惹不该招惹的东西。无论是研究课题又或者是人。”  “生活在于挑战。”雷欧眨眨眼,转身离开。  余景年醒过来的时候,飞廉正好奇地透过恒温槽的玻璃罩看着他。人鱼很虚弱,不过几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手臂的肌肉都好像萎缩了一般。余景年揉揉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方用爪子悄悄玻璃罩的外壁。这是他们的暗号,意味着飞廉想要出来。  “我如果不让你出来,你会吃东西吗?”余景年喃喃地说着,却还是按下了按钮。  “嘿,看来我来的正好。”雷欧拎着小塑料桶走了进来。桶里咔嚓咔嚓的声音让飞廉都跟着看了一眼。  “是龙虾,你喜欢吗?”雷欧一边笑着,一边和飞廉打了声招呼,“活着的龙虾。”  余景年疲惫地朝雷欧点点头,他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里面他最害怕的就是雷欧,虽然这个看起来很开朗的美国人总是笑眯眯地样子,但偏偏就让他有种深不可测的莫名不安感。  “哒哒……”人鱼的喉咙里发出声音,直到现在,余景年也听不出飞廉每次说话的发音有什么不同之处,他猜测人类的听力恐怕并没有人鱼的范围广泛。  雷欧小心翼翼的把龙虾从塑料桶里拎了出来,蓝色的身体疯狂的扭动,显然吸引了人鱼的注意。“要尝一尝吗?”男人眨眨眼。  飞廉无动于衷。  “看来你还不是特别饿?”雷欧恶劣的笑起来,他将龙虾扔回塑料桶,拍拍余景年的肩膀,“别着急,我们要相信动物生产的本能。”  余景年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看着雷欧转身离开。 第9章 “那就只能用鲨鱼驱逐剂了。”约翰逊哀叹一声,从甲板下了船舱,到处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该有的驱逐剂。  “该死,驱逐剂在哪里?”男人大叫一声,立刻引来其余三人的注意。  他们一起走进船舱,却发现驱逐剂根本不在里面。  “该死,这怎么办?”约翰逊的表情开始扭曲起来。  四个人翻箱倒柜,找遍了所有地方,却根本没有发现驱逐剂的痕迹。  而小艇的下沉却仍在就像。他们可以很明显感觉到船身在轻微下沉。灌了海水的船底无法在礁石上保持平衡,正逐渐倾斜。  鲨鱼们似乎感觉到了猎物的下沉,更加兴奋地撞击船舱。  四个人赶到甲板,皆是脸色发白。  余景年第一次发行自己距离死亡这样的近,虽然很多海洋生物对人类都有着巨大的危险性,正如此刻他们脚下的众多鲨鱼。然而,人类制造了太多各种各样的工具以让自己免于受到各种猛兽的伤害,可是此刻,小艇的倾覆将四个人彻底陷入了自身脆弱的境地。他们没有人鱼那样强大的身体,只要一落入水中,就只有死亡的命运。  如果飞廉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会来救他吗?余景年忍不住胡思乱想着。下一刻,他又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该希望如此。毕竟五只凶猛的鲨鱼对飞廉来说也是难以应付的事。  楚安铎撸起袖子,从船舱里拿出一捆绳子来,他的脸色也很是苍白,但还算镇定。他将绳子的一头绑上一块小艇上的鹅卵石,随即狠狠朝海岸边的树扔了过去。一次不行,便把绳子拖回来进行第二次。  鲨鱼们不甘心的撕咬都被他躲了过去。  “你想干嘛?”约翰逊问道。  “把绳子绑在树上,然后我们可以爬过去。”楚安铎解释道。  “这太危险了。”约翰逊惊叫。  “可是不搏一搏就得死。我们支撑不了多久,这艘小艇很快就会沉下去。”  “你说的没错。”约翰逊说着,耸了耸肩,他伸手接过绳子,朝海岸线扔了过去。却仍是差了那么一点,没能将树干紧紧拴住。  “就差一点,你站到甲板的边缘,或许就行。”楚安铎建议道。  约翰逊咽了口唾沫,似乎有点紧张,下面鲨鱼穿梭,他总觉得如果他站过去,就会有一条扑上来把他拽进海中。  尽量靠近甲板,约翰逊扔出了绳子,然而与此同时,楚安铎骤然发力,狠狠朝约翰逊冲过来,接着跑步爆发的力量,将铁塔一般的壮汉推进了水中。  “啊……”惨叫声大约只维持了十秒钟就淹没在鲨鱼的吞噬中。  韩栋和余景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安铎,他还是那么平静地注视着海面,仿佛方才落下的不过只是一个死物。    第18章 击杀    楚安铎小心翼翼地靠向甲板,确认约翰逊已经葬身鱼腹这才转头看向韩栋和余景年。两个人此刻脸色发白,显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变脸的男人会怎么料理二人。  “别紧张,我是国安局的。”楚安铎确认船上的通讯设备关闭,没有窃听设备,这才说道。  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显然得不到余景年和韩栋的放心,楚安铎笑了起来,“那个约翰逊隶属cia,和我来这里的目的差不多,监控人鱼研究的情况。只不过他的履历做的不够完善,之前也和国安的人交过手,被我的同事查出了破绽。这个星期我一直在制造机会不着痕迹的杀他,你们不必担心,我没有随便杀人的癖好。”一边说着,楚安铎一边从口袋里取出鲨鱼驱逐剂倒进水中。  像这样的研究机构有国安局的人几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明面上每个研究所都会有一名“神出鬼没”的副所长,几乎不怎么上班,却总在诡异的时刻出现,带着的不是抓人就是命令。在韩栋和余景年的概念里,国安不是什么遥远的事。但楚安铎的履历可是绝对真实,余景年跟着陈老在读研究生的时候,楚安铎正在念最后一年博士,他手脚利落,一边带研究生,一边也帮陈老做几个项目,打个下手,专业知识过硬。这样的人物,很难让余景年往国安这两个字上想。  余景年当然知道楚安铎方才轻描淡写的解释并不那么简单,只是他一心做自己的研究,对这些和他无关的事,他明白自己无力去管,便干脆当作不知道罢了。韩栋也是如此。他们这样的人,一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和数据和真理打交道,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向来不是他们所擅长。  “我是念研究生的时候被国安特招过去的,所以履历完全真实,原本的任务只是监控项目进度,没想到碰到约翰逊,所以才会出手。”楚安铎站在甲板旁边查看鲨鱼驱逐剂的情况,却是微微一怔,随即飞快问道,“鲨鱼没有离开?”  余景年和韩栋原本吓得够呛,此刻那点恐惧感跟着消失,他们低头往过去,只见血色海水中已经不见约翰逊的尸体,鲨鱼们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驱逐剂的影响,依旧在小艇周围翻腾。  鲨鱼驱逐剂是一种以醋酸铜盐为主调制的化学药剂,用以模仿鲨鱼尸体的臭味,以驱散鲨鱼。楚安铎仔细观察着装鲨鱼驱逐剂的小瓶,又仔细嗅了嗅味道,脸色也跟着一白,“药剂被掉包了。”  想到方才约翰逊那自告奋勇离开的举动,楚安铎皱紧了眉说道,“恐怕真正的药剂在约翰逊身上,他故意将药剂掉包,也是想借机杀我们。只是他对我没有起疑,加上想尽快离开这里。所以在发现驱逐剂被拿走后,才会听我的意见,用绳子离开,方才如果让他上了岸,恐怕我们都别想活着离开。”  这样的结论让韩栋和余景年都有些难以接受。他们毕竟是纯粹的科研人员,不曾面对过这样的弯弯绕绕,此时身处险境,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勾心斗角。  “只能真的用绳子了。”楚安铎苦笑,“我是没有问题,不过我很怀疑你们俩的情况。”  说这话的功夫,船舱里已经可以听到水声,小艇下沉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也许不用五分钟,整艘船就要沉到海底。  楚安铎打开通讯设备,说明约翰逊“失足”落水,驱逐剂无效的事情,那边叫他们稍安勿躁,会想办法,但就连余景年也知道,他们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正是僵持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叫,尖细的声音,仿佛是警告声。鲨鱼们明显沉静下来,五只背鳍相距不远,停止了对小艇的咬噬。  余景年心头一动,朝声音来处望过去,只见一条鱼尾在海面上一闪而过,随即失去踪影。  “飞廉!”他失声叫出来。  (人鱼游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小艇附近,他的头露出海面,看向小艇,似乎在确认余景年的情况。人类血液的气味蔓延了整个海盗,让他躁动不安,直到看到余景年的脸才安下心来,还好,出事的不是他。飞廉暗暗放下心,开始集中精力对付鲨鱼们。)  最初的惊喜之后,余景年担忧地看着飞廉,他似乎也能感觉的到人鱼瞬间的凝重,在距离小艇三米左右的地方,人鱼停了下来,随后又是一声悠扬的声响,仿佛夜晚对月嚎叫的狼。余景年猜测,这是人鱼的某种威慑,希望鲨鱼们知难而退。  鲨鱼们似乎被人鱼明显的态度吓到了片刻,开始有序地退出了一点,然后很快他们意识到飞廉只是独自一个,再次肆无忌惮起来。他们放弃了小艇,开始朝飞廉形成包围的趋势。余景年吓得脸色惨白,他朝飞廉大吼,“快走!快走!”他害怕的手脚冰冷且颤抖,这瞬间心脏停跳的感觉余景年从来没有遇到过。  韩栋看他情绪激动,赶快拉住他,连楚安铎都似乎被余景年吓了一跳,平静的表情在瞬间滑落。  飞廉回眸看了余景年一眼,就像是之前他离开那个狭小水池的时候出现过的表情。那般的依依不舍,余景年瞬间就读懂了。  “别!飞廉,飞廉!”他歇斯底里的大叫,若不是韩栋拉住他,他可能真的要跳下水了。  “景年,你冷静点,别太激动。”韩栋拉住余景年,一边劝着,一边心脏狂跳。  很快,飞廉和鲨鱼们都沉下了水,海面上瞬间变成一片平静,海浪随着海风起起伏伏,打在不远处的海岸上,不过是十多米的距离,咫尺却也天涯。  水面上很快涌起鲜红的血,余景年脚下发软,几乎跪在了倾斜的甲板上。此刻小艇倾斜的弧度已经很明显了。很快一条鲨鱼的尸体浮上水面,紧跟着还有两条鲨鱼疯狂的撕咬死去鲨鱼的肉。这般凶暴残忍的动物似乎对吃掉同类并没有太多的恶感。  很快,飞廉也浮了上来。他的尾巴并没有以前灵活,却比鲨鱼有更敏捷的速度和动作,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条鲨鱼的后面,爪子袭向鲨鱼的背鳍。失去了背鳍的鲨鱼在水里会彻底失去平衡,飞廉似乎意识到这一点。  一阵水花翻腾,又有血冒出来。  余景年觉得自己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他趴在甲板的边缘,努力看过去,直到清澈的水底突然掠过一个白影。  人鱼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扑了过来,余景年被楚安铎瞬间拖走,下一刻,人鱼削掉了跳出水面,想咬住余景年的贪婪鲨鱼的尾巴。失去尾巴的鲨鱼痛苦的扭动了片刻,慢慢沉下水底。  小截的尾巴出现在水面上,切面平和,看得出那爪子的锋利程度。  人鱼朝余景年发出嘶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做那么危险的动作,随后他没有再扎入水中,而是浮在水面上,似乎在搜寻剩下那条鲨鱼的踪迹。  人鱼身上的海水都是鲜红一片,余景年不知道他受没受伤,只是连船身上似乎都沾染着血腥。热带靠近陆地的浅海区域,蚊虫闻到血味而动,海面上一片狼藉。船体倾斜的越来越厉害,余景年不得不站到甲板上,整个船舱有一半已经浸满了海水。等到船舱的水满了,大概只需半分钟,小艇就会从礁石边缘滑落到海底。  (飞廉靠在小艇身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的体力消耗极大,没有彻底痊愈的伤口让他在水下的动作变得格外困难,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珊瑚礁下的巢穴,美美的睡上一觉。凭借着悍勇、飞快的出击和灵活的偷袭,他解决了四条鲨鱼,那些头脑简单的家伙遇到技巧绝佳的偷袭,总是显得蠢又笨拙。虽然飞廉也懂得,这不过是一点巧合和运气,鲨鱼们因为之前的甜点和巨大的游艇吸引了注意力,才使得他的袭击得逞。方才水底下的第一轮交锋,人鱼同样付出了左手上一道巨大伤痕的代价,他需要进食和休息。可是还有一个恼人的家伙没有解决,只要鲨鱼们在,余景年就很难安全。他有些后悔,早就该杀光这海域里的鲨鱼。  最后一条鲨鱼即是最年长的,也是最狡猾的。飞廉能够闻到那家伙的味道,对方还没有立刻这片区域,他就躲在那些石头的后面,可是他此刻不敢轻易追击。复杂的地形让偷袭变得简单,他的尾巴再不能被咬了。)  “你可以去看看,船底下有没有一个瓶子或者别的什么带盖子的东西,把盖子打开试试。”海水里的血迹慢慢散去,但飞廉周围仍然萦绕着更浓郁的红色。余景年感觉他或许受了伤,心里微微抽搐。  飞廉没有回头,但很快潜下了水底。  (带着零星恶臭的瓶子让飞廉觉得有点恶心,不过他还是打开了瓶盖,很快,藏在礁石后面的狡猾鲨鱼飞快离开,他今天已经美餐一顿,没必要为了过于危险的人鱼来忍受臭味。飞廉冲回海面,小艇几乎已经全部浸在水里。  余景年全身湿透,看上去有些狼狈,飞廉急忙窜过去,将他抱住。)  水面上,鲨鱼的尸体支离破碎,人鱼抱着年轻的人类学者,朝岸边游去。    第19章 幽会    冰冷的海水让余景年觉得手脚都变得沉重起来,可是人鱼的双臂紧紧揽着他的腰,飞快地朝岸边移动。小艇在身后发出喑哑的声音,慢慢砸向海底,海面上产生一个小小的漩涡,坠着余景年的腿,水鬼一般的将他拖进深海。  人鱼和自然的逐力给飞廉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他要担负的不光是余景年的体重,还有小艇沉没所带来的惯性。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变得更疼了,飞廉咬着牙,奋力地摆着尾巴,没有痊愈的鱼尾很难如往常一般让人鱼在海中肆意,尤其是体力消耗殆尽的时候。  感觉到人鱼的动作在变慢,余景年多少有些担心,随后他才注意到飞廉左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几乎是瞬间,余景年连自己还在海里都忘记了,喊声里带着责备,高分贝的声音给人鱼的耳朵带来了负担。飞廉的耳鳍颤了颤,头也不回的朝岸边游。  几个起落,在余景年想要挣扎之前,他们终于接近了岸边。飞廉松开手,余景年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脚已经可以触碰到柔软的沙地。  余景年愣了愣,下一刻,伸手拖着飞廉的手臂,竟就这样接着海水的浮力将人鱼拉上了岸。  人鱼无辜地瞪着眼睛看他,飞廉有些困惑,他似乎不敢确定余景年此刻散发出来的情绪是不是生气。  “伤的很厉害。”余景年皱着眉查看飞廉手臂上的伤口,喃喃着说,“也许需要缝针。”鲨鱼牙齿的尖利和咬合的力道都很惊人,余景年很迟疑,如果带飞廉回去缝针的话,雷欧的测试无可回避,只要被他们发现了一丁点有关飞廉智力水平的证据,飞廉所处的境地都会比眼下凶险一千倍。  “哒哒……哒哒”感觉到伴侣艰难的抉择,飞廉用完好的右手轻轻碰了碰余景年的头发,随后小心翼翼地看他。他今早是很生余景年的气的,可是此刻他却反而有些心虚起来,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了余景年。  其实余景年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本就心疼飞廉尾巴上的伤,如今旧伤未愈,人鱼又为他添了新伤,那种恼怒和无力感实在不怎么好受。  “别担心,会好的,会好的……”余景年轻声说着,却终究是不敢带飞廉回研究所。  此刻,比人鱼的速度慢了不知多少倍的楚安铎背着呛了水的韩栋上了岸。两个人都只剩下贴身的内衣,其他的都在刚落水的时候扒的精光。此刻,楚安铎大力喘着粗气,将韩栋放在地上,在他的胸口使劲按压几下,对方吐了口水,慢慢转醒。  “好了好了,没事了。”楚安铎拍拍韩栋的脸,然后稍微检查一下,确定他没事,这才一头倒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了。  余景年这才想起一起落水的同伴,忍不住有些尴尬地轻轻咳嗽了一声。飞廉坐在他旁边,右手扶着受伤的左手,沉默地打量着那两个人。  韩栋他是认识的,除了余景年,他见得最多的人类无疑就是韩栋。而楚安铎他却没什么印象,毕竟对他来说,除了余景年,其他的人类都差不了太多。他们的颜色那么的单调,只有白色和黄色,嗅觉极其迟钝,身高和体型相差微小。飞廉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分辨彼此的。  楚安铎休息了一会儿,总算有了力气,他歪头看了一眼正打量着他们的人鱼,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这人鱼也没雷欧说的那么危言耸听,至少咱们的飞廉看上去挺温顺的。”  “他们很聪明,分得清善意和恶意。”余景年笑起来,伸手攥住飞廉的手,轻轻抚摸过去,飞廉朝他咧了咧嘴,表达了此刻愉快的心情。  “他那是在笑?”楚安铎愣了愣,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他们不会这种表达方式吧。”  余景年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他大概在模仿我们的表情。”  “能够模仿表情和语言?聪明的动物啊。”楚安铎感叹了一句,他看到余景年紧张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我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现在美国方面,因为对人鱼的研究时间较长,知识体系和经验都很完善,所以一直压着我们一头,且在研究中占据主导地位。这其实对我们很不利。以雷欧目前对人鱼表现出来的兴趣来看,我觉得他最关心的还是塞壬的歌声。”  “因为那意味着一种新的能源,新的武器,甚至新的战争。”韩栋接了过来,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又咳嗽了一声,揉揉胸口,才接着说道,“景年,我早就想提醒你,这次的研究不会那么简单,等到莉莉丝的孩子生下来以后,搞不好两边的军方就会介入,到时候,他们很可能……”  “别说了。”楚安铎突然开口,制止了韩栋的话。他看向飞廉,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韩栋,目光专注的让他有种对方也许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的错觉。  余景年感觉到飞廉瞬间握紧了他的手,那样恐怖的力道让他的手腕瞬间多了一抹青色。  飞廉扫过韩栋,又重新看向余景年,鱼尾接着涌上来的海水将余景年的腰卷住,很快又松开。  那瞬间,余景年甚至可以感觉到飞廉小腹下方的囊袋有瞬间的张开,某个器官探出头来,在他身上轻轻一蹭,又重新回去。  飞廉在地上花了一个小圈,又画了一个大圈,一条直线从小圈里延伸出去一直穿过大圈。随即他抬起来,再看余景年一眼,回身朝海里挪了过去,很快消失不见。  余景年愣了愣,低头看着那奇怪的涂鸦,随手抹掉了。  三个人目送人鱼回到大海,竟是谁也没再说话。  一分钟后,研究所里接应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们。雷欧的脸色很难看,毕竟有一个人命丧鱼腹,更何况雷欧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的。  “上帝啊。”瑟琳娜跟在雷欧身旁,听到这个消息捂住了嘴巴,眼里难得的噙着泪花。  当天晚上,他们举行了一个短暂的仪式,算是给约翰逊的悼念。现下的环境,像样的葬礼都是奢侈。一来没有符合西方习俗的牧师,而来死者甚至没能留下遗骨。鲨鱼的尸体沉在水底,或许已经成了人鱼的美餐。  事实证明,事情确实如此,录像上显示,回到海里的飞廉拖着一条鲨鱼,在一块空旷的海岸边上,把整条鲨鱼吃了个干净。  入了夜,余景年躺在床上,想到之前在沙滩上,飞廉划着的图形,按捺不住心里的躁动。他隐约猜到飞廉的意思,只是不能确定,更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否正确。 第11章 “这个……这个我就不用了吧……”余景年吓了一跳,连连拒绝。  “拿着拿着,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用到了。”楚安铎笑起来,“放心,安全性很好,不会走火,而且后坐力小,速度极快。告诉你,别不识货,这可是未公开过的新武器。”  余景年感到手指接触到金属片的冰冷,沉甸甸的手枪握在了他的手里。  “别总是逃避。虽然你们是彻彻底底的技术人员,但既然牵扯进了这个项目,恐怕就很难脱身,以后万一有什么,国家没办法确保你们的安全,你们至少还可以自救,又或者可以救到飞廉。”楚安铎拍拍余景年的肩膀,似乎想起了什么。  余景年听楚安铎这样说,终于慢慢点了点头,将手枪和弹夹放进了口袋里。  莉莉丝的小腹开始明显的隆起,每天需要摄入大量的食物,飞廉经常忙于捕猎,用沙子把自己埋在海底,偷袭经过的鲨鱼。同时,他还要负责警卫,鲨鱼同样可以嗅出莉莉丝身上散发的荷尔蒙的味道,脆弱的人鱼对于凶恶的白鲨来说,意味着午餐。  这样疲于生活的过程被摄影机悉数拍下来,余景年没事的时候,会主动要求做视频剪辑的工作,然后偷偷拷贝一份存在自己的手提电脑里。  疲惫了一整天,然后回到自己的宿舍里,看飞廉的影像。人鱼在水中穿梭,或者是捕猎,或者是收集贝壳,或者是忧郁地望向小岛的中央,余景年伸手在屏幕上描绘飞廉的脸,只觉得心里想要见他的愿望更强烈了。也许再过一阵,他该去湖边看飞廉一次,告诉他,那里被监控起来了?  人鱼能够明白摄影机的意思吗?余景年忍不住在心里想,轻轻叹了一口气。  “嘿,亲爱的,你用什么来奖励我?”瑟琳娜笑嘻嘻地抱住雷欧的脖子,金色的头发从额上垂下来。她的眼前,电脑上清晰地传递着几天前的画面,人鱼和人类在水底下拥吻,气泡摇曳着从余景年的嘴里吐出来,慢慢地游到镜头前破裂。  “你总是这么棒!”雷欧吻了吻瑟琳娜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想我该去联络总部了。这是个有趣的发现,那些动物保护协会的麻烦精一定会为这个画面发疯的。”  “是啊,我想念夏娃爆炸的那一天,简直就像烟花。”瑟琳娜高兴地笑着,“真看不出余是这样有趣的人。”  雷欧欣赏完最后一个画面,转身离开。  瑟琳娜托着腮,将视频倒了回去,再放一遍,她甚至从抽屉里拿出爆米花来,仿佛要欣赏一场电影,涂抹的猩红色的指甲油在阳光下闪烁不定。  笔记本电脑“滴答”一声,骤然黑了屏幕,瑟琳娜疑惑地走过去,嘴里喃喃着,“该死的机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女人用手指轻轻敲击键盘,直到屏幕再次亮起,却不是之前的画面,而是一个巨大的倒计时。  暗红色的指示灯闪烁不定,屏幕上的读秒没有停止。  “10,9,8,7,6,5,4……”  “这是什么新型病毒?”瑟琳娜飞快地敲击键盘,“我喜欢中国的黑客,他们总有新花样。”美艳的女人喃喃自语着。  倒计时没有停止,“3,2,1……”  一声轰然巨响,整栋研究所的大楼都在跟着震动,正在监控室的韩栋和余景年吓了一跳,立刻出了门,只见走廊里乱成一片,瑟琳娜的房间里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楚安铎倒在门外,昏迷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陈老颤抖着手,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片狼藉。  待熄灭大火,将楚安铎救醒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陈老通知了军方派人过来,雷欧站在一片,脸上难得的一片阴沉,甚至可以说是怒火。  大伙扑灭,瑟琳娜和她的笔记本一起早已化为乌有。  楚安铎只是个“倒霉鬼”,一不小心偏偏在炸弹爆炸的那一刻经过了瑟琳娜的房间门。所有人都变得有些恐慌起来,他们知道,这个岛上只有他们这些研究员,而放置炸弹的人就在他们这些人中间。  “我要求彻查这件事情。”雷欧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怒气的积累让他显得有些扭曲,“我已经死了两个助手了。”  “约翰逊只是意外。”韩栋轻描淡写地开口,他蹲下来,查看楚安铎的脸。楚安铎伤的不轻,爆炸让他的半边身体留下明显的烧伤,现在的情况很是危机。楚安铎的呼吸几乎都带着轻颤,人人都知道,他才忍受剧烈的疼痛,他的脸因此而微微扭曲,只一双眼睛,仍然清亮,就这样不断打量着周围的人。  “别睡着,你得坚持下去。”韩栋喃喃着说。  楚安铎轻轻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朝余景年投来一个安抚的目光。  余景年不是傻子,相反,他精明而能干,此刻,他觉得自己几乎知道真相,忍不住手脚微颤,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很快,中国军方的船再度登上小岛,一艘军舰迅速带走了受伤的楚安铎,但更大的军舰却仍停在小岛不远处的另一处适合停泊的岛礁。  “我要求彻查这件事。”雷欧的脸色很是不好,“为什么我的助手接二连三的出意外,还有这次,明显是有意的谋杀!”他恶狠狠地说。  然而年轻的将军显然对此不怎么感冒,“我明白雷欧先生的意思,如果雷欧先生执意的话,我们军方可以介入调查,比如现在开始搜查各位的房间。”  “不行,我要求我们国家的军队一起搜查。”雷欧冷冷说道,“你们没有权利搜查美国公民的房间。”  “那就只好等你们的军舰赶过来再说了,你如果现在就回去打报告,或许还能早上那么一点点。”  雷欧脸色一僵,立时明白其中的问题。  别国军队入境毕竟是大事。若是此刻美方提出邀请,到邀请通过,再到军舰开过来,最起码也得一个周的时间,到时候无论什么证据也早已湮灭了,这件看上去很严重的事恐怕必须到此为止了,更何况他们的人也同样有不少不能被中国搜出来的东西。大家不过是彼此彼此了。  “楚安铎,你赢了。”雷欧神色复杂的俯下身,对受伤的男人用汉语低声呢喃着。  楚安铎嘴角微勾,并未答话。    第22章 想你    楚安铎走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研究所里的氛围都很是僵硬,所有人都陷入一种“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事”的古怪圈子里,只有深知期间曲折的余景年反而在这混乱中显得异常的淡定。雷欧的怒火到了极点,他带着自己的团队以为同伴默哀的名义集体“罢工”,只余下陈老手忙脚乱的重新安排时间表。  于是,余景年有了独自一人职夜班的机会。  他独自坐在监控室里,打开小湖边的隐藏镜头。飞廉就坐在湖边,多少个夜晚,他都是这样,坐在湖边仰望星空,眼底盛满了碎星。余景年几乎可以从飞廉的眼里读出忧郁的气质来。心里矛盾的很,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冲淡了小湖边曾经发生的事情,余景年觉得胃里一阵阵抽搐,心脏突然就越跳越快起来。  他忍不住站起来,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关掉了湖边的摄像机,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一个小时前,小岛周围刚刚下过雨,泥土泥泞异常,余景年沿着小路往上游走去,直到在树叶中间,隐约看到人鱼的身影。  对方的听力敏锐,早早就发现了他,鱼尾剧烈的摆弄,砸在湖面上,溅起水花,弄湿了余景年的衣服。余景年苦笑起来。  飞廉愤怒地发出“哒哒”的声音,然后慢慢往水里蹭过去。  “等一下。”余景年匆匆走过去,拉住飞廉的胳膊,人鱼的皮肤很滑,余景年使了些力气才将他拉住,“这里有针孔摄像机……”他脱口而出,而人鱼毫无反应。  余景年丧气地叹了口气,他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虽然飞廉能够理解他的话,但对于“针孔摄像机”,他恐怕是没有认知的吧。  此刻,飞廉突然翻了个身,巨大的尾巴扫了一下余景年的膝盖,青年感到一股力道袭来,脚下踉踉跄跄地跌进了水里。  下一刻,人鱼扑了上来,将他压在湖边的浅滩。  “等一下!”余景年推了推飞廉的肩膀,冰凉又舒服的触感让他有些恋恋不舍。  “哒哒……哒哒……”飞廉的爪子轻轻滑过余景年的脖子,带着明显威胁的意味。  余景年不知为何,反而有些想笑,“先听我说……”他温柔地再次推了推飞廉的肩头。  人鱼终于肯听话的翻了个身,坐到余景年身旁。  “嗯,针孔摄像机,这个词你理解不了对吗?那就是一个小机器,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呈现在一个很大的玻璃板上,所以不可以做乱七八糟的事,知道吗?”余景年努力解释着,飞廉看着他,眼里神色不明,隔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似乎明白了余景年的意思,再也没靠近,就这样看着他,鱼尾轻轻拍着水面。  余景年却觉得人鱼仿佛比刚开始要安静了很多,这种安静并不是指表面上,而是指飞廉的内心。  他安下心来,又呆了一会儿便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要走了,等过几天我会再来,不要天天在这里等我了,回去休息吧。”  人鱼抓他的手,余景年为难地看他。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飞廉努力地张开嘴,又闭上,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来,“想你……”  生硬的调子,和人类的发音方式似乎完全不同,余景年几乎没听出他说了什么,半晌才重新蹲下身子,轻轻问道,“什么?”  “想你……”  “我也想你。”余景年莫名的有些眼眶发热,他伸手搂住人鱼的脖子,用人类的方式表达情感,人鱼回抱了他。  隔了一会儿,飞廉主动推开他,朝湖里游去,很快消失在湖面上。余景年站在湖边,略略有些失望,直到人鱼再次出现,又慢慢蹭上岸来,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是个海星,最常见的那种橘色海星,毛茸茸的表面,又有些坚硬。  余景年轻笑起来,他攥住那小小的海星,说道,“谢谢。”  飞廉也朝他笑了笑,再次扎回了湖里。  这一次,人鱼再没出现。  余景年轻轻呼出一口气,往研究所走去。  监控室仍是空无一人,余景年将海星揣进口袋里,屏幕上到处都没有人鱼的痕迹,他猜测飞廉和莉莉丝定是躲在哪个珊瑚礁后面的洞里。  那里他们没法安置摄像机,不知道人鱼的动向,这一直是陈老很是不满的地方。人鱼夜伏昼出,这种生物晚上的生活和状态,他们一直不得而知。  就这样一直盯着平静的大海直到凌晨,余景年伸了个懒腰,和倒班的同事点头问好,这才回到房间睡觉。他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里,手指触到海星的边缘,于是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天后,雷欧终于“默哀”结束,他提拔了新的助手,除此之外,一切恢复如常。余景年还是有些“怵”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雷欧看他的表情似乎带着点意味深长,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的心虚。  莉莉丝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很快他们发现雌性人鱼开始变得“足不出户”,他们很少能在监控室的屏幕上看到莉莉丝的身影,只有飞廉愈发忙碌的狩猎,将整条整条的鲨鱼拖回洞穴里。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安一个摄影机到洞穴里。”一个研究员建议道。  “嗯,我们下一步的课题主要还是雌性人鱼在有雄性保护的情况下,孕育后代的过程,现在完全看不到雌性人鱼的情况,确实不行。”陈老点点头,表示赞同,“小韩,帮我给军方打份报告,让他们提供一个水下作业的遥控机器人过来,越小越安全越好,把摄影机弄进洞里去。”  韩栋扶了扶眼镜,“我明白。”  “感觉像在偷窥别人隐私啊。”一个研究员忍不住嘟囔着。  陈老笑了起来,“小子,一切为了科学,再说了,那是人鱼。你当这是在厕所里按监控器偷看你家媳妇儿洗澡吗?”  陈老难得的俏皮话让在场的人都跟着脸皮一松,这一阵,研究所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此刻难得的笑意让大家的心情都跟着轻松了一点,只余景年皱着眉,在最后面低头不语。  韩栋理解地看他一眼,待散了会后,二人一边往宿舍走,他一边问道,“还是觉得那感觉像偷窥人鱼的隐私?”  余景年苦笑了一下,“我把他们当做人类一样看待。”他坦言。  “是啊,奋不顾身救了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人类更让人觉得友好。”韩栋有些感慨地说,“可是这也没办法。景年,很多事你看不透,其实这研究所里很多人都看不透,但陈老知道,他让我盯着你一点。”  “为什么?”余景年有些惊讶。  “陈老倒不是担心你和人鱼走得太近,而是怕你较真。”韩栋叹了口气,“实话说,整个人鱼项目最重头的部分已经不在这个岛上了,楚安铎用那么激烈的方式离开恐怕也和这有关系。陈老接到消息,北京那边已经完成了从人鱼留下的唾液、血液和毛发样本中提取a原子,并开始利用a原子做常规的核试验,一旦成功,我们的研究方向就会完全转换为人鱼养殖了。”  “什么意思?”余景年愣了愣。  “目前,以我们掌握的技术很难直接从海水中提炼a原子,但人鱼的内脏器官具有极高的提炼概率。这就像几百年前,人类从熊胆里提取胆汁入药一样。军方的意思是想尝试用a原子制造新一代的核弹技术。无辐射、破坏力惊人,更丰富的资源……”韩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简直像是深夜的呢喃。  “怎么……能……这样……”余景年愣住了,他觉得后背发凉,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是事实。  韩栋似乎早料到如此,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接着说道……“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目前美方似乎已经掌握了内脏提去的技术,只不过人鱼过于珍贵,他们还没开始大量使用莉莉丝的内脏提取a原子,但如果这一次莉莉丝顺利生产,下一步,很有可能要抽一点飞廉的胆汁。”  根据之前美方的研究,人鱼的“胆”正是人鱼体内a原子浓度最高的地方,这样的提取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余景年明白,韩栋这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一个连在人鱼栖息的洞穴里放置摄像机都觉得别扭的研究人员,又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余景年狠狠攥紧了拳头,那一刻他心中竟然生出了要让飞廉逃走的念头。他怎么可能忍心看着飞廉被这样残忍的对待?  “嘿,你们两个怎么站在走廊里聊天?”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韩栋和余景年的谈话,雷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距离两个人不到两米的地方。  余景年吓了一跳,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还是韩栋将他拉住,才勉强站稳。  “我们两个要做什么,还需要你来管吗?”韩栋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当然不用,不过我有个有趣的东西给你看。”雷欧扫了余景年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对韩栋说。  “如果我拒绝呢?” 第13章 他不敢想象此刻海面上的画面,直到安放在小岛上的仪器显示风力减弱的时候,余景年想也没想的冲了出去。  “余景年,你发什么疯!”站在他身后的韩栋早看出余景年的神色不对,想要伸手抓他,却不知余景年哪里来的力气,将他狠狠推了一把,夺门而出!  雷欧抬头看了一眼卫星云图,“台风眼现在就在岛上,风力减弱到停止的时间大概有十分钟,但愿余景年能在那之前回来。”  “他现在哪里知道这个!”韩栋怒吼了一声,想要去追,却被陈老叫人拦住了。  “已经出去一个了,难道我们还要把你搭上不成?”陈老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25章 繁衍的代价    余景年推开地下室的门,研究所的三层板房已经被过境的台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他飞快地窜出去。此时,岛上的风并不大,遥遥地从山上望下去,只见树木倾倒,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沙滩上,两个身影引起了余景年的注意。  他踉跄着下山,几乎是半跳半跑的落在了沙滩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双腿一麻,跪在了地上。随即,他站起来,冲了过去。飞廉正扶着莉莉丝躺在沙滩上,他们被海浪簇拥着摔在这里,莉莉丝明显受了重伤,嘴角沁出鲜血来。  余景年冲到人鱼身边,大口大口喘息着,飞廉抬起头来看他,发出一声咆哮,然后用鱼尾重重拍了他一下。余景年踉跄着后退,有些愕然地看着飞廉。  人鱼摆出防御的姿态,明显不愿让他靠近。  “飞廉……”余景年有些受伤地看着飞廉,轻轻呢喃着,人鱼在赶他走,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莉莉丝发出一声接近于痛苦的呻吟,随即和飞廉说着什么,飞廉轻声回应,不再看余景年。  海风渐渐强了起来,人鱼们被涌上来的海水一遍一遍的冲刷,可是莉莉丝和飞廉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离开。此刻,莉莉丝的下身已经张开了巴掌大小的口,可是小人鱼却迟迟没有出来。风浪之中,莉莉丝大口大口地喘息,嘴角沁出更多的鲜血,身体的抖动也越来越弱。飞廉守在莉莉丝旁边,鱼尾焦躁不安的蠕动着。  余景年咬着唇,慢慢靠近飞廉,对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莉莉丝的身上,待发现他时,余景年已经走到莉莉丝的身边。  “哒哒!”精疲力尽的雌性人鱼紧张地看着余景年,尖锐地爪子慢慢逼近,飞廉却在此时按住莉莉丝的爪子,许是在让她放心。  余景年观察着莉莉丝的身体,他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小人鱼的头了,莉莉丝的身体明显受了伤,下身不断涌出鲜血来。  人鱼们仍在交流,余景年深吸一口气,将手在海水里浸了浸,慢慢伸手摸了进去。  “脐带勒住了他的脖子,所以一直出不来。”他对飞廉说。  飞廉似乎立刻就听懂了,他锋利的爪子渐渐凑近莉莉丝的腹部,雌性人鱼没有挣扎,她平静地躺在沙滩上。  “等等,你要干什么?”余景年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飞廉试图直接剖开莉莉丝的腹腔,他下意识地拦住飞廉的手。  此时,风力再次变强,一个大浪扑了过来,浪花砸在余景年的头上,让他瞬间趴在了地上。余景年心脏狂跳起来,此刻他才意识到方才风平浪静的片刻不过是台风眼经过小岛而已,不久以后,强大的风力将再次席卷这里。  但是,他并不想因此离开。既然他已经来到这里,来到了飞廉的身边。  “我帮你确定位置,你来切断脐带。”余景年看向飞廉,飞廉沉默着没有表示,于是余景年又重复了一遍。  (“他在说什么?”莉莉丝在半昏迷中醒过来,低声问道。  “他想切断脐带。”飞廉回答。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快点剖开就可以。”莉莉丝回答。之前的巨浪让她的内脏和骨骼受到无法恢复的损伤,雌性人鱼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样的情况在他们的部落里并不少见,当人鱼们确认雌性人鱼无法活下去的时候,他们通常会剖开人鱼的腹腔,将小人鱼取出来。  强大的治愈能力和海洋环境的限制让他们无法产生发达的医学,而延续后代无疑是人鱼们的行事的准则。)  然而在飞廉回答之前,余景年就已经找到了位置,他的两只手穿过莉莉丝的会阴,准确的摸到了胎儿的头部和脖颈,“从我的两只手之间伸进去,然而往右下的方向割下去。”余景年转头对飞廉说。  飞廉歪头看他,没有动手。  余景年有些着急,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胎儿微弱的动作,脐带已经很紧了,再等下去,恐怕就要出问题了。  这是飞廉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想让他活下去。可是,只要有机会,他也不希望莉莉丝死去,无论是作为婴孩儿的母亲,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人鱼。  (“这太冒险了。”明白了余景年的意图,莉莉丝这样说,她挪动自己的身体,直到余景年不得不将手抽了出去。)  飞廉同样知道其中的问题,他不能保证切断脐带而不伤害婴孩儿。巨大的海浪再次扑来,风力再次增强,余景年几乎被海水卷走,浪花砸在他的脸上,生生的疼。他在水里喝了一口海水,挣扎着往岸边游去,待他终于接触到沙滩时,血腥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  人鱼干脆利落地的动作对同类同样适用,莉莉丝的血染红了沙滩,飞廉用他沾着血的手将小人鱼从取了出来,不断涌上来的海浪将血很快洗刷干净,露出小家伙儿柔软的肉色鳞片。他只比人鱼的巴掌大那么一点点,还只是个脆弱的小家伙儿。而他的母亲,躺在沙滩上,安详地闭着眼睛。  余景年捂住脸,“你是没有心的吗?”他喃喃地说着,人鱼却听见了,飞廉朝余景年蹭过来,将刚刚洗净的小家伙儿塞给余景年看。  小人鱼皱皱巴巴的脸和人类的婴儿一样,尾巴上的鳞片也还是软的,半透明的肉色几乎可以看清尾巴里的柔软骨骼。  风越来越大,余景年却觉得心冷,他松手,飞廉接过了人鱼的婴儿。  “果然,即便是孩子,也是冷血的。”余景年抬头,冷冷地看着飞廉。飞廉读不懂这样的表情,他第一次看余景年朝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然后,余景年站了起来,他有点想回研究所去,只是就在那个瞬间,狰狞的海浪扑了过来,飞廉将婴孩儿和余景年抱进怀里。  风力渐渐达到最强,他们再难触碰到陆地,反而被海浪的力量席卷着在海水中挣扎。余景年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还未来得及反应,飞廉已经拥着他,将氧气递到他的嘴里。  小人鱼仍然闭着眼,但他虽算不上尖锐的爪子却勾紧了余景年的衣服。他被飞廉和余景年挤在中间,自出生后第一次接触海水,小人鱼本能地开始张合自己的腮。  海浪一重接着一重,再没有缓冲的余地,飞廉抱着余景年朝海底游去。  余景年感到自己的后背接触到柔软的沙子,海底也是暗流涌动,周围浑浊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本能地伸手,然后便感到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小家伙儿。  护住小人鱼,余景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逐渐增强的大浪让人鱼也难以维持自己的位置,他们随波逐流地飘荡。混乱中,他们被海浪卷向附近的礁石。极有经验的飞廉总在最后关头为余景年裆下撞击。  余景年可以感觉到他挤压在飞廉身上的重量,尽管浑浊的海水让他很难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怀里的小人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景年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沙滩上。风依旧未停,但至少海浪已经在渐渐变小,小人鱼仍安安稳稳地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身上粘着沙子。可是飞廉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余景年站起来,身上阵阵刺痛引起他的注意,他随手脱掉外衣,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擦伤。  自己尚且如此,飞廉又是怎样?  他站起来,几乎是冲动地往海的方向跑去,“飞廉!”余景年大喊。  直到海水中,一条鱼尾骤然翻出海面,不久之后,飞廉爬上岸来,他拖着莉莉丝的尸体慢慢往岸上走来。  雌性人鱼浑身都是冰冷,致命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余景年几乎不忍去看,将脸撇向一边。飞廉拉过他怀里的小人鱼,将婴孩儿的头凑在莉莉丝的胸口上。  小人鱼本能地开始吸吮母亲最后的乳汁。  飞廉亦是满身狼藉,在确定小人鱼开始进食后,他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于是,余景年便看到了飞廉背上那几乎可以称得上血肉模糊的伤。他想起海水中那混乱的震荡,原本略略有些不满的情绪立时消失无踪。他走过去,双手发颤地把飞廉扶起来,尽管自己也是筋疲力尽。  他开始试探着按动飞廉的胸口,确定人鱼的受伤情况。值得庆幸,他念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医,虽然,人鱼和人类的构造并不完全相同。  “哒哒。”明显感觉到疼痛的人鱼按住了余景年的胳膊,余景年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断掉了一根肋骨。  台风停下之间,韩栋就冲了出来,他在路边发现了满地的狼藉。余景年疲惫地抱着飞廉,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背上的伤口。  “韩栋,我们需要担架,飞廉断了一根肋骨,背部严重擦伤。”    第26章 好消息坏消息    余景年把鲨鱼肉剁成小块小块,然后扔进一个桶里。若按照人类的论调,飞廉大概是命运多揣的人鱼,似乎自从他和人类相遇,就总是在受伤。  台风过后,余景年很幸运的在沙滩上发现一条垂死的鲨鱼,研究所的同事帮他把鲨鱼拖上岸,分解成一块一块,再运回所里,成了飞廉最近的口粮。  小人鱼则被安置在一个水池里,那是个极健康的男孩子,虽然他的出生惊心动魄,但这似乎没有阻碍他的成长。根据莉莉丝体内残余的奶水,研究所开始着手研究适合小家伙儿身体的替代食品,作成带着些许乳味的液体,然后灌进奶瓶里给他食用。  余景年负责着飞廉和小人鱼的伙食。  此时,人鱼再次显示出他们惊人的愈合能力,不过二十四小时,飞廉背后的伤口尽数恢复,余景年开始给他喂大量的食物。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帮飞廉打石膏,因此只能帮他补充营养,希望他尽快自行恢复。  将最后一桶鲨鱼肉拎到飞廉的“病床”前,总是受伤的雄性人鱼似乎对这个恒温槽已经熟悉了。他见余景年过来,轻轻攥住他的胳膊。余景年开始讲鲨鱼肉一块一块的喂给他。人鱼吃的很快,他们的胃部有强大的吸收能力,极少排泄,几乎可以充分吸收鱼肉的全部养份,并迅速转换为热量和脂肪。  “我们来看看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余景年看着飞廉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来,现下刚刚发现飞廉受伤时的慌乱已经渐渐消失,反而是这样朝夕的相处,让他终于觉得安心了一点。  他把飞廉推进恒温槽,电子设备自动工作,照了片子出来。飞廉断掉的肋骨已经开始愈合。人鱼的细胞似乎有着极其强大的记忆力,几乎可以像原样将飞廉的肋骨接回去。  确定飞廉的身体即将恢复原状,余景年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他,人鱼深邃的双眼毫无保留的盯着他,带着点迷恋的神色。飞廉伸手轻轻触碰余景年的脸,那真的是极小心翼翼的触碰。因为人鱼锋利的指甲一个不小心就会刺破人类脆弱的皮肤。  “想你……”飞廉低吟着。  这样的话他现在每天都要说上几遍,余景年无奈地笑了起来,他忍不住低头碰了碰飞廉的嘴角,那是属于人类的示爱方式——一个吻。  “我也想你……”余景年回答。他心脏狂跳的厉害,在和飞廉相处的愉快时光里,他并没有把事情和自己的感情往那个方面想过,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韩栋之前的猜测大概没有错。  这样的感觉让余景年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甜蜜。想来若他并非当事人,也会觉得这个人有些不正常吧,竟然会爱上一只人鱼。可是那个人偏偏是自己。  他苦笑着握住飞廉的手,“雷欧上次错过了为你做测试的时机,这一次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让这个机会溜走。不要让自己显得太聪明知道吗?也不要让他发现你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飞廉“哒哒”地发声,余景年仍然听不懂他的语言,却莫名地觉得飞廉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好了,我要去给小家伙儿喂点吃的。他现在已经,嗯……这么长了……长得很快,也非常健康。根据以前莉莉丝留下的数据,他比莉莉丝长得快的多,或许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带他。”余景年最后和飞廉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门外,雷欧和他的助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进行一些测试。  余景年深吸一口气,将隐约的担忧挥出脑海,朝研究所专门设置的水池边走去。  几天的功夫,小人鱼的身长已经是原来的两倍,手指间的指甲和鱼尾上的鳞片都慢慢变得坚固起来。他的鱼尾是带着墨绿的蓝色,璀璨的色彩在灯光下比他的父亲更让人觉得壮观和漂亮,尽管他还是那么一丁点的小家伙儿。  “玄冥,过来吧,开饭了。”余景年笑着晃了晃奶瓶。  小人鱼顽皮的很,缩在池子底下不上来,似乎想要和他捉迷藏。  余景年将奶水滴了一滴在池子里,才终于把小家伙儿勾了出来。  玄冥这个名字同样是陈老起的,或许是为了纪念小人鱼是在台风中出生的缘故,他们借用了中国古代神话中雨神的名字。这件事算是中方这边私下的举动,雷欧刚刚知道时很是恼怒,然而待他们提出抗议的时候,小人鱼竟然已经听习惯了似的,再叫他别的,他已经不应了。  玄冥抱住奶瓶大口大口的吸着瓶子里的液体,尽管那个奶瓶不比他自己小多少。鱼尾翻在水面上,小家伙儿抱着瓶子就这样仰着头喝着。余景年坐在水池边笑着看他,目光里忍不住带着点慈爱。  “哒~”喝了一大半,玄冥才放下瓶子,张开嘴,一小股奶就这样从他嘴里喷了出来,粘在猝不及防的余景年的衣袖上,让他哭笑不得。  玄冥致力于弄脏他的衣服,顽皮和外向的程度超过了任何人类的婴孩儿。  没有父母的陪伴似乎没让他感到沮丧,他每天都高兴的很。  玄冥瞪着和他父亲一般的乌黑眼睛,兴奋地发现自己的恶作剧再次得逞,于是满意地咬住奶嘴,将剩下的奶水吸干净。  空奶瓶浮在水面上,玄冥抱着奶瓶翻了个身,摇摇晃晃地扭着尾巴保持平衡,仿佛坐小船一样的坐在奶瓶上划水玩儿。  “他很会给自己找乐子。”韩栋走了过来,坐到余景年旁边。  “很活泼,体重应该是正常增涨,我觉得再过几天,我们大概要给他换个新家了,这个池子快装不下他了。”余景年轻声说着。  “是啊。你也差不多,堂堂研究海洋生物的学者现在成了饲养员,看到你的表情,还乐在其中。”韩栋乘机取笑他。  “这样也不错,比整天呆在实验室里舒服。”余景年笑道。  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自那次台风过境以后,他不再提余景年和飞廉的事,也不再禁止余景年单独接触飞廉,骤然地“开明”让余景年有些不适应,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当做常事了。  “看你这么高兴,我真不想打击你,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听哪个?”韩栋的嘴角仍是一丝浅淡笑意,余景年却读出了其中的无奈。 第15章 下了飞机,已经有一辆卡车等着他们。楚安铎指挥着几个人把飞廉和玄冥的水箱抬上车。玄冥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很是好奇,在这期间一直不停地乱看。余景年提出要和人鱼一起呆在车厢里,楚安铎同意了汽车行驶了一会儿,很快上了高速。昏黄的灯光下,玄冥看到余景年,高兴地凑了过去,奈何透明的屏障阻挡了他的前进,他有些恼,用没长成的爪子在玻璃上挠着。  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余景年可以听到雨水落在车厢上的“噼啪”声。隔了一会儿,隐约的雷声响起,似乎还夹杂着闪电,天气越来越差。  余景年原本在走神,听到刮擦声,转过头来,他隔着玻璃去摸玄冥的脸,小家伙儿兴奋地蹭着,隔了一会儿,也咧开了嘴。  这让余景年怔了怔,强大的模仿能力看起来似乎不是飞廉独有的天赋。他在心里感叹着,抬头看过去,飞廉却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蜷缩在水箱的另一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车厢里的其他人。  直到车辆突然一个急刹车,猝不及防地玄冥一头撞在玻璃上,呜呜地缩进飞廉怀里,飞廉把他推开,警戒地看着周围。  余景年心脏狂跳,他的手伸进外套,静静地握紧了手枪。  门外,渐渐传来喧闹,随后还有隐约的枪声由远及近。余景年不着痕迹地挡住玻璃箱。呆在车厢里的安保人员通通离开,只听见外面轰隆声不断。车厢的灯不知怎地,骤然熄灭,黑暗中,余景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取出手枪来。  直到楚安铎踉踉跄跄地进来,看着拿枪的余景年,他身上没有挂彩,只是有些灰头土脸,他没有说话,只是打开手里的遥控器,隐藏在玻璃箱内部的滚轮慢慢滑出来。余景年推着玻璃箱从卡车内走出来。大雨下的极大,到处都是一片轰鸣,雷声滚滚,偶有闪电自天边滑过。  他们此时正在一座跨海大桥上,深夜,寒风呼啸,余景年打了个冷战。火光明灭之间,余景年感到脚下的土地开始逐渐颤动起来,楚安铎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想去拉余景年。  “小心脚下!”可是他话音未落余景年已经和玻璃箱一起落了下去。自由落体的惯性让飞廉的背摔在玻璃箱的顶部,玄冥则摔在了飞廉的身上。  桥下,一艘轮船稳稳地接住了他们,余景年跌了下去,随即便是一声古怪的汉语,“上帝保佑,你们真的走了这条公路。”  雷欧将余景年扶起来,此刻,得逞了的游艇正全速前进,按照约定,他们将以最短速度驶出中国的海域。  早在雷欧离开西沙的研究所之前,他就已经和余景年制定好了消息,他们cia自然也有他们的消息来源,总会找到机会,让余景年、飞廉和玄冥一起走。对于美方的研究邀请,余景年自然是拒绝,而他也提醒雷欧,如果他们强行关押飞廉和玄冥,结果恐怕不会是他们想要的。  “那也无所谓,如果我们没法继续研究,对于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你们的国家也没法掌握这个技术。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没人知道a原子为什么会出现,而什么时候会因为外力的作用而失去稳定性。”雷欧这样说过。  桥下,船上的人飞快地清理了掉落的残渣,新型的磁阵武器完美地震碎了钢筋,留下一个光滑的切面。卡车和车上的人只能站在断桥两侧,巴巴看着轮船扬长而去。哪怕是警戒的军舰,也没法在这样的混乱下赶上这艘改装轮船的速度。  “让他们先下海吧,我保证他们会跟着我走。”海风刺骨,余景年回过神来,转头对雷欧说。  此时的雷欧穿着厚厚的棉衣,嚣张地笑道,“这可不行,我们对你也并不怎么信任呢。”  这艘表面是轮船,实际上内里带着全新的核动力的舰艇并不大,但也正因为他的轻巧,此刻在海面上全速前进,竟无人可以追赶的上。  不过几分钟,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岸边的灯火了,大海的浪潮此起彼伏,墨色的海水在深夜里,仿佛无尽的深渊。雨渐渐小了,雷声和闪电都隐约退去,方才那激烈纠缠的瞬间,仿佛魔术一般的消失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驶出了中国的海域,中间虽然有几次惊心动魄的追击,但雷欧不愧是早有准备,每一次都甩掉了敌人。  “你们改了方向,你们在往南前进。照这个速度,你们要去南海?”很快,余景年就觉察出了问题,他转头看向雷欧,质问的口气毫不掩饰。  雷欧嗤笑起来,“亲爱的余,我向你保证,我从没想到你真的会这样的天真。”  嘲讽的语气和表情让余景年微微变了脸色,周围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嘲笑着余景年的天真。  “你们说话不算话。”余景年冷冷地开口,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拔枪,冷冷指着雷欧,“我早该想到。”  “可是现在,这似乎晚了点。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你们中国的海域,更何况,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叛徒罢了。”雷欧耸耸肩,丝毫不觉得枪是个威胁。  “那可不一定。”余景年冷冷地说着,他慢慢往后退,直到背部靠在玻璃箱的外壁。飞廉抱着玄冥,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该是听得懂的。  轮船依旧乘风破浪,这里天气正好,气候温暖,阳光明媚,似乎短期内也不会有阴雨似的。海风吹过余景年的脸,温度比他们离开时升高了许多。  他们在海面上僵持,雷欧气定神闲地抱着胸口,尽管余景年手里的枪能够干掉十个他。  “不要再挣扎了,你现在是叛国者,全世界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与其到处漂泊,倒不如由我们为你和人鱼们提供庇护。”雷欧笑着张开双臂,表情很是无辜。  然而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阵嗡鸣,几艘战机骤然出现,一番扫射,船上的人倒下大半,精准的射击却堪堪避过了余景年和装着人鱼的玻璃箱。  余景年趁机按下开关,玻璃箱的顶端慢慢打开,他将玻璃箱狠狠推出甲板,飞廉和玄冥终于回到了大海。  他们跟着轮船前进,看着余景年。余景年轻轻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枪。他抬头看着楚安铎的飞机,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随即脱掉身上的衣服,一头扎进海中。  飞廉稳稳地抱住他,亲吻他的唇,将氧气度进他的肺里,随即人鱼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带着兴奋地玄冥,朝远处驶去,徒留下甲板上,雷欧猝不及防的表情。  楚安铎落下操纵杆,耳机里传来声音,“0707,这里是09,海豚已经就位,请指示。”  “按原计划行动。”楚安铎淡淡说着,飞机一个俯冲,掠过轮船,将赶到甲板上支援的人尽数干掉。雷欧跌倒在地,愕然地看着眼下的一切。  很快,海平面上骤然出现一艘军舰,对方开始朝轮船上喊话,要求他们停下,否则将给予毁灭性的打击。几分钟后,轮船上终于挂起白旗,船停了下来,所有的人在甲板上排队站好。他们太托大了,为了追求最快的速度,这艘船上没有配置多少武器,此刻除了投降,他们似乎别无办法。而人鱼已经回归大海,余景年也早已跑掉。不过雷欧并不觉得他们失败了,至少中国方面也不可能再获得提炼a原子的方法。  楚安铎带着他的小队登上舰船,他们将所有俘虏缴械,随即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一阵连绵不断的枪声,除了雷欧以外,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雷欧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楚安铎。  “你们太不配合了,竟然真的不反抗,这样的话,我们很难交差的。”楚安铎耸耸肩,嗤笑着说道,他身后的队友也跟着窃笑起来,“不过你不能死,总得留个活口,证明是因为你们的捣乱,使我们中方丢掉了有利于造福人类的重要机会!雷欧同志,你需要进行彻彻底底的思想教育!我们整个地球所有的人类都是一家人,怎么可以因为这样狭隘的门户之见,给我们的技术开发进行捣乱呢?”楚安铎拍拍雷欧的肩膀,一脸地痛心疾首。    第29章 孤岛    四周的灯光很亮,雷欧疲惫地躺在椅子上,这已经是审讯的第三天了,他没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休息,每当他睡着,就会有人把他叫醒,他们一遍一遍地问他同样的问题,期待他心里防线崩溃的那一天。雷欧并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被俘无疑是他最为悲惨的结局,比那些早已命丧黄泉的同事更加凄惨。他期待,这里会有他们的人,哪怕只是一枪崩了他,也还不错。  “真是够惨啊。”楚安铎揉揉眼睛,从桌子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雷欧受了折腾,他们这些人也一直在加班。和美方取得联系、抛出一系列的谈判,材料的搜集、还有后续扫尾的工作……楚安铎总领指挥的任务,每天也就是在桌子上眯一两个小时而已。  昨天晚上,他们终于解决了一切,剩下的任务则交由外交部处理,他们这才得了机会,好好养精蓄锐一下,而等他们歇过来,雷欧可就要倒霉了。  楚安铎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这才神清气爽地带着人进了审讯室。  试了试麦克风的音量,楚安铎这才坐好,“嗨,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雷欧轻轻揉了揉脸,强打起精神来,“我不喜欢你们对待俘虏的方式。”  楚安铎耸耸肩,“我也同样不喜欢你的行事方式。看起来你已经很累了,不如我们来看点电影,提提神。”  投影设备很快出现在雷欧眼前,一片汪蓝色的大海中央,一座小型的岛礁孤零零地停驻在那里。很快海面上冒出一个黑点,镜头拉近以后,可以看出那是一条人鱼,人鱼绕着岛礁转了一圈,随即慢慢爬上去。由于没有声音,单从画面上看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召唤同伴的,只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小岛礁的周围开始逐渐聚拢更多的人鱼,足有三四十条。  他们或许是同属于一个部落或者家族的鱼群。人鱼慢环绕着岛礁,嬉戏玩耍,直到一艘轮船从不远处驶来,那是明显的商用船,人鱼们立刻跳进海水中,不见踪影。只有一只调皮的人鱼宝宝似乎在岛礁上贪玩,忘了时间,仍在上面。  商船上显然有人看到了这条人鱼,他们开始朝这个方向驶过来。两个水手下了船,用一艘救生艇滑到了岛礁上。镜头再次拉近,人鱼宝宝似乎并不害怕,只是好奇地看着两个水手。  就在此时,海域周围开始出现亮光,荧光黄的微弱光芒逐渐加强,在岛礁周围不断闪耀。两个上岛的水手显然听到了“塞壬的歌声”,他们好奇地左右观望,却并未意识到他们此刻已经命悬一线。他们继续朝人鱼宝宝走了过去。其中一个水手将人鱼抱了起来。  小人鱼不怕生,他或许还没有受过关于不能接触人类的教育。海水中黄色的光芒闪烁的频率越来越高,无论是谁或许都要捏一把冷汗。  两个水手走到水边,小人鱼或许发现了家族成员的踪迹,开始扑腾着想要到水里去。抱着他的水手蹲下身,将他放进水里。海水中的闪烁的黄色慢慢变弱,小人鱼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消失在海水中。  “这是上个月离西沙不远的地方由空间站上的宇航员无意间拍到的景象,我们很难想象如果当时两位水手把小人鱼抱走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而到目前为止,我们并不知道塞壬的歌声是以什么发动的,离开研究所后,我们仔细观察了夏娃死亡的视频。夏娃死亡以后,塞壬的歌声并没有停止,一旦飞廉开始启动这个危险的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别告诉我,这是你们放走飞廉和余景年的原因。”雷欧讽刺地看了楚安铎一眼,他显然是不信这个理由的。  “信不信由你。”楚安铎耸了耸肩,慵懒地倚在靠背上,“好了,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在解决了你精神上的困惑以后,正式的刑讯才刚刚开始。”  余景年不知道自己此刻在那里,饥饿让他全身发冷,面前是茫茫的大海,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飞廉背着他在水里飞快的前进,他们应该已经到达赤道附近,温度比较高,让余景年并未觉得太冷。只是长久的缺乏食物问题让余景年渐渐担忧起来,他并不想在这里饿死,他好不容易和飞廉逃了出来,背弃一切,可不是为了饿死在小岛上的。  早在还在西沙的时候,楚安铎就秘密找他谈及这件事,对于上层决定放走飞廉和余景年的消息,他曾经非常疑惑以及半信半疑。只是他别无选择,楚安铎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他,如果他不肯配合,恐怕那时候起,余景年就不可能再看到飞廉了。  他想和飞廉在一起,更不想让他承受可能被开膛破肚的危险。  太阳一直没有落山,飞廉的速度开始减慢,余景年嘴里干的厉害,他搂住飞廉的脖子。  “飞廉……”低声的呢喃让飞廉的鱼鳍动了动。  “哒哒……”飞廉低声说话,突然又意识到余景年是听不懂的,于是他换了种语言,“坚持……”  余景年轻哼了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真的很累很累了。  醒来时,余景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沙滩上,飞廉就坐在他旁边,玄冥在水里打着滚。余景年坐起来,微微怔了怔,“这是……”他喃喃着,四下张望。高大的椰树错落地抽长在海岸边上,小岛很小,沙滩只占一小部分,其余的都是礁石。一条巨大的蜥蜴趴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猩红的眼睛盯着余景年和飞廉。  余景年轻轻一颤,三米多长的庞然大物比人鱼的块头都要大得多,小小的人类如果遇到这样的动物恐怕毫无生存的余地。  科莫多龙,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宣布灭绝的动物,竟让余景年看到了。这种蜥蜴多存在于印度尼西亚周边的岛屿。余景年不能肯定此刻他就在这周围,但至少可以确定这里应该是热带。  科莫多龙以腐肉为主食,但也时常攻击生鲜的动物。  飞廉似乎看出余景年的害怕,他从跳进水中,鱼尾一摆,就游到了那条科莫多龙的旁边。  人鱼浸在水里仰头看着蜥蜴巨大而丑陋的脑袋,蜥蜴吐着蛇信,两种生物似乎在做一种无声的交流。  很快,那条科莫多龙转身离开了。  余景年怔了怔,忍不住失笑起来,他的飞廉比他想的更厉害。飞廉游回余景年身边,撒娇似的抱住他的胳膊,打了个滚。余景年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算是鼓励。  “你是想我们在这个小岛上呆一阵吗?”余景年轻声问道。  飞廉点点头。  “可是我们得先确定,这个小岛上有没有淡水。”余景年无奈地说着,他站起来,考虑要不要到小岛的中间去看一看。  “哒哒……”飞廉拉住了他的胳膊,有力的动作明显拒绝着余景年离开海滩的建议。  “里面有危险?”余景年迟疑地蹲下来。  “在这里……等我……”飞廉吃力地说着,往后一翻,冲进海水中。  余景年只好坐在沙滩上等他。他身上略略有些瘙痒,连日的热带暴晒让他有些不习惯,白皙的皮肤渐渐成了小麦色。离开飞廉,余景年才感觉到他这样赤身裸体地坐在海滩上,有着怎样的别扭感觉。玄冥似乎玩累了,游上岸,蹭到余景年身边。余景年笑了笑,将玄冥抱进怀里。  人鱼似乎比人类生长的速度要快一些,此时的玄冥已经有七十公分左右的长度了,鱼鳞生长饱满,开始随着他体型的增大而变长。余景年最初曾担心这样长距离的迁徙会否影响玄冥的身体,不过现在看来,人鱼果然是极强壮的物种,即便是“婴儿”也是一样。  玄冥的手指间已经开始长出一点指甲,硬度要比飞廉差得多,余景年曾经尝试着用鱼肉实验过。幼年时代的人鱼恐怕主要还是用牙齿撕碎食物。  几分钟后,飞廉就再次出现,他回程的速度显然慢上很多,因为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用树叶作成的杯子。热带巨大的芭蕉叶盛着一点点淡水,量极少。  余景年接过芭蕉叶,慢慢讲淡水饮尽。他其实很渴,但是这般珍贵的水源让他实在难以舍得,而他也意识到,以后每一天,飞廉或许都要用这种方式给他运水过来。  “这附近有更大的岛,但是那里很危险?”余景年问飞廉。  飞廉摇摇头。  “那里有人?”  飞廉点了点头。  余景年轻叹了口气,“那过几天,我们还是离开吧,比起野生动物,现在人类更危险。”  飞廉不说话,人鱼蹭上岸,把想要再次下水玩耍的玄冥捞起来,塞进余景年怀里。  海风习习,住在海岸附近的科莫多龙悄悄爬上岩石,盯着余景年,嘴里吐出粉色的信子。  海岛里飞几只水鸟一边鸣叫,一边飞了出去。  即便危险还没有结束,余景年却渐渐有了点安心的感觉。至少此时此刻,远离人群,宁静美好。    第30章 人语    天气渐暗,余景年站起来,开始犹豫着给自己盖一栋屋子,傍晚涨潮,水渐渐涌上岸,科莫多龙没有动。余景年朝沙滩的方向走去,飞廉在身后抓他的手腕。  “我得找点东西给自己搭个房子,还要看看有没有地方能弄些吃的。”余景年蹲下来,和飞廉解释道。他倒不怎么害怕没有吃的,地处热带,又是沿海,雨水丰沛,最起码也会有野生植物,带着多汁的果实。若说有什么要担心的大概是植被茂密的小岛上,不知还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才对。  飞廉似乎有些担忧,他尾巴一扫,将一旁玩耍的玄冥推上岸来,玄冥摔了一跤,愤愤地捶了自己的父亲一下。余景年怔了怔,将玄冥抱起来,小家伙儿攀着余景年的胳膊,尾巴一摇一摇,像只小狗似的。“你不会准备让我带他去吧。”余景年苦笑了一声,玄冥却似乎明白父亲的意思,朝余景年呲了呲牙,露出他尖锐的犬齿来。  小家伙儿最近长得快,牙齿也跟着越来越尖,只不过还是太小了点。余景年摸了摸他的头,以示鼓励。 第17章 无论那是什么,至少它走了。  飞廉听到声响,抱着玄冥坐在沙滩上,余景年手脚发软地回到人鱼的身边,将弄回来的东西扔下,狠狠抱住飞廉,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玄冥被余景年挤掉在沙滩上,飞廉安慰地拍拍余景年的后背,随即将他推倒。此时,天色渐暗,太阳尚未落到海平面以下,一轮弯月却已经挂在了天边,带着浅淡的颜色。  飞廉吻了吻余景年的鼻尖,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的爪子划伤对方的皮肤。他开始吻余景年的额头,然后是锁骨。这个人鱼族没有的动作,飞廉已经掌握的很好了,他的鱼尾缠住余景年的腿,呼吸渐渐急促,他的身体也有了反应。  此刻,玄冥还在身边,余景年脸色发红,可是方才那样的惊吓让他想要放纵一回。他开始回应飞廉的热情。这样的时刻,余景年想要让自己放松一下。  他们在沙滩上拥吻、嬉戏,互相抚慰对方的身体,算是压惊,直到余景年渐渐平静下来。  “谢谢。”情事过后,余景年轻声对飞廉说,他喜欢飞廉这种安慰的方式。飞廉朝他笑了笑,随后拎起在一旁的玄冥,让他远离沙子。  玄冥已经无聊地在用他的爪子刨地上的沙子。余景年猜测,他或许是在磨自己的爪子。  小家伙儿很是不满父亲的作法,挥舞着沾满沙粒的爪子,愤愤地叫着。  余景年笑了起来,直到眼角瞥见玄冥方才的杰作。湿润的沙土里,一个亮晶晶的小角出现在他眼底。余景年呼吸几乎一滞,他伸手刨开沙子,一个完整的玻璃瓶出现在他面前。那是细口瓶,瓶子里有一点水和一张明显发霉的纸。  漂流瓶?余景年不禁愕然。  他将木塞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潮湿的纸张,笔记已经很模糊,余景年只能勉强认出是英文。  这是第三*。*****,岛上的食物很丰富,科莫多龙并不攻击**,可是我们发现***,上帝保佑**,我想活着回家。  2132.7.12  很多关键的地方都很难看清,但余景年意识到,这个岛上曾经还有过一个考察团或者不慎流落在此的团队。岛上除了科莫多龙,应该还有什么大发现。可惜,关键的字被海水泡过,变得不清楚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怎样了,余景年在心里想着,把纸条扔在芭蕉叶上,用海水洗净玻璃瓶。此时,有一个可以加热的容器比什么都重要。  天气渐暗,余景年结束一天的工作,将新采的芭蕉叶扑在海滩上。飞廉滚到他身边,玄冥也跟着蹭过来。  “总是在岸上呆着可以吗?”余景年忍不住看着这一大一小。  飞廉应了一声,明显想要表现出没事的意思,余景年放下心来,他想起之前飞廉受伤时的日子,人鱼封锁体内水分的能力比他想的要强。  又是一天,余景年躺在床上,闭了眼,有个玻璃瓶,明天他或许该尝试着取火。聚光镜或者摩擦生热……总得有点方法才是……  海水一浪高过一浪的拍击在沙滩上,余景年听着这样的韵律,身边是飞廉冰凉的触感,有一点腥甜的味道,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睁开眼,海滩上空无一人,余景年孤零零地坐着,飞廉和玄冥都不知哪里去了,就连科莫多龙都不见踪影。“飞廉?玄冥?你们在哪?”余景年慌了,他站起来,到处跑动,直到脚下一阵踉跄,他被绊倒了。他突然被一条黑色的丝带束缚,那丝带仿佛活了一般将他重重缠绕,他的脖子被勒紧,仿佛窒息一般的痛苦袭来。海水骤然涌上沙滩,将他慢慢淹没,耳边阵阵咆哮声袭来。  “不……飞廉……飞廉!”余景年叫着,慌乱地睁开眼睛,才恍惚发现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做梦。  今夜月色很好,沙滩上勉强可以视物,飞廉不在身边,只有玄冥坐在芭蕉叶上无辜地看着自己。余景年心头一紧,他弯腰将玄冥抱起来,低声问道,“你爸爸呢?”  玄冥歪了歪头,朝海水中指了指。  为什么要下去?余景年担忧的皱起眉头,直到眼角掠过一丝红,他转头,便看到一双狰狞的红色眼睛沉默地看着他。  “啊!”余景年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红色的眼睛前进了一点,他才发现是科莫多龙。  黑暗里,科莫多龙慢吞吞地前进,余景年不敢乱动。海水仍然一浪一浪的扑向沙滩,波光粼粼的海面平静异常,看不出任何迹象。  飞廉还在里面,余景年有些忧愁地皱着眉,直到科莫多龙慢慢在他身边趴下。月光洒下银辉,余景年低头,然后再次忍不住惊讶地叫了起来。  科莫多龙的脖子上,一道狭长的伤口几乎横跨了他整个脸部。余景年吓了一跳,他蹲下去,查看科莫多龙的伤口。好在伤口虽然长,但并不是很深,现下他只能尽可能帮科莫多龙止血。余景年意识到,在他熟睡期间,或许发生了一场他并不知晓的剧烈打斗。  竟然睡得那么死吗?余景年忍不住扶了扶额头,在文明社会过惯了舒适的生活,这些日子精力的消耗似乎比余景年想象的要大得多。  不知等了多久,海水中溅起一阵激浪,飞廉终于露出头来,很快就到了岸边。余景年跑过去拉他,才发现人鱼身上沾满了鲜血。  “飞廉!”余景年吓坏了,他再三确认飞廉身上并没有伤口,这才慢慢讲他从水里拉了出来。  他们在岸边坐好,余景年抬起头,天边一颗极亮的星吸引了他的目光。启明星升起来了,天或许也快亮了。余景年自不会晓得方才曾经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只是看着科莫多龙挂彩的脖颈和飞廉明显体力透支,倚在他身上的样子,不禁微微后怕起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如果你能告诉我就好了。”余景年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伸手抱紧了飞廉的肩膀,想到黄昏时自己执意进入小岛深处的莽撞举动,他总觉得自己或许不小心惊动了岛上的霸主。  “哒哒”飞廉却仿佛并不在乎,他轻轻拍了拍余景年的背,以作安慰。  “我总是在惹事对吗?”余景年低笑起来。  天很快亮了起来,随即余景年才明白昨晚的战斗有多么激烈,就在离他的“床”不远的地方,打斗的痕迹和血迹斑驳了一地。  那是块湿地,庆幸的是清晨的落潮让这块地方被保留了下来。零星的血迹之间,除了科莫多龙凌乱的脚印,还有一个足有三十公分宽的印记。余景年蹲下来,小心查看这印记,他肩膀微颤,突然意识到那半夜来袭的动物到底是什么。  是蟒。  带着鳞片的蛇皮滚过沙滩留下痕迹,在这个小岛的深处,大概生活着一条巨蟒。这种蟒蛇的长度可以长到十米以上,若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大概是这种体型巨大的爬行动物并没有毒液。    第33章 新计划    液晶显示屏前,楚安铎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他给自己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屏幕上开始播放惊心动魄的画面,这些经过技术处理的图像早已不再如最初那般昏暗,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翠色的芭蕉叶下,隐约可以看见余景年晒黑了的一张脸,几天的“野人”生活足以让肤色白皙的青年把肤色晒成小麦色,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楚安铎忍不住轻笑起来。  飞廉就睡在余景年身边,鱼尾一翻一翻证明他似乎并没有睡熟。他们身旁,科莫多龙趴在沙地上小憩,波光粼粼的海水就在不远处,一切都如此静寂。  一条巨蟒从丛林里慢慢滑了出来,几乎和余景年差不多粗的腰身乍一看上去,实在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巨蟒吐着蛇信子慢慢接近余景年熟睡的地方,这条常年栖息在岛上的蟒蛇似乎被白日里余景年的乱转所惊动,趁着夜色来袭。最先醒来的是科莫多龙,它是熟知岛上的一切,更熟悉巨蟒的气味,作为同样适用舌信来探索猎物的生物,它们对彼此都很了解。  科莫多龙敏捷地爬了过去,它的下颚和腹部飞快的扩张起伏,喉咙里发出闷声的咆哮。巨蟒停滞了片刻,它似乎没有料到,岛上的“老邻居”会维护这个外人。不过它比科莫多龙巨大的多,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威胁。它只抬头看了科莫多龙一眼,便继续朝余景年扑了过去。  然而方才的声响已经吵醒了飞廉,人鱼掀开芭蕉叶,嘴巴微张,耳朵和尾巴开始以诡异的频率震动,巨蟒停下动作,它似乎意识到这其中的危险,但不一样的肉味儿显然更吸引它的注意。  声波带动空气产生共振,肉眼可见的气流冲向巨蟒,巨蟒被瞬间打翻,“嘶嘶”地声响不停,随即科莫多龙窜了过去,狠狠咬住巨蟒的七寸。  毒腺迅速分泌,但蟒蛇实在太大了,他很快挣脱了科莫多龙的束缚,血从它头部往下的地方汩汩流出。不过很明显,那伤口并不致命,而毒液能否彻底毒倒这样的庞然大物,仍然很不好说。  巨蟒的身体迅速盘上科莫多龙,打斗中,它的尖牙划伤了科莫多龙的头。若论单打独斗,科莫多龙显然不是它的对手,只是人鱼却是个更好的帮手。  飞廉慢慢接近巨蟒和科莫多龙缠斗在一起的地方。空气共振的攻击方式显然不是可以无限使用的方式,人鱼的动作明显不快,方才瞬间的攻击恐怕消耗了他不少的力量。此时,他需要借助海水的帮助。  巨蟒勒紧了科莫多龙,但它的动作同样变得缓慢,毒液开始影响它的动作,血压的迅速降低使巨蟒产生晕眩。  飞廉的爪子挥了上去,这可比科莫多龙的牙齿要锋利的多,可以轻易割掉鲨鱼的鱼鳍的利爪在巨蟒的身体上再次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巨蟒吃痛,全身抽搐地松开了科莫多龙,它开始朝飞廉袭击过来。只是飞廉的爪子让它觉得忌讳,它花了好些时间才将飞廉的身体缠住,毕竟人鱼在陆地上移动速度实在太慢了。  但这却是飞廉希望出现的情况。  由于生活环境的关系,人鱼的身体具有强大的力道和抗压能力,巨蟒最大力道的纠缠也很难让飞廉感到窒息。在巨蟒将飞廉层层缠绕,想要尝试一下这个从未尝过的美餐时,飞廉突然开始发力。  鱼尾发达的肌肉胀开巨蟒的身体,飞廉就这样在沙滩上一路翻滚到海水中。巨蟒猝不及防,被飞廉带进去,盐分进入伤口,使它疼的愈发抽搐。再然后,人鱼和巨蟒一齐沉进海底,画面上,余景年茫然地睁开眼,身旁只剩下小小的玄冥。  韩栋操作着电脑,按下重播键,直到画面停留在飞廉发出空气共振的一瞬,他清了清嗓子,站在台前介绍道,“根据已有的资料显示,人鱼的这种空气共振攻击方式主要来自于其发达的肺部。人鱼的肺部不光可以从水中提取氧气,还可以将空气吸入、压缩、在瞬间的喷出。但是这样的攻击方式对人鱼的肺部也会造成一定的损伤。而具体的项目核算和考量恐怕需要研究一下人鱼肺部的具体构造。”韩栋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楚安铎,“楚安铎,开会的时候不要吸烟。”  楚安铎无奈地掐灭了烟头。  此时,昏暗的小屋里,除了几个武器和军事专家外,就只有以韩栋为首的科研人员和以楚安铎为首的国安局人员。半个月前,就在楚安铎回到西沙的前夕,经过国家军委和国安局讨论,鉴于人鱼的危险性和a原子目前的分布状况,暂停a原子相关全部计划。转而启动以人鱼空气共振为原理的新型武器开发。同时,为了抵抗国际上的舆论压力,国安局决定变相放生飞廉。  这也正是楚安铎那么干脆利落让余景年离开的原因。  早在百年前,中国的空间站和二十四颗环地球人造卫星就可以监控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只除了大海深处。如果只是飞廉这一条人鱼被放生,那么事情或许比较棘手,但是有余景年在,他们便很容易监控飞廉和玄冥的动向。  至于其他,暂时不在这些人的考量范围之内。  随后,韩栋就新型武器开发的可行性和资金预算问题做了一系列的报告,会议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楚安铎坐在一旁,快要睡着了。  而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另一边,余景年正在奋力地忙碌着,他开始尝试钻木取火。  火光不但烹饪食物,还有取出野兽的作用,余景年对于昨天晚上的惊心动魄无疑是吓到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改变一下自己的作息,白天休息,晚上则升起篝火,以防猛兽的袭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得生起火来。昨日收集的枯树枝和被飞廉一爪子割开的草席摆在地上。余景年尝试着将草席变成绳子,废掉的草屑则用来生火。  若说余景年还略略有些庆幸的是,至少飞廉的爪子勉强可以当做刀子来用。他让飞廉帮他把一根略粗的树枝削成木板,随后再在木板上挖一个小孔,又将干枯的草和木屑扑在小孔的下方,随后就是钻木了。用手来不断转动木杆无疑是极其痛苦的过程。  余景年花了大约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才成功引燃了一点小火光,海边风大,余景年不得不在接近树林的地方生火,飞廉对他的这个行为颇有些恼怒,无论是人鱼还是科莫多龙,他们无疑对火都不怎么喜欢。余景年却不愿放弃,待到下午的时候,他才终于点燃了那么小小的一个火堆。  火堆仍然很幼小,尚无法烹饪什么食物,余景年匆匆吃了一个科莫多龙带来的椰子,一天就算过去了。  对于火和热度,玄冥是反应最大的一个,他很是不爽的推着飞廉,似乎希望父亲出面,把那恼人的东西处理掉。期间,他还预谋想要弄些水来把火浇灭,奈何陆地上,他的动作太慢,早早被余景年发现。  忙活了一天,余景年饿的要命,那一点小火花还要他几乎全部的精力来维护,他不断添入木屑和枯草,直到火苗渐渐稳定后,才开始使用枯树枝作为引燃的东西。  “哒哒……”发现火势越来越猛,飞廉忍不住蹭到岸边拉余景年的胳膊,似乎想要把他拽离那个危险的源头。  余景年花了些时间,才意识到人鱼对于火的恐惧,他抱了抱飞廉,耐心地跟他解释道,“没关系,只要不靠近,就不会被烫伤。”  飞廉似乎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热烈的温度让他觉得不适,人鱼特有的能够持久锁住水分的保护膜似乎在火的作用下全然失去了效果。他不敢太靠近火苗,高温会让他的皮肤产生皲裂,随后是出血……玄冥也一样。  头一回,玄冥腻歪地跟飞廉在一起,不怎么想要靠近余景年。  这样的矛盾让余景年有些无奈,但是他却没法放弃辛苦得来的火。这对于他们日后的生存是极重要的东西,且还不说,为了这东西,余景年可是连手心都磨出了水泡。  余景年给火堆了又添了一把柴,慢慢站起来走到飞廉身边。心情极其不爽的雄性人鱼正坐在湿润的沙滩上,玄冥亦是一脸委屈,看他的模样像是余景年把他们一齐扔了一般。“今晚我不睡了,如果不适应的话,你就带玄冥到水里去吧。”余景年坐在飞廉身边,轻声说着。  飞廉转头看他,“哒哒”的声音回响,人鱼似乎有些恼怒,又有些理解,他低头把自己的唇上在余景年的嘴角,鱼尾躁动不安的扭动。  “等等……今天就算了,我要守夜。”余景年立时明白飞廉的暗示,他有些尴尬地看着玄冥在一旁的神色,他们最近的生活似乎有些过分“糜烂”了。飞廉对这个毫不避讳,更别提其他的亲热方式。  人鱼对余景年的拒绝有些不满,他轻哼了一声,拉着玄冥往大海蹭了过去,余景年一路送他们到水里,目送他们消失在海面上,这才回到篝火旁。他用玻璃瓶盛了一些海水,随后把瓶子用草绳拴在木架上,放在篝火上烘烤。运气好的话,他大概能从海水中得到一点海盐。  这比其他的东西都要重要。    第34章 篝火    因为玻璃瓶本来就小,余景年又只装了半瓶,蒸干海水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只是粗盐的结晶大多都凝结在瓶子底部,根本取不出来。余景年无奈地犹豫着要不要再蒸一些海水,又或者明天直接在海滩边挖个盐池。  当然,这些都不过只是想想,现下,余景年最重要的是护住这珍贵的篝火。  过了一阵,飞廉带着玄冥又上了岸来,父子俩坐在离余景年远一些的地方,火光映衬下,小岛的夜晚明亮了许多。余景年可以看到玄冥好奇地朝这边观望,又躲在父亲的背后,似乎有点害怕。  夜里露重,有篝火在,余景年委实舒服了不少,他见玄冥和飞廉都是无聊的样子,干脆走过去推了推飞廉的肩膀,“帮我抓几只鱼,好吗?小一点的就可以。”余景年用双手比划了一下。  人鱼对于这种题型弱小的鱼类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很是无聊地摆了摆尾巴,把玄冥往海水里推了推。  余景年笑了起来,“要他去?可以吗?”  “哒哒……”飞廉似乎不以为然,抓了抓余景年的手,明显是叫他放心的意思。  玄冥哼唧了一声,把手指含进嘴巴里,他似乎有点矛盾,既不想被父亲支使,又想表现一下自己捕猎的实力,最后他自然还是妥协,慢慢挪进大海中。  余景年坐在飞廉身边和他一起等玄冥回来,不远处,篝火燃得正旺,人鱼半靠在他身上,似乎有些累了,眼睛微微耷拉着。  还在西沙的时候,余景年见过飞廉睡觉的样子。他蜷缩在珊瑚礁之间,用胳膊抱着自己的尾巴,闭着眼的样子安详美好,好像什么也不会觉得忧愁。  若不是人类的介入,飞廉现在一定还是条无忧无虑的人鱼吧,不会因为自己被缩在这个地方。余景年的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他低头吻了吻飞廉的额头,随即被对方勾住脖子,慢慢加深一个吻。  好像从飞廉学会接吻以后,他就变得比自己更爱这个动作了,余景年一边想着,一边模模糊糊地倾下身,然后躺在了地上。直到玄冥抱着一条和他差不多大的鱼慢悠悠地蹭上岸来,他才红着脸把飞廉推开。  他早就发现,似乎和飞廉呆在一起久了,似乎变得脸皮越来越厚了。以往每每顾忌玄冥,但飞廉却好像肆无忌惮,渐渐的,这也感染了余景年,他也愈发不知道避讳了。 第19章 他心里焦急的很,肌肉都紧张的仿佛要痉挛,一路冲回海滩,黄色光芒的持续凝聚让飞廉意识到了什么。  他发出一声超低的音波,警告玄冥不要乱动,他还太小,这样高频率的共振搞不好会给他的胆囊造成极大的伤害。赶回去的时候,飞廉正巧看到巨蟒缠住余景年的模样。他的伴侣太过脆弱,被该死的爬行动物缠住,只需半分钟就会窒息而死,又或者胸腔的肋骨全部破裂,无论哪一样都是飞廉绝不愿看到的。  几乎是瞬间,飞廉的爪子已经触到了巨蟒的鳞片,他撕碎了它,毫不犹豫,凶猛的穿透它的七寸,蛇头浮在海水中,唯一好着的眼睛仍然浑浊地睁着。飞廉抱着余景年上岸,徒留下满地海水。  此时,暴风雨终于落下,拍打在人类的身上。  “景年……”飞廉带着叹息般的声音呼唤着余景年的名字。他后悔极了,他不该将他一个人留在海岸上。玄冥抽抽搭搭地告诉了他方才发生的事,想到自己的伴侣拼死保护自己的子嗣,飞廉的心都忍不住颤抖着。余景年晕过去了,他似乎有些虚脱,连日的缺乏营养和方才的惊吓让他原本就不算强壮的身体垮了下来。  飞廉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把玄冥和余景年一起抱在怀里。玄冥的身上微凉,带着体力消耗过大的虚弱,而余景年的身体却是火热。  人类总是这样。有极温暖的体温。飞廉温柔地看着怀里昏迷的人类。他把那条惹火的巨蟒拖上岸,切成肉块喂给玄冥。玄冥同样需要极大的休息,歌声对他这个年纪的人鱼来说,实在太费力了。  很快,吃饱了的玄冥睡着了,他是缩在余景年的怀里睡着的。海滩上静悄悄的,暴雨一直在下,科莫多龙叼来一片芭蕉叶,飞廉帮余景年盖在身上。他就在大雨里静坐着,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自己的情人,“唯一”伴侣。  很多事情飞廉心里明白,他当然知道在余景年跳下大海,拥抱他的那一刻意味着什么。背叛族人,远离熟悉的环境,到全新的地方生活……飞廉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觉得心里疼痛。  他知道人类是怎样脆弱的种族,海水会让他们窒息,猛兽也会让他们丧命。人类喜欢借助外力生活,他们很聪明,会使用很多奇奇怪怪的机器。可是这也造成了人类肢体的退化。他们的手脚没有力气,牙齿只能磨碎植物纤维,胃部极度脆弱,对肉类的消化能力有限。还有极度贫乏的能量储存系统,每天都必须进食,以及……极差的运动神经。  即便只是在人鱼的审美里,人类都不是什么美丽的动物,或许还不如他们的猎物--鲨鱼。  但飞廉却欣赏余景年的一切。他的细心和温柔,他对自己的包容和温润的气息,以及直面一切的勇气。他觉得分明是这样脆弱的生物,为什么却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勇往直前的性格来呢?坚韧,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形容余景年了。  被带到荒凉的小岛上,没有抱怨,没有慌乱,他只是努力开拓生活,想要让他和自己的隔阂变得稀少。可是这比什么都难。余景年总是摆弄奇奇怪怪的东西,透明而坚硬的容器、温度极高,足以烤化人鱼身体的气体,又或者利用各种植物……虽然飞廉不得不承认,人类总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经受过高温的鱼其实更适合消化,口感也更好,但他警告过玄冥,不可以常吃那种东西,那会让玄冥的胃变差。玄冥很聪明,知道这时候该听父亲的话。  “啊……”余景年呻吟的声音打断了飞廉的走神,他低头看着脸色发红的人类。飞廉能够感觉到余景年体内奔腾的血液似乎比平时都要迅速和热,这样的状态让他感到疑惑。他不怎么知道生病这回事。人鱼极少生病,他们的凶猛和强壮是族群延续的动力,而人类却是脆弱的,现代医学的发展更让人容易受到疾病的侵害,更何况余景年是个总在实验室里呆着的家伙。  “飞廉……”喃喃地低语让飞廉一怔,他低头将余景年抱得更紧了些,用身体帮他挡住暴雨的侵袭。余景年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睛在眼皮底下不安的乱动,却一直没有醒来。他在梦魇。  “我在这里……”飞廉轻柔地捧住情人的脸,冰凉的体温让余景年觉得很舒服,他下意识地向飞廉靠近。头渐渐滑落,枕在飞廉的鱼尾上。  这样的折腾让玄冥也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漫天瓢泼而下的雨,半晌才回过神来,轻轻蹭了蹭余景年的身体。  他自出生起就只亲近过余景年和飞廉两个。之前,他曾经问父亲,为什么母亲有两条腿,可以在岸上走,而父亲和自己只有一条腿,要在水里。  飞廉没有回答他,只说,等他长大了就知道了。  玄冥自然不会甘心,只可惜他问不了余景年,他早就发现了一件事,妈妈是个笨蛋,竟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连自己都不如。玄冥骄傲的很,他天生就会说。  小人鱼的年纪还太小,他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从一个地方跑到了另一个地方,虽然新家很大,好玩的地方也很多,但水质却不如最初的那个干净。不过他不敢告诉爸爸,他看得出爸爸对原来的地方不怎么喜欢。他们在岛上生活,自由自在,除了妈妈不能总是和他在水里玩比较讨厌以外,其他的都很好。他喜欢芭蕉叶的味道和烤鱼的味道,虽然父亲不让他多吃。  也正在这时候,玄冥渐渐明白,妈妈和他和爸爸不是一个种族。他知道自己是人鱼,但妈妈是人类。父亲这样告诉他,却没告诉他中间的不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会生下我呢?”玄冥这样问飞廉。  “因为你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在海里捡到的。”被问烦了,飞廉总是这样回答。  玄冥委屈地看着父亲,他觉得父亲一定在吹牛,但却找不到理由反驳。为了这个,玄冥和飞廉曾经小小的闹过一一会儿矛盾,当然只是一会儿罢了。当飞廉说今天要带他见识一种新的鱼类的时候,玄冥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不过巨蟒显然不是玄冥喜欢的猎物之一。他头一回自己出去捕猎,刚刚大获全胜,便闻到了隐约诡异的味道。又是那个该死的大家伙儿。玄冥嘟着嘴将比他还略微胖一点的鱼松开,鱼儿得了自由,飞快地逃走。小人鱼扭过头看向巨蟒,巨蟒的狰狞的脑袋已经离他很近了,摇头晃脑的游过来。  如果是有经验的成年人鱼,他们会衡量对方的体型,决定自己的战术,遇到巨蟒,减少损失最好的办法就是往深海的方向游去。如这种蛇类,或许可以偶尔泡在水里,但和人鱼比游泳,无疑是必输的。只是玄冥太小,还不懂得这件事,他本能的逃走,却被巨蟒逼近了角落里。等到玄冥发现唯一的出口是通往岸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  他开始用次声波给飞廉发出求救信号,一边扑进余景年的怀里。可是妈妈比自己还要脆弱,只能把自己扔掉,然后自己迎向巨蟒。  真是个笨蛋!玄冥觉得眼眶里微微发热。他开始唱歌,虽然他还不怎么懂得如何运用这个武器,但至少飞廉曾经告诉过他该怎么办。  唱歌,莹黄色的光芒和身体同样颤动,然后是渐渐发热的身体,然而就在此时,飞廉的声音顺着海浪传了过来。太好了,父亲来了!玄冥欢快的告诉余景年这个消息,随即便看到飞廉的鱼尾在海浪中出现又消失。  笨蛇,你的死期到了!    第37章 柠檬香茅    余景年知道自己在发高烧,他全身都酸软无力,且头疼欲裂。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晒得他发昏,只身边贴着飞廉的地方有微弱的热度。余景年下意识地靠过去,人鱼温柔地抱住他。  “飞廉……”他喃喃着,直到飞廉小心翼翼地将椰子肉递进他的嘴里。浑身的不舒服让余景年没多少食欲,不过他知道,自己还是得先吃东西再说。  慢慢的,余景年恢复了一些力气,他睁开眼睛,飞廉就抱着他坐在沙滩上,高大的身躯遮挡犀利的日晒。努力吃掉半个椰子,余景年觉得胃里翻腾地厉害,不过片刻,便再也忍不住地坐起来,将方才吃下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  “哒哒……”人鱼吓了一跳,抱着他往干净的地方挪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余景年清减了不少,此时仿佛孩子一样被强大的人鱼抱着。海风吹过脸颊,仿佛沸腾了的血液稍微降下去一点,可是这都没用。余景年知道,如果没有及时的治疗,他能否熬过这场疾病都是未知之数。  负责捕猎的玄冥游回海岸,给飞廉递上一条鱼。那于人鱼不过九牛一毛,不过现下飞廉走不开,也只能这般。  “飞廉……咳咳……你们人鱼不会生病吗?那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余景年喃喃问道,他其实不怎么在乎答案,只是在飞廉的怀里翻了个身,感受着人鱼冰凉的体温,“我再休息一下,也许很快就好了。”  就这样半昏半醒,等到余景年重新清醒过来已是黄昏,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却知道飞廉一直抱着他,无论涨潮落潮,都没怎么动过。  昏昏沉沉地重新坐起来,余景年从飞廉的身上下来,坐在沙滩上。人鱼自然而然的伸展僵硬的臂膀和尾巴,看上去也是辛苦的很。  科莫多龙推着一个新鲜椰子走了过来,这一次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株不起眼的草。  又是椰子啊……余景年苦笑,他真的是吃够了这种热带水果,现下一看到椰子,他的嘴里仿佛都会泛起那股子甜腻的味道。不过没办法,这是他目前找到的最富有营养也最容易取得的食物。  见余景年接过椰子,科莫多龙又把嘴里的草放在地上,朝余景年的风向拱了拱。那真的是没有丝毫起眼的草类,看起来生长的时间有写年头,墨绿的色泽带着点露水,根部是仍然潮湿的泥土,宽而修长的叶片萎靡地躺在地上。余景年怔然地看着尾巴一扫一扫地科莫多龙。  科莫多龙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这是给我吃的?”余景年愣了愣,许久才明白过来。  科莫多龙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又摇摇晃晃地跑掉了。  飞廉低头研究着这株草,他显然不太明白这些东西,随手用爪子拨弄着,又看了看余景年,一脸探究的神色。  余景年笑了起来,他把不起眼的草捡起来,鼻尖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柠檬香味。他现下烧得厉害,味觉和嗅觉都几乎没有,这东西是苦是甜恐怕都唱不出来,只嗅觉还剩下那么一丁点,竟还能闻到植物的香气,可见这草的香味有多么浓烈。  “是……柠檬香茅?”余景年想了想,才终于意识到。  飞廉显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凑过头去,饶有兴趣地看着余景年手里的植物,鼻尖微微颤动,随即他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余景年笑了起来。他站起来,顿时觉得有些地动山摇,头晕的厉害,天和海都在旋转一般,自然而然地踉跄了几步,又倒了在地上。好在飞廉扶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过分狼狈。  看来真是病的不轻,余景年苦笑起来。  飞廉却很是恼火,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将余景年圈进怀里,霸道的使了力气,以示意他不要乱动。余景年苦笑,将手里的柠檬香茅在飞廉眼前晃了晃,人鱼又免不了打一个喷嚏,逗得他哈哈大笑。  人鱼的嗅觉太过于发达,柠檬香茅的香气对于飞廉来说,无疑太浓烈了。  “这是药,我得吃下去,你又不能靠的太近,当然是我自己去清洗一下了。”余景年摊了摊手,示意他也没有办法。  飞廉苦恼地看了余景年一眼,他现下明显不怎么希望余景年乱动。受伤或者生病需要的自然是休息,哪怕是人鱼也免不了这件事。虽然人鱼大多强壮,青年人极少生病。  人鱼伸手接过了柠檬香茅,虽然表情仍然抗拒,却努力让自己的鼻子离那东西远一点,浓郁的气味不讨人鱼喜欢。  余景年将柠檬香茅递给了飞廉。  人鱼开始笨拙地朝大海的方向移动,虽然他努力地远离这株植物,但偶尔打几个喷嚏还是无法避免,不过为了余景年,飞廉显然打算忍受这一切。  好不容易将这该死的植物洗干净,飞廉随手把无用而过脏的根切掉,又随手捞了一把漂浮在海面上的海藻。  这是人鱼族唯一的药草,只要觉得身体不舒服,他们总会找些海藻来吃,至于是否有效,其实他们谁也不知道。  余景年却对海藻没什么兴趣。高烧的时候,胃部十分脆弱,他现下生食椰子和柠檬香茅就已经算是在赌,至于海藻这种海产品,则要离着远远的。  看着余景年小心翼翼把那该死的让自己打喷嚏的植物吃掉,飞廉心情极其不爽,再看他丝毫不理会他拿来的海藻,人鱼多少就有点意见了。  余景年费力咽下富含植物纤维的香茅,满嘴的余香让他有点晕晕的。谁知道,下一刻,飞廉一把掰过他的肩膀,狠狠吻了上来。  然而这个吻并不顺利,满嘴柠檬味的余景年显然不是飞廉喜欢的味道,人鱼很快松开胳膊,然后不断打起喷嚏来。余景年笑的倒进飞廉怀里,畅快的声音难得的爽朗。  这笑声让揉着鼻子的飞廉呆了呆,随后他轻轻抱住余景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余景年的笑意从眼里扩散开来,“谢谢你……”  即便高烧还未褪去,即便余景年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荒岛上继续生存下去,但此时此刻,他觉得不后悔了。  不久以后,疯玩了近一天的玄冥终于回来了。抱着一条比他还大的鱼,玄冥费力地将猎物拖上岸。飞廉的嘴里“哒哒”不停,似乎在询问一天的情况,玄冥也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很快钻进了余景年的怀里,这一整天,他累坏了。  “没事就好。”余景年笑着摸了摸玄冥的背,玄冥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尾巴拍在余景年的腿上,溅起不少海水,一片舒服的凉意。  很快,余景年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柠檬香茅大概起了作用,他慢慢有了信心,挺过这一遭,就更有活下去的希望。  一条小鱼,飞廉很快吃了干净。此时,太阳渐渐落下,他们一起坐在海边看着夕阳,科莫多龙又叼了柠檬香茅回来。飞廉用尾巴拍了拍玄冥,打发儿子去帮余景年清洗植物上的浮土。玄冥不知就里,抓着那香气四溢的植物,往海边蹭了过去,很快也跟着打起喷嚏来,只不过小家伙儿没什么负面情绪,极力忍受着把香茅递给了余景年,然后报复似的在父亲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飞廉的尾巴毫不犹豫拍了上去,玄冥已经习惯了似的轻巧躲开。父子俩在海滩上笨拙地玩起了追逐战。他们在陆地上的动作极慢,而飞廉有力但过于庞大厚重的尾巴却成了累赘,一番大战下来,玄冥躲开的几率可比被抓住的几率高的多。这让飞廉很恼火,他蹭回笑着看戏的余景年身边,狠狠把他压在了地上。  余景年张开嘴,故意向飞廉哈气,立时把人鱼吓跑,顺便恼怒地拍了拍他的肚子,并“哒哒”的抗议。  这样简单的玩闹让时间过的很快,太阳彻底下山,天地黑暗。余景年一场大病未消,体力极差,很快就疲惫地躺下,飞廉帮他把芭蕉叶盖在身上,躺在他身边,顺便搂住他的腰,玄冥也跟着趴到余景年的胸口上。月光下,他们很快安静下来。  而在此之间,地球的另一个角落,巨大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荒岛上的画面,余景年倒在飞廉的怀里昏迷不醒,绯红的脸色明显是生病的情况。这一回看着影像的只有两个人——楚安铎和韩栋。  余景年高烧不退的状况持续了几乎两天,虽然暴风雨刚到小岛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晓。但小岛附近a原子的急剧增加和海水成分的变化无疑显示出岛上曾经有惊心动魄的一瞬。随着云雾散去,他们才知道,余景年发烧了。  这无疑急坏了韩栋。  “马上安排船去接他们,你想在这里看着景年病死吗?”韩栋愤愤地看着楚安铎。  “稍安勿躁,只是发烧而已,如果余景年抵抗力够强,很容易会自己克服,再等一天,现在我们还不是暴露的时候,更何况在余景年真的生命垂危之前,你觉得飞廉会让我们近他的身吗?”楚安铎耸耸肩,低声说着。  “真到那时候就晚了!”韩栋大声说,“一旦高烧转化成肺炎或者其他问题,对景年很有可能造成终身的损失。楚安铎,你明不明白?”  楚安铎嘴角微勾,“放心,余景年不是那样脆弱的人。我也很好奇,人鱼到底进化到哪种程度,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超能力让余景年不药而愈?”  “摆脱,停止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人鱼能够提炼海水中的a原子是因为他们本身就需要用这种能量转化成生命的热能,海水温度太低,而他们能够几天不吃东西保存体力跟这个有很大关系。可他们不是魔术师,不可能变魔术。”  “也说不定,他们已经进化到有医学的存在呢?”楚安铎摸了摸下巴。  韩栋崩溃,他显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跟这个家伙说这么多,他出了房间,开始联系军方的舰队,要求马上去荒岛上把余景年接回来。然而还未等他布置好,楚安铎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别忙活了,余景年没事。”  韩栋怔了怔,再次赶回那个房间。  “柠檬香茅?”他怔了怔,很快认出画面上的草药,这是东南亚一种及常见的品种,具有消炎退烧的功能,香气逼人,且颇为常见,此时余景年食用这种草药,倒是很好的选择。  “看来本该灭绝的动物能在那个小岛上生存,也不是奇怪的事啊。”楚安铎轻笑起来,“谁会想到,他们的医生会是那条科莫多龙呢?”    第38章 新发现    歇了三四天,余景年的身体好了很多,他又开始故态复萌,想要深入到丛林深处,而这一次飞廉竟没有拦他,毕竟岛上最为危险的猛兽已经成了人鱼的腹中餐,余景年在岛上安全了不少。  玄冥自然而然地趴在余景年的怀里跟过去,他似乎喜欢陌生的地方。余景年惯着他,也不嫌天气炎热,在科莫多龙的开道下朝丛林深处进发。小岛上到处都充满着致命的陷阱,好在科莫多龙熟悉地形,捡了最为简单的一条路。  愈往小岛深处走,树叶愈发茂密起来,遮天蔽日的将阳光遮住,科莫多龙依旧缓慢前进,余景年用树枝分开茂密的草丛。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这绝对是极危险的事情,草丛里不知藏了多少不知名的毒虫,可是科莫多龙的开道足以让百兽避散。这期间,余景年又采了些柠檬香茅,一路余香,只是玄冥有点不习惯,在抗议无效以后,把自己的头深深埋在余景年的怀里。  一路走了许久,余景年又到了上回被迫返回的地方,此时再次接近,他再没了之前的顾忌,深吸一口气,迈步前进。只见,穿过丛丛叠叠的草丛之后,是一块极空旷的地方,小小的土坡上,寸草不生,而在土坡的左边,有个小小的洞口,直径大约半米左右。  是巨蟒的巢穴吧。余景年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洞察力没有科莫多龙和玄冥那样敏感,是以无法确定巢穴里的情况。可是科莫多龙却已经不耐烦,他似乎对这条巨蟒早有怨言,此时毫不犹豫的踩进去,消失在余景年的视线中。  “哒!哒!”玄冥扭着腰想要进去查看,只是这样的环境,人鱼行动不便,余景年哪敢让他随便乱跑,一直紧紧抱着他,等科莫多龙走出来。  科莫多龙的嘴里叼着一团灰扑扑的东西。余景年接过去,竟是个尼龙质地的背包。他立刻如获至宝,坐在地上开始收拾其中的东西。登山索、指南针,gps定位系统、军用匕首、最重要是一套金属镁制成的打火石和刀片,另外还有一个放大镜和笔记本。 第21章 “投诉?抱歉,我们这里不提供这项服务。”楚安铎气定神闲地说道,“现在有一个很有趣而且关于人鱼的事情,你倒是可以想一想,用来打发时间,也很不错。”  雷欧耸耸肩,“说真的,我很不喜欢人鱼,哪怕是研究人鱼。”  “即使不喜欢,但利润很丰厚,不是吗?”楚安铎耸耸肩。  “别废话了,探视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要打报告上去,我对打报告不感兴趣。”韩栋提醒道。  “哦,别这样,韩,即使现在,我也依旧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存在。”雷欧轻笑着说。  楚安铎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于韩栋和雷欧的事,作为国安的人他是清楚的,但韩栋显然对这段过往讳莫如深,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牵扯到这件事上来。  “对于塞壬的歌声,你有什么总体看法?”楚安铎直截了当的说。  “总体看法?”雷欧挑了挑眉,“一种极其强大的杀伤性武器,人鱼用来与人类同归于尽的方法。人鱼游动速度的推进器和能量输出储存的媒介。”  “看来和你提供的那些资料比起来,你脑子里知道的更多。”楚安铎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人鱼的胆囊的最大输出量可以达到多少?”  “这个……我不可能知道,除非你们能弄一条活的来研究。”雷欧好整以暇。  “当初夏娃爆炸之前,难道从未使用过塞壬的歌声?”楚安铎追着问道。  这一次,雷欧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有些扭曲,又有些惊讶,“看来,你们又发现了什么新的东西?”  “你快点说。”楚安铎催促道。  “这个,我可不会告诉你,除非……除非你让韩栋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嗯……大概两个小时就够了,如果有安全套,那更好。”雷欧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  “看来他皮有点痒。”韩栋冷冷地说。  “是的。”楚安铎未料到雷欧在这时候还会提这种要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雷欧,你要搞清楚,现在你还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不,我有。”雷欧微笑起来,“a原子的最大秘密,可不只是塞壬的歌声。让我来猜猜看,最近有多少中情局的特工意图混进这里干掉我?你们以为那只是为了我电脑里那些小东西吗?”  时间提示音在这时响了起来,很明显,马上要到半个小时了。可是该问的东西还没有问完。不过楚安铎不准备问了,雷欧的话说明了一切。他提出了一个他们绝不可能达到的条件。  “走吧。”楚安铎对韩栋说。  韩栋点点头,转身离开。  “嘿!韩。”雷欧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韩栋转过头去,他现在对这个人已经到了心如止水的境地,几乎没什么感情波动了一般。  “我最近看到一本书,书上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那是不是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无聊。”韩栋冷冷地回答,关上了大门。    第40章 河蟹    余景年花了些时间才发现自己正在慢慢上升,他愤愤地骂了一声“混蛋!”,然而人鱼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飞廉?飞廉?”他再次在脑中呼唤,却发现深向沟通的效果已经消失。  飞廉抱着他回到海面上,他们坐在海滩上大口大口喘息。余景年仍然觉得那难以启齿的部位有点疼痛,连带着对飞廉也很没好气。  “哒哒~”飞廉颤了颤耳鳍,讨好地看他,睁大的双眼表情充满着无辜。  余景年狠狠瞪了他一眼,直到玄冥也游上岸,蹭到余景年身边。余景年这才想到,方才他们在水下的时候,玄冥可也在水下呢。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想到这,余景年越发不想理会飞廉了!  他抱起玄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岸边走去,飞廉无辜地叫了几声,余景年却显然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直到听见“噗通”得落水声,转过头来,飞廉已经彻底入水。  余景年微微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  因为后面被入侵的不适感,余景年不愿坐下,他只好颤抖着双腿站着烤火。身体很快变得干燥,玄冥则躲得远远的,在岸边拍水玩儿。  隔了一会儿,余景年在篝火周围,取了一片干净的芭蕉叶铺好,这才坐到地上。  方才激烈的运动让余景年有点犯困,他坐在暖烘烘的篝火旁边,被温暖的阳光照射,很快睡着了。  “哒哒?”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余景年这才慢慢睁开眼睛,飞廉手里抱着一条大鱼,已经开膛破肚,收拾干净。人鱼讨好地把鱼塞进余景年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忏悔。  余景年知道飞廉的心思,轻哼了一声,装作不领情的样子,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来。  飞廉把鱼继续往里塞,但是身体却本能地抗拒,他现在离着篝火已经太近了,皮肤的灼痛感让他有点难受。  最初的时候余景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把鱼接过来,穿在干净的树枝上,放在火上烘烤。从某种程度来说,烤鱼没有烤鸡来的舒服,但油腻吃多了,换点别的总是好的。  “坐过来一点。”余景年扭头对飞廉说。人鱼身上的微凉让他觉得很舒服,更何况现在正是利用飞廉内疚的好时机。  只是人鱼的动作却很扭捏,半天不往这边走,余景年有些诧异地转头,然后才想起这热浪般的气息对人鱼或许是种伤害。  “很不舒服?”他低声问道。  人鱼迟疑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让余景年一时气结,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开。而他做的也差不多,余景年扔下手里的鱼,站起来,想也未想,就从后面架起飞廉的双臂,竟硬生生将他拖出去五六米。  “哒哒~”人鱼有些无辜地看着余景年,直到对方蹲下来,小心地摸着他的皮肤。用来锁住水分的粘膜微微有点干了。  余景年皱着眉查看飞廉的情况,然后才说道,“快到海里去。”  他其实很想说“滚进海里去”,然而许是多年过分简单而内敛的学者生涯,余景年几乎没用过这种方式来表达情绪,那个字眼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飞廉乖乖回了海里,余景年这才想起被扔在篝火里的鱼,他回去一看,那条鱼已经和木棍一起,彻底成了燃料。  真是……余景年苦笑起来。  隔了一会儿,还是玄冥又弄了条鱼回来,微小一点,不过作为食物倒也不错。  余景年利落地将鱼烤熟吃掉,随后又吃了半个椰子。  吃完了这一顿,余景年在离篝火远一些的地方坐下,飞廉很快靠了过来,经过海水的浸泡,他的皮肤似乎好了很多。余景年也没了闹别扭的心思,靠在飞廉肩膀上,看着海水涌上来又回去。天色渐暗,又是一天快要过去了。余景年有些茫然地想起,自己似乎从未记过他到底在这个岛上过了几天。  哪怕是来到荒岛上的前一天,余景年也绝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度过这样的生活方式,茹毛饮血一般。想到这,余景年忍不住低笑起来,他循规蹈矩了那么多年,大概也不会料到自己甫一出格,就会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吧。  为一条人鱼跑到荒岛上来,真是不可思议极了。  余景年这样想着。  飞廉突然揽过余景年的腰,然后慢慢地把唇凑过来,人鱼的唇齿有着特殊的触感和无可避免的海洋气息,余景年舒服的很,他轻轻“嗯”了一声,那调子难得带了点颤抖的声线。飞廉轻轻咬了咬余景年的下唇,两只手慢慢往下抚摸,直到余景年把他一把按住。  “别闹。”男人红着脸,他今天已经发泄了两回,哪里还有力气再来,至于人鱼在这方面是不是也比人类精力旺盛,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液晶屏幕上再次出现那段画面,随着人鱼胸腔的微弱震动,莹黄色的光芒逐渐闪耀起来。  “我敢肯定,a原子确实有让飞廉和景年沟通的能力。”韩栋对楚安铎说。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们的证据还不足够,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雷欧开口,美方并没有给我们提供全部关于夏娃的事情,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雷欧肯定隐瞒了不少东西。”楚安铎点点头。  近日来逐渐增多的杀手无疑印证着雷欧的话,还有什么东西是美方没有告诉他们的,或许是a原子的提炼方法,也或许是a原子其他的涌出,以至于哪怕现在全球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人鱼,雷欧知道的东西也足以让中情局前仆后继地灭口。  “不过雷欧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概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韩栋低声说,他的表情略略有些尴尬,因为雷欧之前说过的话。  楚安铎笑起来,“不过我真的很好奇,雷欧到底知道些什么。”  韩栋的表情却略略有些僵。  楚安铎扑哧笑起来,“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雷欧接受过药物训练,迷幻药剂对他完全无效,但如果是物理上的肌肉松弛剂呢?”  “让他全身酸软,手无缚鸡之力?”韩栋挑了挑眉。  “他只说让你陪他呆两个小时,可没说一定要做什么?”楚安铎耸耸肩。  “如果他不承认呢?”  “那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说没说过,我觉得你很无耻。”  “现在说也来得及。”  韩栋再次独自出现的时候,雷欧多少有些意外。男人穿了便服,牛仔衬衫的打扮让他显得年轻了许多,像是当年在美国读书时的样子。  “我从未想过,我可以在梦以外的地方,再次见到这样的你。”雷欧有些激动地说。  韩栋随手关上门,也不说话,只坐到雷欧对面。  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小的柜子,很低的天花板让人觉得压抑。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照明显然不利于睡眠。不过出于人道考虑,研究所给雷欧提供了眼罩。  “我总觉得你不会真的是想要达成那个协议吧。”很快,雷欧冷静了下来,他坐在床上,慵懒地看着韩栋,直到对方从兜里掏出一个安全套,扔在床上。  “上帝,我一定是在做梦。”雷欧低声呢喃,瞪大了眼睛。  被俘之后的生活,让他变得有些憔悴,即便物质上全然的满足,但精神上的空虚让他的眼睛缺乏了光彩。韩栋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心里甚至再也找不到当初心动过的一点点感觉。时间抚平了一切。  “如果你想要,就自己过来拿。”韩栋淡淡地说。  雷欧站起来,他想走到韩栋身边,然后双腿的酸软只让他微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他有些愕然,随即明白,自己的午饭恐怕出了问题。  “嘿,你最好祈祷我之前吃的不太饱。”雷欧笑了起来。  “为什么?”韩栋下意识地问。  “我怕我的括约肌会不受控制。”难得的,现下的情况,雷欧还能说出一点点玩笑。  “恶心地笑话。”韩栋嫌恶地看着他一眼。  “比你们好一点,奸诈的中国人,我总是被你们算计,哦,除了感情。”虽然被耍了一通,但雷欧似乎没有露出记恨的表情,反而称得上愉快的看向韩栋,即使他现在浑身酸软,不得不用力撑住床,才不会让自己倒下去。  这药物的计量控制的很精确,两个小时,不多不少。  “来说说看吧,塞壬的歌声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韩栋耐心地询问第一遍。  “之前在机场,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塞壬的歌声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韩栋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问道。  “你知道嘛?你回国以后,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后悔,我想我确实做错了。”  “塞壬的歌声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毫不犹豫的第三遍。  “告诉我,你恨我吗?”雷欧轻柔地问道,他的双臂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身体开始像后仰。  “曾经恨过,现在不恨了。”韩栋抬头看了雷欧一眼,终于说道。  “好吧,看来你确实不爱我了。”雷欧遗憾地回答,随着这声回答,他慢慢倒在床上。  韩栋走过去,将他的头拖到枕头上,然后给他绑上眼罩。  “嘿,我想再看看你都不可以吗?”雷欧抗议起来。  “除非你告诉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宽大的衣服并不合身,但有衣服穿的感觉却难得的让余景年好受了一点。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过了多少天裸体的日子。  飞廉显然对他的情况很不满。他先是研究着余景年新套上的皮,然后发出“哒哒”的抗议声,余景年从船上又取出一件白色背心,顺手套在了飞廉身上。  人鱼穿着背心的样子很古怪,狐疑的爪子研究着身上的东西,直到一声细小的撕裂声,背心被飞廉割成了两半。“哒哒?”他无辜地抬头看余景年。  余景年一时气结,帮他将背心脱了下来。后来那件背心被余景年作成了灯芯,用来点燃装着酒精的玻璃瓶,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酒精炉。  日子过的愈发舒坦起来,科莫多龙在没有对手的丛林里横行霸道,捕猎各种小动物,玄冥也渐渐长大,开始由飞廉带着去捕猎鲨鱼。人鱼好勇斗狠的血液渐渐在玄冥的身上体现出来,他开始对弱小的没有攻击性的鱼类失去兴趣,对于鲨鱼越来越兴奋起来。  余景年开始用酒精炉烹饪食物,偶尔也会将肉类风干,然后在想吃的时候放在酒精炉上烤熟。人类数千年的文明所带来的工具终究是比大自然赐予的更多,余景年充分感觉到最近的日子他越过越滋润了,只除了飞廉对他的衣服越发的不满,其他的都没什么不顺心的。  很快,离开的时机渐渐来临。  自从发现飞廉开始频繁眺望远处,余景年就开始了各自各样的准备工作。用塑料袋把风干的鱼肉、兔子肉、鸡肉装好,加大进食的数量,决定要带走的东西。可是飞廉却似乎对他的工作很是不满,总是将他打包好的东西用爪子划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喂,这是怎么了?不是我们该走了吗?”余景年苦笑着看飞廉。  一片狼藉里,飞廉坐在沙滩上,将他打包好的鱼干放在嘴里,对于人鱼来说,这恐怕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但近日来飞廉显然热衷于给余景年搞破坏。  “别闹了。”余景年蹲在地上,无奈地看着他。  人鱼的眼神深邃,直到塞壬的歌声渐渐响起,余景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景年,不要走。”飞廉的声音里带着点哀求的意思。  余景年莫名其妙,“不是说好了,去你的族群生活吗?”  飞廉这才发现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很是愣了一愣,随后才很是恼火地在地上滚了一滚,沙子沾满了头发,让他看上去有点滑稽。  “怎么了?”余景年走过去抱他。  “你这个笨蛋!”飞廉委屈地回抱,“等到离开的时候我当然会告诉你,可是你没有发现吗?有很大的船正在接近。”  “船?”这一次轮到余景年惊讶起来,“什么船?”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到达这里。”飞廉的耳鳍颤了颤,担忧地皱起了眉,“我叫玄冥去看看情况,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玄冥还不到一岁!”余景年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地说。  “没有关系,他很机灵,像我一样。”飞廉这样回答,略略心虚起来,在某些问题上,余景年和他显然有着极大的分歧额,而飞廉大多数都是礼让为主,然后偷偷给儿子加训一点东西。  没想到这一次不小心暴露了。  不过,余景年现在可没心情和飞廉计较这些,他只知道有船接近了这里。却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已经暴露还是这艘小艇提供了更大的目标。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余景年都不怎么希望看到。  韩栋和楚安铎站在甲板上看着海水在船下翻涌。他们刚刚参与了新型空气压缩炮的实验,正在回航的路上,此时,军舰距离余景年和飞廉所在的小岛已是很近了,想到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韩栋很是百感交集。  那艘小艇是军方派人故意放掉的,按照洋流漂移的方向,即是一种照顾,也是一种考量。一方面是预测小岛周围的洋流情况,另一方面则算是变相给余景年接济点东西。小艇上的东西都是韩栋一手操办,既不敢露出马脚,也得让余景年实用一些。  “沿着这个方向延伸五十海里,就是余景年所在的小岛了。”楚安铎这样说着。  “嗯。”韩栋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想去看看他们?”楚安铎问道。  “不想,现在去见,反而有些别扭。”男人苦笑着。  “这倒是。”楚安铎耸耸肩,“余景年现在是完完全全的野人生活,其实我有点担心他营养不良。”  “但愿不会。否则我会考虑再送艘船给他。”韩栋低笑。  “放心,我们的经费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想再要,你还是先写份计划书,准备下一个项目吧。”  就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的时候,一个穿军服的战士突然跑上了甲板,朝楚安铎敬了一礼,“报告长官,徐副司令请你进去。”  楚安铎回了一礼,点点头,随着这个士兵朝船舱里走去。  “新消息,小岛附近海域几小时后将发生地壳运动引起的地震和火山,上头命令要全力保证人鱼和余景年的安全。”徐副司令一见到楚安铎,就这样说道。  “可是小岛周围有暗礁,我们这样过去,会让军舰搁浅。”楚安铎皱了皱眉。  “所以我们安排了快艇,你和韩栋再找几个人开船过去把他们接回来。”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能否真的有用,就不知道了。”楚安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楚安铎本来还在为怎样进入小岛而发愁,然而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接近小岛周围的时候,飞廉却先一步出现在海面上。塞壬的歌声骤然响起,当楚安铎的脑海中听到飞廉的声音时,他才真正相信,那个从雷欧手里抠出来的视频有多么真实。  “人类,你们要做什么?”警觉的男声响起。  “只是想提醒你们,火山快要爆发了,据说还伴有地震和海啸。”楚安铎注意了一下身边的人,包括韩栋都只是对飞廉的出现透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来飞廉只和自己一个人取得了联系。  “我知道,我正准备带景年离开。”  “你觉得你现在真的能够摆脱我们吗?如果人类摸到你们的种族,将你们一网打尽呢?”楚安铎戏谑地问。  “我的族群还没有那么脆弱。不过我得警告你们,再踏入小岛一步,我会毫不留情地炸烂你们。”  “好吧,人鱼先生,我们暂时停下。”楚安铎再次回话,随后开口,下了停止前进,抛下船锚的命令。  小船在海水中摇曳,韩栋转头看向楚安铎,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  “塞壬的歌声果然名不虚传。下一次我们真的可以研究一下这种通讯系统,感觉就像很多年前兴盛过的武侠小说,可以秘密传音。”楚安铎这样解释道,他轻轻揉了揉额头,人鱼的脑电波强度似乎很大,只这么一会儿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是飞廉故意的,他对余景年的时候,是不会使用这个的。  余景年很快从飞廉那里得到消息,知道韩栋和楚安铎过来了。他意识到,这个地方并不安全,就如同那蹊跷的小艇一般。  “快点,景年,我们快点走。”飞廉开始把余景年往海里拖。  余景年却咬紧了下唇,迟疑了起来。显然,无论是楚安铎还是韩栋,都对自己现下的位置清楚异常。人类终究是要生活在陆地上的动物,他们有太多种方法找到他们,而如果飞廉重归自由,潜入海下,恐怕就再难追踪他的痕迹。  “不,还是你先走,带着我,你很难不暴露行踪,他们的目标是你,倒不如你带着玄冥离开,等我以后再去和你们会合。”余景年沉默许久,终于这样说道。  慢慢涌上的海水之中,余景年慢慢屈膝,半跪在地上,深深拥抱着飞廉,小心翼翼地看着人鱼的脸,“别这样看我,我会觉得难过。这并不是永别,只是暂时的分离,眼下的情况,我跟你走,只能两个人一起暴露,如果我不跟你走,你或许还有摆脱的希望。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哦,最起码,得把小玄冥带出去,你说对吗?”男人这样说着,心里却带着淡淡地忧伤,他有些不舍地抱着人鱼的肩膀,即使说完了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第43章 军舰    原本制定完美的计划彻底泡了汤,飞廉的眼里盛满了担忧,但他并没有反对余景年的计划。因为对方说的没错,眼下的情况他如果留下,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返回来的玄冥很快意识到他要和余景年分离,小家伙儿伤心地抱住余景年的腿,鱼尾在沙滩上打得啪啪响,明摆着撒娇的样子。  “妈妈和我们一起走……”人鱼没有泪腺,但此时玄冥委屈的样子配上水汪汪的眼睛却仿佛哭了似的。  “不能叫我妈妈,得叫我叔叔。”余景年第无数次纠正道。  玄冥哼唧了一声,“你和我们一起走,我就叫叔叔。”  “这恐怕不行,不过相信我,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到那时候,玄冥肯定长大了一点,要记得叫我叔叔,知道吗?”余景年微笑起来,他低头吻了吻玄冥的额头,目送人鱼们消失在海面上。  之前准备的鱼干肉干都没了用处,余景年只穿上一身衣服,又用手匆匆忙忙整理了头发。科莫多龙在远处遥遥看着他,它没法和人鱼一样离开,面无表情的丑陋脸孔看不出它此时的情绪。  “再见!”余景年朝它挥手。  科莫多龙甩了甩尾巴,发出一声响亮而悠长的吼声,震彻着山谷。  楚安铎和韩栋皆是脸色一变,他们离着岸边还远,但显然听到了那野兽的吼声。直到到达岸边,看到余景年安然地站在海岸边上。  “我以为飞廉要带着全岛的生物和我们拼命呢。”楚安铎笑着对余景年说。  余景年亦是微微一笑。  韩栋却忍不住奔过去,看着余景年明显瘦了黑了的样子,很是有点心疼,可是以目前的情况……他盯了余景年半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先回去吧,给你做个检查,然后我请你吃一顿。”  “嗯。知道了。”余景年乖乖点了点头,可是神色间却有了那么点沉稳的意思。  到了军舰上,楚安铎去报告这次的情况,韩栋则带余景年寻了安置的船舱。里面倒也挺大,除了床还有独立卫生间和桌椅。  “这算是软禁?”余景年进去瞧了一眼,无所谓地回头看韩栋。  “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到处乱跑,等飞廉在军舰旁边朝你挥挥手,你就跳下去,然后就找不到了?”韩栋无奈地说道,“野人生活都过了半年了,你还没过够?那个小岛上又热又湿,你全身上下被咬了多少口?”  余景年嘿嘿笑起来,也不说话。  “以后哪怕要跑,也不能乱来。”韩栋一边帮余景年收拾东西一边说道,“万一得了急性病,连求救的时间都没有。飞廉的本事够大,不会治病也是百搭。”  “嗯……”看出韩栋没有怪自己的意思,余景年轻轻应了一声。韩栋对于余景年来说,和别人又不一样,他把他当做兄长,偶尔严厉,却是研究所里最关心自己的一个。看着韩栋明显担心受怕后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把被褥从柜子里拿出来给余景年铺好,韩栋转头看呆呆立在一边的青年人,“走吧,去做身体检查,然后吃东西、洗澡、睡觉。”  做完全的身体检查总共用了一个多小时,军舰上配备了全套设备,一个医生利落地给余景年抽了血。很快,结果出来了。  “还不错,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偏瘦和营养不良,一会儿吃点有营养好消化的东西,不要太油腻,你的胃不太好。”医生刷刷在文件夹上签了名字,交给旁边的韩栋。  韩栋道了谢,领着余景年去了餐厅。  其实军舰上也没什么太好吃的东西。韩栋打开一个午餐肉罐头,把一点肉搅合在粥里,另外就是一小碟榨菜,和一道清炒辣白菜。  分明是极清淡的饮食,余景年却吃得欢畅的很,彻底烹熟的东西可是他在荒岛上绝对享受不到的,粮食、蔬菜……这些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而他显然分不清野菜的分布。主食是水果和各种野味,还有原味烤鱼。  “吃一碗就行了,要不然你的胃会受不了。”待碗一空,韩栋就按住了余景年。  余景年有点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韩栋很是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余景年尴尬地笑了笑,“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生涩和艰难,韩栋很快注意到这一点,立刻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舌头伤到过?刚才体检怎么没检出来?”  “不是,就是好久没说话了,有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似的。”余景年不好意思起来。这半年,他只和飞廉玄冥交流,虽然也说些话,但毕竟还是太少。他和人鱼养成了过好的默契,有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达到交流的目的,语言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韩栋捂住脸,露出一个快要崩溃的表情,“去洗澡,然后睡觉。”  完全提不出的异议的余景年跟着韩栋回了房间,待他躺到床上,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睡一觉,明天我们再聊。”韩栋这样说,随后出了卧室。  身体很久没有沾过柔软的床,余景年很快发现自己有点不习惯了。躺在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船体有微弱的波动,让他愈发觉得不习惯。只是半年而已,这样的环境对余景年来说,已经变得陌生起来。  他丧气地坐起来,打开灯。  这么快竟然就开始想念飞廉了,余景年苦笑着想。  不知道飞廉现下去了哪里?他应该会带着玄冥回到自己的族群去吧,那里有人鱼的族群,远离人类,玄冥应该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懂得自己和人鱼真正的不同。下一回见面时,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景象。也许,飞廉回到族群,也会遇到一位美丽的雌性人鱼,然后忘掉自己……  余景年甩了甩头,停止了胡思乱想,他忍不住捂了捂额头,觉得自己怎地突然就矫揉造作起来,于是忍不住失笑。  他该信任飞廉的。  站起来走出船舱,两个士兵就站在门外,眼神清亮,很是精神。他们看到余景年从房间里出来,表情立时严肃。  “我想喝咖啡,船上有吗?”余景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第25章 韩栋摇摇头,脸色很是不好,“关键是,飞廉不是独自来的,刚才,哨兵的消息说,最起码有一个三十到五十只的人鱼群正在以时速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朝这里移动,大概一分钟以后到达研究所。军方原本准备炮击,还是楚安铎说出人鱼具有极高的智商,以这样的数量不会轻易牺牲,他们才决定把人鱼放进防线,不过重要的驻军和军舰武器已经全部撤离了。”  “等等,你是说,这个研究所靠着海边?”余景年那日下了军舰就被带上一辆没有玻璃的车,一路不停歇的前进,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让他下车。待他一下车,他就已经在研究所内了。所以这个所到底是建在哪个城市,他都是一无所知。  “这里是大连专门建立的人鱼研究所。”韩栋无奈地说,两个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研究所的顶层。悬崖上,潮水不断拍打岸边,遥遥望去,大海上还停着一艘军舰。这个建在军方码头上的研究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只是现在,瞭望台上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就在这个功夫,人鱼已经到达塔底了,他们毫不避讳地露出头来,惊飞了岸边的海鸟。  楚安铎居高临下地看着,手里拿着狙击枪,当然,枪支的作用不是对付人鱼,而是小心刺客,尽管现在,最危险的显然不是刺客。而在他身后,几个军方的领导和他们身后的保镖也是神色凝重,直到余景年和韩栋赶来。  余景年发现有陌生人,心里忍不住一紧,再看楚安铎手里的枪,径直吓得手脚发软。  “这几位速度太快了。”楚安铎一边感叹着,一边回头,看着余景年的样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害怕,我们不准备伤他们,王司令也已经通令全军不要轻易开火,虽然主力部队已经撤走了。”  听到开火两个字,余景年的表情愈发惨淡,仿佛要吓哭了似的,楚安铎咳嗽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安慰没起到任何用处。  余景年走到岸边,距离太远,直到楚安铎递了望远镜给他,他才看清了下面的情况。  “飞——廉——”在发现日思夜想的情人那一刻,余景年再也忍不住,吼出声来。  这一声的呼唤包含着所有的情感,思念、担心、感动……余景年绝不会想到,飞廉竟会这么快就找了过来。玄冥呢?玄冥被他送走了吗?他不该来的,这里的危险绝不是过去的他想的到的。身体微微颤抖,余景年握紧了护栏,手指几乎痉挛。  飞廉在水里仔细打量着四处的情况,人类的狡猾和那些恐怖的工具向来让人鱼们忌惮。可是他也听余景年提到过,人类对他们的歌声很恐惧。那是自然,燃烧体内全部的能量,和敌人作出同归于尽的招数,对于族群来说,他们极少动用这个。因为,在祖祖辈辈的传说里,这样的爆炸会毁灭灵魂。  半个月前,飞廉决定离开族群,回到最初邂逅余景年的那片海域,不知为什么,飞廉有种直觉,他觉得余景年一定会在那里。  可是,很快,他的弟弟制止了他,人类的狡猾和残忍向来是人鱼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训诫。  “我不能不去,我的唯一伴侣还在那里。”  “他是个人类。”  “可是他却愿意抛弃自己的族人,和我一起生活。我不能辜负他,弟弟。你该明白,背弃过去的一切需要怎样的勇气。”飞廉的表情悲伤而哀愁。  “是的,我很佩服他,即使他是个人类。”飞廉的弟弟说道,“可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再去冒险,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请带上我吧。”  “不可以,如果你也离开,谁来领导我们的族群?”飞廉摇了摇头,否决了弟弟的提议。然而就在兄弟两个不断地说起这些的时候,另一个可怕的消息却传来了,在距离他们的族群不远处的另一个族群,又有一个族人被捉住。  没人知道那名族人受到了怎样的折磨,他们只知道,那只雄性人鱼在被捕后三天,就使用自爆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熟悉的能量波动几乎可以传遍地球的每一片海洋,所有的人鱼,无论在捕猎、在玩耍、在育婴……都停下了动作,朝一个方向行礼,哀悼着这位不幸的同族。  这是近年来第二位用自爆来结束生命的人鱼了。  第一位便是当年被美国抓住的夏娃。  也是那时候,飞廉下定决心,他带着弟弟走访了最近的几个人鱼的族群,这些族群又去联络其他族群。他们组成了一个远征的队伍,决心接着飞廉的事情,给人类一个警告。打扰人鱼族的生活,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飞廉听到余景年的喊声,耳鳍颤动地厉害,他激动地说,“我的唯一伴侣就在上面。”  族人们却只是沉默地仰着头,他们对于这只决心和人类建立家庭的族长仍然有些不满,但接连死亡的同族无疑激怒了所有的部落。给人类一个教训,哪怕付出代价,这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人鱼们开始唱歌,空灵的歌声仿佛一把刀刮过每个人的灵魂,五十只人鱼的歌声带着疯狂的节奏逐渐响起。  所有人都脸色煞白,看着海水里,莹黄色的细小颗粒逐渐凝结。  “报告长官,海水a原子浓度上升五十个百分点,请指示。”对讲机里发出声音,余景年浑身一颤,转头看向那穿军装的中年人。他知道,这里是这个男人说了算。  “别开火,他们应该是想和我们说话。”余景年的声音几乎在发抖,还未待那中年男人开口,他便感到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穿了过去。  歌声骤然停下,随即是飞廉熟悉的声音,“人类,你们好。”    第46章 峰回路转    “飞廉……”余景年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喃喃出声,随即便听到人鱼带着深情的声音,“景年……”  在场的几个人表情微微扭曲起来,毕竟目前的状态,在场的几个人的脑电波频率似乎都与飞廉连接起来。  飞廉温柔地看着站在栏杆边的余景年,人鱼的视力比人类精确地多,即便是这样的距离,他也能看清余景年的脸。  “人类,我想你们很清楚我们的来意。人鱼族生活在海洋,我们并不好战,对陆地也没有任何欲望,可是我们的族群不容侵犯,希望你们停止残害我们的同胞。”稍稍的走神之后,飞廉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开口”说道。  一时之间,全场静寂,中年男人神色凝重,之前关于“塞壬的歌声”与无线电通讯的发展报告,他才刚刚看过,只是眼下的情况已然不容他过久的权衡。  “首先,我得声明一点,残害你们族人的是另一个国家……或许在你们那里,该称作是部落。”男人轻声回答,“并且,我们无意伤害你们。就我了解的情况来说,飞廉先生,你最初接触我们也是由于身受重伤,你的儿子玄冥也是在我国科研人员的帮助下接生的。”  那是极狡猾的回答,避重就轻的将责任扔给别国,反倒是让人鱼族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只是,人鱼族并不是喜欢语言艺术的族群,他们习惯于以武力威慑。  “如果不是被困在小岛上,我们可以到远离台风的地方生产。”说起这个,飞廉多少有点气愤,口气变得急促起来,“人类,我们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和你们谈条件的,而是要你们立刻停止对人鱼族的研究,并且释放我的伴侣。”  “抱歉,这个问题,我需要向上级请示一下。”对方这样回答。  “他们在拖延时间。”  “我们该马上给他们一点教训。”  人鱼族很快发出骚动的声音,与此同时,报告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传来,“报告长官,a原子浓度再次上升5个百分点。”  “等等,你们先冷静一下。”王司令给楚安铎使了个眼神,楚安铎后退一步,轻轻拍了拍余景年的肩膀。  “劝劝他们,现在的情况太危险了。”他这样说,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人鱼的耳朵里,飞廉的耳鳍颤了颤,眉宇间有点惆怅。  余景年咬紧了下唇,“飞廉,你们先冷静一下,人类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社会结构和层次都要比人鱼族复杂的多,这些事确实不是王司令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希望你们可以稍微等一下,让他们联络上级。”  人鱼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余景年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他们对人类并不信任,祖祖辈辈留下的训诫太过于深入人心,即便是没有和人类打过交道的人鱼,也对人类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夏娃和那只无辜的雄性人鱼的事情更让他们对人类产生的厌恶。  “景年……”飞廉的声音里带着点苦涩,显然,他不愿意自己的爱人在这时候站在这样的立场上。  余景年轻叹了口气,“飞廉,我希望你平安,也希望我的朋友们平安,我希望今天在这里,不要有任何生命流失,无论是人鱼还是人类。”  这句话对于余景年来说,却是真心的。最初看到飞廉的喜悦使他忽略了眼下的形势,此时他站在两个势力的中间,仿佛站在钢丝上,稍有不慎,或许就要粉身碎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希望人鱼族和人类之间的和平。  然而余景年的声音还未在其他人的耳中消散,一声枪响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人鱼族里发生骚动,最初他们显然不知道那巨响是什么含义,直到鲜红的血从人鱼的身体里冒出来,染红了大片海域。  一只人鱼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就死在了这里。那是条颜色接近白色的浅色人鱼,身材修成,慢慢地仰躺在海面上。枪口在头上,仍然汩汩冒血,射手瞄的非常准。  海水晕出一团红色。  “是谁开的枪!”王司令青筋微颤,几乎是咆哮着朝对讲机里吼去,“不是告诉你们没我的命令,不许开枪吗!”  另一边的士兵也是声音颤抖,“报告长官,开枪的不是咱们的兵!已计算开枪地点,以楚安铎上校为中心,偏左25°3′22″,直线距离500米。另,海水中a原子浓度上升10个百分点,增长速度再次加快,预计五分钟后达到90%”  楚安铎立刻调转狙击枪口,却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他立刻离开高塔,追了出去。  此时,人鱼族已经沸腾成一片。  “报仇!不讲信用的人类!杀了他们!”  “报仇!报仇!”  “等一下!你们冷静一下!那不是我们的真实意思。”余景年大吼着,眼底几乎湿润,这横生的差错,让他几乎全身颤抖。  直到紧接而来的第二声枪响。  人鱼族再次骚动,却发现周围没有伤亡。  一个黑影从海湾侧面的山崖跌落下来。  “报告长官,枪手已经击毙,为成年男性,三十五岁左右,持美国护照,华裔,名字和证件号我都已经记下来了。尸体扔下去了。”对讲机里,楚安铎冰冷的声音传来,王司令微微欣慰的点了点头,“做得好。”  随即他再次举起对讲机,“传我的命令,全部还在附近的部队全部撤离,包括核潜艇和导弹部队。”  余景年看着其余人冷静的态度,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飞廉,刚才掉落下去的尸体就是暗算你们族人的凶手。他是与我们这些人立场对立的人,他们对人鱼确实不够友好。这个世界上,人类太多,生活在地球的各个角落,为了争夺资源,我们也会自相残杀。刚才那个人,正是希望借此机会陷害我的国家。人鱼的死亡我也很心痛,但是我希望……”  “景年!别说了!”飞廉严厉的声音让余景年肩头一颤。  那个被楚安铎杀掉的枪手很快被蜂拥而上的人鱼变成一滩血肉。海湾里,红色愈发鲜艳,刺眼的样子。  “报仇!杀了他们!”  “报仇!报仇!”  人鱼族的骚动很难控制住,“塞壬的歌声”再次响起,且节奏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煞白,他们意识到,原本紧绷的局面恐怕很难得到控制。  王司令的保镖开始催促他离开,中年男人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韩栋走过去,想要把余景年拽走,却被他狠狠甩开了手。  “景年……”韩栋焦急地看着他。  余景年闭着眼,再睁开时,眼底却略略有些湿润,“我不走,今天的事多少有我的责任在,我还想再试一试。”  “景年……”韩栋急的狠了,“和那些家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说白了他们还处在人类几千年前,还没进化完整的状态!”  余景年惨淡一笑,“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  韩栋无言以对,他想了想,终究是转身走了。  高塔上,只剩下余景年一人。  人鱼的歌声仍在继续,似乎连海风都吹的更加猛烈了,余景年张开双臂,感受着海洋的味道,仿佛也能从中感受到飞廉的气息。  莹黄色的光芒几乎把海水全部遮盖,只能隐约见到其中的腥红。很快,莹黄色的光芒开始向海湾两侧的悬崖蔓延,风化的岩石也无可避免的沾染上莹黄色。  余景年闭上眼,泪水滑过脸颊,滚落下去。  在海湾里,飞廉怔然看着塔顶上的情形,他觉得心跳的不对劲儿,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飞廉,还能听到吗?”余景年的声音突然传来。  飞廉迟疑了片刻,才回应道,“能。”  “你们很生气吧,人类打扰了你们的生活,杀死你们的族人。”余景年的声音平静异常,“可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恶意。人类是极有求知欲的种族,我们希望搞清楚一切,然后用知道的东西来为我们服务。也许研究的过程中有些简单粗暴,但实际上我们确实没有直接加害的意思。对于夏娃莉莉丝,还有那只自爆的雄性人鱼,我也感到很悲伤。但是……如果今天你们引爆了这里,将结下了的仇恨或许就再也不能解开了。”  “是吗?”飞廉的眸子里盛满了悲哀,他有些沉重地说,“可是景年,已经迟了,没人可以停下人鱼族的愤怒。”  余景年闭了闭眼,嘴角勾起一个绝望的笑容,“是吗……”他难过地低下头,想要在那模模糊糊的海水中找到飞廉的身影。可是,太远了,他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墨绿色而已。  “那么,如果是我的生命呢?”余景年这样问道。  “什么?”飞廉的声音里带着慌乱。  余景年没再回答,他只是纵身一跃,白色的影子从悬崖上跌落下来,在坚硬的岩石上撞了一下,仿佛一只受伤的鸟,扎入了水中。  人鱼的歌声竟被这惊奇的事情阻了一阻,停顿下来。  一切都不过是一瞬间。  飞廉的腰部骤然发力,他整个身体从海水中跳了起来,巨大的墨绿色鱼尾掀起巨大的浪花,近乎野兽般咆哮的声音震颤着山谷。  人鱼张开双臂,浑身的肌肉都在那一刻舒展到了最大的地步,余景年跌了下来,狠狠地落在飞廉的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狠狠栽进水中,掀起更大的浪花,海面上那莹黄色的a原子因此散了片刻。  余景年被这强大的冲击力弄的昏了头,他觉得全身酸疼,尤其是被飞廉紧紧揽住的腰,仿佛要断了似的。  飞廉也不好受,他的双臂受了严重的挫伤,只能紧紧咬着牙,抱紧了余景年。 第27章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韩栋开始觉得崩溃起来,他当然知道某二位久别重逢的心情,免不了经常进行某些有益身心的活动。可是,他一个几年都没和人做爱的孤家寡人面对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尤其他还是个同。这其中别样复杂纠结的滋味,很是让人无奈。  就这样熬了两个周,余景年肩膀上的伤口终于愈合,韩栋等不及余景年的伤好透,就联系了总部过来接他。帐篷等一应生活物品自然都留了下来,余景年的伤口也不过结痂而已,要痊愈还得一个月。除了必备的药品食物生活用品和各国护照,信用卡之类,韩栋还留下了一个求救装置。  “万一有什么事,按一下就会有人过来查看的。”韩栋把东西整理好,轻轻叹了口气,“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以后离开了,隔半年想办法给我报个平安,我也好知道你还好好的。”  “嗯。”余景年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只飞廉在一旁尾巴摇的飞快,明显是期待已久的模样。  这样依依惜别了一阵,接人的小艇开了过来,韩栋跳上船,朝余景年挥了挥手。  余景年忍不住走过去抱了他一下,“韩栋,谢谢你。”他小声说。  韩栋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年轻人的头,心里很有些酸涩滋味,但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道:“好好照顾自己。”  只此而已。  很快,两个人都化作彼此之间的视线里,一个微小的点,很快就看不清了。  然而,还未等余景年多伤感一会儿,飞廉就蹭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开始扒余景年的裤子。  近日,聪明好学的人鱼学会了这个新的技能,对扣子皮带之类很是上手,此时他利落的动作让余景年猝不及防起来。  “喂,你又要干嘛!”余景年的声音里带着慌乱,“不来了不来了,我腰还在疼!”  早已看不清小岛上的人影,韩栋还是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酸涩,才停了下来。和余景年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他知道今日一别,日后恐怕真的是再无相见的机会了。从最初见到余景年,韩栋还只把他当孩子,还是个和过去的自己一样的孩子。简单到了极点,没经过风雨,只是单纯地凭着喜好做事。护着他似乎已经成了本能,韩栋隐约明白,自己不过是希望当年的自己也会有个人这样敦敦教导罢了。  只是,那小孩儿的运气比自己好了很多,虽然是异族,但却真心待他,哪怕豁上性命也不在乎。明白这件事的那一刻,韩栋多少有些惆怅。余景年确实比自己幸福的多。  养伤的两个月,余景年觉得可以用无忧无虑来形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吃饭、玩耍以及做下身爱。无聊的时候,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或许都比较贪恋快感,他近日来和飞廉的次数明显增加,余景年多少有点吃不消了,到后来开始明文规定次数,只把飞廉委屈的不行。其中撒娇耍赖的次数直线上升。  余景年烦不胜烦。  直到自己的伤彻底好了,情况才有所改善。用防水的袋子把最后吃剩的两个罐头、大瓶的淡水以及生火的设备装起来,余景年慢慢走下水,飞廉就在他身边跟着,在海水漫过他胸口的时候将他抱了起来。  人鱼“哒哒”地安慰他,随即飞快地朝远方游去。  出发,去飞廉的家乡。  这样的行程持续了很多天,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到后来,余景年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天了。他们在那个曾经生活过半年的小岛上呆了几天。科莫多龙看到他们,很是亲切地凑近,仍像原来一样,趴在海边的礁石上摇着尾巴。  他们走了以后,科莫多龙的体重好像又增加了,看起来像一座小山一样。  休整完毕,余景年和飞廉再次出发。他们穿过马六甲海峡,绕过非洲大陆进入大西洋,随后一路北上。  每隔一两天,飞廉就会在一个小岛上停留,让余景年稍作休整,随后继续出发。这一路他们走了很久。余景年见到了蓝鲸在水面上喷出高大的水柱,比军舰还要庞大的巨物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叫声然后再次沉默到海中。飞廉有时候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来回应。他们还遇到过海豚,那是一整群,十几只一起,朝南方迁徙,飞廉游到海豚身边,哒哒地说着什么,海豚便停下来,让飞廉和余景年爬上他们的背部,带了他们一程。  那绝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性格活泼的海豚从不乖乖的保持匀速前进,他们在水里到处乱跳,偶尔还会上演“激情大戏”,余景年被颠地头脑发晕,直到飞廉觉察到不对,拉着他重新下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通过岸上的植被,余景年只能猜测这大概是在北纬30°左右,人烟稀少的群岛无疑是人鱼们的选择。余景年上了岸,飞廉趴在他身边打了个滚,然后就在岸上睡着了。很快,余景年也睡着了,这么多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第49章 百慕大    醒来的时候,余景年听到身边窸窸窣窣地说话声,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到两个白人在他身边商量着什么,似乎在考虑怎么把他移开。  很快其中一个人发现余景年已经醒了,立时惊叫起来,“上帝啊,你没事吧。我和乔治刚刚在商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那是个中年男人,微微发福,还有点谢顶,胖乎乎的脸神色夸张,或许也可以定义为可爱。  余景年坐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时他全身赤裸,只穿了一条泳裤,身边放着一个挎包,里面有他一应需要的物品。余景年打开包,取了一件t恤和短裤套在身上,看起来好多了。  “额……我没有溺水……嗯,我只是游泳游累了,所以躺在沙滩上睡着了。”余景年尝试着用英语和他们交谈,他扫了一眼海面,飞廉不见踪影,兴许是因为人类的缘故,所以躲起来了。  “那就好,嘿,朋友,你是从哪里游过来的。”另一个叫做乔治的男人看起来也年纪不小了,不过身材比那个胖子要精瘦很多,他抱着胸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余景年。  余景年苦笑,他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又该怎么说呢?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范围,余景年笑道,“大概是美国。”  “天啊,那不可能。”中年胖子夸张地说。  “我独自一人乘游艇出游,后来指南针坏掉了,我的船撞上了暗礁,开始进水,我只好带着一点东西拼命游,就游到这里来了。”余景年觉得背后有了点冷汗,可是那两个外国人瞪大了眼睛看他,样子既惊讶又有点兴奋。  “年轻人,你经历了一次奇妙的历险。”中年男人朝余景年挤了挤眼,笑着说道,“这里是百慕大,很难想象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不过在百慕大总是发生奇妙的事情。我是安东尼,他是我的丈夫乔治。”  此时才意识到这是一对同性情侣的余景年微微有些愕然地笑了起来,随后他伸手和他们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们。”  乔治和安东尼热烈的邀请余景年到他们的家做客。余景年百般推拒后终究还是同意了。  这里是百慕大,余景年有些愕然,又有些觉得理所当然。人鱼所栖息的地方或许都是这样神秘的地区。百慕大群岛有一百五十多个岛屿,其中最大的是百慕大岛,其余的岛屿散落在周围,只有二十个岛屿上有人居住。  飞廉带余景年来到的这个岛屿正是一个无人岛。可是偏偏不凑巧,乔治和安东尼夫夫二人今日休假,正巧到这里来垂钓,看到了在海滩上熟睡的余景年。他们本来准备把他送去医院,谁想,余景年却在这时候自己醒了。  乔治和安东尼住在百慕大的首都哈密尔顿,他们都是律师,受过良好的教育,且颇为热情。余景年在经过他们的热情款待后,提出想要在这里购买房屋。  他出示了相关的证件,在乔治和安东尼诧异地眼光中强装镇定地编了一通勉强还算说得通的瞎话。余景年自称是香港的某个富豪的独子,因为酷爱旅行,所以到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前些日子,因为他的未婚妻将他甩了,余景年干脆就到处游玩散心,没想到机缘巧合会跑到这里来。  听说余景年“失恋了”,乔治和安东尼表示了同情,随即开始热情的介绍起百慕大的美景。余景年心不在焉地听着,只说想在海边租一处僻静的房产。  很快,当天下午,余景年就拿到了别墅的钥匙。那是非常合适的地方,两层的别墅就矗立在海滩边的一块高地上,夜晚涨潮时,海水几乎快要漫上来,仿佛就置身在海洋中。而别墅下面的整片沙滩则是别墅主人的私人海滩,现下勉强也可以算是余景年的私人海滩。  在看过韩栋给他的那张信用卡里的余额以后,余景年更是踏实的住进了别墅,不得不说,有钱还是好的,若不然余景年大概就要到远离市区的无人小岛上居住,且还得小心如乔治和安东尼这样的闲散当地人。  哈密尔顿是一座旅游城市,每天都有人来人往的外乡人,如余景年这样的情况在当地也并不扎眼。  “嘿,余,住在海边的话,晚上可要小心。”分别的时候,安东尼突然神秘兮兮地对余景年说,这男人总爱卖关子,相处短短一日,余景年已经习惯了,他笑着问道,“为什么?”  “传闻在百慕大的海底,居住着整群的海妖,他们在夜晚浮出水面,唱歌、连萤火虫都会飞到海面上去。”  “是吗?”余景年面色不变,似乎对此并不相信。  “那是当然。”安东尼严肃起来,“他们是海妖,蛊惑人心。”  “是说塞壬?我听过你们的传说。”余景年不动声色地问道。  安东尼点了点头,弯腰行了个礼,“总之,一切小心,上帝保佑你,东方人。”  送走了那两个人,余景年这才终于得了空离开别墅,慢慢沿着小路在沙滩上坐下,海水渐渐上涨,淹没了他的小腿,他不得不找了一块礁石坐上去,等了一会儿,海面上鱼尾乍现,飞廉和玄冥一起游到了他身边。  好久不见,玄冥又长大了不少,余景年弯腰抱他,只觉得沉的厉害,他笑着将玄冥抱进怀里。玄冥兴奋地摇着尾巴,嘴里“哒哒哒”个不停。  飞廉则绕着余景年打转,似乎在确保他没出什么问题,随后也爬上礁石,坐到余景年旁边,伸手将他和玄冥一起揽进怀里。  海水持续上涨,礁石的后面也全是海水,不过余景年并不害怕,他靠在飞廉身上,享受这轻松地一刻。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吗?你生活的地方?”余景年低声喃喃着,看着月光映射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哒~”飞廉轻声回应着,嘴唇轻轻碰了碰余景年的额头。  “你们在哪里过夜?水下的珊瑚礁,那些无人的小岛?”余景年继续兴致勃勃地问道,哪怕飞廉不会说话,但这样的问题,只通过音调,余景年也可以听出认同和反对的区别。  “那么你的族人们呢?据说人鱼是群居动物,也都是大片大片居住在一起,就像那天你们那多人一起在大连那样。你的族人是不是也藏在水底?”余景年抬头看人鱼。  “哒哒。”人鱼轻声回应着,他黑色的眼睛带着异样的深沉,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好说出来一样,明显凝重的表情很快感染了余景年。他猜测了一下,随即苦笑着问道,“是不是……他们觉得我们这样……很怪?”  已然是极其委婉的说法,余景年却明显感觉到飞廉抱得他更紧了。  玄冥听到余景年的话,飞快地说着什么,哒哒哒的声音连续不停,很快他被父亲责备的敲了敲头。小家伙儿捂着脑袋,停止了喧哗。  “真想知道你们说的什么啊。”余景年无奈地说道。  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飞廉趁着余景年被乔治和安东尼的船带回人类聚居地的功夫回了自己的族群。此时,族长仍有他的弟弟担任,翠绿色的人鱼责备地看着他,因为他没有及时回归族群,使得不少人鱼为他们担心不已。  玄冥则也让族群觉得不满。虽然他和族里每一只人鱼宝宝都玩得很好,但他每天都在说奇怪的“疯话”。玄冥不厌其烦地说着自己长了两条腿的妈妈,虽然每一次都会有大人强调,那不是他妈妈。比如说玄冥对族群里所有的雌性都不屑一顾,并发表宏愿,要找个像余景年一样的伴侣。  这让本就因为人类伴侣而敏感不已的族群很是不满。他们最近在劝说飞廉,禁止玄冥和余景年见面,就在刚刚,他们离开族群的栖息地的时候,飞廉明显可以感觉到族人们不满的情绪。而玄冥……他果然不是个敏感的孩子。  只不过,飞廉的手慢慢摩擦着余景年的下身,这些事好像不该由他的“唯一伴侣”来操心。  玄冥有些好奇地发现父亲的手跑到了他尾巴身边,他抬起头,张开嘴,轻轻“哒”了一声,就被飞廉一巴掌打进了海里。  “你干什么?”余景年原本红了的脸被飞廉这一行为狠狠激怒,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奈何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他就被飞廉抱住,跌进了海水中……  凌晨十分,余景年步履蹒跚地走上海滩,飞廉抱着他的衣服,乖乖地跟在后面。在岸上,余景年把湿透了的衣服裹在身上,打了个冷颤。原本那点火气瞬间就浇灭了。  他弯腰抱住飞廉,轻声叹息,“明天来看你。”  飞廉依依不舍地用爪子摸了摸他的手指,随即带着玄冥游向大海。  余景年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回了别墅休息。    第50章 不速之客    随后几天的生活,余景年只能用“糜烂”来形容,以至于在连续三天之后,男人终于选择了躲在家里。  透过别墅的窗户,他可以看到飞廉带着玄冥在海滩上玩耍,偶尔还会捉些小鱼来玩。飞廉不断朝余景年的方向看过来,人鱼的视力很好,恐怕早就看到余景年的位置,只是笨拙的鱼尾实在很难到达这边。  仿佛可以看到飞廉哀怨的眼神,余景年轻笑着走开,他得享受一下这段时间难得的独自一人的惬意时光。下午的时候安东尼打了电话过来,提醒余景年观看天气预报,后半夜有台风从附近经过,这边的海岸也会受到波及。  此时天际边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乌云,余景年担忧地走到凉台,正巧看到飞廉抱着玄冥没入海水中,很快不见踪影。  夜里涨潮,狂风暴雨大作,余景年把门窗关紧,窗外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滑过天际,海浪声也是一声高过一声,余景年透过窗户望出去,尚且可以见到巨浪拍打岩壁,且海浪几乎可以碰到凉台上。  此时的海底,玄冥不安分地游来游去,台风的袭击让近海的海底也变得不安分起来。小家伙儿最近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太舒坦,或许是因为太“特立独行”的缘故,族里同龄的孩子都不怎么喜欢他。  玄冥只好粘着飞廉,而飞廉就带着儿子去看余景年。可惜前两日的“不良表现”让自己的伴侣今天决心不理自己了。在海滩上望向那个“人类巨大巢穴”的“通风口”,余景年就站在那里,只是不肯下来。  飞廉很伤心,天边的乌云提醒他再过不久会是恶劣的天气,他只好带着玄冥回去。可惜玄冥百无聊赖,一直要求飞廉带他去见余景年,飞廉想了想,决心尝试一个冒险的法子。他带着玄冥一路往上窜,族人们惊愕地看着他们。  “哥哥,你要去哪里?”飞廉的弟弟拦住了他。  “放心,我会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暴风雨的离去。”飞廉的耳鳍颤了颤,这样说着,不再理会翠色人鱼的阻拦,拎着玄冥一路冲上了海面。  风浪很大,玄冥在巨浪上尖叫,兴奋的大叫。飞廉想起玄冥正是在这样的海浪上出生,忍不住也有几分感慨。他们乘着风浪,距离余景年的别墅越来越近。  潮水的上涨让他们几乎可以够到悬崖。  飞廉松开环抱着玄冥的手,对他说,“我们在浪最高的时候跳进去。”  玄冥乖乖的点头。  又一个巨浪涌来,一大一小两只人鱼借着大浪的惯性狠狠朝别墅摔了过去,并在海浪的最高点纵身一跳!  雨夜巨大的海浪声让余景年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偶尔也会担忧玄冥和飞廉的安全。  突然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传来,余景年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踢着拖鞋吧嗒吧嗒到了凉台,就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里,一大一小两只人鱼无辜地看着他。  “你们发什么疯!”余景年大吼着,即便是隆隆的雷声也没能盖住他的声响。  确定两个莽撞的家伙没有受伤,余景年把玄冥抱到卧室的床上,随后清扫满地的玻璃碎片,才将飞廉这个大家伙连拖带拽的拉进卧室。二楼小客厅里一片狼藉,海水灌进来,余景年只能拉上阳台门,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人类这种十分柔软的床,飞廉和玄冥保持着同样的好奇心。他们在床上翻滚,湿哒哒的海水把床单湿透,余景年捂了捂额头,才意识到他方才做了什么。  都给我下来。余景年这样说着,把玄冥和飞廉推到地毯上。  人鱼对于地毯的触感却不怎么喜欢,一直别扭地扭来扭去,好像有些痒的一直蜷缩着。 第29章 满地的狼藉里,飞廉爬上大床,切开绑住余景年的绳子,他的尾巴上还沾着血,又印在了床单上。  余景年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经历一场噩梦。  玄冥从淋浴间里怯生生地钻出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飞廉和余景年。他参与过一次家族的狩猎,并不害怕血腥的场面,只不过这一次死掉的那个好像是和妈妈相同种族的,有两条尾巴的家伙。难道说人类是会自相残杀的吗?  玄冥歪着头,直到飞廉招呼他到床上来。  他蹭过去,被飞廉抱上来。  余景年一把将玄冥抱进怀里,随即他也被飞廉抱进怀里。  从未觉得,人鱼的怀抱这样的踏实,舒服,余景年开始轻声啜泣,然而慢慢地,终于哭了出来。    第51章 劫持    很快,疲惫的余景年在满屋的血腥味中睡着了,他只睡了一小会儿就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一片的狼藉,余景年再也忍不住,在淋浴间里呕吐起来。直到此时,余景年才开始全身颤抖起来,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喉咙,仿佛要崩溃了一般,直到撞上飞廉的眼睛。  飞廉就坐在床上看他,对方并没有愤怒或者其他激烈的反应,只是单纯的望着他,就好像方才的一切真的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飞廉“哒哒”地呼唤,直到余景年再次踉跄着走过来,抱住他。  “没事了对吗?”余景年喃喃着,颤抖着的身体仍然冰凉,玄冥也抱了抱他的腰,他并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攻击那个男人,不过余景年的状况也让他担心。  飞廉的爪子轻轻搓揉着余景年的头发,嗓子里发出微弱的低吟声,安慰着余景年的情绪。余景年的身上还在流着冷汗,他开始试探着亲吻余景年的唇。对方本能抗拒的推了推他的胸膛,但很快还是放弃了,慢慢被推倒在床上。  “别怕……”飞廉沉默了一会儿,用蹩脚的语言笨拙地安慰着,人鱼压着余景年,开始亲吻他的脖颈,余景年的身体却僵硬的厉害,毫无半点反应。  “哒哒~”飞廉吻了吻余景年紧蹙的眉间,爪子小心翼翼地揉着余景年的分身。人鱼的爪子过分尖锐,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很需要小心。余景年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眼角莫名湿润,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飞廉,只见人鱼的表情有点专注的严肃,全然不是平时的样子。  “飞廉……”余景年喃喃着,腰间不安的扭动起来,快感层层叠叠的积累,直到玄冥的小脸凑到了他身边,也跟着亲了亲他的脸颊。  “啊……别……”余景年这才意识到玄冥也在房间里,羞耻的感觉让他红了脸,下一刻他就达到了巅峰。  大脑里一片空白,余景年细细喘息着,直到飞廉再次轻吻他的唇。这或许并不是最好的平复心情的方式,但无疑见效很快,余景年慢慢平静下来,轻轻抱住飞廉的身体。  这样隔了好一会儿,余景年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处理现场的一片狼藉,他将约翰的尸体扔进海里,随即把染血的地毯和床单通通烧掉,灰烬通过抽水马桶排进大海。墙上飞溅的血迹被余景年用刀片刮掉,随即他锁了门,带着飞廉和玄冥到客房住了下来。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天,余景年仍然有些后怕,晚上睡不着,他把灯打开,蜷缩在被窝里,飞廉抱着他,拉着玄冥一起。余景年开始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杀人带来的后续担忧让他辗转反侧,飞廉却并不以为杵,他们是习惯杀戮的种族,面对鲜血也并不觉得恐怖。  这样一夜无眠,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余景年浑身一颤,下楼开门,是位和蔼的女士,应该是真正的清洁工,余景年勉强笑了笑,“昨天我已经收拾了一些,你可以接着处理。”  昨天收拾东西自然不是他,这样折腾了一天,到了下午,安东尼和乔治又来造访,说起他们前两日垂钓的趣事。余景年打起精神来与他们交谈,安东尼和乔治留下了几条鱼,然后离开。余景年把生鱼都扔给了飞廉,任何红白色的东西现在都让他觉得害怕。  这样诡异而微妙的生活足足过了十几天,余景年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即便是飞廉的陪伴也让他难以忍受。空空荡荡的别墅却让他觉得窒息,余景年考虑离开,他收拾了行李,打电话联络房东,准备退房。  行李刚刚打包完毕,门铃就再次响了起来,余景年开门,只见两个中年人穿着警察的制服走了进来。  “你好,余先生。”  “你们好。”余景年心头狂跳,轻轻点了点头。  “最近有些事我们想向您询问一下。”两个警察显得彬彬有礼,余景年谨慎的问他们要了警官证,确定没有问题,才把两个人让了进来。  他们在客厅里坐下,询问余景年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在这附近。  余景年笑了起来,“我刚到这里没多久,对我来说,大部分人都是陌生人。”  两位警察的表情很是遗憾。他们说就在昨天早上,一具无头尸体飘到了本市的另一处公共海滩,吓跑了无数游人。说是尸体,其实基本上已经面目全非,被游鱼啃噬的厉害。他们根据洋流勉强推断出几个抛尸的地点,随即找到了这里来。  “这真是不幸,可惜我什么也没看到。”余景年强作镇定的说道。  两个警察又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随即离开。  余景年吓得手脚发软,愈发觉得还是离开的好。他上楼,准备让飞廉带着玄冥先走,自己则坐飞机前往其他地方。无论是哪里,最重要的是他得离开。  “从二楼的窗户走吧,我知道你们没问题。”余景年这样说着。  只是飞廉却带着玄冥闹情绪,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飞廉!”余景年有些崩溃,他有些怀疑,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平静的和人鱼在一起的生活都是一种奢望。  飞廉望着他,玄冥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尾巴一摇一摇的撒娇,“哒哒”地发出声响,明摆着就是不走的意思。  “害怕……”雄性人鱼的耳鳍颤了颤,嘴里嘟哝着。  “什么?”余景年愣住了。  “我不在……你害怕……”飞廉这样说,鱼尾一甩一甩,眼底的认真让余景年心头一颤。  “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他眼底发热,伸手拥抱飞廉和玄冥,低低地声音微微带着点哽咽。眼下生活像是一场兵荒马乱,但至少,他们还在一起。  人鱼轻轻推开他,神色有些严肃,“有人……要来……了……很多……”飞廉吃力地说着,随即望了望窗户。  余景年会意,先把玄冥抱到窗边,别墅建立在海边的一处悬崖上,下面就是大海,碧蓝的海水连接着天际,海浪拍击着礁石,海面上风平浪静。  “小心点,别受伤。”余景年喃喃说着,狠狠抱住玄冥。  玄冥回抱他,“哒哒~”的亲吻余景年的额头,随后余景年松手,玄冥“噗通”一声落进水里,人鱼在海水里冒了个头,朝余景年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余景年松了口气,回头再去帮飞廉。飞廉体型太大,穿过层层叠叠的家具好不容易坐上了窗台。  然而就在这时,楼下也响起了敲门声,余景年微微颤动了起来。  “哒哒。”飞廉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余景年拉向自己,示意余景年跟他一起走。  余景年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行,他们来了那么多人,绝不是单纯冲着我的,如果房子空了,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何况有我在,会拖累你们。你先走,我会想办法逃走的。”余景年吻了吻飞廉的嘴角,伸手将他推了下去。  人鱼落进水里,依依不舍地仰头望着余景年。余景年狠心关了窗,下楼开门。  荷枪实弹的特种部队站在门前,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地看着余景年,领头的是余景年的老熟人,安东尼和乔治。  余景年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还有你的朋友们。”安东尼笑了笑,“看起来你一定让那只人鱼从窗口逃走了,不知道我的队友会捕获他。”  余景年脸色一变,想到那可能是个陷阱,身上立时颤了颤,很快,不远处传来枪声,余景年吓了一跳。  “你们在做什么?”他几乎在朝安东尼咆哮。  “嗯,我想我也不确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安东尼仍然笑着说。他推搡着余景年往沙滩边走去。  不过短暂的一阵,海面上起了风,呼啸地刮乱余景年的头发。几艘快艇在海上梭巡,他们带着导体制成的网驱赶飞廉和玄冥。  余景年脸色惨白,肩膀微微颤抖,“你们是哪一方的势力?不,我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我以为你们上次损失了那么多人以后不会再对人鱼产生兴趣。”  “为了人类日后的发展,偶尔的牺牲在所难免。”安东尼这样解释道,“虽然雷欧失踪以后,研究所遇到了无数的困难,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捕捉人鱼最好的方法。人鱼有一定的抗电性,但他们总会疲惫。”安东尼这样说着。  水面上闪着刺啦刺啦的电光,余景年抿着嘴,紧紧盯着海面。海水激荡之间,他甚至可以从间隙看到飞廉的鱼尾,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导致人鱼无法正常的下潜。  “那个约翰也是你们的人?”余景年颤着声音问道。  “哦,当然不。只不过有一天我在酒吧里遇到他,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个有钱的东方人一个人住在海边的别墅里。”安东尼的表情微妙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在住。不过没想到,或许你和人鱼呆久了,你们的作风……实在是有趣……也正是因此,我们才决定提前行动,对于百慕大的一般居民来说,你和你的人鱼实在太危险了。”  余景年闭了闭眼,心知自己恐怕一到岛上就已经被盯上了,“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到这里来?”  “不得不说,这只是个凑巧。”安东尼咧了咧嘴,“我们确实是来度假而已,没想到却遇到了你。我见过你的照片,虽然你的肤色比照片上黑一点。”  “还真是运气不好啊。”余景年喃喃低语,“那么,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耗费这样的心思,只是为了继续研究?”余景年看向安东尼,“我可以向你提供关于人鱼所有的研究成果,那些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但我保证,如果你们伤害那只人鱼一分一毫,我会让你们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安东尼嗤笑起来,“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办法。余景年,虽然你们的人把你的资料隐藏的很好,但据我所知,你在你们的团队里并不负责主要的研究项目,而是……嗯……饲养人鱼……”说到这里,安东尼笑的愈发灿烂,“嘿,说说看,余,你把他们当做什么来饲养?宠物吗?就像那些想要和自己圈养的宠物结婚的疯子?”  余景年狠狠握了握拳,让自己的怒火慢慢熄灭,随后他平静的说道,“我知道浓缩和引爆a原子的方法,如果你们想保证在捉到这只人鱼以后不让他爆炸,最好客气点对我。”  “他当然不会爆炸,只要我们保证你在研究所里面。”安东尼不屑一顾,“那只人鱼舍不得伤你。”  “那可不一定,在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玉石俱焚。”余景年冷冷地看着他,“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如果一定要在实验室里度过下半生,我宁愿去死。”  这样的话让安东尼微微皱紧了眉,这并不是唬人的话,他们当然知道人鱼的刚烈性格,那只酿成巨大灾祸的人鱼实在让他们记忆犹新。  “好吧,好吧,等到抓到飞廉,我会让他们试着温柔点。”安东尼这样说。  余景年沉默下来,他开始仔细思索,要怎样脱身。这里毕竟没有一心护着他的恩师、韩栋和楚安铎,在美国的实验室里,他想要让飞廉得到差不多的待遇恐怕很难。他不喜欢这些阴沉的家伙。  然而就在这时,大海上突然响起了人鱼的叫声,一阵连着一阵,且声音越来越大。遥遥的,只见海平面上接连出现了无数个黑点。余景年眯着眼,看着海面上,无数条人鱼朝海岸边游了过来。  是了,余景年突然想起来,飞廉的族群就在这附近。  人鱼的声音并未带起任何其他的反应,海面上浪头仍然是原来的频率,也没有莹黄色的光芒出现。只是,无数条人鱼的接近让小艇上的人紧张起来。他们开始朝水里开枪,人鱼们立刻潜入了水底。他们开始朝小艇周围的海水放枪,可是没有任何鲜红出现。  “让他们停下来,如果你们还想全身而退的话!”余景年紧张的大喊,他想起之前在大连,那只死掉的白色人鱼引来了怎样的麻烦。  “人鱼有仇必报。你们如果真的伤了他们,结果我不必多说。”余景年飞快地和安东尼说着,“他们已经炸过了两座研究所,你们想要自己的小队全军覆没吗?”  安东尼露出犯难的表情,直到旁边的乔治开口,“上面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  余景年无奈地闭了闭眼。  此时,人鱼的军团已经接近了电网周围,有的人鱼被麻痹,慢慢浮出水面,却立刻被同伴拽到水下,带着离开。  电击一阵阵袭来,玄冥也晕了过去,被飞廉抱在怀里,成年雄性人鱼的动作渐渐笨拙起来,直到应援而来的人鱼们割裂了金属丝的渔网。  人鱼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声,随后他们齐齐钻进水下,朝远处逃离。  余景年捂住胸口,长长抒了口气。  “该死,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安东尼恼羞成怒,大声咒骂着,直到小艇上传来消息,说人鱼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不远处徘徊。  “看起来他们舍不得你,余。”安东尼脸色初晴,笑眯眯地说。余景年脸色微变,沉默不语。  玄冥晕过去了,鱼尾微微抽搐,看上去很不好,飞廉抱着儿子立在不远处,小艇仍在四处梭巡,而在他身后,同族们激烈的讨论着。  “人类果然不可信。”  “真是恐怖的东西,我刚才觉得全身都麻痹了。”  飞廉轻声叹息,他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如果这一次他不能带走余景年,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样想着,飞廉朝海岸的方向游了过去,直到他被自己的弟弟拦住。  “哥哥,你疯了吗?”翠绿色的人鱼很是恼怒地看着他。  飞廉沉默以对。  “卑鄙无耻的人类总能找到对付我们的方法,看起来上次的行为也没有吓到他们,我们没必要再和他们发生冲突。”  “不,我的唯一伴侣还在哪里。”飞廉轻声说着。  “但那太危险了。”翠绿色的人鱼继续说道。  就在人鱼们争论的时候,一艘小艇重新靠向岸边,安东尼压着余景年上了小艇。  “走吧,我们到中间去。”  余景年咬着唇,小艇慢慢接近水中央。他可以看到飞廉和另一只人鱼在那里,不知道玄冥怎么样了?余景年急的背后一阵冷汗。  “狙击手,准备射击。”安东尼冷冷地说。一个穿黑制服的男人握着狙击枪立在小艇上。 第31章 第53章 未来    飞廉睡着了,他真的太累了,余景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分明该是死亡的,可是他此刻却还活着,还是作为一条人鱼活着。  不着痕迹的扭了扭腰,飞廉枕在余景年的鱼尾上,不安的翻了个身,将他抱住。余景年微笑了一下,嘴里吐出几个气泡来。他还是有的不习惯此时的身体,虽然海水似乎不再冰冷,甚至于不再成为一种负担,反而更像是助力,让他更简单的行动。  余景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现下他多少是很安心的,自此以后,远离人类,作为人鱼生活在水下,大概就可以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会再连累飞廉了吧。这样想着,余景年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视力、听觉和触觉都有了极大的飞跃。现在余景年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远处人鱼的孩子们嬉戏的声音,还有……玄冥过来的声音……  “妈妈!”玄冥猛地窜过来,抱住余景年,飞廉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余景年轻轻拍了拍余景年的头,“不许叫妈妈,要叫叔叔。”  “哦。”玄冥眨了眨眼,意识到眼下余景年听得懂他的话,不禁有那么几分失望。余景年只当做没看见,轻笑着咳嗽了一声。  余景年轻轻挪开鱼尾,他还是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这尾巴,只能轻巧地挪开,将飞廉放在床上。  “跟我出去,别打扰你爸爸睡觉。”余景年朝玄冥示意,随即歪歪扭扭地游出了洞穴。  此时,人鱼族的青壮年们都外出打猎,珊瑚礁周围都是嬉戏的孩子,一只赤色的雄性人鱼朝他们窜了过来,他看起来和玄冥差不多大,只是赤红的颜色在水底格外显眼。  “玄冥!玄冥!跟我去玩儿吧。”赤色的人鱼显然和玄冥关系不错,很快游了过来,兴奋的颤动着耳鳍,在身后留下一串气泡。  玄冥躲到余景年的身后,“不要,和你玩,他们会不高兴的。”他的眼睛瞄了瞄另一群年轻人鱼,大约七八个一到三岁的幼崽簇拥着一只赤色的雌性人鱼朝这边投来嬉笑的目光。  余景年疑惑地看了一眼,随即低头问玄冥,“他和那只是兄妹吗?”  玄冥扬了扬声音,“当然不是,除了赤,族群里还没有别的雄性是这个颜色的。”  微微一怔,余景年忍不住失笑,他确实没想到,原来在人鱼族的概念里也会有肤色的歧视吗?  “这颜色是他自己染的吗?”余景年低声问道。  “嗯?”玄冥愣了愣。  “不过是因为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余景年低头看着玄冥,“你母亲也是一条赤色的人鱼,她……嗯……很勇敢,她为了你牺牲了生命。”  这样的话让玄冥有些疑惑,又有些怀疑而失望,“我真的……不是……你生的啊……”  余景年哭笑不得,“你看,我也是雄性啊。”他这样说。  玄冥嘟了嘟嘴,“好吧,好吧,我和他玩。你要去哪里?爸爸找不到你的话会担心的。”  “我想去来时的地方看看,对哪里我有点好奇。”余景年这样说着。  玄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不去了。”  余景年独自往潜艇的方向游去,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为什么他会变成人鱼?那莹黄色的光芒大概就是a原子,他隐约觉得潜艇里大概存在着关于人鱼族的很多秘密。  地方很好找,余景年避开一只鲨鱼继续下潜,潜艇的大门打开,他窜了进去。只是此时的余景年对于用尾巴游泳的力道掌握实在太差,方一进入就往前冲了一截,撞上了一扇门。  大门没有打开,他轻轻喘了口气,吐出一串气泡,随即游到操作台前。  潜艇里的机器还在运作,a原子的共振让余景年有点头疼,不过好在还能忍耐,他轻轻查看操作台上的指示灯,不可思议的都是中文。看得出这是一座速度极快的潜艇,余景年不敢随便乱按,只随手按下一个显示数据回放的按钮。  大屏幕“滴”的一声亮了,余景年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巨大的液晶屏幕大概有两平方米,一个东方人的面孔出现在余景年的面前。  男人并不年长,大概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黑色的头发微微有些长,垂在眼前,男人清了清嗓子,嘴角挂着一点邪邪的笑容,“啦啦啦,我是邪恶的姬琰博士,这里是美好的百慕大水底,看到这段视频的观众你们好,我相信你们是人鱼的可能性会高一点,毕竟人类发现这个的可能性还真的不大。下面我们来讲解一下关于未来的部分资料,这个有助于搞明白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翻了一页手里的资料,看他的背景,他显然就是在这个潜艇里录下的这段影像,彼时,潜艇里还没有水,身后还有其他人的身影,大家都在忙碌着。  “我们来自3211年,别太惊讶,那一定是距离你们那时候很久很久以后了。不过呢,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这些人是你们的祖先。”姬琰笑了笑,开始了一段冗长的叙述。  a原子计划开始于二百多年前,当人类将这种元素彻底研究透彻以后,所有的国家开始使用这种新兴能源作为动力。因为其易取得、环保和稳定性的特点以及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副作用,a原子开始广泛用于发电、航天等各方各面。与此同时,地球的气候开始逐渐变换,温度的逐渐上升导致海水不断侵蚀着地球的陆地。气象学家们宣布,地球的温度全面上升,尽管他们声称这是自然现象,但少有人相信。  a原子带动着宇宙探索突飞猛进的发展,这种燃料可以为航天器提供超过光速的传播速度,在经过一系列牺牲和实验以后,人类掌握了空间跃动的原理,并在地球被海水彻底淹之前,离开了这里,找到了新的家园。  “你们看过一个叫星球大战的古老电影吗?”姬琰问道,“据说那是上千年以前人类作出的预言,预测地球会被外星人侵占,现在看来,那不过是杞人忧天,不过地球确实已经不能呆了。到处都是水,我不喜欢。”姬琰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又露出嫌恶的表情。  “又在说废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余景年愣了愣,耳鳍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歪歪扭扭地游到屏幕前,想看清说话那人的身影,可惜那人似乎故意避开镜头,只是在另一边站定。“说正事,别浪费内存。”  “好吧,好吧,说正事。”姬琰孩子气的撅了撅嘴,“作为一名生物学和空间动力学的专家,我对a原子进行了系统的研究,有了新发现。a原子本身产生的能量反应其实比我们现在利用的要大得多,其真正的用处或许还有改造人体,不同的能量波动,使生物细胞产生振动,进而发生变异……希望你们能听懂。”姬琰被人敲了敲头,委屈的停止了细节描述。  彼时,地球还没有被淹没的危险,姬琰把自己的新发现写成报告交了上去,没想到研究所根本不重视他的发现。作为一名年仅三十岁的科研人员,动辄上百岁的老头子们哪里有心情理他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是了,那时候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一百五十岁。  姬琰只好在私底下偷偷研究,只是他一个人缺乏经费,只用白鼠做过一个简单的实验,还最终失败,直到一个神秘的商人为他提供足够资金,并在地球即将被淹没前十年,提供足够的经费建设了这个由a原子为动力的潜艇。  此时,空间跳跃理论已经日趋成熟,姬琰在神秘商人的透露下,借助几个此方面学者的帮助,彻底开发了百慕大底下的天然通道。这个由于地球磁场形成的区域,在深海底下有一条逆向洋流,只要在洋流里达到足够的速度,就可以回到过去。当然这也不过是理论罢了,姬琰并没有实验过。  地球被淹没在即,各国都在抓紧建立宇宙飞船和空间跳跃装置,然而这毕竟无法承受地球所有的人口,有不少人被留了下来。政府免费发放潜水器和足够的食物,他们只能用这些东西在海面上度过余生。或许他们也能繁衍后代,并等待着几百年后潮水落下,再在地球上重建家园。  姬琰却在此时突发奇想,想到用a原子把人类变成人鱼的方法,这方法得到了神秘商人的支持,他们一起雇佣身体健康的人类和部分科研人员,驾驶潜艇一路潜到了百慕大的海底。他们成功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虽然全球空间联合会早就严禁回到过去,毕竟资源有限,占据过去的资源是大逆不道的。不过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政府不政府,我们就低调的偷偷回来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开始转换了,我设定了自动程序,成功和失败的概率大概各占百分之五十。虽然楚安铎说我们一定会成功。”  “该死,告诉你了,不要说我的名字。”站在姬琰身边的男人无奈地喃喃着,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竟然真的是楚安铎。  余景年吓了一跳。  “景年,也许你会看到这段视频,如果是这样,你也一定变成了人鱼,希望你幸福。”楚安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着,随后关掉了视频按钮。  余景年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件事,楚安铎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很久以后他才反应过来,楚安铎恐怕是在百慕大海域内穿越了。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变成人鱼以后,大概外面有什么事发生了吧。  这样想着,余景年皱了皱眉。  无疑,最后这个姬琰和楚安铎的设想成功了,他们和他们的同伴变成了人鱼,这或许就是人鱼最初的起源,所以他们即使没有和人类正面冲突过也会逃避人类;所以飞廉才听得懂他的话。  是这样吗?余景年有些狐疑地想着,随即他再次寻找记录东西的按钮,却发现电脑里竟然还存了一套电子版汉语教程。余景年不禁有点哭笑不得,他翻到教程最后一页,有姬琰留下的字迹。  楚安铎说,以后人鱼还是要和人类打交道,特别是中国人,于是我们在变成人鱼以后,我留下了这个。人鱼的发生系统很奇怪,要说汉语多少有点困难,不过没关系,如果有一天,人鱼的后代发现了这个,大概也会有一两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会认认真真的学习吧。  另:那个叫余景年的家伙,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处于哪个时代,不过我不得不告诉你,楚安铎已经被我抢到手了,你就死心吧。  再另:景年,虽然姬琰设定了只能存储,不能删除的程序,不过我还是想说,你还是忘了刚才看到的那句话吧(楚安铎留)    第54章 家    余景年独自在潜艇里呆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外游去,他有点恍惚,又有点难以接受,他只知道,如果那些是真的,那么人鱼不过是未来的人类穿越回到过去,在某个时点里留下的族群。  这也就是为什么,人鱼会突然在百年前被陆续发现,而在此之前,却从未留下过足迹。飞廉大概是看过那个汉语教程吧。余景年苦笑,所以他才能听懂他们的话,他怎么会觉得那是一种天赋呢?  这样想着,余景年窜出了潜艇,潜艇外,飞廉正百无聊赖的游着,看到余景年出来,立刻迎了过来。  “景年!”飞廉兴奋的抱住余景年的腰,带着他在水里转了个圈,高兴的像个孩子。  “怎么了?”余景年有点疑惑的问道。  “我以为你走了。”飞廉的耳鳍耷拉下来,看上去莫名有一丝稚气。  “为什么?”余景年愣了愣。  “你不是自愿变成人鱼的。”飞廉这样说,黑色的眼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也许更喜欢人类的生活,也许会想要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韩栋或者是楚安铎,而不是像我一样,睡在石头上。人类的床真的很软,很舒服。”飞廉说到这里,眼里有那么一丝向往,“还有美好的食物。”  “但是人类脆弱,而且有时候有点心机过重。”余景年忍不住低笑起来,他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作为人类经历过的死亡让余景年记忆犹新。  “我不喜欢人类,不过我喜欢你。”飞廉急忙补充道,讨好地看着余景年。  余景年的笑意更浓了,他压下心里那些不适感,轻轻叹了口气,“别担心,我会留下来,和你一起。虽然如果真的做选择,那会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并不在乎作为一条人鱼来度过下半生。”  “那就好。”飞廉毫不忌讳地表达自己的高兴,他拉着余景年的手转了个圈,游回了族群的所在地。  彼时,玄冥正在和那只赤色的雄性人鱼玩闹,一起追逐一条小剑鱼,大概一米多长的鱼和玄冥他们差不多大的样子,但两条人鱼对它无疑是个威胁。他们游的很快,没有发现飞廉和余景年的身影。  “玄冥很好动,在岸上的时候,他很少这样。”余景年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玄冥的动作。  飞廉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拉着余景年往族群的聚集地游去。  无数的人鱼驻足围观,飞廉游过去,向他们介绍余景年的来历,无数的人鱼投来惊讶或者恐惧的目光,余景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作为人鱼的生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年后。  天气晴朗,碧蓝的海接连天际,一眼似乎望不见尽头。  又到了秋季,鱼群和候鸟一起开始往温暖的南方迁徙。几十万条鱼组成的巨大鱼群吸引了无数的猎食者。无论是海燕、信天翁还是乌燕鸥,又或者是鲨鱼或者鲸鱼以及其他猎食者,都仿佛过节一般的热闹起来。  游鱼们被鲨鱼们赶到海岸,巨大的鲨鱼嘴从海底翻起,一口就可以吞没十几只鱼。海鸟们仿佛子弹一样从空中扎下水里,叼到海域再重新飞向空中。这其中也有无数的危险,也许一个不经意间,他们也会被鲨鱼吃掉。  海面上仿佛沸腾了一般。游鱼们奋力游着,远处响起一声沉闷的低吟,一只蓝鲸也来凑起了热闹。  就在这远离人类的广阔海面上,生机勃勃的场面实在动人心魄。  于是同时,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只由人鱼组成的队伍也慢慢游到了这里,他们大概有二十几只,已经收获了不少小鱼,将随行的年轻人鱼喂饱,随后族群里的壮年游了出来,开始在周围打转,伺机抓一两只鲨鱼回去。  余景年跟在飞廉身后,尽管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原始而血腥的捕猎方式,但这种时候,他却总忍不住紧张。作为族群的主力,飞廉永远都是“突击队”的一员。他见过人鱼死在鲨鱼口中的样子,被狠狠拦腰截断,只留下一簇鲜血,就被闻到味道的鲨鱼们瓜分干净。  他总是害怕飞廉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尽管人鱼捕猎的成功率非常高,死亡的概率也极低。  飞廉带着他的弟弟还是六七只人鱼率先窜了出去,他们瞄准了在鲨鱼群最边缘的两条体型较小的鲨鱼。他们的速度极快,绕道鲨鱼的背后,三只为一组,飞廉长长的爪子一下子就斩断了鲨鱼的尾巴,飞廉的弟弟则负责划开鲨鱼的腹部,另外一只接着前面两只的攻击,将指甲刺入鲨鱼的大脑。随即,剩下的人鱼蜂拥而上,负责将变成两半的鲨鱼搬运回去。  整套动作极其连贯,他们很快捕获了两只体型相当的鲨鱼,而此时,其他的鲨鱼才注意到人鱼们。他们漠然地游离了这块地方。人鱼族群体出动的时候,没有什么捕猎者敢在成群的人鱼面前造次,只有体格超出他们近十倍的抹香鲸群才会让人鱼绕道。  且他们极少相遇。  再度两次出击以后,人鱼们带着战利品返回族群的驻地,飞廉不负责搬运的工作,不过他总会帮余景年拿一阵。  或许是因为直接由人类变异的缘故,余景年的体型在族群里算是比较纤细的,力气也算小的。不过三年来,随着锻炼的加强,余景年已经比原来好了很多。  和飞廉一起在族群里并进,余景年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低头不语,只埋头赶路。  “景年,等一等。”飞廉突然拽了拽余景年,余景年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我好像闻到熟悉的味道了。”飞廉这样说。此时,他们已经接近族群的驻地,飞廉带着余景年继续前进,随即他将鲨鱼扔给冲过来的玄冥。上次远征的时候,玄冥不慎被鲨鱼咬了一口,受了点轻伤,这一次没有出来。  “爸爸!景年!”玄冥离开双亲三四天,多少有点想念起来。  三年里,玄冥的身高并没有增加多少,但速度和力量却在不断增加,在族群的所有未成年人鱼里,也算身体很强壮的一只。  在余景年的强烈要求下,玄冥终于不再叫他妈妈了,可是小家伙儿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叫他叔叔,最后干脆跟着飞廉叫他的名字。余景年哭笑不得,也懒得理会,就随着他这么叫了。  “自己去玩,我和景年上去一趟。”飞廉指了指海面。  玄冥对三年前的那一回记忆犹新,听父亲这样说,立时缩了回去,一反往常哪里都想去的习惯。他吐了吐舌头,抱着鲨鱼肉窜了回去。一路上捉小鱼吃的差不多的余景年和飞廉立时往岸上窜起。  余景年可以嗅到有人类的气味,但他并不知道飞廉所说的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被飞廉拽着,他一路浮上水面,岸边怪石嶙峋,余景年知道,这是百慕大某个荒岛的海滩。  人类的气味愈发明显,而且只是一个人。  余景年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微微一怔。 第33章 男人还是这么话唠。楚安铎却忍不住笑了,“不是,只是个朋友。我来看看你的研究成功了没有。我有个冒险的计划,你要不听听看?”  姬琰挑了挑眉,“说说看。”  男人眼神清亮,却带着点挑衅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突然让楚安铎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  几年以后,当一场激烈的性事结束,姬琰狠狠在楚安铎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说,余景年到底是谁!”  楚安铎的眼底隐含着笑意,“只是个朋友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拦住姬琰的肩膀,翻了个身,把男人压在身下,“别瞎想,睡觉了。”  姬琰奋力挣扎了半天,却挣扎不开,只好放弃似的,睡了过去。    第56章 雷欧、韩栋番外:七夕    那一年,洛杉矶的天气还不错,韩栋在花店外徘徊了许久。  卖花的白人大妈好奇地看着他,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卷起一簇簇尾气。韩栋还是年轻时的样子,白皙的脸上带着点红晕,稚气青涩的,头发有一撮翘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有点局促地走进去,买下了一朵玫瑰花。  彼时,正是淡季,一美元就可以买一支娇嫩欲滴的玫瑰,韩栋却仍然不舍的多买,尽管公费出国让他完全有支付这东西的费用。  他把玫瑰小心翼翼的安置在纸袋里,拎回大学里。  有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报以微笑,可是紧张和局促地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他一路进了实验室,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松了口气的摘掉口罩。他有漂亮的金发碧眼,走在校园里是如此抢眼的存在。  韩栋走了过去,眼里闪着光,手里的玫瑰被他一把推进对方的怀里。  男人把他玫瑰一起抱住。  “嘿,好什么要给我吗?”男人笑着问道。  “你可以自己拆开看看。”韩栋将他一把推开,随即转身离开,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感叹声。  “天啊,韩,你竟然会主动送我花。我想我该改变一下对东方人的看法。”雷欧发生一声叹息,加快了步伐走过去,扳过韩栋的肩膀,低头吻住他的唇。  那是一贯热情而毫不掩饰的热吻,韩栋感到对方的舌尖在自己的口腔里四处游走,微妙的挑逗着自己的神经。他从来都抵御不住雷欧的吻,身体愈发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他半倚在雷欧怀里,几乎站不稳。  雷欧的手游走在他的腰际,韩栋觉得身下越来越热,终于受不了的抓住雷欧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对方低笑着明白了他的警告,老老实实地松开韩栋,“你总是这样敏感,无论多少次。”  韩栋原本就通红的脸愈发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们一起出了学校,往两个人租住的公寓走去。  “为什么会想到送我花?”回去的路上,雷欧问他。  韩栋这才想起他找他的初衷,“今天是我们那里的情人节。”  “哦?”雷欧的眼睛亮了起来。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仙女到人间来,有一个叫牛郎的人类男子偷走了她的衣裳乞求她嫁给他。仙女同意了。他们婚后育有一子一女,生活美满。可是管理仙女的王母发现了他们。将仙女带回天上。牛郎带着儿女追过去,却被银河阻挡。玉帝可怜他们,于是让喜鹊搭成桥梁,让他们每年七月七日得以相见一次,那一天就是七夕。”  “玉帝是谁?”雷欧有些好奇的问。  “是王母的丈夫。”韩栋有些好笑的发现雷欧的关注点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是个很没逻辑的故事。”最后,雷欧忍不住说道,“不过我感谢这个传说,让我难得收到了礼物。”  韩栋青涩地笑了起来。  许多年后,韩栋想起年轻时做过的事,早已没了那种感觉,只是云淡风轻,如此而已。  楚安铎在百慕大上空消失的消息传到韩栋的耳朵里已经是两年后了,而他连一个悼念老友的地方都没有。  余景年在大海深处,关于人鱼的研究项目也已然停止,一时间故人凋零,只剩下他一个,又是一年七夕,韩栋躲回家里,满大街的情侣只他一个形单影只,实在显眼。  一个人住单身宿舍,实在没什么意思,带的学生也大多都有约会,韩栋一个人在厨房煮面,直到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他关掉煤气,跑到客厅去接。  “喂?您好。”  对方没有说话,韩栋只能听到轻微的喘息声。  就这样沉默以对了很久,韩栋才慢慢开口,“雷欧?”  对方笑了起来,“嘿,我记得了,韩,中国话里有个词叫心有灵犀。”  韩栋有些后悔刚才不该问出口,一直保持着沉默或许会更好些。  “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今天你曾经送过我一支玫瑰花。”  “你什么时候懂得算阴历了?”韩栋有些讽刺地问他,人鱼的研究计划取消以后,当局对雷欧的看守也松了下来。去年,他就听说雷欧从研究所跑了出来,至于他一个外国人如何在中国呆了一年,韩栋有点难以想象。  “好吧,我又听到了你说的那个故事,很有趣。”雷欧的声音有些低沉,“你一定猜不到我现在在哪里。”男人有点卖着关子地说道。  韩栋沉默下来,他了解雷欧的性格,如果这样说,他一定就在这附近,他微微有些紧张,随即又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我并不在乎。”他这样说。  “不,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你不会这样说。”雷欧笑了起来,连声音都带着点兴奋地味道,“哦,好像我没多少时间了,韩。该到了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了亲爱的。”  “嗯?什么?”韩栋下意识的问道。  “你总是这样。”雷欧一边说,电话里响起的枪声和窗外响起的枪声响成一片。  韩栋立刻翻出手机,拨了电话。那是楚安铎当年留下的号码,只说遇到危险时,这样或许会快一些。  “怎么回事?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韩栋飞快地问道。  话筒里只传来一声闷哼,随即是雷欧的笑声,“宝贝儿,你猜呢?”  “你中枪了?”韩栋皱着眉,“你在哪里?”  仿佛鞭炮一样的枪响此起彼伏,电视机里七夕晚会刚刚开始,歌手们对唱情歌,韩栋往凉台的方向走过去,玻璃窗突然哗啦啦碎掉,他下意识地趴在地上。  “宝贝儿,呆在家里别乱跑。”听筒里传来雷欧的声音,可是韩栋并没有听清。  警车的声响由远及近,韩栋放下心来,他重新拿起听筒,沉声问道,“你在哪里?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雷欧嗤笑起来,声音轻柔而嘶哑,“宝贝儿,你得请个保镖才行。”  “你给我认真点!你到底在哪里?”韩栋无奈地问道。  “很快你就会知道。”雷欧这样说,“对了,警察来了也别开门,你不知道敌人到底在哪。好了宝贝儿,以后再聊。”雷欧笑着道别,然而给了韩栋一个响亮的吻。  电视机里的歌声越来越响,韩栋愤愤地关掉电视,他心脏狂跳的厉害,知道来的人恐怕是冲着他来的。  在房间呆着也不是办法,只是韩栋没有拿枪的习惯,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厨房拿一把刀,爆炸声从他脚下传来,仿佛地震一般。  韩栋浑身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机从手里滑落,他低头,有些吃惊,又有点不知所措。  巨响似乎惊动了城市里的所有人,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很快把小区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七夕节欢闹的氛围被破坏殆尽,韩栋蜷缩在沙发上,只觉得眼睛略略酸涩,却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窗外喧闹一片,家里却安静到了极致。  “再见,雷欧。”许久,他对着黑暗,轻轻地说。  =============================  七夕节。  雷欧花了好些时候才从记忆里想起这个节日对于自己的意义。  一支玫瑰花,他是记得的。  那似乎是唯一一个他和韩栋一起度过的七夕。正是热恋的时候,韩栋送他一支玫瑰,讲一个关于中国古老传说的故事。  其实那时候,雷欧是不在意的。韩栋就像他过去交往过得每一个少年一样,青涩的,充满着崇拜的目光,看向他的样子仿佛他就是对方的神祗。  雷欧是习惯于穿梭在各种男男女女之间,他习惯于品味每一种人的不同滋味。  青涩的、高贵的、优雅的、性感的……  如果不是在中国的重逢,韩栋之于雷欧不过只是生命中一个简单的点缀罢了。他一点也不会上心。可是命运偏偏给雷欧开了一个玩笑,不,那应该说是命运赐予他的礼物。  全新的韩栋,严肃的,成熟的,举手投足间全然没了曾经的青涩,带着点疏离冰冷的气质。雷欧觉得韩栋仿佛变成了他无聊生命中那一点鲜亮的色彩,实在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小心的接近、挑逗、用指尖的温度贪恋旧梦。  雷欧疯狂地想要得到点什么,即便是简单的触碰。  无论是威逼利用又或者一时之间依靠体力的压制,韩栋的反应让雷欧明白,往事或许当真不可追。这几年的时间,他没有变,韩栋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直到人鱼计划戛然而止,他随着中国的军队在大连呆下。看守越来越疏松,他不知道美国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同伴已经放弃了带他离开的可能。  趁着一个空隙,雷欧离开了关押他的地方。  在外面,信息难以流通,雷欧一边旅行一边流浪,不可思议的是他在中国开办的银行卡竟然没有被冻结,就这样到处乱走,直到半年前,他偶然间遇到了韩栋。  韩栋还是老样子,住在一个安静的小区,深居简出。只在周围的大学担任本科生的讲师,不参与任何科研活动。  鬼使神差,雷欧也在那个小区租了房间。他曾接受过彻彻底底的军事化训练,半年的时间,他没让韩栋发现自己。  直到上个月,有不少行踪诡秘的人开始在小区周围出现。  最初,雷欧以为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甚至偷偷准备了手枪和手雷,随身携带在包里,他想要试探这些人的底细,可是几次诱敌都没有成功。  七夕的时候,雷欧想起了韩栋的玫瑰,他拉开窗帘,可以看到韩栋所在的楼层。他忍不住下楼,去花店里订了一束花。九十九朵的玫瑰,火红的颜色,香气芬芳。  正是节日,花店里的鲜花卖的可不便宜,雷欧想起韩栋的那支玫瑰,却觉得大捧的花束,哪一朵都没有韩栋的哪一朵来的漂亮美好。  付了钱,留下韩栋的地址,雷欧在卡片上只写了一句七夕快乐。  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韩栋就像一瓣含羞草,不经意的触碰都会让他蜷缩起来。雷欧知道,如果这样的话,他恐怕很难再离着韩栋那样近。  离开花店,他慢慢散步回家,有奇怪的亚洲人朝韩栋居住的小区走去。  说奇怪,是因为他们说的绝不是中文。  雷欧歪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来在小区周围陆续出现的人,或许是冲着韩栋来的。  其实他们到底是怎么交上火的,雷欧记得并不太清。或许是西方人的面孔和明显敌意的视线让对方产生了警惕。他们几乎同时拔枪,雷欧借着地下停车场的空间和他们纠缠,甚至还有时间给韩栋打一个电话。  号码他早就知晓,并烂熟于心。  依旧是调侃,无论是中枪前还是中枪后,血腥味缠绵在鼻尖,触感却是滑腻。雷欧轻轻吻了吻手机的听筒,“宝贝儿,以后再聊。”  随后,拉响手雷。  “轰——”地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似乎冥冥之中,还是有人在眷顾自己的吧。雷欧这样想。